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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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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猜对了,原理一样。
  “匣子一开,我们都愣了,完全没想到里头有这样的机关。”王盟继续说道:“大家就看里面的东西,发现装有梳篦,有簪子,有胭脂水粉,还挺多,肯定不止一个人用的,不过那些胭脂都早已干了,梳篦也朽了,倒是有两根簪子还完好,可以卖点小钱。就此,我们得出结论:这原来是个梳妆匣。接着又琢磨盒子的原理,老朱说应该是巧合,用力的角度恰好对了,这匣子要几个人同时发力才能开。”
  “嗯。”吴邪点点头,“集体用的梳妆匣,那一车女人大概都用这一个,大家一起搭把手就能打开。”
  王盟又说:“打开难,关上倒是容易,一个人就能关闭了,把盒子顶盖压下去,稍微用力压紧,感觉它碰到一个东西再弹回来,然后放手,它就关好了。要是想再开,又得几个人那么来一遍。”
  “很对,就是这样。”吴邪声音轻轻的,心里线索基本理出了线头。
  还记得当时小花怎么打开那条岔道上的机关吗?他说自己没有小哥那样敏锐的手,光靠摸摸不出机关在哪里,于是他借助了一件工具:测量精细压力差的工具。
  压力。
  没错,就是压力。
  作者有话要说:  


☆、压力

  小花说过,只要有机关,哪怕它做得再精致,伪装得再好,它内部总是有空隙和分工的,彼此间受到的压力大小也是不同的。当你面对一个全方位展现出来的机关时,比如四姑娘山张家楼那个模块机关,可以绕到它背后,通过切断它的作用力来研究排列组合,推算出正确的处理方式。但是,当你面对的是一个只展露正面给你,而无法绕到它背面去处理的机关时,就需要特别谨慎了,必须建立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之上来解决。
  压力,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巴乃张家楼里那个气泵一样的机关也是如此。
  云顶天宫那条通道,它的机关作用应是维持压强保持在均衡状态,一旦打破均衡,机关就会启动,路径打开。在这个基本原理下,许多类似的机关将迎刃而解,某种意义上,可以将它们都称为压力机关。云顶天宫伪装成石壁的通道如此,这个匣子也如此,只不过设计的用力方向不同,具体打开方式不同罢了。
  从制作难度上来讲,云顶天宫那边肯定难得多,那可是在万年的石壁上下功夫。不过说到精巧程度,恐怕这个梳妆匣还要费心一些,竟需要四个人同时发力才能打开,而云顶天宫那条岔路,只需要一个人就能打开机关,它胜在体积够大,以及出色的自然伪装。
  一个梳妆匣,也能做成这样的巧思,由此可见这些女人是很重要的,或者换个角度讲,她们和当时云顶天宫机关的创造者关系比较接近,两边都说得通。作为万奴王送葬队伍的成员,这些女人当然是重要的,更必须是可信任的,不会是街上随便抓来凑数而已,必然经过甄选和培育。从那个故事中可以看出,被救的女子怀有一种使命感,铁了心要上山送死。如果不是已经被洗脑了,或者被抓了把柄控制了,任何正常人也干不出这事儿来——濒死被人救了不说,恩人还要娶她,终身有靠,怎么看也比去雪山里送死强一万倍。
  别说这是明朝的封建女人,就放到现在,那也脑抽得太厉害了。
  怎么,难道这是汪藏海训练出来的女子特种部队?专门用于给万奴王送葬?
  吴邪脑神经一跳,又开始胡思乱想。他赶忙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深吸几口新鲜空气,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压回去。这怎么可能……回到理性思维上,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推断,就算汪藏海确实设计了这种匣子,但他自己当时都在万奴王手下当民工,哪有时间精力搞这些?他能百忙之中偷偷摸摸琢磨出三条蛇眉铜鱼,就够他白一次头发的了。
  何况……匣子上的文字。
  吴邪看着照片,他能够确定,这些图样和战国帛书上的文字有关系,而汪藏海在蛇眉铜鱼上用的是女真文。蛇眉铜鱼是汪藏海用来传递秘密信息的,从保密角度来讲,用更古老、更难以破译的鲁黄帛文字,肯定比用当时北方民间通行的女真文保险多了,那他为什么不用呢?按一般人思路,这里只可能有两个解释:他不会用,或者匣子不是他的作品。
  汪藏海不认识鲁黄帛上的文字?可能性太低。若他真对此一窍不通,如何进鲁王宫,蛇眉铜鱼怎么放进去?虽然吴邪没有正面和直接的证据证明汪藏海本人进入过鲁王宫,但从种种蛛丝马迹看,汪藏海不仅知道鲁王宫的存在,甚至知道里边重重的叵测,从机关布置到墓主身份,不说百分百知道,他起码也知道个百分之八十。
  吴邪撑着头,又想了一通,脑子里理出几条线索,它们揉在一起,彼此纠结,彼此证明,但总有一个坎儿在那里,让它们不能被完全捋顺。
  “老板……当心头疼。”王盟看他一直不说话,紧皱眉头靠在窗边,怕他用脑过度,这都要出院了,别又疼得厉害起来。“歇会儿吧,张小哥可能也要回来了。”
  “嗯。”吴邪随口应了一声,却没有停下思索,他又想了想,问王盟:“老头的故事里还有提到那女人的什么事儿吗?任何细节都可以。”
  “这个……我这儿听到的就这么多了。”王盟挠头,犹豫着说:“那老头当时急着脱手东西,讲得没有那么细,我们也没啥耐心听他唠叨,都关注匣子本身呢。”他摸出手机,在通讯记录里翻了一阵,终于找到那老头的电话,递给吴邪:“要不老板您直接联系他再问问?”
  “好。”吴邪拨过去,响了几声后,那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啊……老伯,”吴邪看着王盟,给他打眼色,王盟愣了一秒,立刻会意,无声地说:“章,姓章”。吴邪点点头,继续说道:“章伯您好啊,我是西泠印社那家古董店的老板,您上周出了个匣子给我们,还记得吗?”
  “哦,哦,你就是吴老板啊,记得……”对面的声音变得有些紧张,似乎怕他要反悔。
  吴邪放松语气,先将他那匣子夸了一番,什么做工精妙、结构独特,有研究价值这类,自己能收到算是有缘分了。那章老伯听他这么讲,明白不是要反悔,也慢慢放松下来,吴邪又跟他瞎侃了两句,说自己不但做古董生意,也研究民俗,最近正研究到关外民间故事。您当时在铺子里讲的那故事很有参考价值,他准备好好记叙下来,下个月带到北京去,跟几个大学教授讨论下。
  听到还有学术价值,章老头更乐了,让吴邪随便问,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吴邪也就不客气了,请他仔仔细细将这个故事再讲一遍,所有细节都说出来,他只管说,自己来分辨是不是后人修饰。
  “唉哟,这样可好,那我就讲了哈。”章老头放下防备,把自己记得的都说了。开头跟王盟讲的如出一辙,一直说到他祖先把那女的带回家养伤,中间穿插一些生活琐事,吴邪都认真听进去。这时,章老头说:“后来啊,我祖上不喜欢她了吗?说要娶她,她总不乐意,有一次我祖上实在急了,逼问她为什么就是不答应,自己对她真心实意,成家真有那么糟吗?她看我祖上那样儿,就哭了,说我不是不愿,是不能。跟你说个实话,你别看我现在是年轻姑娘的样子,其实我岁数比你大多了。我祖上肯定不信啊,怎么能有这事儿呢?那女的哭着说真的,我被逼变成这样已经很多年了。当年的姐妹有些死了,有些变成了怪物,剩下的就是我们,必须去雪山里,因为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人世生存了。你就算娶了我,兴许哪一天我也会变成怪物,什么人都不认识,什么事儿都不记得,反而会害你。”
  吴邪屏住呼吸,瞪大双眼,这个故事……这是尸化和禁婆的故事。
  “唉,这段儿也太悬了,我都没好意思跟王先生提,怕他笑话我瞎编故事。”章老头呵呵直笑,“不过吴老板您是研究民俗的,这些鬼话段子跟你多嘴两句不要紧吧?”
  “当然不要紧,太谢谢您了,章伯……”
  又闲聊一阵,吴邪挂断电话,看着王盟,朝他露出赞许的微笑。
  “收得好,这东西果然有意思,你这月奖金翻倍。”
  “哎哟,老板,我爱死你了!”王盟大为惊喜,激动地扑过来,抱住吴邪,恨不能在他脸上亲一口。想当年,那靠可怜巴巴的600元工资沉迷扫雷的日子,真是一去不复返啦!
  就在这时,门口一声轻响,闷油瓶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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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盟笑容僵在脸上,赶紧从吴邪身边跳开,尴尬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闷油瓶却似乎没看见,只问吴邪头还疼吗。吴邪说没事了,不疼,闷油瓶嗯了一声,又瞟向他手中那些照片,叮嘱了句多休息。
  估摸着他俩还有事要谈,王盟主动出去带上了门。
  “小哥,我这儿有个大发现。”吴邪还沉浸在方才的兴奋里,拉着闷油瓶滔滔不绝,将章老头的故事复述了一遍,又指着照片说:“你瞧这些文字,虽然很像,但这不是战国帛书上的,根据我这几天的推断,这东西应该比鲁黄帛还要更早。”
  闷油瓶接过照片,仔细看了一阵,点头说:“有可能。”
  “小哥,你说你曾见过这样的匣子,是什么情况?能跟我说说吗?”吴邪问。
  闷油瓶看看他,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片刻后,他说:“张家有同样的匣子,以前看族人用过。不过女人打扮的东西,我没上心,只是见过,知道怎么开合而已。”
  张家也有人用过……吴邪一愣,却不感觉意外,闷油瓶的说法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云顶天宫、送葬的女人、张家、原理相同的机关、战国帛书、青铜大门……一定有什么将这些东西链接在了一起,让它们成为一个有机整体而存在。
  “匣子是谁设计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出生前族里已有人用,也没有相关记载。”
  “嗯,嗯。”吴邪点点头,想了想,看着闷油瓶,观察他是否有不耐或不乐意说的神色,发现他一如既往的淡然镇定后,吴邪才又小心翼翼地问:“那……那小哥你觉得,这个故事里的女人,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她是张家的前辈?”
  “她不是。”闷油瓶答得很干脆。
  作者有话要说:  


☆、失去

  听到这三个字,吴邪暗暗松口气,闷油瓶的回答彻底打消了自己的顾虑。她确实也不该是,首先时间就不太对得上;其次光看张家楼那规模,那几次迁建的大手笔,不管是以百年为谋划的种植计划,还是砸穿山体的腐蚀工程……这些都不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需要及其庞大的资金、人脉和深远影响力才有可能落实。像张家那样根深叶茂、引而不发的神秘大家族,能够容忍诸多族人被万奴王威胁,无可奈何地上山送死吗?况且,就自己在张家楼所看到的,张家应该具备严格的族谱体系,一代代都有仔细记录,不存在什么家族败落、流离失所以至于断了宗谱,分不清是不是张家子孙的情况。
  所以,小哥说她不是,那就不是,她应该只是一个遭万奴王奴役,被逼成为送葬品的可怜人罢了。就像……就像文锦他们,正当最好的年华,却无意中卷入这个巨大阴谋,从此一生受制,不是走在危险重重、寻找真相的路上,就是在疗养院里跟实验动物一样被囚禁、被观察,然后逃亡、挣扎……到最后,他们依然尸化的尸化、死亡的死亡,再没有一天当人的日子。
  想到消失在陨玉中的文锦,以及下落不明的三叔,吴邪忍不住叹了口气。
  罢了,这条线索断掉也好,私心里吴邪本就不希望她是张家前辈,张家的苦难够多了,牵扯的神秘也够多了,少一点不堪往事终归是好的。刚想到这儿,突然感觉闷油瓶的手放到了自己头上,轻轻揉弄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有柔和的压力传过来,将自己的头按到他肩上。
  “别想太多,会头疼。”脸埋在他肩上,听到他的声音和平时有一点不同,变得更实在、更磁性,甚至能隐约感到他外套底下肌肉的微微颤动,同时过来的,还有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深沉宁静,混合自然气息的隐约木香。
  吴邪心头一跳,脸上有些发热,现在虽已和小哥……也当着其他人面都承认了,算是伴侣了吧?但彼此之间的亲密顶多就到这个地步,他想这大概也是小哥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吴邪自己没有跟人亲热的经验,也很难想象小哥有过那种经验。出于好奇,他以前偷偷观察过,还真没发现小哥有任何那方面的意思,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没看到,毕竟大多数时候他都在闹失踪。
  “明天出院,今晚早点休息。”闷油瓶的声音又响起来,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吴邪心里一沉,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痊愈,脑中的阻隔没有消失,虽然他已经想起了一些事——比如他已经明白,这趟是一次新的旅程,而不是从云顶天宫回来,他早就去过云顶天宫了,在许多年以前。那时阿宁还活着,陈皮阿四也还活着,那时……那时自己还没有厘清这些乱纷纷的心境,甚至不知道,当看到小哥穿着阴兵盔甲走进那扇恐怖的青铜大门时,潮水般袭来的痛苦和绝望代表着什么。
  那代表着我爱你。
  我是那么害怕失去你。
  吴邪慢慢抬起头,凝视着闷油瓶的眼睛,那里边此刻正倒映着自己,自己哀伤深情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平静而专注,同样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自己。
  “小哥,你害怕什么呢?你有害怕的事吗?”
  吴邪轻声问。
  闷油瓶眼神微微闪动,似乎在思索他的问题,吴邪却抢在他回答之前开口,说:“医生让我好好想清楚这个问题,这对我的恢复很重要,而我已经想清楚了。”
  就在这时,闷油瓶的手突然环过他的腰,将他用力抱在怀里,低声说:“你不会失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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