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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前雨后-忽而今夏1-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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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来何洛独坐在寝室里,临近九点时去电话亭前排队,哪怕只讲三分钟,问问天气也好。 
  前面的一个女孩子似乎也是大一新生,带着哭腔形容化学实验上,如何捏碎了一只小试管,何洛听得真切,想到掌心一片片小碎玻璃,头皮发麻。对方应该是她的男友,软言安慰,女孩子哭哭笑笑地撒着娇,一会儿又压低声音窃窃地说起缠绵的话来。“想不想我啊,有没有每天抱着我留给你的熊熊……” 

  渐渐轻不可闻。 
  
  似乎从没有用这样娇嗲嗲的声调和章远讲过话,何洛想,不知道如果这么说,他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笑骂自己神经短路,还是会哈哈一声,然后学回她的语气?终于轮到她,给章远打了传呼,站在小黄帽下等着回话。 

  
  有同学过生日,将一身臭汗的章远从篮球馆拉到饭馆。他被熏了一身的烟酒气,回到宿舍已经赶不及去浴室,于是打了两壶热水。在水房里洗头洗到一半,同寝室的“阿香婆”站在走廊大喊,“你的传呼响了,北京号码!” 

  章远顾不得冷热,急急忙忙随便调了一盆水,三两下把泡沫冲掉,一边拿毛巾抹着头发,便跑进门抢起桌上的BP机。 
  
  秋风惊起落叶,已经带着凉意。时间一分分流逝,何洛拉高衣领,望着漫天寂寥的星。 
  后面的男生不断问:“同学,还要多久。” 
  “再等五分钟,好不好?” 
  “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你不打,就不要占着地方。”男生开始抱怨。 
  不停地念,“唐僧!”何洛愤愤地想,转身说,“你是想我等五分钟,然后说上五分钟;还是现在就打给家里,然说说上半小时?嗯?”毫不客气。 
  “五分钟,你说的啊……”仍然碎碎叨叨。 
  何洛冷冷瞪一眼,他才不甘心地闭嘴。 
  
  嘀嗒嘀嗒,似乎听到时间的脚步。男生不再抱怨,但时不时掏出打火机,啪地揿亮,照着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何洛初时愤怒,但一转念,或许他的家人或情侣也在远方焦急等待着,心便软下来。 
  一闪一闪,细微的火苗伶仃摇曳,终于被一阵风吹灭。 
  “我不等了。”她低低地说,那男生幸灾乐祸地“嘁”一声。 
  已经二十分钟。 
  
  章远一路跑出去,刚刚下了雪,几乎没什么人在夜里吹风打电话。很快找到一个,塞了电话卡进去,发现机器居然冻得连液晶屏幕都不亮了。跑去系里的导员办公室,一遍遍拨过去,总是忙音。仔细看了传呼的时间,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前。 

  北京应该也降温了,谁会在冷风中等这么久?章远有些怅然。 
  十一之行可谓喜忧参半,重逢的喜悦来不及细细回味,便被种种烦乱的思绪掩盖。当何洛说沈列“又能显摆,好像无所不能,关键时刻就出糗”时,对他无异于当头棒喝。章远心中明白,何洛不会指桑骂槐,但她是脚踏实地的人,这样咋咋呼呼的自己,对她而言是否太幼稚太跳脱?她已经振翅高飞,他依旧停留原地,除去责怪自己高考前的年少轻狂和盲目自信,又能埋怨谁? 

  章远尽量将不快藏在心里,然而他感觉的到,自己语气间的犹疑和烦乱终究还是被何洛捕捉到。为什么喜欢的是一个心思玲珑的女孩?他不禁想起“阿香婆”天天倡导的高论,“女子无才变是德”,找一个完全仰视自己的女孩,感情比较轻松。 

  然而何洛偶尔迷糊偶尔慧黠,羞涩沉吟,浅笑轻颦,在他眼中都是难以言述的好。回想当年,与她一应一答之间如沐春风,少年矜持是唯一障碍。 
  章远痛恨此刻的疏离与隔阂。 
  
  走在回去的路上,才发现自己仍然拎着毛巾,身上却只有一件薄绒衣,寒风一吹即透。头发挂上冰棱,呼吸之间呵出白烟,想着何洛爽朗的笑,藉以取暖。 
  

五、听说她爱你 
  
听说她爱你 爱的很卖力 我默默收起你写来的信
听说她爱你 绝不愿分离 而我们只拥有陈旧记忆
by 梁咏琪
  
  章远上午没去上课,空掉了一堂英语听力,一堂线性代数,前者是因为没起来,后者是因为新来的博士老师口齿不清,讲起课来云山雾罩,仔细看笔记,发现他不过是照本宣科,不如自己翻翻书看得明白。 

  偏偏这位老师还最爱慷慨激昂,第一排同学恨不得以书掩面。下课时总有后排男生跑过来,摸摸第一排受苦者的脸,说:“来,看看淋湿了没有。” 
  “台上一个神仙,台下一群白痴。”“阿香婆”说,他披着棉衣,在馒头上抹着心爱的辣酱,抹一层咬一口。 
  
  大学新生们惊喜地发现自己可以逃课,开始只是迷恋那种“亡命天涯”的感觉,后来发现并没有谁追究,于是便慢慢成了一种流行趋势。 
  其实也无事可做。章远赶完作业,扔给翘首以待的“阿香婆”,拎着相机跑到校园里拍了一些何洛想要的雪景。在学校服务社冲洗胶卷时,想了想,买了一张20元的IC卡。 
  
  白天长途是全价。中午时分,人流涌向食堂,电话亭前空荡荡的。话筒那边也是一片嘈杂,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声音清脆,像一群快乐的雀鸟。在沸沸扬扬的说笑声和纷沓的脚步声中,章远努力分辨属于何洛的那部分。想听到她的声音,一分钟的等待也漫长;又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场,如果楼长说她不在,他便得以如释重负。 

  这样矛盾,在耳机中听到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然而她踢踢踏踏地跑来,有一点不均匀的喘息:“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是我。”努力平静,让语气听起来欢快些。 
  “嗯……你最近也挺忙吧。”尾音有些挑高。 
  “还好。你生气了吧。” 
  “生气?” 
  “嗯。” 
  “我也挺忙,前两周都在期中考试。”何洛说,“忙得都没时间生气了。再说,谁说我生气了?”她笑了两声,有些勉强,稍作沉默,“你是不是怪我?”她轻声问,像做错的孩子。 

  “没有,我在怪我自己。”章远说,怅怅地出了一口气。 
  “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何洛扭着电话线,想要触摸他的叹息。 
  “我会的,你也不要想太多。”章远说,“有些话我随口一说,你随耳一听,不用太担心。” 
  20元的卡只能支持10多分钟,直到出现断线的嘟嘟声,何洛仍舍不得放下听筒。 
  
  十一月中北京出奇的冷,已经到了零下十度。可说到三十三年一遇的流星雨,凛冽的寒风便无法阻挡一颗颗热切浪漫的心,校学生会特意订了两辆校车去郊区。田馨听说后羡慕不已,跑来找何洛一同出城,说,“你们学校就是贴心。” 

  “多谢多谢。”沈列说,“同学的称赞,就是对我们工作的最大肯定。” 
  “她又不是咱们学校的。”何洛笑。 
  “这就是你狭隘了吧!为人民服务,永无止境啊。” 
   
    “你这个同学嘻嘻哈哈,很自来熟啊,典型的北京男生,贫嘴。”田馨附在何洛耳畔,“好在人还清清爽爽。看我们班那个北京的,油嘴滑舌,还邋邋遢遢。” 
  “你总愿意一棒子打翻一船人。”何洛笑她,“诶,既然你对沈列印象不错,介绍给你怎么样?” 
  “好啊好啊!”田馨嘻嘻地笑,“像你和章远这样水到渠成的不多,你情我愿、干柴烈火。” 
  何洛伸手去戳她的软肋。田馨笑着躲避,“喂喂,说老实话,当时是怎么看对眼的?交待交待,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次篮球赛吗?当时他一直拿你当示范,摸来摸去的。” 
  “说得真难听,不过是捉着我的手而已。”看来还是要对这个八卦女王有所保留的坦白。 
  “我们原来都是障眼法。捉着手还不够?要是我们不在场,那是什么后果!” 
   
    
何洛又掐又拧,两人笑成一团,絮絮地说了很多高中趣事。田馨感慨说:“你们那么心有灵犀,羡慕死我了。”又握着何洛的手,“这已经很难得了,就算现在辛苦点,再过三年多,在一起读研究生或者工作,不就好了?” 

  “你怎么一下这么现实?” 
  “章远给我写过Email,问我你是不是不开心。”田馨说,“本来我不该透露他的信,但实在有些担心你们两个,对话总像在打哑谜。” 
  她又说,“有矛盾就吵出来,想念对方就哭出来,这很难吗?” 
  “……其实你一点都不幼稚。”何洛说,“他们总说你像个孩子。” 
  “我就是个孩子,孩子多好,又简单又可爱。”田馨撇嘴,“你们纯粹是感情太好了,没事儿找事儿。俩人都是高手过招,空气里刀声呼呼的,不见血就杀人,” 
  何洛莞尔,“对,我们吃多了撑的。” 
  “可不,我说让章远和你把话挑明了说,结果他说我添乱。天,怎么又成了我是吃饱了撑的。”田馨翻白眼,“要不是一路看你们走到现在,都成了咱班校园情侣的样本,我才懒得理你们呢。” 

  
  半夜下车,等到两点多的时候,众人已经被冻透了。有人围了一圈点篝火,烧完零星树枝,就开始烧身边一切可以暂时抛弃的书本。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生命。”田馨搓着手,上下牙打颤,“喂,那个沈同学,你那儿还有知识么。” 
  “知识没有,手纸倒是还有。”掏出一卷来。 
  “别,这能烧多一会儿?”何洛拦住,“还是留着擦鼻涕吧。” 
  “流星怎么还不来?它可晚点了,航天部要追究责任的。”沈列说,“哎,我来讲个笑话吧。”他一扬手,“关于手纸的,听过吗?” 
  甜蜜温馨的对白霎那涌现。 
  何洛捏着衣角,仰头,流星尚未出现,心愿已经许好。 
  


  
    夜空宁静,比夏天的夜里更深邃。 
  记忆中蛙叫虫鸣的如水夏夜。 
  
  一颗已经足够,看一颗星,许一个愿,便是章远的目的。 
  “啊,流星!”张葳蕤蹦蹦跳跳地大喊,指向空中缓缓滑过的光点。 
  “那是飞机……”“阿香婆”不留情面地打击,转身和朱宁莉说,“看你这个老乡穿这么少,脑袋冻坏了吧。” 
  “啊呀,都很像的,等这么久,自我安慰一下吧。”张葳蕤哈哈大笑,耳朵和鼻尖都是红的。 
  朱宁莉把自己的帽子递过去,“我穿得多”。“不要啊,那你怎么办?”张葳蕤问。两个人推推搡搡之间,第一颗流星飞快地划过天际。围观的人“哇啊”叫成一片。 
  并没有想象中烟花般满天盛开的流星雨。 
  
  章远摘下围巾和帽子,塞在张葳蕤手里。“这才像话!”朱宁莉说,“如果刚才不是你死命地催,葳蕤也不会跑得那么匆忙。” 
  “车不等人。”章远说,“喏,你带着,回头让朱古力给我。” 
  “你再叫我朱古力!?”朱宁莉挥着拳头抗议。 
  “谁让你起这个名字?”章远揶揄,将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我走了,你们慢慢看。” 
  “那我们怎么回去啊?” 
  章远呵呵一笑,“我只答应带你们来江边,说过带你们回去么?” 
  “你!”朱宁莉气结。 
  “我在这儿也没有用,又没开车。”他耸耸肩,“反正都要打车回去,你们三个坐一辆还松快些。” 
  
  隔天张葳蕤去等朱宁莉下课,人都快走散了,她还踮脚向教室内张望。“你们班长呢?”她问,“还想要把围巾还给他。” 
  “给我也一样,我也是班长。”朱宁莉一把抢过手中的纸袋,撑开一看,“噢,洗得干干净净,还用了丝毛柔顺剂。” 
  “当然,滴水之恩么……”她一甩手,继续探头。 
  “别看了,没来。”朱宁莉说,“缺课大王,还班长呢。谁知道真在寝室自学,还是跑出去瞎逛。” 
  “那为什么选他做班长?” 
  “他全班成绩最高啊。清华上线645,他考643,背吧。” 
  “啊!这么厉害!”张葳蕤一脸惊讶,“居然和清华只差两分!简直是偶像啊!” 
  朱宁莉蹙眉,“你花痴了,我可以介绍班上其他人。唯独这家伙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先看好了?” 
  “去死!”好心当驴肝肺,“他有女朋友的,在北京。十一的时候,他站了十八个小时去看她。” 
  “唉。”张葳蕤重重叹气,“就说,好男人都是名草有主的。” 
  “这么快就认定人家是好男人了?真是天真。”朱宁莉哂笑。  
  “什么天真!?我又没说自己对他一见钟情的。”张葳蕤吐吐舌头,笑着说,“有一个这样的哥哥也不错么!反正我们都姓张。” 
  “拜托,人家是立早章,你是弓长张!” 
  “哈,反正写成英文就一样啦。”张葳蕤眯着眼睛笑。 
  
  学校组织秋冬定向越野赛,要求各系队伍中有至少两名女生。何洛报了名,周六一大早去圆明园跑了一圈儿。回到学校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还当当地敲着饭盒。“你怎么穿得这么运动?”原来是沈列。 

  “我去踩点儿,熟悉一下地形。” 
  “嗯,一般女生都没什么方向感。”沈列笑,饭勺悠悠地划着圈儿。 
  “可惜我不是一般的,是二班的。”何洛说,“啊,你身为队长,就这么打消队员的积极性?罚你请我们全体吃饭。” 
  “不就吃饭么?来来来,现在就去。”沈列招手,“第一食堂的米饭,随便吃,管够。” 
  
  何洛笑着摇摇头。她站在楼长室门前,把周围几个寝室的信都挑拣出来。章远的来信也如期而至,翻过来,封口处画了一只小猪头,大鼻子占了圆脸的二分之一还多,旁边写着一行小字,“Would 
you kiss me?” 
  何洛哭笑不得,她已经收到过龅牙老鼠、满头羽毛的印第安人、机器猫叮当……寥寥数笔,精炼传神。有一次周欣颜拿了信,乐不可支,绕着何洛左一圈右一圈,然后搂着她的脖子问:“Shall 
we kiss?”又大笑,“十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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