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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后来,旧欢如梦-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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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湛鸣的实习是在外交部政策研究司里。政策研究司,顾名思义,就是每天所要做的工作就是对着一大堆资料做国际形势分析。湛鸣初来咋到的,自然没那个能力和辈分插手分析事宜,他所要做的就是找资料,归类。别看事情很简单,做起来才知道浩大和麻烦。国际形势风云变幻,牵一发则动全身,要找的资料既要最新也要够旧,既要专业又要全面,既要地区又要国际。找齐之后,还得通读一次,划出重点,方便那些老学究查找。
  湛鸣的这分苦差使是陆父找的,他刚进去,陆父就对研究司的司长说了:“大方点,别舍不得用,给我磨一磨这孩子,有的没的都叫上他去使唤。”司长也明白这孩子日后必是继承父业,要进部里当官的,所以也格外的留心栽培,虽然现在只是打下手,但是,那一个分析员不是这样走过来的呢?也好在湛鸣懂得前辈们的苦心,做起事来事无巨细,只要是自己分内的都做妥妥帖贴,想事情看问题更是全面细心,有些前辈还没开口要到,他就已经办好。这么认真仔细工作的结果就是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再加上那时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情,湛鸣就像个陀螺,累的两头转,自然也就疏忽了嘉培。
  从军训回来之后,学校对学生住宿进行了安排,嘉培住的是四人间,四个人是同一系院不同专业了。嘉培是会计专业的。睡在她上铺的人叫董若杏,信管的新生,来自遥远的广西农村,长的是典型的岭南人的特征,皮肤黝黑,身材矮小。因为来自农村,审美观自然落后于在城市里长大的众人,她的衣服鞋袜,无一不透露着一种农村孩子才有的土气,尤其是在北京这座现代化的大都市里,显得尤为突出,以至于沈嘉培见到她的第一眼,心底里就下意识的取笑了一番。睡在嘉培对面的女生叫曹媛,工管的学生,来自啤酒之都哈尔滨,名字起的很淑女,可是人却很豪爽,常常拍桌子骂街的,嘉培一踏进宿舍门口,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她在骂娘:“他奶奶的,什么狗屁蚊帐,居然在上面破了个大洞。”嘉培不是没见过豪爽的女生,陈瓷就是一个很豪爽的人,但是像曹媛这样豪爽到毫无形象,整天骂街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嘉培的家庭教育一直都是很传统的,在她的思维里,一个女人是断不能骂街的,一旦骂了街,那和街边的泼妇有什么两样?作为一个大学的学生,更加不能自掉身价的去骂街,所以,每当她听到国骂从曹媛的嘴里蹦出的时候,她心底对她的厌恶就加深一份。睡在曹媛上铺的女生叫莫姒凝,国贸的女生,祖籍山西,家住云南,长的是芙蓉脸,柳叶眉,身材匀称,气质优雅。以至于大家熟悉了之后,曹媛就掐着她的脸蛋就说:“你丫的就是出去欺骗洋鬼子的。”不过,此事后话了,当时,四人才第一次认识,彼此打了招呼就再无深交。
  大学里,小道消息传的特别快,还没到一个星期,嘉培的事情就传开来了。不过,大学校园不比那军营孤岛,开放的空间自然就分散了人们的注意力,所以,任你是再风光的人,也未必走到那里都有人关注。不过,嘉培是怕够了,军营里的遭遇还历历在目,即使换了新环境也改不了草木皆兵的习惯,一个人走在校园上都觉得四处是白眼。虽然明知有时候是自己多心,但是还是管不了自己的想法,一度,嘉培变成了惊弓之鸟,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大惊失色。
  回到宿舍还算好一点,不用面对那么多的人,也不用去怀疑那么多的事。可是,慢慢地,嘉培也发现,宿舍也并非她梦想中的安全堡垒来的。不知从何时起,宿舍里的其余三个人都熟悉上了,经常同进同出的去打饭,上课,自习甚至逛街,唯独是她,从来都是缺席的那一个人。有时她也会想过进入到她们的圈子里去,可是不行,因为她在她们之间找不到共同话题。她们聊衣着打扮,可是她们的牌子却是她从来没有用过的,她们聊学校里的帅哥八卦,可是她连她们话题中的主角是谁都不知道,又从何谈起?她们聊各自家乡的趣事,可是她家的那点破事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来!在某天的卧谈会里,几个人正在聊洗面奶的功效的时候,姒凝好心问了她一句:“沈嘉培,你说什么牌子的洗面奶比较好呢?”
  当时她正要睡着,听到有人问她,于是迷迷糊糊地说:“我以前用H2O的,那个补水比较好,可是要说美白的话,还是露得清的好。”她刚说完话,原本热闹的宿舍马上安静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尴尬。黑暗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话:“好贵的东西,我这个平头老百姓还真消费不起。”一席话,让将要进入梦乡的嘉培打了激灵,然后清醒起来。此时,一声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咳嗽声传了过来,然后若梅充满倦意的说:“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那个晚上,嘉培再也没有睡着,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即使她从云端跌落到了泥地,她和那些老百姓们,还不是一伙的。她是一个尴尬的存在,她已经不再高贵,但是她曾经的身份却又让她低微不起来——哪怕她有意识的想伏低,别人也不愿意这么看她——于是只得这么的悬着,东不成西不就的,仿佛一个秋千,飘来荡去的,找不到自己的身份,得不到自己的定位。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她更加认识到她和她们之间所隔离的那条鸿沟,并不是她愿意去过去就能过去的。所以她和她们之间,日益的冷淡起来,虽然平时见面还是会打招呼,会微笑,可是谁都知道那只是表面功夫而已,如果嘉培不是和她们一个宿舍的话,恐怕她们连着表面功夫都省了。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于是去找湛鸣去诉苦,可是,湛鸣也没空,整天呆在研究司里埋头苦干,嘉培受不了,直接发难:“你到底是女朋友重要还是实习重要。”
  “培培,这是两码事,别掺和在一起。”
  “两码事,我现在想找你聊聊天都不行,你说这是两码事?”
  “培培,这个实习很重要,关系到国家政策的,马虎不得。”
  “你给我少来,国家大事,还轮不到你操心,该你操心的事情你却置之不理。”
  “培培,看开一点,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多交点朋友,多出去走走,这样就不会乱想了。”
  “朋友,我那里交得到朋友,各个都用有色眼睛看我,我那里能和他们说知心的话。”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事在人为。”
  “湛鸣,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可是现在……”
  “我不可能24小时一直在你左右的,有些事情,还得靠你自己。”
  “湛鸣”忽然,嘉培的语气软了下来“你不要我了吗?”
  “傻瓜,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是你自己过不了自己那关。听我的说话,多出去走走,多交点朋友,这样会慢慢好起来的。”
  多少次了,开始总是争执最后都会和好,表面若无其事,实质已经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慢慢地变得像一个劣质的瓷碗,远远地看上去恍若优品,但是走进仔细一看就能看到内里的细细的裂纹了。你以为这细细的裂纹不要紧,但是殊不知一旦那个瓷碗受到外力的冲击,就会顺着那些裂纹碎了开来。
  湛鸣挂了电话,听到父亲说:“培培怎么变成这样了?”
  “没办法,她压力太大了。”
  “压力太大也不能冲人乱发脾气。”
  “爸爸,她还小。”
  “还小,那就趁着还小及早做个了断吧!”
  “爸爸你什么意思。”湛鸣一惊,下意识的问。
  “我的意思很清楚,你们两个分了吧,这样互相折磨也不是办法。”
  “我们没有互相折磨。”
  “有没有我看的很清楚,他父亲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她的坏脾气我不可以接受。”
  “任何人摊上这样的事都不会有好脾气。”
  “没有好脾气就给我分了。沈父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过几天就会向法院正式起诉了,你们再这样纠缠下去,绝对不会有好结果。她现在都支撑不下去,更何况以后更艰险的打官司之路。你也别操这分心了,给我好好实习,大学一毕业就给我出国。”
  “你这是无理取闹,我们做不到雪中送炭就算了,怎么可以雪上加霜?”
  父子两的谈话,终于不欢而散。

  第 7 章

  一大早,沈嘉培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没有多余的说话,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你爸的事,已经上交法院了。”
  嘉培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可是刚放下电话,整个人就懵了,呆呆的坐在床上,不言不语。明明是个早已料到的局面,可是真正降临到你身边的时候还是打了你一个措手不及。好半天,她终于回过神来,打电话给湛鸣,被告之到外面找资料去了,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当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开始慢慢的远离她的身边。她真怕有一天,他越走越远,远到她再也找不到他了。
  嘉培放下了电话,就那样,软绵绵的躺在床上,浑身乏力,盯着天花板直看,只觉得那天花板转呀转的,就没个停下来的时候。闭上眼睛,探监的一幕总浮现在眼前,父亲不停的和她说话,可是她就是听不见,张开口想问他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了声音。
  嘉培的舍友见她那样,不免担心。虽然平时和她的交流不多,且又是那样的一个人,但是,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铁石心肠的也会被打动。她的上铺董若杏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烫手。推了推她问:“沈嘉培,你怎么了?”嘉培睁开眼,望了望身边的人,动了动嘴巴,然后一把抱住若杏,呜咽起来。
  这么多天的委曲求全,遭受白眼,舆论压力通通借着这个契机,宣泄出来。眼泪也许无济于事,但至少能让你得个痛快。如果对一切都无能为力,那何妨借此脆弱一回。若杏多多少少猜到她失神的原因,什么也没说,由得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痛哭。末了,对着和她一起上大课的曹媛说:“向老师请假吧,顺便买点退烧药回来。我上午没课,就留在这里陪她了。”
  曹媛点点头,就出门上课了。整个宿舍就剩下她们俩在此,上课时间的宿舍区,安静得让人能够听到楼外马路上单车驶过的铃声。嘉培的哭声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宿舍里,像鬼魅一般让人心惊。若杏知道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多余,她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依靠痛哭的肩膀。她不是她的谁,但肩膀并不值钱,借出去用用又何妨。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嘉培觉得累了,才离开若杏,讷讷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若杏笑了笑:“没关系。哭出来舒服点。你有点发烧,先躺下来吧,睡一觉,出一身汗就好了。”
  嘉培想到了什么,又说了一句:“请假的事情,谢谢你。”
  “不要紧,小事一桩,举手之劳而已。”
  嘉培看着她,半天才鼓起勇气说:“你们,是不是很讨厌我?”
  若杏没有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没有,没有什么讨厌不讨厌的。只是大家都不熟,你的情况又有点特殊,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去接近你,怕说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
  “我一直以为你们都看不起我,毕竟像我这样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其实,这样的事情和我们并没有太大的联系,我们的感觉更多的是好奇吧。你爸爸是怎么样一个人和我们是毫无关系的。”
  “原来我一直作茧自缚。”
  “呵呵,出了这样的事情,换成别人,也是会胡思乱想的。”
  聊着聊着,第一节课结束,曹媛下了课,买了退烧药回来,嘉培吃了之后,在药效的作用下,晕晕沉沉的睡了。
  嘉培一直睡的不安稳,老是发些与父亲有关的梦。若杏为了让她退烧,又加了床棉被在她身上,压的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噩梦发的更加厉害。整个人翻来覆去的,若杏就坐在旁边,一边看书,一边照顾她,帮她擦汗。
  嘉培睁开眼,已经下午了,挣扎着起床,看到身边有个人正在看书。想起朦朦胧胧间,那双为自己掖被擦汗的手,一阵暖流在自己心中流过。
  若杏看到嘉培醒了,冲她笑了笑,问到:“醒了,舒服点了吧?”
  嘉培点了点头:“就是有点乏力。”
  “吃点东西吧,补充点体力。”说完,拿出一包饼干和一瓶牛奶递给了她。
  嘉培睡了一整天,也觉得有点饿了,领了她的好意,说了声谢谢就在床上进食起来。吃完后,嘉培又打了次电话给湛鸣,仍然是外出中。嘉培泄了气,半躺在床上,发呆。若杏见了,怕她继续乱想,赶紧分散她的注意力:“男朋友?”
  “嗯。”
  “联络不上吗?”
  “是啊,为什么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他却不在身边呢?”叹了口气,心情郁闷。
  “所以啊,女人才要独立。”
  “独立?”
  “是啊,独立,试着自己处理问题,解决问题,试着不依靠别人而生活,试着以自己为中心,为自己打算。”
  “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女人要独立。”
  “那是当然,以前你才多大,怎么可能独立得了?”
  “那你呢?你怎么就这么早觉悟?”
  “我呀,那是因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是家里的老大,家里5个孩子,7张嘴,靠的就是我爸和我妈两个劳动力。农村里的活计不比城里,都是要出蛮力,要花时间的,所以我妈和我爸整天都在田里干活,家里的所有事情就要靠我操心了,我不独立能行吗?”
  “你那不是独立,是早熟吧!”
  “只有成熟了才能独立,明白么?”
  “独立?独立有什么好?”
  “独立的好处就是,你永远都会有一个人可以依靠,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嘉培面前提到“女人要独立”这几个字。在以前的人生中,嘉培都是依附于别人而存在的,先是父亲,再是母亲和湛鸣,从来没人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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