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by琥珀虫子-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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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悲哀？　
方义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并不喜欢看到这样的情绪出现在彭硕的眼中。　

“彭硕，你小子怎么了？”到底，方义还是忍不住了，问。　
彭硕盯着手里的酒杯，“没怎么啊…………”　
“有事说，别憋在心里，这么多年兄弟也不是白当的，跟我你还有什么说不出来的？”借着酒劲，方义说出了自己一直想对彭硕说的话。　


对面的人却变得安静的可怕了，脸上连那丝假笑都不见了踪影，彻底没了表情，气氛一下子莫名的凝重起来。　
方义浑身都开始不自在，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了吗？　

不清楚过了多长时间，彭硕缓慢的抬起了头，方义可以看到那对眼睛里中赤红的东西，他犹豫着，或者说，他在挣扎着想要说话，方义也跟着紧张起来，彭硕他……要说什么呢？　

“我失恋了。”话说出来了，简简单单一句，语气平常的跟“今天星期一”一样。　

方义倒也大概猜出了有这么一句，但他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是谁？大学同学还是你后来的同事？你跟人家姑娘说出来没有？”问了一串问题之后，方义抿抿嘴，又问了句：　
“那姑娘…………什么样的啊？”　

“那姑娘……”学着方义犹犹豫豫的口气，彭硕忽然笑了，他端起酒杯，玩弄着轻轻说道：“那姑娘啊，个子老高老高的，眼睛又细又长，嘴很薄，很好看。他呀，做人一板一眼，可是很善良，对人很用心，对我也很好，我们一直都关系不错，那姑娘知道很多只有他知道的我的事，因为那些事也不知道怎么的，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和别人说，却只愿意告诉给他，然后听着他笨嘴笨舌的安慰我，那姑娘挺能喝的，烟抽的也挺凶，说了他好多次老也不改。那姑娘特别沉，我骑车带着他只要走几百米就能出一身汗，那姑娘一直陪着我，我也愿意一直陪着他，可是……”　

彭硕看着眼睛瞪的老圆老圆的方义：　
“可是姑娘，你还是离开了我，所以我只好失恋了。”　

方义直觉的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彭硕说完了，就跟没事人一样，又摆出了方义见惯的那幅嘻嘻哈哈的嘴脸给他倒酒，跟他划拳，刚刚说过的话似乎只是方义的幻听而已。　

可方义知道不是的，所以那个晚上剩下的时间，他的耳边一直一直回荡着的，都是好友用低沉而凝重的语气对自己倾诉出来的话语。　

他也记不清，后来他拉住了什么人，跟那个人说了彭硕对他说的话，以及他心里因为听到那些话而掀起的层层波澜，他只记得，那个人温柔的抚弄着他的头发，问他：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心里好乱，我什么也想不了。　
你不喜欢林晓玲吗？　
我喜欢啊。　
那你喜欢彭硕吗？　
…………………………　

那我这么问你吧，林晓玲，彭硕，你愿意和哪一个在一起一辈子？　

这是个熟悉的问题，似乎以前也有人问过自己，方义的头疼的几乎要裂开了。　

哥们不可能过一辈子啊，所以还是晓玲…………　
嗯，那就好。　

那个人温柔如水的，轻轻的说着，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了……　

次日酒醒，方义是从自己家的床上坐起来的，他起来后没有动，脑海里依然是彭硕昨晚说出的话。　
自己的生活会因为那些话有怎么样的改变呢？　
方义不清楚，他无法，也不愿忽略，在听完那些话，在最初的震惊过去后，自己的心里，其实荡漾着某种振奋的，令他不安也令他紧张的情绪。　

正在没个开交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彭硕！　
方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要怎么面对他，该如何看着他那双淡淡双眼皮的眼睛？　
想见到他，可是又怕见到他说错了什么话，方义摇摇头，暗笑自己的没用，刚要下床，却又听到了另一个也很熟悉的声音。　

“真的啊？臭小子，你敢蒙我老公玩？小心我们俩跟你没完啊！”　
“哈哈，晓玲你没看到昨天方义那德行呢，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早知道我就早逗逗他了。”　
“你也真是的，吓坏了他你怎么陪我？”　
“换我以身相许好了。”　
“呸，美的你哦！”　

有血液“忽地”一下子冲进了方义的脑海，让他的眼前一片红色，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紧紧的攥在一处，指甲甚至抠进了肉里，可一点疼的感觉也没有。　

他开开房门的时候坐在外面聊天正聊的起兴的两个人一起回头看他。　

“嗨。”彭硕轻松的冲他打了个招呼。　
方义想装作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可在他的面具还没有挂好之前，他的拳头已经揍到了彭硕的脸上。　

4　

大概也就是从那之后吧，不用方义如避蛇蝎一样躲着彭硕，彭硕自己也不见得多喜欢和方义有什么联系，倒是他和林晓玲没事经常通电话，还约出去吃饭喝酒什么的。　
一年以后，方义简单的和林晓玲办个了仪式，结了婚，那天彭硕来了，忙前忙后的张罗，然后在婚宴上作为伴郎，替方义挡了无数杯的酒，自然酩酊大醉，客人都走了之后，方义和林晓玲在动身去订好的酒店之前，去推了推他，没想到彭硕居然醒了。　

“哥们，要幸福啊。”淡淡的双眼皮泛着红色，手握的紧紧的。　
方义又有些慌乱的感觉，他胡乱点了点头，交代另一个人看着点他，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就走了。在临出门前，方义又回了一次头，彭硕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坐着，目光呆呆的看着他自己的手，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头发也有点乱——————正如同方义的心。　

婚后的生活忙乱又新鲜，还带着甜蜜。方义觉得自己很幸运，很满足。唯一让他头疼的地方就是彭硕会时不时的不请自来，来了就找林晓玲聊天，俩人一聊还就挺长时间，方义为此曾经向自己的妻子提出过严正抗议，可是……　

“彭硕现在有什么事只能跟我说说了，你又不原谅他，他又没有什么亲人在这边，你看……”　
林晓玲这么一说方义也就没话说了，其实他又怎么会讨厌看到彭硕呢？他还曾特别无聊的想起过，以前能和彭硕交心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人啊…………　

有时候方义想想自己也有点反应过度了，上次……上次不过可能是彭硕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却让自己这么记仇。　

可是却无法释怀，怎么样也无法忘却，那一夜在听到那一段话后，心中生起的无限酸楚怜惜混合着淡淡欣然的感觉。　
可是却只是个玩笑。　
所以无法原谅？　
那么难道自己潜意识里希望那话，那人，都是真的吗？　

这个推理每次刚刚在方义脑袋里冒出来，就会被他扼杀，有些事是不能够多想的。　
会打乱生活的步调。　
会烦扰自己的心灵。　
所以，不能想，千万不能。　


夜深了。　
人却毫无睡意。　
方义干脆下了床，披上衣服，打算去喝杯水什么的。　

客厅里居然没有人，沙发上凌乱的扔着被子枕头，原本该躺在上面的人竟不见了。方义看了看门口，他的鞋还在，那人呢？　

某种不安窜进方义的心里，他疾步走向前阳台，还没到，就远远看到了彭硕，他披着件衣服，赤脚站在上面，有小红点一闪一闪的，也许他还在抽烟吧。　
方义把脚步放重，拉开阳台门，一股夹杂着雪的冷风迎面扑来。　

“干吗呢？大半夜的不睡觉不说，这么冷的天你站在这儿干吗？”　
“在看夜景啊，”彭硕也不回头：“你家楼层高，看的过瘾嘛。”　

方义觉得没话说，可又不想离开，他站了会，回到屋里，一会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件大衣，一件扔给彭硕。　

“披上，省得你明天感冒我们还得照顾你。”　
“放心，不会麻烦你的。”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彭硕指着远处的路灯：“你看，多好看，让晓玲来写写，一定是篇不错的散文。”　
“唔。”方义望着睡梦中的城市，点点的路灯灯光下映衬着飞舞的雪花，地上树上楼上一片银装素裹，的确是不错的景象。　
和彭硕静静的呆着也是种不错的感觉，方义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手上，很快就化了。　

“没什么是能够留住的啊。”听到彭硕说话，方义扭过头去看他，正好有一片雪花落在他的鼻尖，淡淡的光芒似乎包围了他整个人，光洁的额头，微挺的鼻，那双淡淡双眼皮的眸，和那张微微开合的唇。　
彭硕看起来好像是假的，方义茫然的想，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所以在看到彭硕忽然张开双臂，脚也跟着抬起来，半个身子探出了阳台之际，方义来不及多想，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身体，两个人接触到的地方好热。　

“你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呢？做那么吓人的动作干吗？！”　
“吓你啊，”彭硕温顺的倚在方义的臂膀中：“否则你怎么可能抱住我。”　
“你又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方义有些无力，放开了彭硕，冷风从两人之间窜过：“耍我那么有意思呀……”　

彭硕低着头，无语。　
方义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等了很久他还是一直低着头，就伸出手硬是抬起了他的脸。　
是不是有很多的雪落在了他的脸上？　
一定是的。　
不然的话，难道他那张脸上那么多那么多的液体，都是眼泪吗？　

方义跟着蹲下来，用衣袖擦掉彭硕脸上的水，一点一点的擦的那么小心翼翼，却总也无法擦干净它们。　

“干吗哭的那么难看啊……”　
彭硕摇着头，温热的泪水凝结成小小的冰茬。　

方义长长的叹了口气，舒展开双臂，把哭得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的好友揽进了自己的怀里，那么契合的感觉，似乎他经常抱着他一样。　

“好累……我好累……累…………”彭硕小小声的倾诉着，方义也不答话，但是温柔的掠过额头和脊背的手却一样可以起到安抚的作用。　
渐渐的怀里的人不再颤抖，可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放开手。　
方义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踏实的感觉了。　
他喜欢，甚至有点迷恋这种感觉。　


“为什么会累呢？”方义诱哄着怀中的人：“跟我说说，就像以前那样？”　
“见到你…………累…………”　
“那见不到呢？”　
“………………更累………………”　
“为什么呢？”方义问他，同时问自己。　

“因为……”彭硕迷茫的抬起头看着方义，一对眼睛哭得红红的。　
“什么？”在等待那个也许早就了然于胸的答案时，方义发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那种激荡在整个胸腔里的忐忑不安几乎让方义的手开始发抖。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样的感觉？”方义的口气变得急促起来。　
彭硕极慢极慢的摇头：　
“不能告诉你，我和晓玲约好过，你选择…………出局的那一个就……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了………………”　
“可是现在我想知道！”方义低喊了出来：“我需要知道！”　

彭硕的目光呆滞在某一个点上，他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谁知道，也许很短，只是在等待的人心中变得漫长了。　
抓着方义衣服的手开始用力，手指上的关节凸出来，方义听见他吸了长长的一口气，然后听见了他那个微弱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　
“笨蛋，因为喜欢啊………………”　

心里面有一块石头落地的轻松感，方义控制不住嘴角唇边的笑意，控制不住自己不把自己的嘴唇印在彭硕的脸上，印在他的额间，印在他的眉头，印在他的因为吃惊张得大大的嘴唇上。　

“是不是从很久很久以前你就喜欢了我了？”　
“笨蛋…………”　
“是不是一直瞒着藏着就怕我知道了？”　
“笨蛋………………”　
“你才是笨蛋啊，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知道呢？”　
“笨蛋笨蛋啊！”彭硕孩子般的闹着别扭，方义着迷了一样的看着他，从来不曾看过好友这样的表情啊，轻松的，幸福的，梦一般可爱的。　

突然彭硕的身体僵硬了起来，方义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瞳，那里面映出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晓玲的声音听上去疲惫而无奈：　
“终于还是这样了啊。彭硕，我和你说你还死不相信，你…………”　

声音到这里哽咽住了，两个男人脱离开彼此的手臂，一起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们大学里另一个珍贵的朋友，被他们伤害的朋友。　

雪花依然飘舞着，旧的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不，也许已经过去了也说不一定。　

这一个平凡又不凡的元旦之夜里，还能发生多少故事？　


“也许你们都不记得了，有一次，咱们三个人一起过马路，忽然过去一辆车，那时候，你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伸出了手，但你们只挽住了对方。等你们都过去了之后看我还没有过去，就一起叫我的名字，方义你还过来接我，然而你们不知道，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我们三个人一起，犯了个多么大的错误………我们之间，总是要有一个人过不去的，那个人，到底还是我啊……………”　

方义和彭硕互相看了一眼，再一起望着说话的人，晓玲，此刻的她，看上去虽然憔悴，却仍然美丽优雅。　

“所以，”晓玲拉过曾是自己丈夫的人的手，把它放在彭硕的手上，“不要再伸错你的手了。　

那两只手同时按在第三只最小也最秀美的手上，握在一起，握的紧紧的。　

请………………珍惜属于的那双手，在它伸出来的时候，要懂得牢牢的捉住它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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