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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舜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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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整个百乐门。
“二公子,东少,什么风把您两位给吹来了。”百乐门的张经理连忙迎过来,半真半假地说道,“不是在打我们向晚的主意吧?”
“西北风!”东少也对这番话显然是毫不在意,接过张经理递过来的烟,并不点上,只是拿在手上把玩,依旧是用那副公子哥的调调说,“如今全绥州的男人怕是都跑到你这百乐门来了,我那九重天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往后怕是要喝西北风度日了。”
这话说的,张经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况且有个霍二公子坐在边上,只好尴尬地说,“东少说的哪里的话。我这点小场面怎么入得了您的眼?”
“入得了入得了。我还想来和张经理你说说赶明儿我那关门了,我可要到你这里来混口饭吃。”谁都知道霍二公子和东少私交甚笃,得罪了东少不是间接得罪了霍二公子,得罪了霍二公子就是得罪了霍家,得罪了霍家,还是赶早收拾包袱离开这绥州城吧。
“东少真会开玩笑!”张经理那亮晶晶的脑门上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点点汗珠,继续陪笑道,“我让向晚过来陪陪您两位?”
“苏向晚只有一个,我们却有两个人,张经理是让她来陪谁啊?”东少依旧是笑着,斜斜地倚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问。
那张经理都快跪下了,这小祖宗不是来拆台的吧?“当然是,当然是”
所幸在这个时候,旁边的霍二公子终于开口解救,“张经理,你下去吧,不要理会他。”
“他妈的!他这里生意这样好,老子那里都快蒙层灰了!”张经理一走开,东少就骂开来。
“你那里的不是大腿舞就是南洋舞,连我都不屑看。”霍清宁接口。
“老子回去就让她们给我跳钢管舞!”东少忿忿。
“二公子,东少。”却是向晚过来了,显然是刚换下衣服便赶了过来,脸上还有跳舞留下的红晕,对着他们,盈盈一拜。
第 7 章(修改)
得体的举止,无懈可击的笑容,潋滟的眼波。俨然是一个当红舞女的架势了。霍清宁坐在那里,穿过吐出的烟雾,他仿佛看到一年前那个在锦海棠门口卖艺吹箫的女子,漫天的风雪,满是尘土的大衣,苍白的脸色。如今那副如猫般慵倦,像丝般妩媚的样子,竟耀眼得让他都不忍逼视。正有点心浮气躁的时候听见有人说:
“二公子,东少。招待不周,请移架二楼包厢!”却是百乐门的老板黄兴。东少对着黄兴欠了欠身,刚想说什么的时候,霍清宁已站起来,说,“那就麻烦黄老板了,我们正好有这个意思。”说完就先一步跨出去。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进包厢了?东少看着前面那个人,莫名其妙地站起来跟上。
包厢是最好的包厢,平时一径空着,只在有特殊客人来的时候才招待。这时,张经理也领着薇薇安赶过来。东少不由好笑,张经理巴巴地把别薇薇安从别的台上召过来,他当然不会觉得就因为他的一句话,才引来的这番艳遇。所以说啊,他把死乞白赖地把霍二公子拖来绝对是再正确不过的举动。
薇薇安一来就忙着吩咐人点炭炉、架锡壶、烫烧酒,又叫人准备姜醋和小菜。向晚却自见到霍清宁后开始走神,一直到现在都有点不知身处何处的茫然。薇薇安吩咐完后自自然然地往霍清宁身边一坐,向晚居然也傻乎乎地挨着薇薇安坐了下来。
薇薇安都没察觉不妥的时候,这边的东少却不依了,“苏小姐,我知道霍二公子长得好,但你不觉得那边太挤了一点?”
“东少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不介意我坐过来吧?”在向晚开口前薇薇安笑着说道,边说边起身,直往东少身边坐过去。“东少,九重天的白玫瑰可是出了名的娇啊,我们这种粗枝大叶您不会嫌弃吧。”
东少眉一挑,邪气地笑,“怎么会?能得薇薇安小姐的一记青眼,可是让我荣幸之至啊!”
那边的东少和薇薇安,仿佛是两个优秀的演员,一拿到剧本就可以开演。不管是激情戏还是苦情戏,统统信手拈来。看看人家薇薇安,眉梢儿轻轻那么一挑,简直是媚眼如丝,坐在东少身边好像腰上都没有骨头似的,半个身子都靠上去了居然还会替他捶肩,众目睽睽的一点都不觉得唐突,她那双手哪是捶肩,哪有什么力气,好像弹棉花似的,说是调情还差不多
而她则像走错了舞台的演员,面对着满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观众,导演却让她张冠李戴非要把他们都逗乐。至于霍清宁,他就是那个观众,始终游离在外,用一双清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终于酒菜上来了,向晚起身为这三人布置。霍清宁坐在沙发里,看着她卷起袖子,露出一段皓腕,在水盆里绞了热毛巾,递给薇薇安,薇薇安顺手接过,为东少擦起脸来,这种事在舞厅里,也不见得少见,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有着说不出来的香艳。向晚也不是没做过。可是此时,她手里拿着另一块毛巾,看看霍清宁,有点讪讪的,终于还是伸手递给了霍清宁。
“东少,你穿得太单薄了。”薇薇安一边擦一边嘘寒问暖道。
向晚下意识得转过头看霍清宁,也穿得单薄,一件衬衫,外面一件西服,这人,怎么像是一年四季都穿这点衣服的?但她却说不出一句嘘寒问暖的话来。接过他们用过的毛巾,向晚半蹲在案几旁,为他们斟酒布菜。
“这天冷,东少喝点酒暖暖身。”向晚眼角余光看见薇薇安直把酒杯递到东少的嘴边,东少显然也是习惯了的,就着薇薇安的手喝了下去。
转头却看见霍清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难道也要她学薇薇安一样把酒喂到他嘴里?她是不介意,只是一向名声良好的霍二公子不怕被传出什么不堪入耳的桃色艳文?
“二公子,喝酒。”向晚端着一杯酒,凑上去。
霍清宁却不接手,向晚浑身血液仿佛都涌到了脸上,又凑近了点,霍清宁依旧笑着看着她,最后,向晚把酒喂到霍清宁嘴边,霍清宁才喝了下去。
靠得那么近,霍清宁鼻子没有找到意料中应该有的巴黎香水,向晚散着的是淡淡的花香,霍清宁想到中秋的那天,他也在车上闻到过这种味道,没想到原来是她身上留下来的。霍清宁略偏过头想探访那香味的来源,却不料看到向晚耳垂浮起的淡淡粉红。一时失了神,倒忘了开口相问。
那边的东少眼尖,看着这一幕不由笑出声来,“苏小姐,你这百乐门的红牌作甚么去学那杜小姐的扭捏样!”
什么?杜小姐?那又是谁?
仿佛发现她的疑惑,东少好心地为她解疑,“是少爷我见过的最会装淑女的一个女人!无趣得紧!你说是不是?”后一句话,却是看着霍清宁问的。
霍清宁像是才回过神来,啜一口酒掩饰,“你说什么?”
“莫非堂堂霍二公子也被这满室春色迷了眼?”东少促狭道,“我在说你那位杜小姐?”
“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人家姓苏。”说这话的时候,霍清宁和东少已经离开百乐门很远了。
“不姓杜吗?”东少佯装惊讶,“你不就是要娶这个姓吗?要是她不是杜政平的干女儿,背后没个杜政平,你会理会她?”他一点都不信。
“苏茗是个好女子,还吹得一手好箫。”霍清宁答非所问。是不是两千多年前萧史①投胎改了苏姓,怎么姓苏的都吹得一手好箫?苏茗是,苏向晚亦是。
“我看你今晚倒是很享受啊,百乐门的苏小姐亲手喂酒,怎么样?这酒甜吧?”说着,半个身子凑过来,看着他,奇道,“我倒是第一次知道霍二公子原来也这么惯于风月啊!”
霍清宁伸手推开他,“还不是薇薇安过去陪了你?”
“薇薇安那是想到九重天来,也是,如今她在百乐门的日子怕是大不如前。”东少点上一支烟,慢慢地说,“我九重天怎么会要百乐门丢掉的垃圾?”
“那你是想要苏向晚?”
“不错!这女人我是怎么也要把她挖到我九重天的舞台上来的。”东少眯了眯眼,坚决地说。
“随你便吧,也给黄兴留两分面子,到时候闹得太难看也不好。”看着他那幅样子,霍清宁知道多说无益,况且,把苏向晚挖过来也却是与九重天有益,就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明天晚上的宴会你会参加吧?”明晚就是平安夜,如今这些西洋的东西可是办得比什么都热闹。
“当然!这种热闹的场面怎么少得了少爷我?”东少笑,又问,“那个杜小姐也会来?”
又是杜小姐!霍清宁也懒得再纠正他了,只要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好。遂点头道,“应该是会到的,她还没有离开绥州。”
“到时候付平远也会来,听说他升了江防司令了。不过他姓的真好,付司令!哈!”东少眼里满是不屑,过了一会又说,“冷舒亚,他的太太,已经回国了,到时候也会到。”太太这两个字,东少咬得特别重,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罗敷有夫②”。
“我明白的,你又在担心什么?”许久,霍清宁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你真的明白?”东少的语气里满是怀疑,冷笑道,“你要真明白,三年来死气白样的给谁看?你要真明白,付平远会升得那么快?霍清宁!你自己要当傻瓜,不要把别人都当成是和你一样的傻瓜!”东少语气激动,指着霍清宁骂。
“舒亚,是和你我一起长大的,我这么做,无非是希望她可以过得好一点。”霍清宁那如水般清冷的声音里满是倦怠,“我当然明白她如今已是付太太了,要不然,我会默认家里的安排和杜家联姻?”
“那是你自己的责任感在作祟,难道没有你,霍家就会倒了不成?”东少的语气里满是嘲笑,“你那叫活该!我是疯了才为你抱屈!”
①传说中春秋时的人物。汉《刘向˙列仙传˙卷上˙萧史》中说:萧史善吹箫,作凤鸣。
②语出《陌上桑》,罗敷前致词:“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第 8 章
一片脂香粉浓中,水晶吊灯从上面泻下来的珠串似一块重玉砸进冰湖里,舞池里有零星转着的珠光灯旋啊旋,撒在右手边特殊的一溜桌子上。
小姐们身着素色旗袍或者珠光白短礼服,手腕上别着标志初入社交界身份的香槟色玫瑰,脸上不张扬的红红白白。
香槟咻咻冒着水汽,刚成年的小姐们一簇簇聚在一起,不着痕迹地向对方炫耀着:会几国外语,会弹琴唱英文歌,会插花会描金会作小诗
身后笑得更大声,穿得更时髦,拿着镂空蕾丝边折扇,不时扇出一阵阵香风的则是徐娘半老的贵妇人。不同于小姐们的羞涩,她们则是拿着一双眼使劲瞄着那李家刚留洋回来的儿子;钱府才升作中尉的孙子一路挑挑拣拣,心里翻拣着未婚少爷的名册,快速地盘算着联姻所能带来的直接好处。
林太太触角灵敏地接到角落里刮来的眼风——那是左边角落里一群老掉牙的,穿着长袍马褂的老古董——许老太爷正在看我家闺女。于是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一个眼色朝自家闺女打过去。机灵的小姐立即收到,停了话题,慢慢退出身来,好让老太爷看到那纤合有度的身段。
又说那王太太发现那已过四十的江署长居然色迷迷地看着自家三姑娘,刚想抛个白眼过去告诫他即使你是警署署长,我们王家也不怕了你。想老牛吃嫩草,门都没有!突然脑海中一个激灵,他家大公子可不是刚成年?于是立即在脸上绽出朵似菊花般的笑容,佯装嗓子不舒服,不轻不重地咳两声,那乖巧的小姐立即转身吩咐佣人去拿杯冰水,脖颈转动间,耳边的钻石耳坠闪闪发亮,更是衬得人比花娇。
霍二公子进场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欣欣向荣”的场面。挂着礼貌周到的微笑,小心翼翼地避过小姐们漂亮的酒窝和夫人们露骨的眼神。他明白,他未来的妻子,必定是掌握在家里老头子的手中,也是坐在那片香槟丛中,所以他何必去接受那些矜持的露骨的暗示平白惹下一个风流的臭名?
等到霍二公子慢慢移到一处安全角落,手中的白兰地没来得及啜一口,就听见两三个镯子叮铛乱响,“霍二公子赏脸跳支舞?”
霍清宁下意识地脸色一紧,随即慢慢调适出一个恭敬的笑容,微微鞠躬,“冷太太相邀,真是让霍某受宠若惊。”
冷太太爆发出一阵与年龄完全不搭界的笑声,扑扑朔朔地惊落了一群雏鸟,那边坐在香槟丛中的小姐们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霍二公子的第一支舞居然让这样一个老妖妇给讨去了,早知道就拉下脸皮,上去求一曲舞。
话说这冷太太,着实是上流社会社交界的一个笑话,倒也不是说她怎生的愚笨,只是不懂得这上流社会的潜规则,端的被人耻笑了去还由不自知。怪不得自冷逸先死后,冷家一蹶不振。最后,连唯一的女儿都嫁了一个才蹿起来的暴发户。众太太在说着恭喜的同时心里都在冷笑,这倒是绝配,暴发户配暴发户。讽的正是冷太太这不甚高贵的出生。
“二公子最近很忙?”冷太太环着霍清宁,浑然不觉自己头上那半瓶的香水头油熏得人二公子眼泪都快出来了。
“舒亚的身体好点了么?”霍清宁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是啊,好点了,前两天回国了。这国外的医疗费真贵啊,偏我们舒亚又是这样的性子,宁可自己遭罪也不愿意求别人,都没有好透呢!”冷太太絮絮叨叨地说着,唾沫星子乱飞,溅到霍清宁的头上。他小心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却在听到她再次向他暗示她家的窘况时忍不住开口,“听说平远最近升了江防司令了。”
“是啊!好在平远争气,要不然我们孤儿寡母的,哪里还能活下去哟!”听到女婿的升职,冷太太也一扫脸上的阴霾之色,咯咯的笑声如老母鸡般刺耳。
一曲终了,霍清宁略施小计便把冷太太转到那个中年的洋行买办手里,面上还维持着一脸的恭敬和遗憾。
“她又在向你哭穷?”东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手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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