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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色鹿-热闹的空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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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北京。
一下飞机,一股湿热扑面而来,汗立刻就下来了。早知道我刚才在飞机上就应该去厕所把棉毛裤脱下来,现在湿乎乎地贴在腿上,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刚在泥塘里打过滚的狗熊,拖着两腿泥就登陆了。
等候接机的人群里,我一眼就把郭可给认出来了。几个月没见,她多少恢复了原来的风采,人瘦了,但是看着很结实,短短的头发烫成小卷,头顶挑染成酒红色,显得精神而又俏皮,让人想起年轻时的赫本。
郭可是我在工作中认识的最投缘的姐们。有一回我们公司替客户办新闻发布会,客户是一家国际上做楼宇消防控制比较有名的大公司,借着WTO的热潮也想在华投资,奈何这个行业咱政府攥得挺紧,最多也只能成立个50%股权的合资公司。客户十分重视这个合资公司的成立,特地派了全球副总裁专门参加此次的新闻发布会,不仅请了所有业界的媒体,而且找来了国家消防部的主管和负责房地产的政府官员。
媒体签到的时候,我正在和加拿大来的副总裁汇报专访的安排,沈冰急得一头汗找到我,说是有一个“会虫”死乞白赖非要参加会议,让我去看看。
“会虫”对于公关公司来说一点不新鲜,他们专门靠蹭会为生。哪个媒体的资料袋里不放个两百三百的车马费,而且送的礼物也都相当可观,遇到大方的客户,每个记者一块名表一个手机什么的也不稀奇。会虫拿着准备好的记者名片,每天各大Hotel转一圈,几天的饭费就下来了。有一个比较著名的会虫我们给起个外号叫“假毛”,他一四五十岁的人干什么不好非这蹭会,几乎每回开会都能遇见他。他自己还生怕别人记不住他似地顶着一头假发,比老在电视上露脸的赵老师戴的那还假,你要稍加盘问,他就敢撕破脸皮跟你闹!
我跟过去一看,这回不是“假毛”,是一妙龄女郎。女郎很客气,递给我一张名片,她叫郭可,是某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媒体经理,只是对会议内容感兴趣想了解一下。我笑沈冰杯弓蛇影,连忙道歉,客气地予以放行,没准转过头来她还能变成我的客户呢!在媒体问答时间里,郭可关于楼盘的新规范和行业趋势的问题把会议深度带到了另一个层次上,我对她的印象极为深刻。
第二次见到她居然是她来启宣应聘,说实话凭她的资力和经验在启宣有点屈才,于是成了同事。我们俩的座位就隔着一个过道,经常一块吃饭跳操骂男人。熟了她给我讲她的故事,竟然是一部现代女性的血泪史。我不敢相信世上还有杨小乐这种人存在,青梅竹马二十多年的感情,经不起一时的诱惑,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我大骂杨小乐之余也骂郭可,“你怎么那么贱,这样的男人你也原谅他,给他机会再伤你一遍?”刚好那时启宣成立广州分公司,郭可毫不犹豫主动请缨,南下广州,避开北京的人和事。
我痛快地答应到广州出差,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郭可,我很想念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一见到她特高兴,一把搂住她来了个俄罗斯拥抱。郭可也乐:“李争,你来太好了,这半年在广州可把我闷坏了,连喝酒都找不到人!”我赶紧摇头:“别的都好说,酒是不能再喝了,喝酒误事啊!”
郭可帮我拖着行李去找出租车,我们两个北方女孩到了广州立刻显得高高大大,站在街头有点俯瞰众生的感觉,一路上受到不少关注。我逗郭可:“喂,有没有遇见合适的?都说南方有钱的主特多,你钓上来一个两个的,也让姐们沾沾光!”郭可苦笑了一下:“烦了,对男人不抱希望了,等攒点钱不如出家当尼姑去!”
广州是和北京截然不同的城市,常有人说广州是一座平民之城,财富都散落在民间,而北京比起来多的是六朝古都的贵气和傲气,看满大街的建筑就觉出来了。也有人抱怨广州是文化的沙漠,我觉着也不尽然,没文化也是一种文化,更何况人家只是不一样的文化而已。
对于我这种没什么追求的老百姓来说,广州有它的好处,来了没几天就觉得我那小脸摸着细嫩了很多,北京的冬天忒干了,没事净流鼻血玩了。不好的地方也有,在这想找人陪你瞎侃基本上没戏,人人都忙着赚钱,要是拽人跟我瞎贫,自己都先内疚得要命,生怕耽误人家生意。
每天都要跟林峰在电话里聊上半天,聊生活聊工作也聊未来的打算,晚上站在阳台上迎着广州温暖的夜风和千里之外的爱人切切私语,感觉特甜蜜。就觉得我们那爱情的小树苗正在嗖嗖地疯长,也不是哪个哲人说的“距离产生美”,真不是一般的有道理!我就期待着赶紧把这边的事情忙完,火速飞回到他的身边。
第 20 章
“新一代的洗衣粉,新一代的人,新一代的小姑娘,洗澡不关门……”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一对狗男女,其中就有你……”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新中国就没有新生活,没有新生活就没有性生活,没有性生活你叫我怎么活……”
就看见俩衣着暴露的小姑娘站在DJ旁边的大音箱上,扭屁股扭腿,就着鼓点频繁展示高难度动作,一边还带领下面的小孩们高唱黄色歌曲。我跟郭可面面相觑,这叫一个乐啊,这江湖已经不是我们的啦,不到这种娱乐场所来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老!算算有好多年没进过迪厅了,如今这迪厅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天下,黄得还挺有创意。要不是晚上实在无聊,我和郭可估计也想不起来到这找刺激。
两瓶啤酒下去,我们俩立刻有了随着鼓点摇摆的冲动,眼神一沟通,下场吧!
说到跳舞,基本上我和郭可是一个师傅带出来的,属于性感妩媚型的,没办法,舞蹈课的老师就是这么教的,估计老师字典里没因材施教这一说。同一个师门出来,郭可跳出来就是好看,身材好啊,我看着都流口水!一样的动作,配合上我这天使般的身材,能达到可爱那个层次就算不错了。
那DJ挺有水平,放的曲子好像就是可着我们俩节奏来的,跳得分外尽兴。
郭可好像一直在期待着这样的一场发泄,大幅度地舞动,每个动作都带着一种绝望的美,迷幻的灯光中,她的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汗,晶莹地滑下;我也尽力配合着,追随着体内一种久违的疯狂,想想每一块脂肪都随着我的动作而燃烧,我不禁快乐地加大幅度。
场内的空气越来越狂热,地板在震颤,灯光在闪烁,DJ掌握着众人的心跳和呼吸,在关键的地方加入花哨的变化,不断地把人群推向一个接一个的高潮。
不知道跳了多久,就觉得人们越来越狂野,尖叫声口哨声统统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DJ也在不断地撩拨着人们:
“你们High不High?”
“High——”
“你们热不热?”
“热——”
“那就脱——”
气氛在悄悄地发生变化,人们千奇百怪的动作,到最后都统一了,站在原地身体不动,只是不停地摇头。想象一下几千人一块摇头是什么感觉,特震撼,特有号召力,我和郭可也跟着学,没一会就觉得脖子快折了。摇头的人们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个个闭着眼睛,一脸陶醉的神情。我心里忽然明白了,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摇头丸吧!
我拉了拉郭可,趴在她耳边大声喊:“咱们出去吧!”她也明白我的意思,再呆下去就不好玩了。
忽然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从一个灯光昏暗的地方,逐渐开始往外扩散,人们都一脸惊恐地尖叫着四下逃窜。等到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真的不好玩了,我俩被狂乱的人群死死地挤在一堆音箱的旁边,想动也动不了。
从音箱上面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快点上来!”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那只手,手忙脚乱地爬到音箱上面,陌生男子接着把郭可也拽上来,我趁机往舞池里一看,一个人背朝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殷红的血透过衬衫,流了一地。
“还看!赶紧跑吧,再等会警察来了,你们就麻烦了。”那人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就往后面跑。
冲过混乱的人群,左拐右拐地绕过各种奇形怪状的房间,居然跑到后面类似于员工宿舍的地方来了。我在后面喊:“你认不认识路啊,带我们上哪儿去啊?”
他也不理我,就一个劲地抓着我狂跑。终于从后门跑了出去,他才撒开手。我和郭可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多久没这么运动了,这回一口气都补上了。我拍拍胸脯:“小心脏啊,今天让你受累受惊了!”
外面月朗星稀,空气十分清爽,我站起来,终于看清了这个救我的人。还行,小孩长得挺精神,就是穿得忒花哨。
我对他说:“多亏你啦,太谢谢了,没你,我们俩估计早被人挤成相片了。”
他乐了:“没事,顺手呗,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他掏出手机来,“你们等会,我打个电话。”
“哥,出事了,你赶紧过来摆平吧!一小孩让人给捅了……不认识……我没事……那行,我先走了……”
我跟郭可面面相觑,这人谁啊,黑社会啊,咱老百姓可惹不起黑社会。
我看他说完了,赶紧说:“那个,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改天再专程谢你去啊!”
我拉着郭可就要走,他又一把抓住我胳膊:“别走啊,你也忒没诚意了吧,也不问问我叫什么干什么的,你上哪谢我去啊?”
我就觉得他那笑容特别不怀好意,不会才出虎穴又进狼窝吧!想起以前学过的女子防身术来了,抬脚就把我那又尖又细的高跟鞋往他脚上跺!
就听他一声惨叫,立刻就抱着脚原地乱蹦。我拉着郭可转身就跑。
身后他带着哭腔对我喊:“你叫李争吧,真不认识我啦!”
第 21 章
广州就是广州,都半夜了,大排档吃宵夜的人一点都不少。要是平时遇到这种热闹,我早就兴高采烈大呼小叫了,今天一反常态,两只手老实地放在膝盖上,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你倒是吃一堑长一智,现在警惕性够高的啦!早两个月人家抢你包那回,你要是也这么有勇有谋,就不至于让人拿板砖拍个满脸花了!”王帅一边揉他的脚丫子,一边训斥我。
眼看着他那脚面子又红又肿,我觉得特对不起他:“谁让你当年非要当无名英雄来着,你要是留下尊姓大名,我们不早就认识啦。再说了,我一脑震荡病人,还指望着我记得您啊!我就隐约记得那英雄脸上长着不少粉刺。”郭可在一边听了憋不住乐。
王帅气得小脸通红地说:“我那是刚回北京水土不服。”
刚才在路上就把事情弄清楚了,人家王帅纯粹是见义勇为的活雷锋。他一两个月前回北京正好遇见我被坏人打劫,还是他挺身而出把我送到医院,结果我脑震荡吐了他一身;这回又是救我于最危险的杀人现场,结果又被我当成靶子拿他练了一回防身术。
王帅想起来就觉得特冤:“李争,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啊,怎么一见你就这么倒楣啊!”
我赶紧打岔:“听口音你是北方的?讲讲,怎么跑这混来了?”
王帅叹口气:“说起来话长,我十几岁父母就离婚了,没人管,幸好我哥在南方混得挺好,我就出来跟我哥混了。”
郭可问他:“你刚才给你哥打电话把我们俩吓了一跳,你哥干什么的?不是黑社会吧!”
王帅特骄傲:“说了你们也不懂,再把你们这些良家妇女吓着了。反正我哥特有钱,刚才你们去那迪厅,就是我哥给我的生日礼物,牛逼吧!”
我立刻睁大了眼睛:“那迪厅?是你们家的啊!刚才那杀人怎么回事?”
王帅说:“我也不知道,打架寻仇呗!没事,有我哥呢,再说这事跟我们也没关系!”
一边吃着海鲜小炒,我一边频繁地打量王帅,努力想发现阔家少爷和我们普通百姓的区别,看了半天我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你天天在迪厅都干吗?收门票?端酒?还是接待贵宾?是不是每天点钞票点到手软啊!”
王帅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我干什么你没看见啊?我是这的DJ啊,你们俩一下场我就认出来了,我打碟都是算着你们的舞步来的,还对你们抛媚眼,感情我那都是对牛弹琴呢!”
说实话,我还真没注意台上面的,又没戴眼镜,哪看得见他那媚眼啊!看我们俩目瞪口呆的样子,他又问:“你们不会不知道什么是打碟吧!”
我和郭可特有默契地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王帅一脸的痛心疾首:“代沟,很深的代沟!你们俩马上就要被时代抛弃了。”
吃过宵夜回到郭可住的地方,我们俩还在讨论今晚的传奇经历,接触到新生代的新生活让我兴奋得半宿没睡着觉。
第二天下午正在公司准备那个促销项目,同事说有人找我,出去一看,王帅穿得拖泥带水花里胡哨的站在门前。
我看他直皱眉:“你干吗来了?”
王帅笑笑:“昨被捅那孩子死了,我们迪厅给封了,我没地方去,过来找你们玩。”
我一口回绝:“我们这是正经上班的地方,没什么好玩的,你去别的地玩去吧!”
他把那裹成粽子似的的脚伸出来,做可怜状:“你看你昨天多狠那,医生说你差点没把我骨头踩折了,当作赔偿,你让我跟这玩会,保证不影响你们办公!再说了我知道,这里面就你和我郭可姐管事,你们说了算,对吧!”我是真拿这孩子没办法。
为了那个圣诞促销的项目,我挺伤脑筋的,下午和同事们一起讨论,想找出一种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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