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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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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快住手……
吴邪目不转睛地面对这场死斗,面对挚爱的人彼此血肉横飞的场景,脑中阵阵眩晕。
他听见无声的轰鸣,似乎正有一幕宏伟的交响在腾跃,在奏起,激越吟唱在身周所有空间中起伏,占据不可见的一切。这磅礴声浪来自天上,来自地底,来自静默的雪峰,来自无底的深渊,这是战斗的史诗,是血海中的狂涛,是生命在颠簸命运中发出的怒吼。隐约的掌声海浪般从脚下分开,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观众在为飞溅的鲜血叫好——像残酷的斗兽场,像被屠戮的孤城。
人在命运面前,在宏伟的青铜巨门面前,在不可捉摸的造物之力面前,渺小得还不如一只蝼蚁:它要你过得平稳安定,你便安好;要你走入惊心动魄的历险中,你就必须走进去;要你和绝不可能出现的另一个自己殊死搏斗,你便只能豁出性命去求生……
存在、消亡、生命、责任、爱、过去,未来——这一切在命运本身面前,似乎都没有任何价值,也无关对错,只有为生存本身所做的死斗,是此刻唯一的所有。
吴邪浑身发抖,看着他爱的人。
他们被鲜血与伤痕包裹着,于青光中昭示血与火的残酷之美——这两个男人此刻可怕得让人心惊胆战,却也美得让人无法直视。你不敢看他们那魔鬼般的破坏力,却又无法从他们身上移开分毫目光,害怕只要移开一秒钟,仅仅一秒钟——他们倾尽全力,熊熊燃烧的生命力就会被焚烧殆尽,像辉煌爆裂的烟火,于刹那的眼花缭乱后堕落为死寂的灰。
彻底消亡。
住手……
快住手!
吴邪大声嘶喊,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脸上布满飞溅的血迹,像无数星火要在他脸上烧起来,那么烫、那么浓,像从最深的地狱里捞出的灼热怒焰。这些焰火跳跃着,从他身体上翻涌过,从他灵魂上碾压过。
他再也不能承受这样残酷的景象了……
作者有话要说: JJ服务器比较糟,经常抽风更不上,停了段时间,趁能更的时候就更一点了。歧路的同人本正在制作中,忙累,尽力保质保量。
☆、崩塌
剧烈疼痛从脚底直蹿头顶,吴邪感觉浑身止不住地发抖,疼痛欲裂,胸腹里泛起一阵阵灼烧般的恶心感。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在毒液般的痛楚中挣扎起伏。他用尽全力,勉强将目光从眼前血肉横飞的死斗中移开,抬头往上看……
巨门上青光大盛,粼粼的光焰发出慑人轰响,与那些无声的交响唱和,将整个空间搅成难分上下的混沌——一切都沉沦入血与火的浓浆里,臣服在青光的威势下,跌落进无穷无尽的黑暗地狱。只有用生命与血肉铸就的吟唱在继续,在拱卫与见证两个癫狂自我不死不休的决战。
吴邪两腿发软,全身每个毛孔都随着青光的震动而颤抖。光的洪流在巨门上连番涌动,时隐时现,时而耀眼、时而黯淡,时而像火焰般腾空而起,时而像冰川般矗立无言。奔流光焰像艺术家手中的画笔,在门上刻绘着吴邪熟悉的形状——似图案,又似文字,撩拨他心底最深的恐惧。这些青光跳跃起来,翩然舞蹈,在巨门上排列出了巨大而繁复的影子——吴邪熟悉而畏惧的东西:秦岭那棵青铜神树。
它像噩梦的路标,指引吴邪不断向更深更黑更危险的地方而去。
巨门上,青铜树的影像如太阳般勃然耀目,所有的光在这里聚集,仿佛百川奔向大海,滔滔汇流其中,万能的造物者就此点亮创生的通途。它们燃烧着、沸腾着,然后逐渐散去……一切可见的耀眼存在都碎裂开来,同天幕上的繁星一道闪烁,再慢慢熄下去。这时,吴邪看见一道身影,一道巍然的漆黑身影从门上浮出来——它似乎没有实体,又似乎不受这巨门的禁锢,坚韧穿越物质与虚无的界限,从大门上探出了身躯。
吴邪的眼睛瞪大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恶魔般的面容与身躯,完美如艺术,邪恶如梦魇:荒火在他精致而狰狞的头角上腾跃,隐约的青蓝色雾气萦绕在他的眉梢眼角,随呼吸吞吐起伏。还有那让人永难忘记的诡异身体:十二支有力的手臂从他肩上,从他肋下伸展出来,如一幅幅傲然挺立的羽翼,张狂得能撕裂整片天空!
他是那样巨大,群山一样巍峨,又是那样坚不可摧,岩石一样稳固。他鳞甲覆盖的身躯下奔流着熔岩,撕拉出剧毒的热雾,光是凝望他的躯体,就能让人感受到无可抗拒的恐怖。
这是——壁画上的万奴王?!沉沦于终极的神秘与惊怖。
吴邪浑身抖如筛糠,他似乎就是恐惧本身,一旦目光停驻在他身上,就无法再移开,人的整个神魂都会被恐惧牢牢固摄住。看着他形态优美,收放自如,却让人心惊胆战的十二支手臂,吴邪突然想起来,方才门里伸出来的似乎就是这东西?!
这时,又一滩灼热的鲜血飞溅上他额头,这热血也打破吴邪无可转移的视线,他回过头,看着场中央不死不休的决战。闷油瓶的状况更糟糕了——两人身上的铠甲都几乎崩塌殆尽,失去防御后,他们没有退缩,反而更将全部战力都投入攻击当中。鲜血在飞溅,伤痕在叠加,活生生的血肉从永远年轻的肉体上剥离,一个个深可见骨的血洞正汩汩向外流逝着生命的活力。
一切惨烈得让他不忍去看。
吴邪捂住胸口,从头到脚的剧痛让他呼吸困难,心脏高速收缩,又狠狠张开,他几乎能听见胸膛里每一次致命的搏动声。
“……住,住手……”
吴邪发出微弱的声音,嘶哑难听。
声音瞬间被门上探出的恐惧身影遮蔽了——就像每个人都曾有过的噩梦那样:当你深陷噩梦,想从中逃走时,脚步永远迈不开;想大声呼救时,嗓子里永远发不出声……吴邪倾尽全力所迸出的嘶喊在惨烈命运前毫无意义,被黑暗完全吞噬,如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到粘稠沼泽上,激不起一丝波动。
门上巨大的黑影继续向外挤,他缓缓躬下来,像无边天幕坠落,世界将就此崩塌凋零。他凝望着脚下渺小的战局,风声、嘶吼声、轰鸣声在他周遭回荡,形成震天撼地的漩涡。人面鸟、蚰蜒、尸胎……这里所有曾让吴邪感到惧怕的东西,在他所携来的压倒性恐惧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灰蓝色烟雾缭绕,隐隐青光在他皮肤上勾勒恶魔铠甲的轮廓,他的肢体无一处不蕴含巨大破坏力。暗红色在肌肤下流转,像这座休眠火山深处被禁锢的熔岩,寒冷与灼热交织,精美与狰狞融合,他比古老壁画上的平面形象生动千万倍,也恐怖千万倍。
他慢慢俯下身子,十二支手臂伸展,有力地舒张。然后,他将其中一只手臂伸向了场中血肉横飞的死战……
闷油瓶已战至极限,两人盔甲凋残,遍身血污,□在外的肌肤上几乎已没有一块完好,血涂抹着他们身体的轮廓,粗重喘息声在两人间回荡,夹杂着无法抑制的咳嗽,凄厉刺耳,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人倒下去,再也站不起来。
黑金古刀重重跌到地上,砸出惊心闷响,他捂着脖子后退,痛苦地躬身,血从指缝间流下来,带动他双肩一阵阵颤抖。另一个他状况更糟,右腿几乎全废了,需用尽全身力气,专注所有精神,才能让自己不倒下。但显然他已到了极限,他停下来,眉头紧皱,摇摇晃晃地撑住身体,紧盯着对面的自己。
天幕越来越低,门上突出的黑影降下来,停驻在两人上方,死寂的气息喷在战场上。他就这么看着下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气氛凝重而诡异,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声音在这一刻停歇,周遭突然变得无比安静,吴邪只觉自己虚弱的呼吸声如响雷。
捂着脖子的闷油瓶首先看到了两人头顶的巨影,他瞪大双眼,脸上露出少见的震惊神色。紧跟着,他眼中所有狂热的争夺变得冷静锋锐,深吸口气,坚韧的意志力压制所有痛楚,往前疾奔几步,伸手抓住对面站立不稳的自己,用力往自己这方一拉,避开了接下来的诡异攻击。
黑影的众多手臂之一划过闷油瓶方才站立之处,空间仿佛粉碎了,沙土、砾石,包括那一方盘旋的空气都被击碎成不可见的尘埃。
那里的一切都消失了。
吴邪惊得目瞪口呆,这是终极里的力量?这就是青铜门要禁闭的恶魔?
万奴王?他看起来比壁画上可怕太多了……
黑影一击不中,发出惋惜的呢喃,像无数已死亡的星子在黑洞深处哀泣。他似乎无力再做第二次偷袭,漆黑身影慢慢缩回去。闷油瓶盯着他,一言不发。
吴邪凝视这诡异的画面,头又开始疼起来,很多问题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小哥为什么要救自己?他刚刚确实救了自己,因为那一个腿重伤动不了,没错吧?
他们不打了,是吗?太好了……终于停手了。
爆发性的喜悦突然在吴邪胸中炸响,闷油瓶不会再跟自己杀个你死我活了,太好了,太好了……他感到浑身虚脱,紧绷的神经终于放下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太好了。
吴邪轻声笑起来,比哭还难听,他抬起头,想呼唤那两人。就在此刻,他发现刚刚掉落在地的黑金古刀又回到了闷油瓶手中,被握在他有力的右手里。然后,他转过头来,朝自己笑了。
他看着自己,忽然露齿一笑,说:“我帮你。”
我帮你。
他声音少见的柔和,清晰而有磁性,像砾岩敲击着水晶,每个字都在吴邪心口荡漾,好听极了。吴邪一愣,还来不及仔细品位这三个字的意思,接下来的一幕已深深烙在他眼睛里。
——闷油瓶将刀锋高举,狠狠贯穿了另一个自己的胸膛。
鲜活跳动的心脏像气球一样爆裂开。
血铺天盖地,把整个空间喷成红色——吴邪瞪着双眼,表情呆滞。原来闷油瓶体内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血,像奔流的瀑布,像漫涌的洪涛。这独一无二的宝血随他心脏的碎裂而激飞上半空,仿佛庆典上辉煌灿烂的烟花,喷射着,飞腾着,然后纷纷溅落,形成一场黏稠的大雨。
吴邪站在雨中,浑身湿透。
浓烈腥气充斥整个空间。
他呆滞地看着闷油瓶,看那个胸膛被刀锋贯穿的闷油瓶,看他嘴里喷出的鲜血,看他的头颅在受致命一击时高高昂起,身体在剧痛中抽搐挣扎,凌乱发丝盖住他的脸,看不见表情,只隐约听到他嘴里发出无意义的□,这是生命消逝前最后的喘息。
吴邪从头到脚一片冰凉,黏稠血腥气包裹着他的全部,他木然看向另一个闷油瓶——不,不是,这不是闷油瓶!
吴邪眼前是一个成熟而年轻的男人:他的面貌还没有老去,甚至比实际年龄更青春,但他的言行举止已充满历经世事后的成熟与稳重,以及与众不同的沧桑。他五官俊朗干净,气质柔和如水,嘴角常温柔地翘起来,隐隐带笑的模样。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他都是好看的。此刻,他黑发凌乱,露出森然的眉角,眼睛里满是冷酷与憎恶,嘴唇紧抿着,温润春水全部凝成了刺骨的寒冰。
他是吴邪。
作者有话要说:
☆、苏醒
吴邪看见自己紧搂着闷油瓶的肩膀,手中黑金古刀狠狠穿透他的胸膛,左右撕拉,硬生生将他的心脏绞成碎块,逼迫这搏动的生命之源永远静止下来。闷油瓶的头向后仰着,一动不动,他那不朽的青春,连带历经千难万险后的生命都已消亡,只有始终流不尽的鲜血,源源不绝地从这颗破碎的心脏里涌出来,将两人身体染作浓郁的深红。
……原来是我。
原来……害死你的人是我。
吴邪听见耳边传来细碎低语,这是过去每一个被他忽视的蛛丝马迹,是每一次若有若无的怀疑,以及孤注一掷深入长白山后见到的光景……
青光再次于巨门上流转,像奔腾的激流,像磅礴的大海,这道大门再次活了过来,它巍然不动,却又像在兴奋地舞蹈,用那些涌动的光芒昭示它的激动。轰鸣声、唱和声纷纷响起来,错落有致又浑然统一,它们在歌颂血腥的厮杀,歌颂破灭的死亡,歌颂每一根残酷而纠结的命运之线。
太阳般明亮的青光从天顶倾泻而下,照耀着吴邪与他怀中的亡者,它们与艳红鲜血交相辉映,在吴邪头顶凝起一圈华丽的光环,仿佛加冕这场精彩绝伦的血腥盛典。不可见的观众们沸腾了,掌声轰然而起,喝彩交织出缭乱的颜色,在怒涛般的青光中飞驰。
青铜神树巨大的身影再次浮现门上,它比之前更夺目、更辉煌,每一根枝桠都栩栩如生,每一片树叶的叶脉都清晰可见,它震动着,唱赞着,展示它无所不能的威仪。
这幅画面就此凝成雕塑,定格在吴邪的视界中。
他再感受不到任何东西,浑身每一个细胞似乎都死去,散落在漆黑宇宙深渊,只有渺茫的意识还存在。
他凝视巨大的青铜神树,像一粒微尘仰望着高天上的神祗。
吴邪心里突然一片明净,所有迷障都消失了,真实坦荡荡呈现眼前。
原来……害死你的人是我,小哥。
原来是这样。
我都想起来了。
吴邪慢慢闭上眼。
许久之后,当他再度睁眼时,四周是那么静,那么黑,一切都落幕,舞台打扫得干干净净,观众们早已离场,整个世界只有自己和他两个人。
轻轻放下怀中的闷油瓶,吴邪看着他如熟睡般的面容——没有任何伤口,没有半点血迹,闷油瓶脸上一片平静安详,唇角还带着隐隐的笑意,似乎正停留在静谧的美梦中。但吴邪知道这就是最后了,他永远不会再睁开双眼看着自己了。
吴邪抚摸他的身体,冰冷触感从指间传来——当时就是这样的。
我爱你。
微微一笑,吴邪低头吻住他的唇,细细品味冰凉温润的触感——当时就是这样的。
那才是我的初吻啊,小哥。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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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睁开眼,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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