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觉残留-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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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没事还画着这些练习练习，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把空音很重视的、很认真地教给自己的东西忘记而已。现在看来也许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她在临出门前抬头望了望天，发现今夜的月色极是美丽。
　　不知为何，她有预感，今天她可能会遇到什么事。
　　也许会是重要到能够让她决定些什么的事情。
　　第26章　二十六、决定（下）
　　看来理央真的是在顾忌着自己，所以才一直这样散步一样走着。
　　午夜零时，两个黑影绕进了灯光微弱的昏暗小巷。
　　昏黄的路灯下烟雾缭绕，夜不归宿的不良少年们聚集在一起，一边抽着烟一边骂着粗话抱怨着生活上的不顺，空酒瓶倒得到处都是，远处的阴暗角落，销售违禁药物的药物贩子在和顾客低声地商议着价钱。
　　理央就毫不避讳地带着藤乃走进这中间。
　　这些人似乎没看见她们，似乎又看见了，不过只是扫了她们一眼后就继续自己原本进行的事情，不过在道路过于狭窄的巷尾，倒还是有人自觉地让路。
　　“……没有。只有酒臭气、烟味和汗臭呢。”理央在走出这条巷子的时候这样道。
　　戴上了兜帽，二人身上唯一裸露在外的部位只有手和下半张脸，而理央就连手上都戴上了黑色的无指手套。
　　绕进下一条小巷时，藤乃忍不住问道：“他们，知道你吗？总觉得他们的态度……”
　　“……没什么，不过是每个月的例行清扫被人看见了，去年又出了点意外……就是看见了人渣，忍不住教训了一下，结果就传成了都市怪谈。刚开始还有人兴致勃勃地挑衅、对我动手，时间长了都不敢惹我了，那之后我也没有特意挑僻静的地方走，那些人也都约定俗成地无视我也不找我麻烦。”理央说完之后没有再说话，藤乃在跟着理央穿过了好几条小道和暗巷之后，理央突然停住了脚步，伸出一只手拦在藤乃身前。
　　藤乃愣了一下，随即犹疑地看着四周。
　　面前的小巷狭窄而曲折，小巷深处似乎是有着人类的喘息声。
　　嗅觉比视觉提前一步告诉了浅神藤乃，巷子里面有什么。
　　“……血？”她犹疑地看向一直背对着她的理央，理央慢慢点了头，用不大不小、根本没有想要隐藏自身存在意图的声音说：“等一下你跟在我身后就可以。这种程度，我一个人足够了，你没有任何必要动手。”
　　接着理央就慢慢地拐进小巷。
　　藤乃跟理央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紧跟着她。
　　小巷深处，一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人倒在地上，白皙的脖颈上有着齿印。
　　她的身边是一个上班族形象的男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如果忽略他唇边的那抹血迹。
　　上班族男人回过头来，看着理央和藤乃，并不说话。
　　理央上前一步，讥讽道：“现在死徒的品味也只有这种水平了吗，啊也对，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死徒吧，虽然是还差一点的感觉，但终究没有够到二十七祖的级别啊。”
　　“……”男人咬着牙，似乎是隐忍着什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极快地向理央扑了过来。
　　理央在双臂都不能展开的狭小巷子中跃起，只是一瞬间就没了踪影。男人在即将扑到藤乃身前的时候突然掉头，下一瞬藤乃听到了风声和轻微的响声。三枚黑键落在藤乃面前刚刚那个男人还在的地方，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就没入了水泥地面。
　　藤乃就站在原地，没有再动作。
　　男人的动作和理央的动作她都看不清。
　　她茫然地盯着残影掠过的地方看，渐渐地觉得眼睛发热。
　　即使是以肉眼只能看到残像的非人的速度，她也看得到了。不过也只是“看得到”而已，这只是指，存在的事物能够在她眼中成像。
　　不过，那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理央掷出的黑键即将命中那个男人。
　　一切都再清晰无比地映在她的视界里，无论如何都想做些什么的她想着，就算是让这场战斗提前一秒钟结束也好，所以她把视线投向了那个男人。
　　在他的左肩和腹部轻而易举地做出了回转轴。
　　腥臭淋了她满头满脸。
　　残破的两截只能说是肉片的东西摔在了她的面前。
　　理央在小巷上方停留了片刻后，终于跳下来了。
　　她正好落到那滩血上，鲜血溅到藤乃的衣摆上，又顺着衣摆滑落，最终不留一点痕迹。
　　“……嗯——”理央只是看着地上的两截尸体叹着气对藤乃说：“有点过火了吧？就算他实在是没礼貌，藤乃也要有点礼貌啊……要杀就要砍得看不出原来面貌才对，这可是母亲教我的。”
　　“……对不、”藤乃几乎喘不上气来。
　　莫大的恐慌感紧紧将她包围，不留一点空隙。
　　杀、了……杀掉了……她杀掉了……
　　“唔，该说不愧是浅神吗？虽然之前就知道你有这种能力而且被封闭了，但真是没想到现在竟然还会有。什么时候恢复的能力？你遮掩得真好呢。”理央纯粹地赞叹着：“咦……？”她奇怪地看着捂住脸不住颤抖的藤乃，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这幅样子……莫非……这是第一次动手？”
　　藤乃沉默着点了头。
　　“啊哈哈没关系的，区区死徒而已，拿来练手可是非常好玩的哦，因为生命力非常的顽强……不过像这样都变成两半了就不可能再活着了吧。”理央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虽然说曾经是人，在被转化为死徒后的一段时间内说不定也还能被称为是人类，但是他在第一次袭击人类之后就已经被定义为‘人外’了，那么，随便让人类怎么杀也不该有怨言吧。杀了也无所谓的，这种东西。”
　　“……不对……根本就没有什么死了也无所谓的人……”
　　“你也说那是人了，况且只是说可以杀而已，也不是说不尊重他们的生命啊。”理央轻笑着：“你刚刚才是不尊重他们吧？如果他真的还保留有人的神智，大概回想以人类的方式死去也说不定？你看看，现在这样——哪里像是人类呢？充其量只能说是尸块或者肉片而已。”
　　“……”
　　“刚刚就已经说过了，对于人外者最大的仁慈只是把他们砍到看不出原本面目而已。毕竟是人外啊……理由？只是因为他们是人外，对人类的生存有威胁的人外者。”
　　她狠狠地把后背靠在墙上，低下头又看到了那滩血迹和倒在不远处的女人。
　　藤乃踉踉跄跄走过去，蹲下身来摸了摸那个女人的手。
　　还是温暖的，而且她的胸口确实是在微弱地起伏着。
　　理央也走过来，弯腰查看了女人一阵后便站起身来：“好像只是吓晕了而已，没有失血过多。估计是陪酒的吧？真是可怜啊，这可简直是无妄之灾呢。”说完之后理央就拿出了手机：“上原医生？没错没错，又给你带来麻烦了……地址是……呃，这里是哪里来着，我出去看看再说。”
　　见理央似乎很熟练地处理完这件事，藤乃忍不住问道：“这种事情经常会有吗？”
　　“在观布子不算常见，别的地方就说不准了，西方国家更常见。不过那边教会的势力一如既往的大，有些想通了的家伙就会宁愿背井离乡来到极东之地也要离开教会的势力范围。教会的势力在这里确实不大，问题在于呢……似乎他们忽略了什么？不是所有会退治人外者的组织都叫圣堂教会啊。”
　　无、妄、之、灾。这个词让浅神藤乃觉得很不舒服。
　　她讨厌这个词，也讨厌这种事情。
　　一切事情都有因有果，所以无妄之灾这个词本身就……
　　不过，她更讨厌的是，让普普通通生活着的人类受伤的“因”。
　　“这里，有多少，这种东西？”她恍惚地站直身体，问理央。
　　理央耸耸肩：“谁知道，就算全部杀掉也不断地会有新的向这座城市涌来。现在的方案是，如果没有在这里袭击人类就算擦肩而过也可以不管，如果有这个征兆或者正在袭击人类再或者已经伤害了人类，就地处理掉。”
　　“那么，我也可以帮忙吗？”藤乃正对着理央，弯下了腰：“拜托了，请务必让我帮忙。”
　　理央愣楞看着藤乃：“当然可以啊，不过为什么，你之前都没有接触过这个，不会觉得很麻烦很累很脏吗？”
　　浅神藤乃正视着理央，用平静的口吻叙说着自己这么做的理由：“第一，我姓浅神。理央在出门前也说过了，这是我的家族曾经做过的事情，既然我有继承他们厌恶惧怕的、利于驱魔的这种特质，我想我有这种责任。第二，我很讨厌这种事情，平稳、安全、幸福地生活着的、没有什么关乎生命安全的大烦恼的人类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造成他们的伤的这种‘因’，本就不是应存于人世之物。”
　　“没错没错，因为是‘人世’啊。”理央看藤乃的眼神微微地变了变：“提前说一句，不知道母亲有没有跟你说过，魔术师、代行者、阴阳师、暗杀者这类的人……基本上也已经不能再被称为人类了，所以尽管对于这些人同类相残吧，不要被普通人的道德观拘束住，因为，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至少从刚刚你干掉那个死徒的那一刻开始。”
　　她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后，对着面前的少女鞠躬致谢：“受教。真的是非常的感谢。”
　　决定了。
　　她已经决定了，今后要走什么样的路。
　　绝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再在自己眼前发生。
　　一直有种少女的鲜血犹沾在手上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再去碰触生命这么宝贵的东西。
　　那么，空音，放心吧。
　　你既然为了让你没有看清楚真面目的我活下去而心甘情愿地死，那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的场空音曾经说，如果可以不考虑家族和家人的话，她想当医生，理想是在长大后可以保护许多人，可以救许多人。
　　对不起，空音。我大概当不了医生呢，但是如果是保护别人或者是救人的话，我说不定可以在我现在还有能力的时候尽我所能去实现你想做却没有机会去做成的事情。
　　这是即使是我这种人也能做到的事情，或者说，这是只有我这种人能做的、能够让你的死变得并非毫无价值的事情。

　　第27章　二十七、间章之一（上）
　　理央的清扫工作结束后，回家时已经快天亮了。
　　七夜紫阳倚在门口等着两个人，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挡着门看着二人，那架势似乎是想要两个人主动说些什么。
　　浅神藤乃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对七夜紫阳深深鞠躬：“紫阳小姐，真的非常抱歉，没有跟您说一声就跑出去……”
　　只淡淡看了藤乃一眼，七夜紫阳将目光移到了自己的女儿脸上。
　　理央心中暗叫不好，看样子母亲这次真的是生气了。所以她老老实实地低头，低声道：“母亲，我知道错了，不会有下次了。”
　　终于，七夜紫阳动了动眉毛：“哦，那么，浅神藤乃。”她难得地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叫出了藤乃的全名：“你有什么感想呢，对于理央每个月都要去做的事情。觉得厌恶吗，恐惧吗？”
　　“不。”即使藤乃深深畏惧着面前的女人，但是她还是做到了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用不大不小的音量清楚地说出自己的意愿：“我希望，我也可以做这种工作。紫阳小姐，我希望我今后可以和理央一起做这种事。”
　　这下子不但是七夜理央，连七夜紫阳都诧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七夜紫阳叹了口气：“想清楚，你可能会死。”
　　“……实在是非常抱歉，其实我有事情瞒着紫阳小姐。”
　　七夜紫阳看了浅神藤乃好一会儿，又看了满脸恳求之情的理央一眼，终是转过了身：“进来再说吧。”


　　之后的日子也就平平凡凡地过去了。
　　该有的训练和学习照旧，所有人的态度都没有任何改变，只不过紫阳在藤乃说出了自己的能力以及她没有痛觉和味觉之后，用几乎是训斥的语气对她说：“刚开始的几天也就罢了，现在你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还会认为我们是会因为这么一点事情就对你另眼相待的人吗？”
　　“我们既然能让你进这座宅子来长住，就是已经默许了你今后能够作为我们的家人一起生活下去。那么，你认为真正的家人会在意这些事情吗。”
　　这话大致是没问题的，但是她忍不住想哭。
　　那时候她甚至想，如果她真的是紫阳小姐的孩子该多好。
　　昨天紫阳说要带理央出门见一个人，明天傍晚才能回家，所以今天和明天理央请假。
　　大概午饭时上天台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事情，所以即使理央不在，藤乃也带着便当去了天台。今天天气有些微凉，天台上只有两仪式和藤乃。
　　二人即使是平时也没有什么话说。藤乃实际上还是介意着经常出现在她梦里杀死她的两仪式。她不主动和两仪式搭话，两仪式自然也没有话和她说。
　　然而，二人无言地吃完便当后，藤乃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仪式主动说话了。
　　“浅……藤乃。”她叫住了藤乃。
　　藤乃惊讶地回头，看见对方盯着自己拿着便当盒的手。
　　她循着对方的视线看去。
　　……好像有点吓人的样子。
　　手臂侧面被什么划了一条细长的口子。
　　她想了好久终于想起今天早晨例行去屋顶跑步的时候踩滑了，从三楼摔到了二楼的阳台，可能是那个时候被擦到了。
　　她对两仪式扬起微笑，道：“不怎么疼，没关系的。”
　　对方看了她一会儿后，低声道：“……感染。”
　　“……那我去医务室好了。”
　　“我也一起去。”
　　“啊？”
　　“理央。”
　　藤乃愣了：“什么？”
　　“理央昨天来访，说希望我可以好好和你相处。”两仪式看着藤乃，神色如常：“不过只是出于个人的原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怕我吗？”
　　为什么你会怕我？
　　浅神藤乃后退了一步，假笑着：“两仪小姐？”
　　两仪式向前踏了一小步，木屐踩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神情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