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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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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六十九卒。

高崧,字茂琰,广陵人也。父悝,少孤,事母以孝闻。年十三,值岁饥,悝

菜蔬不餍,每致甘肥于母。抚幼弟以友爱称。寓居江州,刺史华轶辟为西曹书佐。

及轶败,悝藏匿轶子经年,会赦乃出。元帝嘉而宥之,以为参军,遂历显位,至

丹阳尹、光禄大夫,封建昌伯。

崧少好学,善史书。总角时,司空何充称其明惠。充为扬州,引崧为主簿,

益相钦重。转骠骑主簿,举州秀才,除太学博士,父艰去职。初,悝以纳妾致讼

被黜,及终,崧乃自系廷尉讼冤,遂停丧五年不葬,表疏数十上。帝哀之,乃下

诏曰:“悝备位大臣,违宪被黜,事已久判。其子崧求直无已。今特听传侯爵。”

由是见称。拜中书郎、黄门侍郎。

简文帝辅政,引为抚军司马。时桓温擅威,率众北伐,军次武昌,简文患之。

崧曰:“宜致书喻以祸福,自当反旆。如其不尔,便六军整驾,逆顺于兹判矣。

若有异计,请先衅鼓。”便于坐为简文书草曰:“寇难宜平,时会宜接,此实为

国远图,经略大算。能弘斯会,非足下而谁!但以此兴师动众,要当以资实为本。

运转之艰,古人之所难,不可易之于始而不熟虑,须所以深用惟疑,在乎此耳。

然异常之举,众之所骇,游声噂,想足下亦少闻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

或能望风振扰,一时崩散。如其不然者,则望实并丧,社稷之事去矣。皆由吾暗

弱,德信不著,不能镇静群庶,保固维城,所以内愧于心,外惭良友。吾与足下

虽职有内外,安社稷,保家国,其致一也。天下安危,系之明德。先存宁国,而

后图其外,使王基克隆,大义弘著,所望于足下。区区诚怀,岂可复顾嫌而不尽

哉!”温得书,还镇。

崧累迁侍中。是时谢万为豫州都督,疲于亲宾相送,方卧在室。崧径造之,

谓曰:“卿令疆理西藩,何以为政?”万粗陈其意。崧便为叙刑政之要数百言。

万遂起坐,呼崧小字曰:“阿酃!故有才具邪!”哀帝雅好服食,崧谏以为“非

万乘所宜。陛下此事,实日月之一食也”。后以公事免,卒于家。子耆,官至散

骑常侍。

史臣曰:昔张良拙说项氏,巧谋于沛公;孙惠沮计齐王,耀奇于东海,终而

誓甘之旅炎运载昌,称狩之师金行不竞。岂遭时之会斯蹇,将谋国之道未通?迷

于委质之贞,暗于所修之虑,本既颠矣,何以能终!熊远、王鉴有毗济之道,比

之大厦,其榱桷之佐乎!崧之诋温,頵之距结,挫其劳役之策,申其汝颍之论,

采郭嘉之风旨,挹朱育之余波,故桓温辍许攸之谋,解结钦王朗之迹。缉之时典,

用此道欤!

赞曰:临湘游艺,才识英发。诡名违颖,陈书干越。孝文忠謇,嘉言斯践。

茂高器鉴,雕章尤善。侯爵崧传,高门頵显。

 卷七十二 列传第四十二

◎郭璞葛洪

郭璞,字景纯,河东闻喜人也。父瑗,尚书都令史。时尚书杜预有所增损,

瑗多驳正之,以公方著称。终于建平太守。璞好经术,博学有高才,而讷于言论,

词赋为中兴之冠。好古文奇字,妙于阴阳算历。有郭公者,客居河东,精于卜筮,

璞从之受业。公以《青囊中书》九卷与之,由是遂洞五行、天文、卜筮之术,攘

灾转祸,通致无方,虽京房、管辂不能过也。璞门人赵载尝窃《青襄书》,未及

读,而为火所焚。

惠怀之际,河东先扰。璞筮之,投策而叹曰:“嗟乎!黔黎将湮于异类,桑

梓其翦为龙荒乎!”于是潜结姻昵及交游数十家,欲避地东南。抵将军赵固,会

固所乘良马死,固惜之,不接宾客。璞至,门吏不为通。璞曰:“吾能活马。”

吏惊入白固。固趋出,曰:“君能活吾马乎?”璞曰:“得健夫二三十人,皆持

长竿,东行三十里,有丘林社庙者,便以竿打拍,当得一物,宜急持归。得此,

马活矣。”固如其言,果得一物似猴,持归。此物见死马,便嘘吸其鼻。顷之马

起,奋迅嘶鸣,食如常,不复见向物。固奇之,厚加资给。

行至庐江,太守胡孟康被丞相召为军谘祭酒。时江淮清宴,孟康安之,无心

南渡。璞为占曰“败”。康不之信。璞将促装去之,爱主人婢,无由而得,乃取

小豆三斗,绕主人宅散之。主人晨见赤衣人数千围其家,就视则灭,甚恶之,请

璞为卦。璞曰:“君家不宜畜此婢,可于东南二十里卖之,慎勿争价,则此妖可

除也。”主人从之。璞阴令人贱买此婢。复为符投于井中,数千赤衣人皆反缚,

一一自投于并,主人大悦。璞携婢去。后数旬而庐江陷。

璞既过江,宣城太守殷祐引为参军。时有物大如水牛,灰色卑脚,脚类象,

胸前尾上皆白,大力而迟钝,来到城下,众咸异焉。祐使人伏而取之,令璞作卦,

遇《遁》之《蛊》,其卦曰:“《艮》体连《乾》,其物壮巨。山潜之畜,匪兕

匪武。身与鬼并,精见二午。法当为禽,两灵不许。遂被一创,还其本墅。按卦

名之,是为驴鼠。”卜适了,伏者以戟刺之,深尺余,遂去不复见。郡纲纪上祠,

请杀之。巫云:“庙神不悦,曰:‘此是共阝亭驴山君鼠,使诣荆山,暂来过我,

不须触之。’”其精妙如此。祐迁石头督护,璞复随之。时有鼯鼠出延陵,璞占

之曰:“此郡东当有妖人欲称制者,寻亦自死矣。后当有妖树生,然若瑞而非瑞,

辛螫之木也。傥有此者,东南数百里必有作逆者,期明年矣。”无锡县欻有茱萸

四株交枝而生,若连理者,其年盗杀吴兴太守袁琇。或以问璞,璞曰:“卯爻发

而沴金,此木不曲直而成灾也。”王导深重之,引参己军事。尝令作卦,璞言:

“公有震厄,可命驾西出数十里,得一柏树,截断如身长,置常寝处,灾当可消

矣。”导从其言。数日果震,柏树粉碎。

时元帝初镇邺,导令璞筮之,遇《咸》之《井》,璞曰:“东北郡县有‘武’

名者,当出铎,以著受命之符。西南郡县有‘阳’名者,井当沸。”其后晋陵武

进县人于田中得铜铎五枚,历阳县中井沸,经日乃止。及帝为晋王,又使璞筮,

遇《豫》之《睽》,璞曰:“会稽当出钟,以告成功,上有勒铭,应在人家井泥

中得之。繇辞所谓‘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者也。”及帝即位,太兴初,

会稽剡县人果于井中得一钟,长七寸二分,口径四寸半,上有古文奇书十八字,

云“会稽岳命”,余字时人莫识之。璞曰:“盖王者之作,必有灵符,塞天人之

心,与神物合契,然后可以言受命矣。观五铎启号于晋陵,栈钟告成于会稽,瑞

不失类,出皆以方,岂不伟哉!若夫铎发其响,钟征其象,器以数臻,事以实应,

天人之际不可不察。”帝甚重之。

璞著《江赋》,其辞甚伟,为世所称。后复作《南郊赋》,帝见而嘉之,以

为著作佐郎。于时阴阳错缪,而刑狱繁兴,璞上疏曰:

臣闻《春秋》之义,贵元慎始,故分至启闭以观云物,所以显天人之统,存

休咎之征。臣不揆浅见,辄依岁首粗有所占,卦得《解》之《既济》。案爻论思,

方涉春木王龙德之时,而为废水之气来见乘,加升阳未布,隆阴仍积,《坎》为

法象,刑狱所丽,变《坎》加《离》,厥象不烛。以义推之,皆为刑狱殷繁,理

有壅滥。又去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太白蚀月。月者属《坎》,群阴之府,所以照

察幽情,以佐太阳者也。太白,金行之星,而来犯之,天意若曰刑理失中,自坏

其所以为法者也。臣术学庸近,不练内事,卦理所及,敢不尽言。又去秋以来,

沈雨跨年,虽为金家涉火之祥,然亦是刑狱充溢,怨叹之气所致。往建兴四年十

二月中,行丞相令史淳于伯刑于市,而血逆流长标。伯者小人,虽罪在未允,何

足感动灵变,致若斯之怪邪!明皇天所以保祐金家,子爱陛下,屡见灾异,殷勤

无已。陛下宜侧身思惧,以应灵谴。皇极之谪,事不虚降。不然,恐将来必有愆

阳苦雨之灾,崩震薄蚀之变,狂狡蠢戾之妖,以益陛下旰食之劳也。

臣谨寻按旧经,《尚书》有五事供御之术,京房易传有消复之救,所以缘咎

而致庆,因异而迈政。故木不生庭,太戊无以隆;雉不鸣鼎,武丁不为宗。夫寅

畏者所以飨福,怠傲者所以招患,此自然之符应,不可不察也。案《解卦》繇云:

“君子以赦过宥罪。”《既济》云;“思患而豫防之。”臣愚以为宜发哀矜之诏,

引在予之责,荡除瑕衅,赞阳布惠,使幽毙之人应苍生以悦育,否滞之气随谷风

而纾散。此亦寄时事以制用,藉开塞而曲成者也。

臣窃观陛下贞明仁恕,体之自然,天假其祚,奄有区夏,启重光于已昧,廓

四祖之遐武,祥灵表瑞,人鬼献谋,应天顺时,殆不尚此。然陛下即位以来,中

兴之化未阐,虽躬综万机,劳逾日昃,玄泽未加于群生,声教未被乎宇宙,臣主

未宁于上,黔细未辑于下,《鸿雁》之咏不兴,康衢之歌不作者,何也?杖道之

情未著,而任刑之风先彰,经国之略未震,而轨物之迹屡迁。夫法令不一则人情

惑,职次数改则觊觎生,官方不审则秕政作,惩劝不明则善恶浑,此有国者之所

慎也。臣窃为陛下惜之。夫以区区之曹参,犹能遵盖公之一言,倚清靖以镇俗,

寄市狱以容非,德音不忘,流咏于今。汉之中宗,聪悟独断,可谓令主,然厉意

刑名,用亏纯德。《老子》以礼为忠信之薄,况刑又是礼之糟粕者乎!夫无为而

为之,不宰以宰之,固陛下之所体者也。耻其君不为尧舜者,亦岂惟古人!是以

敢肆狂瞽,不隐其怀。若臣言可采,或所以为尘露之益;若不足采,所以广听纳

之门。愿陛下少留神鉴,赐察臣言。

疏奏,优诏报之。

其后日有黑气,璞复上疏曰:

臣以顽昧,近者冒陈所见,陛下不遗狂言,事蒙御省。伏读圣诏,欢惧交战。

臣前云升阳未布,隆阴仍积,《坎》为法象,刑狱所丽,变《坎》加《离》,厥

象不烛,疑将来必有薄蚀之变也。此月四日,日出山六七丈,精光潜昧,而色都

赤,中有异物大如鸡子,又有青黑之气共相薄击,良久方解。案时在岁首纯阳之

月,日在癸亥全阴之位,而有此异,殆元首供御之义不显,消复之理不著之所致

也。计去微臣所陈,未及一月,而便有此变,益明皇天留情陛下恳恳之至也。

往年岁末,太白蚀月,今在岁始,日有咎谪。会未数旬,大眚再见。日月告

衅,见惧诗人,无曰天高,其鉴不远。故宋景言善,荧惑退次;光武宁乱,呼沲

结冰。此明天人之悬符,有若形影之相应。应之以德,则休祥臻;酬之以怠,则

咎征作。陛下宜恭承灵谴,敬天之怒,施沛然之恩,谐玄同之化,上所以允塞天

意,下所以弭息群谤。

臣闻人之多幸,国之不幸。赦不宜数,实如圣旨。臣愚以为子产之铸刑书,

非政事之善,然不得不作者,须以救弊故也。今之宜赦,理亦如之。随时之宜,

亦圣人所善者。此国家大信之要,诚非微臣所得干豫。今圣朝明哲,思弘谋猷,

方辟四门以亮采,访舆诵于群心,况臣蒙珥笔朝末,而可不竭诚尽规哉!

顷之迁尚书郎。数言便宜,多研匡益。明帝之在东宫,与温峤、庾亮并有布

衣之好,璞亦以才学见重,埒于峤、亮,论者美之。然性轻易,不修威仪,嗜酒

好色,时或过度。著作郎干宝常诫之曰:“此非适性之道也。”璞曰:“吾所受

有本限,用之恒恐不得尽,卿乃忧酒色之为患乎!”

璞既好卜筮,缙绅多笑之。又自以才高位卑,乃著《客傲》,其辞曰:

客傲郭生曰:“玉以兼城为宝,士以知名为贤。明月不妄映,兰葩岂虚鲜。

今足下既以拔文秀于丛薈,荫弱根于庆云,陵扶摇而竦翮,挥清澜以濯鳞,而响

不彻于一皋,价不登乎千金。傲岸荣悴之际,颉颃龙鱼之间,进不为谐隐,退不

为放言,无沈冥之韵,而希风乎严先,徒费思于赞味,摹《洞林》乎《连山》,

尚何名乎!夫攀骊龙之髯,抚翠禽之毛,而不得绝霞肆、跨天津者,未之前闻也。”

郭生粲然而笑曰:“鹪鹩不可与论云翼,井蛙难与量海鳌。虽然,将祛子之

惑,讯以未悟,其可乎?

“乃者地维中绝,乾光坠采,皇运暂回,廓祚淮海。龙德时乘,群才云骇,

蔼若邓林之会逸翰,烂若溟海之纳奔涛,不烦咨嗟之访,不假蒲帛之招,羁九有

之奇骏,咸总之于一朝,岂惟丰沛之英,南阳之豪!昆吾挺锋,骕骦轩髦,杞梓

竞敷,兰荑争翘,嘤声冠于伐木,援类繁乎拔茅。是以水无浪士,岩无幽人,刈

兰不暇,爨桂不给,安事错薪乎!

“且夫窟泉之潜不思云翚,熙冰之采不羡旭晞,混光耀于埃蔼者,亦曷愿沧

浪之深,秋阳之映乎!登降纷于九五,沦涌悬乎龙津。蚓蛾以不才陆槁,蟒蛇以

腾骛暴鳞。连城之宝,藏于褐里,三秀虽艳,糜于丽采。香恶乎芬?贾恶乎在?

是以不尘不冥,不骊不骍,支离其神,萧悴其形。形废则神王,迹粗而名生。体

全者为牺,至独者不孤,傲俗者不得以自得,默觉者不足以涉无。故不恢心而形

遗,不外累而智丧,无岩穴而冥寂,无江湖而放浪。玄悟不以应机,洞鉴不以昭

旷。不物物我我,不是是非非。忘意非我意,意得非我怀。寄群籁乎无象,域万

殊于一归。不寿殇子,不夭彭涓,不壮秋豪,不小太山。蚊泪与天地齐流,蜉蝣

与大椿齿年。然一阖一开,两仪之迹,一冲一溢,悬象之节,涣互期于寒暑,凋

蔚要乎春秋。青阳之翠秀,龙豹之委颖,骏狼之长晖,玄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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