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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宫倾城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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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霍天身着一件淡青色长袍,衣领襟口边滚了一道黑色纱夹银丝边,更衬了面色如玉,俊颜肃然。他手中拿着一册折子,正就着灯火细细地看。

  欧阳箬眼皮一跳,细步走上前,缓缓拜下。彼时她身着一件绯红色蚕丝绘芍药花开的拽地长裙,外罩一件镶金银丝绣五彩蝴蝶的烟罗纱衣。她肤色甚白,一身绯红色衣裳被她穿得妥帖又不艳俗,额间仔细贴了桃花花钿,更加显得面色如春,樱唇凤眼,鬓发如云。两边各簪了两只支掐金丝镂空孔雀簪,每只孔雀嘴下又衔了一串黑珍珠,既贵气又不张扬。

  楚霍天见是她,平日冷俊的眉目露出一丝温和,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指了一桌子菜道:“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多吃点。”

  欧阳箬低眉顺眼地恩了一声。两人相对无言,楚霍天心情似乎甚好,连连动筷为她布菜。李靖才口齿伶俐,在一边解释着每一道菜的特色。欧阳箬还是第一次与他一起用膳,虽然不自在,但在吃饭停当,也迎合着随口说了几句华国的风土人情。没想到楚霍天却是极感兴趣,连连追问。一顿饭下来吃了许久。

  待到戍时三刻,内侍才来收拾。欧阳箬服侍他更衣梳洗,奉上一杯香茶,低了眉问他:“侯爷是否现在就要就寝?”

  楚霍天携了她的手,在案边坐下:“可会下棋?”他剑眉一挑,含笑淡淡的问。烛光下他的眼闪闪如暗夜之星辰,如海般深沉,直欲要把人溺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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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静夜凉(三)

  欧阳箬险些在他的眼神下失了神,她压了压心中复杂之极的思绪,定了定神,粲然一笑,微微粉红的面容像夜下的海棠一般娇艳:“妾身会一点。但是饭后就久坐,对身子不好。妾身陪侯爷出去散散可好?”

  楚霍天喝了口茶点点头,牵了她的手,从内侍手中接过披风给她披上,淡淡道:“外边夜风有点凉,你可小心。”

  欧阳箬有片刻恍惚,如此的动作,温暖而没有丝毫的做作,似曾相识。回过神来,对他淡淡笑了笑,扶着他的手臂走了出去。

  这富商府中花园造得甚是精巧,虽然在夜色下,却别有一番情趣,在几处回廊,亭榭挂上红红的灯笼,昏黄的烛火下透出宁静详和的气氛,天上月色融融,几颗星子点缀其间,甚是惬意。

  楚霍天只觉得连日来的疲乏一扫而空,不由开怀道:“你倒是好心思,知道这夜下花园也别有味道,这才带本侯来的么?”

  欧阳箬叫内侍在亭中石凳上铺上软垫,二人入坐,才道:“这类园子不但是白日可以赏景,夜晚一样可以观赏。侯爷只是不知道罢了。”

  楚霍天转过头来,漫不经心地问道:“在楚地,园子可没如此精致,不知道你习惯不习惯。”

  欧阳箬神色一僵,幸好夜色甚浓盖住了她面上的异常。她轻声道:“侯爷言重了,妾身本来命如浮萍,如今得侯爷庇佑,不敢再奢望其他。”

  楚霍天亦是沉默。两人一时也无言。

  “君心难测”四个字忽然浮现在她脑中,欧阳箬额上冷汗渐渐渗出,她不明白他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把她留在此地?若不是,他难道要另安排她的去处?

  “你府中还有亲人么?”楚霍天忽然问道。

  欧阳箬沉吟一会回道:“只家父只妾身一个女儿,并无兄弟姐妹,前几年家父就过世了,族中还有几个堂叔叔,远在陵郡。”

  楚霍天叹道:“你也孤苦。不说这个了。远去楚地实在是为难你了,你可恨我?”

  欧阳箬一惊,忙跪下道:“侯爷万万不可如此折杀妾身,妾身乃是待罪之人,若没有侯爷庇佑,早已经是黄土一堆了,对侯爷感恩还来不及,怎么敢心怀怨恨?!”说罢抬头望着他,她眼中泪水莹然,在灯火下闪耀竟似比天上的星子更加璀璨。“难道侯爷不想要妾身伺候左右?”

  说着,眼中的泪点点滴滴簌簌而下,滴在她莹白如雪的素腕上,更添楚楚。

  楚霍天心中一叹,忙扶起她来,微微动容道:“好了,不说这些丧气的话。走吧。散了一圈,回去下盘棋子便休息吧。”

  欧阳箬点点头,乖顺地跟在他身后,乘无人注意悄悄抹了把冷汗。

  回去后,楚霍天又摆开棋盘与她对弈,欧阳箬用了心思,一盘棋下来,真真假假,最后是楚霍天胜了十五个子。

  楚霍天哈哈一笑,搂过她坐在身边:“你这个鬼精灵。让棋让得人神不知。果然高明。”

  欧阳箬作不解道:“侯爷笑话了,妾身只是一介女子,叫妾身弹弹琴,绣绣花倒是可以,下棋妾身实在是棋艺不高。当初父亲还曾为此责罚过妾身。侯爷难道不信?”

  她回过头去,却不想楚霍天正靠过来,娇嫩的唇扫过他的面颊,待意识到,不由得尴尬得红了满面。

  楚霍天低低笑了一声,搂过她,反身压在塌上,微微眯了眼望着她,她的眼望入他的黑色的瞳,二人眼神交缠,他的眼神温暖又充满了情思。欧阳箬的心砰砰直跳,脑中有片刻空白只能僵着身子,独自惴惴。

  第三十四章 静夜凉(四)

  楚霍天拿起她散在脖子边的青丝放在指间细细缠绕,白皙修长的手指,如墨的青丝,干净又暧昧,两个人气息近得可闻,更添旖旎,欧阳箬侧了脸,不自然地出声道:“侯爷今儿是不是有高兴的事。”

  楚霍天轻轻抚摩着她的脸,慵懒地道:“有,怎么没有?快过江了,到了楚国能不高兴么。皇上还要封我做忠勇威武定侯呢。”

  欧阳箬刚想挤出一丝笑容应付,忽又觉得怪怪的,他的回答太过随意,似乎带着呼之欲出的嘲讽,隧闭口不言。

  楚霍天低头在她光洁的额上轻啄几下,温柔又缠绵。

  “你不恨我便好。”他叹息道,细密的吻便落在她的脸上。

  欧阳箬浑身一僵——恨他吗?这个疑问似曾在脑中盘旋,却从未真正地进入她的心底。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恨!?

  她恨华帝的昏庸无能;她恨华国积弱太久,无人根除弊病;她恨楚兵烧杀抢掠,她恨这场战乱让她骨肉分离。

  可是,她恨他吗?

  若没有他,华国依然会腐败下去。

  若没有他,华国依然会兵败如山;

  若没有他,依然会有别国来窥视这富饶的土地。

  理智清楚地告诉着她一切,可她依然不能释怀,因为她就是在他的沾满华国人的鲜血的羽翼下苟全性命,亦是得了他的恩惠依然锦衣玉食。

  所有他给她的一切,都打着耻辱的烙印,无时无刻地刺激着她最敏感的神经。

  也许不该恨他,她应该恨的是自己。可是自己选择了这么一条没有回头的路,还能有什么资格说恨?!

  想到此处,她亦是轻轻一叹,挽了他的颈,献上香唇。楚霍天轻轻哼了一声,抱起她,向床塌走去。窗外夜风沁凉,树影婆娑。

  屋内红烛摇拽,轻软的碧罗纱帐放下,她轻宽罗衣,肌肤莹雪,锁骨清冽。佳人如玉。

  他贴上她香软的肩轻吻,一路蜿蜒缠绵。她一滴泪悄然盈落,这轻柔的夜,温柔的他,让她坚硬的心裂开了缝隙。

  亡国之恨,亡亲之痛,失子之悲,每一条都在她的心上套上枷锁,可面前的男子,明明是最罪魁祸首的仇人,可是,竟然让她忘记了如何恨,忘记了去恨。

  天与地在此刻静谧,他与她在此刻回归生命最初的本质。

  只是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

  第二日一早,待欧阳箬醒来,两人依然交缠拥抱在一起。欧阳箬满面通红地轻轻挣开,却依然惊动了他。

  “你醒了。”他睁开惺忪的双眼,眼中没有冷然与深沉。只微微眯着,淡笑着。

  欧阳箬连忙起身,又轻声唤外间的内侍宫女。待布置停当,才红着脸服侍他梳洗更衣。薄薄的衣衫下是他健壮结实的肌肉,欧阳箬看得又是一阵脸红。

  楚霍天见她窘样,轻笑道:“你别忙了,本侯自己来就行。你收拾下,等等还要赶路。”

  欧阳箬应了一声,一会宫女已上前为她更衣梳洗,匀面上妆。

  “夫人想梳个什么髻?”梳头的宫女恭谨地问。

  “明月髻吧。”欧阳箬随口道。

  “就梳个流云髻,有韵致又好看。”楚霍天正拿着内侍端上的茶水涑口,闻声道。欧阳箬一怔,只得道:“那就按侯爷说的,梳个流云髻。”梳头的宫女抿嘴轻笑,忙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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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惊变伤(一)

  忽然帘子一撩,李靖才匆匆躬身进来,从怀中掏出一张书信模样,对楚霍天耳语几句。楚霍天面色一紧,抬步便走,到了门口,似想起什么,对欧阳箬道:

  “有什么缺的与下人说,稍后便要赶路了。”说完便匆匆出了门。

  欧阳箬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色艳若桃李,眉眼间温婉可人,往日的悲愤郁郁之色皆不见,姿色更盛以往。

  一股莫名的苦涩却漫上她的心头,低了眉,任宫女梳理。

  宫女许是见她神思不属,忙道:“夫人的发丝柔顺秀美,梳什么发髻都好看。”欧阳箬涩涩一笑,不答话。

  稍后,便有宫人奉上青盐,茶水,欧阳箬净了口,正打算拿茶漱口,奉茶的宫女忽然手一扬,滚烫的茶水立刻朝欧阳箬的脸上泼去。

  欧阳箬惊叫一声,要躲已然来不及,只用手挡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泼上她的手,热辣辣的痛,茶碗哐铛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千片,把一众人都吓得一哆嗦。幸好那宫女准头不够,欧阳箬脸上只溅到一星半点,没什么大碍。手却是红了一片。

  旁边的宫女内侍早慌忙上前把那宫女按在地上。

  那泼茶水的宫女破口大骂:“你这不要脸的女人狐狸精你不得好死你卖国求荣,你这贱女人依附楚贼”

  她尤自喝骂,欧阳箬却是回过了神,浑身开始不自主地颤抖。身边一众宫女内侍紧张得直打哆嗦,有几个见那宫女不知死活还在骂着,忙上前去堵住她的嘴。

  欧阳箬白着脸任人扶着坐好,擦伤口,上药。

  地上泼茶水的宫女挣扎得满面通红,一双眼睛射出无比刻骨的恨意来。

  欧阳箬也不避开,只定定地看着她。

  “夫人这”一个宫女小心地上前道。欧阳箬面色苍白,嘴唇不知是气极还是怕极,还在微微颤抖。

  “放了她吧,不要为难她。把她送到押解在后边行伍处,今日这事也不必给侯爷说了,省得侯爷心烦。”欧阳箬说完,也不看一众人是何表情,起身便往门外走去。

  几个宫女忙跟上前去扶着她。

  “夫人,您还没用早膳呢。”传膳的内侍着急地低声上前。

  “不用了。”欧阳箬木然地回道。一步步回到了院子。

  宛蕙一早就在门口侯着,见欧阳箬面色不善,她身后的宫人神色也是紧张万分,自是十分担心地扶过她。

  “娘娘,可是用过了早膳?”她小心问道。欧阳箬不答,只是木然往屋子里走去。

  宛蕙一低头,见地上一点一点的血迹,若雪地红梅,一路蜿蜒,忙惊呼:“娘娘,这血是哪里来的?”

  欧阳箬低头,这才感到脚上钻心的疼,原来是脚上踩到了那碎茶碗,割伤了脚。

  正要说没事,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一软,几乎晕了过去。吓得宛蕙一阵叫唤。屋内鸣莺闻声跑着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内侍模样的人。

  “呀,娘娘,你脚上流血了,这可使不得。”鸣莺扭头对那内侍模样的人道:

  “快背娘娘进去吧。娘娘都快晕倒了。”

  那内侍忙告了一声得罪,背起欧阳箬往屋子里急步走去。

  欧阳箬头晕脑涨,闭了眼睛,直吓坏了宛蕙鸣莺。

  “要不要叫太医啊”

  “太医在哪里呢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叫”

  只有一人声音镇定无比:“奴婢对药理略懂一二,麻烦姑姑给娘娘喝点糖水,再拿些止血伤药”

  “奴婢只能先把那碎瓷片取出来,娘娘先忍一忍。”温和镇定的声音,让一室忙乱顿时有条不紊。

  脚上剧痛过后,便有人飞快地清理伤口,麻利地上药包扎。欧阳箬清醒过来,见自己的脚已经包扎妥当,不由多看那内侍两眼。

  第三十六章 惊变伤(二)

  那内侍飞快抬头又复低头立在一边,虽然欧阳箬脑中依然昏沉,却依然觉得眼前一亮:好个眉眼俊秀的人!

  他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面色如玉,五官阴柔秀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味,面色宁静,没有常见内侍的阿谀与猥琐。

  欧阳箬不由在心里连连点头。相由心生,面前此人若经雕琢,往后也是一个人物。

  宛蕙与鸣莺也稳住了神,在一边忙碌收拾。

  见欧阳箬不住打量他,鸣莺忙上前道:“娘娘,他就是奴婢说的那个恩人。他之前是尚膳局的内监。在黄公公手下做事的。娘娘可能没见过。这些日子若没他在旁边扶持,帮衬,奴婢早就”说着,又忍不住拭了拭泪水。

  欧阳箬无力地点点头,只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德轩。”那内侍忙答道。

  “听鸣莺说是你救了她几次,这样算来也是与我有恩的人,你以后就在我手下做事。不懂的可以问问宛蕙与鸣莺。”

  “是,谢娘娘恩典。”德轩忙跪下磕头。他声音清朗,若雨后山竹脆响。只是他一声娘娘却叫得欧阳箬一阵怔忪。

  “以后别叫娘娘了,都改口叫夫人吧。”欧阳箬低了眼,心灰意冷地道。屋子几人愣了下,只得道遵命。

  宛蕙有眼色,忙叫几人下去准备收拾,为欧阳箬奉上一碗珍珠糯米百合粥。欧阳箬恹恹地看了一眼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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