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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魇难醒 修改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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睥睨着眼前屈膝的众人,一种那以言语的情感袭上落魇的心头。阔别三载,他终于回来了。这山、这水、这物、这景,一切如初,然而他却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心如止水的他了。心的狂澜被人掀起,无法再冷眼的看待人生。失去了保护的屏障的心,惟有用炽热的鲜血才能抚慰那满布的疮痍。
南柯梦醒,物是人非。情逝,梦销。一世承诺,只化为万千干戈。
落魇的叹息淡淡飘落,如逝樱。
抬头,一只孤鸿飞过,决绝的身形划破了天的面孔,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它是去求生?还是……去赴死?
第四章 无奈花落
水溟宫背山面水,四周环绕的是那猱不能攀,鹤飞不过的绝壁。四十九支水脉,条条相汇,交错依存间拖起这晶莹的宸宇。玉树繁英穿生其中,孤傲与高洁之气盈满太虚,一片青滢无垢。
溟潋殿内,清澈的溪流从白壁上蜿蜒而下,溶入地脉。湿润的壁上百种草藓栖息生养,间或冒出只生于水溟的奇花之色。
地脉汩汩流动,带着水溟宫数百年的血泪与繁华逶迤而绕,廊括了整个宫殿。水面如带,株株青莲芙蕖傲然开放,高洁且不落尘嚣。
大殿之上,白衣素净,轻纱缦绕,一双冷艳的眸子带着睥睨与高傲,凝得殿下众人黯然失色。
白须的长者拱手,语带谦卑道:“吾等恭迎宫主回宫。宫主此次遇劫,全宫皆恐。好在有惊无险,实乃水溟宫之福。”
“次劫难全因本宫大意所致,能够脱险全考大家拼死相救。本宫在此谢过了。”落魇欠了欠身继续说道:“这次本宫能死里逃生,有个人功不可没。”转身指向一旁的枫亟,“就是这位枫亟公子。”
殿下众人立刻屈膝,异口同声地高呼:“吾等愿誓死效忠枫亟殿下,殒身不悔。”
枫亟诧异,疑惑地望着落魇:“这是什么意思?”
落魇低声地说:“水溟宫规:‘凡救宫主脱离苦海者,水溟众人皆奉为上。’他们只是例行公事,你就敷衍下吧。”
“如果按我说的扮成你的侍女,不就没事了吗。”枫亟不满地抱怨道。
然而抱怨归抱怨,在这样严肃的场合下,枫亟仍然只有走上前去说:“此乃在下举手之劳,无须挂齿。在下与落魇相交甚深,此属朋友之任,难以为功,怎堪如此重谢,望各位三思。”
“殿下无须自谦,您既然有能力救宫主于水火,便有资格享斯谢礼。吾等誓言既出,决不反悔。”白须老者缓缓而言,字字出口,皆是掷地有声。
“在下闲云野鹤惯了,恐怕难担此重任……”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殿下便响起三声更为坚定的臣服效忠之声。
无奈,苦笑。枫亟怃然地看向落魇。眼中带着几许无奈与让人看不懂的深邃。
落魇闭口不言,定定地望向那幻化出来的黑眸,意味深长。
枫亟收回视线,表情氤氲地拱手道:“承蒙各位错爱,在下惟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殿下成全!”殿下传来恢弘谢恩声。
成全?成全什么?生?还是死?
枫亟无奈地惨然而笑。那笑,带着丝丝不明的情感,沉郁非常。
落魇坐回晶莹的汉白玉王座,用枕着扶手的右手支着下颌,神色慵懒却不失严肃。他悉心地听着殿下人的汇报,神情随着那言语微妙地变化着。虽然那条白纱掩住了大半的表情,但从那阴沉的眸中射出的视线可以知道,此时的他已经回复了从前的心性——阴、狠、毒、绝,无情亦无心。
须臾过后,殿下的人停止了汇报,偌大的宫殿瞬间沉寂万分。落魇放下支颌的手,眸中阴鸷不减地说:“还有吗?”
一位白髯老者走出,拱身问道:“属下斗胆,敢问宫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清艳的眸子瞬间眯起,狭长的瞳中迸出阴冷的杀气:“鞭笞之苦,庭杖之痛,委身之辱,火刑之恨,本宫怎会忘记?总有一天本宫会将这一切逐一奉还,让他明白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蕴满恨意的一掌击上扶手,满盈的真气振得殿上微微飏动。殿下的水脉应声而起,如剑似刃。亲水的莲蕖被这水势撕裂,在殿内落成一地的红残绿碎。
“传本宫令下去:自今日起,水溟宫众人无须敛迹,只要不触犯宫规,凡事可秉性而为之。”
殿下一阵雀跃,众人都为解除这缚身的枷锁而高呼:“宫主圣明。”
落魇冷冷地笑,白纱之下是无人能懂的情感。他站起身,面带倦意地对殿前八位衣着不凡的人说:“本宫日夜兼程,有些疲倦。若无它事便先行回殿休息了。”
众人屈膝恭送。先前的白髯老者拱手问道:“枫殿下可是住在滟水殿?”
落魇挥手:“不用,他住落樱殿就可以了。本宫知道为他安排。”
说完,拉着枫亟向内宫走去。
殿内的众人继续沉浸在解禁的欢愉中,惟殿前左边那四位阴云布面的老者和右边的四位深沉而笑的青年还在独自忖度着自己的心事。
随着落魇行入内宫,里面乃是别有洞天。芳草萋萋,杨柳依依,潺潺的流水在秋风的怀抱中品丝弄竹,含笑流眄间奏出人间难闻的绝世佳音。鸟虫顷刻蘧然,欢愉地放声高歌。和着悦耳的萧韶,蜂飞蝶舞,翩跹的身形缀出花中的另一番美景。
一切是那么的和谐与生机盎然,但凡步入这里的人都不禁要叹:这水溟府第,到底是妖魔的巢穴,还是神仙的玉宇?
然而,枫亟却始终埋头想着自己的事,漫天的美景在他眼中印不下丝毫。
“你是故意的?”枫亟忽然开口,打破了原有和平的沉寂。
“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落魇随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
枫亟有些不悦:“先以宫规让我开口,然后再令众人屈膝,逼我就范。”
“对啊,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应该知道我素来讨厌那种高高在上,以将人踩在脚下来显示尊贵的做法的。我不需要别人殒身追随,也不需要身份、地位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做?”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留下来的理由。”落魇的声音很轻,在秋风中若有若无。
“有必要吗?即使没有这层羁绊,我也会留下……”
“我需要你的帮助。”落魇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说要帮我就必须用到这些令你厌恶的东西,你会接受吗?”
枫亟怔了怔。走上前,拉起落魇素白的衣袖,在臂上的一个嫣红的纹章上印下深深一吻:“留下它的时候我就说了,只要你需要,即使是我的首级,我也会双手奉上,永不言悔。”眸中的黑色渐渐褪去,淡淡的红光映上来,那瞳中决定的更显坚定。
“谢谢!”落魇轻声地说。
不知是否错觉,在他转身的瞬间,枫亟仿佛看见了那唇边真诚的笑容。
一路行去,亭、台、楼、阁、轩、榭、廊、桥,各式建筑琳琅满目,各抱地势。滟水,御波、涤泉、挽溪,数种殿名各有特色,有的银钩铁划,有的指印肤纹,角篆、小隶、颜体、魏碑,更是纷纷繁繁,应接不暇。
好容易才走到了落魇口中的落樱殿。枫亟抬头,墙门上的字体奇异,仿佛不是人间文字,而那鲜红的字色也是诡秘,不像是朱砂。枫亟自认为几千年的生活已让他对世事了若执掌,可眼前的文字却是他闻所未闻的,这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他指着那字问落魇:“这是什么字?好奇怪”
落魇也抬起头:“这是扶桑文字,意为‘落樱’。”
“为何要用扶桑字?”枫亟不解地问。
落魇没有回答,慢慢走上前。双手触门,微微一用力,沉木的大门变徐徐打开。素白片片,花飞如蝶。透明的心型花瓣应风而舞,纷扬间仿佛织出一个绮丽幽幻的梦境。
落魇拉起枫亟向那一树的繁英走去。他摊开手,纷飞的花瓣有了依附,立刻落了他一掌。挑出其中之一放在唇上,轻轻抿着,奇异的香味瞬间逸满唇齿,出口生香。
落魇随手拾了一片给枫亟:“想试试吗?”
枫亟点头,然后打算用手去接。落魇拉下他的手,随即将指间的一片贴上他唇。指腹入唇,好一番暧昧。
枫亟学着落魇的样子轻抿,随后深吸轻吐:“好奇异的香味,这是什么花?”
落魇望着眼前的苍天古木:“这树叫樱,是扶桑的国树。它本是暮春而开,初夏而亡,但到了水溟宫后,却变了性子,年年在万树落叶的清秋扬起身姿,飘出这漫天的落英。”
枫亟拍了一下头,说:“我也想起来,扶桑是与中原隔海相望的那个国家,取东海海中大树之意。他们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性子刚烈非常之辈。只要战场兵败,将士家眷都无人例外切腹自尽。而他们的这种性子是来自一种他们的国树。莫非就是这樱?”
“应该是。”落魇蕴起真气,掌中的花瓣瞬间变成点点齑粉,随风散去,“樱的性子就很高傲,总在盛开的时候飘逝。应了中原的古谚:‘自古美人似英雄,不让人间见白首。’”
“这也很像你们水溟宫的历代的宫主。”枫亟低低地说,声音淡得让人听不出他的情感。
“是啊,所以水溟宫的创始人水溟才会留下这棵树。”
“那为什么要以扶桑文字来书写殿名呢?”
落魇依上那粗壮的树干,望着门墙,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枫亟见状,说道:“如果有难处就别说。”
“当然没有。我只是在想如何给你讲述这个凄美的故事。”
“是吗?”
“当然不是了。”落魇忽然一改前态,调皮地眨着眼睛,满脸的慧黠。
“落魇,你……”枫亟深知又被落魇作弄了,一脸的愤怒,“我上次就说了,你要再作弄我,我就给你好看。”
“怕你不成,来啊!”落魇肆无忌惮地调笑。说罢运起真气,让漫天的花雨成了自己的屏障。
枫亟没有正面攻击,只是乘其不备,暗用法术瞬间转移到了他的身后,将他抱了个满怀,“现在呢?怕不怕?如果求饶我会考虑留你个全尸。”
落魇有恃无恐,可嘴里还是佯装求饶道:“怕怕怕,我好怕。我怕你也会像水溟一样杀了我,然后用我的血写扶桑文。”
枫亟立刻征住了,戏谑的表情弹指间褪去。
落魇望着远方,眼中带着风尘地说:“那男人爱水溟,可水溟不爱他,为了能永远地留在水溟身边,男人做了这棵樱树的第一个祭品。樱树之所以变成红色,是因为它吸食了埋在他下面的尸体的鲜血。师傅死的时候并未葬在这里,所以这一树樱花才会惨白如此。等我死后埋下去,他又会回到以前的鲜艳了……”
“不准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不会让你死的。即使黑白无常带走你,我也会到冥府把你抢回来了。”枫亟紧紧地搂着他,立誓般地说着。
“我骗你的。”
“呃……?”
“我说刚才的故事是编来骗你的。”挣开他的怀抱,落魇如一羽白蝶般翩然而去。
“落魇~~~~~~”枫亟的怒气如狂澜,带着排山倒海之势而来。
“呵呵,谁叫你那么好骗。”落魇转身逃去。
“有本事你就别跑。”
“有本事你不用法术抓到我,抓到我就任你处置。”
“好,你等着。”
“来啊……”
二人如一白一红两只蝶,穿梭在这漫天的樱花雨中。
白衣戏谑不羁,红袍怒而不愤。幸福与欢愉在空中洋溢,覆盖了所有的伤痛。
快乐的嬉戏还未央,几名不速之客便将其给打断了:“宫主,属下奉命给您送东西来。”白衣侍者站在门外,不敢僭越地说。
落魇从檐上跳下来,举手示意枫亟暂停这场战争:“哦……是什么东西?”
“枫亟殿下的生活所需和……您的食物。”
“哈哈,是吗?是谁替本宫想得这么周到啊?”整理了一下刚才弄乱的衣物,落魇再次系上了白纱。
“是大护法。”
“好你个银辰,连这个也能想到。”落魇大笑出声,“进来吧。枫亟殿下的东西就送到水竹轩去。”
“是。”下人应道。
这时枫亟也整理好被风吹乱的衣服与发,站在了树下。
落魇从树梢轻点而过,没和他正面相见:“他们会带你去水竹轩的,你先休息一下。晚些时候我去找你。”然后巧笑着向主屋走去。
枫亟摇摇头,无奈却又甘之如饴地笑笑,变随着面前卑恭的下人向南走去。转身之际,他看见下人门抬进落魇房里的竟是两个用白布裹着的女子。
一瞬间,心里仿佛有什么被激起,百味杂陈。
推开水竹轩的门,一阵竹叶的清香迎面扑来。室内陈列的全是竹制的物品。从床到椅,到杯,到碟,无一例外。更让人惊讶的是,房间的左角竟然栽着几株身矮的小竹。微紫的叶片泛着清香,一看便知是非凡之物。
枫亟走过去,驻足观看,好一会儿后觉得有些累,便踱到床边,合衣躺下。许是连日来过度疲劳,他的头才刚一沾枕便已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黄昏日落,早早点亮的宫灯透过竹间的罅隙,在室内映出一片光影班驳。
枫亟起身向桌边走去,虽然黑暗并不影响身为狐族的他们的视力,但天生驱利避害的本能还是觉得光明安全一些。
指间掠过灯芯,火红的焰立刻窜生而出,将室内照亮。几乎是同一时间,屋外响起了侍者的声音:“枫殿下,您醒了吗?”
虽然十分不喜欢这个称呼,但枫亟还是应了声:“嗯,什么事?”
“宫主有命,让我们在您醒后,服侍您更衣。”
“更什么衣?”
“是一会参加宴席的衣服。宫主让您先换上,他一会过来邀您一起去。”侍者答道。
枫亟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拿进来吧。”
侍者推门进来,然而却站在门口不知道怎么为这个一脸冰霜的人更衣。
“放在那里就可以了,我一会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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