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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017待到山花烂漫时-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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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头此时被按上了一只手掌,他回头一看,是顾群。他于是点点头。
顾群看看尹妈妈的身影,轻声问道:“怎么?尹妈妈生气了?”
他再点头,然后说:“顾大哥,你先回去吧。我要在这里再陪她几天。”
“可是……”
“求你了,先回去吧。”
顾群沉默地看着南,眼里闪动着浓浓的怜惜。良久才低低地说:“好的。”
他没有再安慰,而是转身离去。他知道,此刻的南不需要他的关心。
他需要的是救赎!
一个多礼拜下来,尹妈妈依然对他不理不睬。但对于他所做的饭菜、打扫的
房间还是在无声中接受了。脸色由最初的铁青、愤怒、伤心转为冷淡。天知道,
为这事她都快流干眼泪了,流到再无可流。
南想再呆下去,但形势已不允许再磨蹭了。他只能订好回程车票,但为了多
留一会儿,硬是买了最后期限那天的末班车,并打电话给以芗告诉他要回来了。
他始终留恋着不肯去,可又不得不尔。于是他在回去那天特地烧了一桌自己
最拿手的菜。等妈妈回来时,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两人默默吃完,南默默洗碗,默默擦桌。最后,他“啪”地跪在地上,朗声
道:“妈妈,我不求您原谅。但请放心,我会堂堂正正地做人,也会一直回来看
您。不管您是否还理我,我一样会回来。”
说完,他庄重站起,背好行李,迎着微风慢慢走去。
当他搭着火车回到城里时,已经深夜十二点了。他踏出火车站的大门,环视
四周,忽然见到左手边的阶梯处站着个男子,还慢慢向他走来。在灯光下,赫然
是以芗!
他惊道:“你怎会来接我,都这么晚了。”
只见以芗扬着令人心痛的笑容,把他抱入怀中,喃喃道:“我想你,想你到
发疯。”
18
南就这样被紧紧抱住。这样的紧。
这样的紧。
就好象生死离别的恋人再次相会,须臾都不能分开。
他在一瞬间,就说不出话来。
该说什么呢?
这样的刻骨,原本就是一种无言深处。用语言又怎能刻画出那在辗转反侧中
所感到的椎心。南想:穷尽这一生,他都还不清以芗了。他是何德何能,如此人
物怎么就会属于他呢?
以芗在他耳边轻轻低诉:“南,你明白吗?你能明白吗?我好象迫切到了无
法控制的地步。你一定要明白,我曾经这样怕过,现在还是这样怕,怕你不要我
了,怕你离开我,怕你对我倦了。如果真有这样一天,我该怎么办?你摸摸我的
心脏……看,到现在还‘砰砰’直跳。”以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慌乱地拉着南
的手,去摸他厚实胸膛后边沉稳跳动的心脏。
南一下子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触摸着真实的跳动,他的手都颤抖起来,只好
笨拙地环过以芗的身体,抚慰地拍着他的背,嘴里说着:“我明白,我明白。你
一定要相信,不会有离开那一日的。我会陪你到断气的一刻。”
以芗还是抱得死紧,喃喃道:“你可要保证,你可要保证……”
月光很清冷地洒下来,照在他们身上。只见南一面抚着以芗的背,一面安慰
着。空旷的火车站门前就两个人站在那儿,久久地站在那儿。
第二天,南一大早就赶到录音室去做他的唱片,而以芗则睡了个懒觉。因为
这天正是他去医院拿检查报告的日子。南回老家的那天,他便去医院做了彻底检
查。但其实很快他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因为他连想念他的宝贝都来不及。
他以为他的宝贝不过离开几天,自己能好好度过去。可在南走的第二天,他
便焦虑起来。一会儿担心宝贝没吃好饭啦,一会儿又担心他睡觉会着凉。总之,
坐立不定,寝食难安。偌大的一栋别墅,在他认识南之前也照样一个人住,现在
却觉得分外空旷,寂寞到无法忍受。被子上留着他洗完头时的清香,墙壁上有他
的涂鸦,餐桌布也是残存了他吃红烧肉无心落下的汤汁。
以芗突然明白了古人为什么说“思念成疾”,他想自己真快要疯了。倘若有
一天南真要离开他,自己还能强迫他吗?如果就任他走了,自己的后半生又该怎
样过呢?他会不会心痛而死?
这般想着,司机已经送他到了医院。他戴上墨镜,深呼吸一口,迈着坚定的
步子进门去了。
一个小时以后,他白着面孔出来,魂不守舍。脑中还回荡着医生的话:“尹
先生,您已经是严重的肝功能衰竭了。从您的病史和片子来看,原本您就有先天
的肝功能缺陷,后来好象受过重击,肝脏大出血。最近又遭硬物捶打,一直在恶
化的病情终于突然爆发。您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最多……也就半年多时间了。”
医院外正是明晃晃的阳光,热烈地照在以芗的头上,于是他的心也滚烫起来
:想不到,想不到家族的遗传病终于还是落在他身上,他还是没能逃过去,他还
是在离幸福唾手可得的地方倒下。
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南一辈子,让他免于生活的艰辛、免于社会的压
力、免于别人的歧视。但现在,他只有半年的时间了。他不能再做宝贝的守护神
了。
不能了!
他该怎么办?他是否要推开南,和他呆在一起已毫无出路可言。他的南呵!
那么坚强又脆弱的南,怎能独自面对他的病痛和离去呢?一想到那个画面,他的
心剧烈收缩起来,象被人鞭打过一般。
这可不行!他的南值得更好的,理应有更好的归宿,他不能自私地让他的宝
贝和如此一个半死人捆绑在一块儿。
他的心渐渐凉下来,整个人都冰凉下来。纵使天气暖和,但他的世界已经陷
入黑暗。他摸摸手指上戴的对戒,想起另一个在南手里,就痛到无法抑制。肝脏
开始隐隐“抗议”,他不禁微微弯下腰,这样可以降低些疼痛。
过了半晌,他重新直起身子,脸上一片漠然,大踏步地向路边停着的车子走
去。
此时尹南正在唱片大楼录音,自是不知道以芗代他做了决定。
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没有问他是不是愿意。
一如最初他强迫他一样。
当他回到家时,以芗已经象个没事人,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自己的检查
报告出来了,没什么大碍,就是胃有点不好。
南很担心,看着以芗的脸色并不是太好,便说:“你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
以后不要做饭了。我来做就是了。”
以芗勉笑道:“你做出来的东西有质量保证?”
南白了他一眼:“竟敢这样看不起我?要知道,我在老家时可是一直自己做
饭的。上次你不是也尝过我的手艺?”
以芗顿时记起那次南洗手为他做羹汤的情景,心中甜蜜和痛苦交织。这样的
机会不多了吧?如果自己不珍惜,那么就再也没有了。这样一想,他的肝又痛了
起来,脸色更差起来:还是让我的南为我做吧,就当最后的奢侈好了。
他于是点头,强自说道:“那就看你的表现喽,如果很难吃的话,我可要严
词拒绝的哦。”
南见他整个人都不对劲,连忙扶他坐到沙发上,数落地说:“都这样不舒服
了,就安静点吧。我去给你倒杯热茶。”说着,便穿着拖鞋“腾腾腾”跑到厨房
里去了。
以芗怔怔地瞧着他的背影,无限留恋。
南这一阵一直忙于专辑的事,但却迥非从前一录音便全身心的压抑,而是随
意散淡,很是安然。每录一首歌,都脸带微笑。他现在非常理解当初以芗为什么
会说人要学会努力地生活,若自己都不能笑着过日子,没人有义务让你高兴的。
摇滚代表了他愤怒的时代,也代表了他控诉社会的时代。但他如今明白,控
诉并非一定要愤怒,也并非一定要充满呐喊。在浅浅吟唱中,也能直击人心中最
柔软的地方,让人了解物质社会对人精神的异化和扭曲。
有时,平淡能更深刻。
这天中午,南录音告一段落。想起以芗很喜欢吃乳酪蛋糕,这几天他精神和
身体都很差,如果能吃到这蛋糕,应该会开心些吧!于是他便决定搭公车,费上
一个小时来回,去城里最著名的面包店去买上一些。
当他到达那里,仔细挑选,然后掏钱买下后,已经是用去大半个小时了。他
看看手表,不禁有点心急:若让工作人员等他,就不太好了;别人也是繁忙,自
己可不能甩什么大牌。
他提着塑料袋,匆忙走出店门。这时,对面一家顶级西餐厅走出一对手挽手
的男女。身穿华服,容貌俊秀,真可谓是金童玉女。南本来也没注意,瞄了一眼
便低下头继续赶自己的路。但猛然间又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瞪大眼睛。
竟然是以芗!他亲密地扶着女子走下街沿,开车门准备让她上车。穿着黑色
西装的他英挺逼人,脸上挂着微笑,好看到无法形容。
南吃惊地脱口而出:“以芗!”
那边的人儿顿时身体凝固,缓缓转头,见是南,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两人对面而立,谁都没动。
南歪着头,笑道:“谈生意么?”
以芗艰难点头,互相介绍道:“依玲,这是尹南。南,这是依玲。”
女子仪态万方,笑容迷人:“哦,以芗,这就是尹先生啊。今儿个一看,果
然是巨星风范,名不虚传。尹先生,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南微笑,手里提着个塑料待晃荡晃荡,歪着头的样子很是无邪,孩童一般。
以芗依然脸如土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么?来买蛋糕啊。”说着,南便举起袋子,向他摇了一摇。
以芗象被击中头部一样,看南习惯性的偏着脑袋,肝脏开始剧烈疼痛:这蛋
糕是为他买的吧?这几天自己确实身体很不舒服,肝痛得要命。南一定是看他难
受,想买蛋糕哄他开心。
而自己又在做什么?
他今天邀请依玲小姐用餐,便是想套套近乎。准备过几天向她提出交往的要
求,然后带到南的面前,让他知道自己不再爱他了,逼迫他离开。
但当看到南不惜乘车一个多小时,就为了买几块小小的蛋糕让他饱口福。浑
身就发抖:自己怎么能做这样残忍的事?他怎么能让南伤心呢?至少怎么能用这
么俗烂的、和八点档连续剧一样老套的把戏来伤害他的宝贝呢?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离不开南了。他已经自私了那么久,如今就再自私一
把吧。在见到南全心全意信任他的神情,他觉得灵魂都在痛苦。
真的是不能失去南了。就当他残忍好了,他只想有南陪伴到死。
不过半年而已。
半年!
不算太长吧?
然后就放他自由,让他去飞。
以芗的脸色白得吓人,近乎落荒而逃地和南说再见,载着依玲小姐离开。
从此以后,再也没约过这位小姐。
只留下南困惑地站在那里,不晓得他这么慌张干什么。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南继续自己的录音,以芗则不再动什么小脑筋,只是用
心享受南的饭菜和洗好的干净衣服。其实他的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每晚每晚的
痛,连觉都睡不好。但又不敢翻来覆去,怕吵醒南,又怕他起疑心,只能直挺挺
躺在床上咬牙硬撑。
随着时间的推移,肝脏衰竭得愈加明显。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迅速消瘦
下来,脸色蜡黄蜡黄,身体也虚软无力。南看他情形这般不好,催着他再去看医
生,还天天给他烧参茸、鱼翅什么的。但事实上,肝脏不好的人根本不能吃这样
油腻的东西的;以芗却为了不让南发现异状,还是强笑着吃了下去。然后一吃完
饭,便肝脏疼痛,恶心得要命,冲到厕所里全部吐光。等出来时,整个脸都是变
了形状,黄得可怕。
但他仍然不肯透露病情。不是他不想说,他自己也知道纸里包不住火,等肝
脏进一步恶化时,总是会露馅的。可现在不能说啊,他的宝贝正在全力以赴地录
专辑,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做下去?
所以,他一定要等到南发行唱片后再说。
是的,他们之间应该坦白,这么大的事绝不能瞒着。因此他会坦白。
但不是现在。
经过一个多月时间的录制,再加上大半个月的后期制作。终于,在南回来的
两个月之后,他的第三张专辑《不要孩子的哭泣》正式发行。
这时的娱乐圈和他当初刚出道时已完全不同。到处在流行R&B 以及黑人音乐,
不要说摇滚了,就是抒情歌曲都没了市场。南在这个时候推出民谣专辑,真是和
当下风潮背道而驰。静静的曲风就象是一杯白开水,若不仔细听确实是索然无味。
他的嗓音也再不是一飞冲天,越唱越激昂,直到冲上云霄;而是清和淡雅,没了
那股子清亮,很多人就都兴致缺缺了。
况且他曾爆出过吸毒这样的丑闻,纵使未加证实;但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
总该是有这么回事的吧。于是众人都对他的人品打上了个大大的问号。除了他的
铁杆歌迷外,会买唱片的人的确是不多了。
于是,南的第三张专辑销量很不好,面世一个月才卖了两万张。原本商定的
演唱会也被迫取消。所有为他唱片付出过心血的工作人员都大是不平,认为这张
专辑完全超越了他以前的成就,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成绩怎么可能会这样惨?
公司应该增加宣传力度,而不是就此打退堂鼓。
南却是淡笑,只说:“想买的早就买了,不想买的再卖力游说大概也不会有
效果。”
他的录音师问他怎么会如此如此心平气和?
南笑而不答。
其实,对他来说,生命不再只是音乐,还有更多的东西值得他去追求和珍惜。
以前是他年少轻狂,现在知道,音乐只是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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