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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第2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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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则并食于器,停令臭败,然后食之。弹琴吟咏,陶然自得,人咸异之,莫能测
也。慕容暐以安车征至邺,及见暐,不言不拜,衣食举动如在九城。宾客造请,
鲜得与言。数年病卒。
公孙永,字子阳,襄平人也。少而好学恬虚,隐于平郭南山,不娶妻妾,非
身所垦植,则不衣食之,吟咏岩间,欣然自得,年余九十,操尚不亏。与公孙凤
俱被容暐征至邺,及见暐,不拜,王公以下造之,皆不与言,虽经隆冬盛暑,端
然自若。一岁余,诈狂,暐送之平郭。后苻坚又将备礼征之,难其年耆路远,乃
遣使者致问。未至而永亡,坚深悼之,谥曰崇虚先生。
张忠,字巨和,中山人也。永嘉之乱,隐于泰山。恬静寡欲,清虚服气,餐
芝饵石,修导养之法。冬则缊袍,夏则带索,端拱若尸。无琴书之适,不修经典,
劝教但以至道虚无为宗。其居依崇岩幽谷,凿地为窟室。弟子亦以窟居,去忠六
十余步,五日一朝。其教以形不以言,弟子受业,观形而退。立道坛于窟上,每
旦朝拜之。食用瓦器,凿石为釜。左右居人馈之衣食,一无所受。好事少年颇或
问以水旱之祥,忠曰:“天不言而四时行焉,万物生焉,阴阳之事非穷山野叟所
能知之。”其遣诸外物,皆此类也。年在期颐,而视听无爽。苻坚遣使征之。使
者至,忠沐浴而起,谓弟子曰:“吾余年无几,不可以逆时主之意。”浴讫就车。
及至长安,坚赐以冠衣,辞曰:“年朽发落,不堪衣冠,请以野服入觐。”从之。
及见,坚谓之曰:“先生考磐山林,研精道素,独善之美有余,兼济之功未也。
故远屈先生,将任齐尚父。”忠曰:“昔因丧乱,避地泰山,与鸟兽为侣,以全
朝夕之命。属尧舜之世,思一奉圣颜。年衰志谢,不堪展效,尚父之况,非敢窃
拟。山栖之性,情存岩岫,乞还余齿,归死岱宗。坚以安车送之。行达华山。叹
曰:“我东岳道士,没于西岳,命也,奈何!行五十里,及关而死。使者驰驿白
之,坚遣黄门郎韦华持节策吊,祀以太牢,褒赐命服,谥曰安道先生。
石垣,字洪孙,自云北海剧人。居无定所,不娶妻妾,不营产业,食不求美,
衣必粗弊。或有遗其衣服,受而施人。人有丧葬,辄杖策吊之。路无远近,时有
寒暑,必在其中;或同日共时,咸皆见焉。又能暗中取物,如昼无差。姚苌之乱,
莫知所终。
宋纤,字令艾,敦煌效谷人也。少有远操,沈靖不与世交,隐居于酒泉南山。
明究经纬,弟子受业三千余人。不应州郡辟命,惟与阴颙、齐好友善。张祚时,
太守杨宣画其象于阁上;出入视之,作颂曰:“为枕何石?为濑何流?身不可见,
名不可求。”酒泉太守马岌,高尚之士也,具威仪,鸣铙鼓,造焉。纤高楼重阁,
距而不见。岌叹曰:“名可闻而身不可见,德可仰而形不可睹,吾而今而后知先
生人中之龙也。”铭诗于石壁曰:“丹崖百丈,青壁万寻。奇木蓊郁,蔚若邓林。
其人如玉,维国之琛。室迩人遐,实劳我心。”
纤注《论语》,及为诗颂数万言。年八十,笃学不倦。张祚后遣使者张兴备
礼征为太子友,兴逼喻甚切,纤喟然叹曰:“德非庄生,才非干木,何取稽停明
命!”遂随兴至姑臧。祚遣其太子太和以执友礼造之,纤称疾不见,赠遗一皆不
受。寻迁太子太傅。顷之,上疏曰:“臣受生方外,心慕太古。生不喜存,死不
悲没。素有遗属,属诸知识,在山投山,临水投水,处泽露形,在人亲土。声闻
书疏,勿告我家。今当命终,乞如素愿。”遂不食而卒,时年八十二,谥曰玄虚
先生。
郭荷,字承休,略阳人也。六世祖整,汉安顺之世,公府八辟,公车五征,
皆不就。自整及荷,世以经学致位。荷明究群籍,特善史书。不应州郡之命。张
祚遣使者以安车束帛征为博士祭酒,使者迫而致之。及至,署太子友。荷上疏乞
还,祚许之,遣以安车蒲轮送还张掖东山。年八十四卒,谥曰玄德先生。
郭瑀字元瑜,敦煌人也。少有超俗之操,东游张掖,师事郭荷,尽传其业。
精通经义,雅辩谈论,多才艺,善属文。荷卒,瑀以为父生之,师成之,君爵之,
而五服之制,师不服重,盖圣人谦也,遂服斩衰,庐墓三年。礼毕,隐于临松薤
谷,凿石窟而居,服柏实以轻身,作《春秋墨说》、《孝经错纬》,弟子著录千
余人。
张天赐遣使者孟公明持节,以浦轮玄纁备礼征之,遗瑀书曰:“先生潜光九
皋,怀真独远,心与至境冥符,志与四时消息,岂知苍生倒悬,四海待拯者乎!
孤忝承时运,负荷大业,思与贤明同赞帝道。昔传说龙翔殷朝,尚父鹰扬周室,
孔圣车不停轨,墨子驾不俟旦,皆以黔首之祸不可以不救,君不独立,道由人弘
故也。况今九服分为狄场,二都尽为戎穴,天子僻陋江东,名教沦于左衽,创毒
之甚,开避未闻。先生怀济世之才,坐观而不救,其于仁智,孤窃惑焉。故遣使
者虚左授绥,鹤企先生,乃眷下国。”公明至山,瑀指翔鸿以示之曰:“此鸟也,
安可笼哉!”遂深逃绝迹。公明拘其门人,瑀叹曰:“吾逃禄,非避罪也,岂得
隐居行义,害及门人!”乃出而就征。及至姑臧,值天赐母卒,瑀括发入吊,三
踊而出,还于南山。
及天锡灭,苻坚又以安车征瑀定礼仪,会父丧而止,太守辛章遣书生三百人
就受业焉。及苻氏之末,略阳王穆起兵酒泉,以应张大豫,遣使招瑀。瑀叹曰:
“临河救溺,不卜命之短长;脉病三年,不豫绝其餐馈;鲁连在赵,义不结舌,
况人将左衽而不救之!”乃与敦煌索嘏起兵五千,运粟三万石,东应王穆。穆以
瑀为太府左长史、军师将军。虽居元佐,而口咏黄老,冀功成世定,追伯成之踪。
穆惑于谗间,西伐索嘏,瑀谏曰:“昔汉定天下,然后诛功臣。今事业未建
而诛之,立见麋鹿游于此庭矣。”穆不从。瑀出城大哭,举手谢城曰:“吾不复
见汝矣!”还而引被覆面,不与人言,不食七日,与疾而归,旦夕祈死。夜梦乘
青龙上天,至屋而止,寤而叹曰:“龙飞在天,今止于屋。屋之为字,尸下至也。
龙飞至尸,吾其死也。古之君子不卒内寝,况吾正士乎!”遂还酒泉南山赤崖阁,
饮气而卒。
祈嘉,字孔宾,酒泉人也。少清贫,好学。年二十余,夜忽窗中有声呼曰:
“祈孔宾,祈孔宾!隐去来,隐去来!修饰人世,甚苦不可谐。所得未毛铢,所
丧如山崖。”旦而逃去,西至敦煌,依学官诵书,贫无衣食,为书生都养以自给,
遂博通经传,精究大义。西游海渚,教授门生百余人。张重华征为儒林祭酒。性
和裕,教授不倦,依《孝经》作《二九神经》。在朝卿士、郡县守令彭和正等受
业独拜床下者二千余人,天锡谓为先生而不名之。竟以寿终。
瞿硎先生者,不得姓名,亦不知何许人也。太和末,常居宣城郡界文脊山中,
山有瞿硎,因以为名焉。大司马桓温尝往造之。既至,见先生被鹿裘,坐于石室,
神无忤色,温及僚佐数十人皆莫测之,乃命伏滔为之铭赞。竟卒于山中。
谢敷,字庆绪,会稽人也。性澄靖寡欲,入太平山十余年。镇军郗愔召为主
簿,台征博士,皆不就。初,月犯少微,少微一名处士星,占者以陷士当之。谯
国戴逵有美才,人或忧之。俄而敷死,故会稽人士以嘲吴人云:“吴中高士,便
是求死不得死。”
戴逵,字安道,谯国人也。少博学,好谈论,善属文,能鼓琴,工书画,其
余巧艺靡不毕综。总角时,以鸡卵汁溲白瓦屑作《郑玄碑》,又为文而自镌之,
词丽器妙,时人莫不惊叹。性不乐当世,常以琴书自娱。师事术士范宣于豫章,
宣异之,以兄女妻焉。太宰、武陵王晞闻其善鼓琴,使人召之,逵对使者破琴曰:
“戴安道不为王门伶人!”晞怒,乃更引其兄述。述闻命欣然,拥琴而往。
逵后徙居会稽之剡县。性高洁,常以礼度自处,深以放达为非道,乃著论曰:
夫亲没而采药不反者,不仁之子也;君危而屡出近关者,苟免之臣也。而古
之人未始以彼害名教之体者何?达其旨故也。达其旨,故不惑其迹。若元康之人,
可谓好遁迹而不求其本,故有捐本徇末之弊,舍实逐声之行,是犹美西施而学其
颦眉,慕有道而折其巾角,所以为慕者,非其所以为美,徒贵貌似而已矣。夫紫
之乱朱,以其似朱也。故乡原似中和,所以乱德;放者似达,所以乱道。然竹林
之为放,有疾而为颦者也,元康之为放,无德而折巾者也,可无察乎!
且儒家尚誉者,本以兴贤也,既失其本,则有色取之行。怀情丧真,以容貌
相欺,其弊必至于末伪。道家去名者,欲以笃实也,苟失其本,又有越检之行。
情礼俱亏,则仰咏兼忘,其弊必至于本薄。夫伪薄者,非二本之失,而为弊者必
托二本以自通。夫道有常经而弊无常情,是以六经有失,王政有弊,苟乖其本,
固圣贤所无奈何也。
嗟夫!行道之人自非性足体备、暗蹈而当者,亦曷能不栖情古烈,拟规前修。
苟迷拟之然后动,议之然后言,固当先辩其趣舍之极,求其用心之本,识其枉尺
直寻之旨,采其被褐怀玉之由。若斯,途虽殊,而其归可观也;迹虽乱,而其契
不乖也。不然,则流遁忘反,为风波之行,自驱以物,自诳以伪,外眩嚣华,内
丧道实,以矜尚夺其真主,以尘垢翳其天正,贻笑千载,可不慎欤!
孝武帝时,以散骑常侍、国子博士累征,辞父疾不就。郡县敦逼不已,乃逃
于吴。吴国内史王珣有别馆在武丘山,逵潜诣之,与珣游处积旬。会稽内史谢玄
虑逵远遁不反,乃上疏曰:“伏见谯国戴逵希心俗表,不婴世务,栖迟衡门,与
琴书为友。虽策命屡加,幽操不回,超然绝迹,自求其志。且年垂耳顺,常抱羸
疾,时或失适,转至委笃。今王命未回,将离风霜之患。陛下既已爱而器之,亦
宜使其身名并存,请绝其召命。”疏奏,帝许之,逵复还剡。
后王珣为尚书仆射,上疏复请征为国子祭酒,加散骑常侍,征之,复不至。
太元二十年,皇太子始出东宫,太子太传会稽王道子、少傅王雅、詹事王珣又上
疏曰:“逵执操贞厉,含味独游,年在耆老,清风弥劭。东宫虚德,式延事外,
宜加旌命,以参僚侍。逵既重幽居之操,必以难进为美,宜下所在备礼发遣。”
会病卒。
长子勃,有父风。义熙初,以散骑侍郎征,不起,寻卒。
龚玄之,字道玄,武陵汉寿人也。父登,历长沙相、散骑常侍。玄之好学潜
默,安于陋巷。州举秀才,公府辟,不就。孝武帝下诏曰:“夫哲王御世,必搜
扬幽隐,故空谷流絷维之咏,丘园旅束帛之观。谯国戴逵、武陵龚玄之并高尚其
操,依仁游艺,洁己贞鲜,学弘儒业,朕虚怀久矣。二三君子,岂其戢贤于怀抱
哉!思挹雅言,虚诚讽议,可并以为散骑常侍,领国子博士,指下所在备礼发遣,
不得循常,以稽侧席之望。”郡县敦逼,苦辞疾笃,不行。寻卒,时年五十八。
弟子元寿,亦有德操,高尚不仕,举秀才及州辟召,并称疾不就。孝武帝以
太学博士、散骑侍郎、给事中累征,遂不起。卒于家。
陶淡,字处静,太尉侃之孙也。父夏,以无行被废。淡幼孤,好导养之术,
谓仙道可祈。年十五六,便服食绝谷,不婚娶。家累千金,僮客百数,淡终日端
拱,曾不营问。颇好读《易》善卜筮。于长沙临湘山中结庐居之,养一白鹿以自
偶。亲故有候之者,辄移渡涧水,莫得近之。州举秀才,淡闻,遂转逃罗县埤山
中,终身不返,莫知所终。
陶潜,字元亮,大司马侃之曾孙也。祖茂,武昌太守。潜少怀高尚,博学善
属文,颖脱不羁,任真自得,为乡邻之所贵。尝著《五柳先生传》以自况曰:
“先生不知何许人,不详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
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性嗜酒,而家贫不能恒得。亲旧
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饮必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环堵萧然,
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
以此自终。”其自序如此,时人谓之实录。
以亲老家贫,起为州祭酒,不堪吏职,少日自解归。州召主簿,不就,躬耕
自资,遂抱羸疾。复为镇军、建威参军,谓亲朋曰:“聊欲弦歌,以为三径之资
可乎?”执事者闻之,以为彭泽令。在县,公田悉令种秫谷,曰:“令吾常醉于
酒足矣。”妻子固请种粳。乃使一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粳。素简贵,不私事
上官。郡遣督邮至县,吏白应束带见之,潜叹曰:“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
事乡里小人邪!”义熙二年,解印去县,乃赋《归去来》。其辞曰: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
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
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希微。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来迎,稚子侯门。
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觚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
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而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而流憩,时
翘首而遐观。云无心而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其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遗,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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