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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五周年修订版)-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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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重力陡轻,迷迷糊糊中有双手把我抱了起来。
  我还是听不到声音,只是感觉有团温暖的气息包裹住我,脸颊上滚烫肿痛的感觉猛然消失,一种冰凉的触感滑过,沁入肌肤。我一颤,眼睛慢慢睁开,模糊的视线渐渐对上一双柔软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深如海水,蕴含了难言的怜惜、自责、哀伤
  “咳!”我咳了声,嗓子暗哑,但总算还能说话。
  我应该激动的,因为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被淡淡的心痛包围着,让我有点恨他。
  “东哥”代善身披重甲,单膝跪在马车上,将我轻轻的搂住,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感觉他是在抱一个稚嫩的婴儿。
  “咳”我推开他,有些疲惫,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他在,无论如何已能使我提起的心稳稳的落下。我低头检查了下衣物,除了有些凌乱褶皱外,穿得还算齐整,看样子在我昏厥过去的时候,孟格布禄那头猪并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
  “东哥”
  “走开!”我哑着声没好气的打断他。
  他及时出现救了我,我应该心存感激,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我心底一直隐藏着一种淡淡的恨意,我恨他,恨他这两年对我的不闻不问,恨他为了自保而彻底撇清我们的关系恨他!就是恨他!
  代善无言的望着我,眼底缓缓流淌着悲哀的气息,他伸出手来想抚摸我脸上的伤痛,却被我一把抓过,狠狠的在他手指上咬了下去。
  他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开手,纹丝不动的继续让我咬,直到我的舌尖尝到了一丝甜腥味。
  我猝然松口,望着他左手食指上的一排带着血迹的牙印,失声惊呼,迷惘疯狂的神智猛然被震醒。
  “代善你、你”不是我傻,就是他傻,亦或是我们两个碰在一块就会变成了一对大傻瓜。
  他竟然没有一句怨言,反而轻轻的冲我一笑,温柔的说:“还记得吗?那年你发高烧,醒来后谁都不认识,也是这般惶惶不安,失魂落魄的神情,最后竟还发狠咬了自己的手指我当时就只一个念头,宁可你咬的是我的”
  我张口结舌,心里酸酸的,眼里也是酸酸的,似乎有什么强烈难抑的情感要从我心脏里喷薄而出。
  他叹息一声,将我紧紧拥进怀里:“对不起”
  一滴泪,顺着我的眼角缓缓滑落。






  第25章 破灭
  代善抱我下车后,我才发现马车正停在一座原始荒僻的森林内,虽是夜晚,但马车边围满侍卫兵卒,人手一支火把,竟将黑漆漆的森林照得宛如白昼。
  火光在代善白净的脸上跳耀,我目光匆匆转了一圈,入目尸横遍野,尽是哈达的士兵。到古代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目睹如此真实的血腥场面,心头突突乱跳,忙将脸埋在代善胸口,不忍再看。
  “回二阿哥!”一名亲兵跪到在地,“前方有消息来报,淑勒贝勒已带兵攻入哈达城”
  我脊背僵硬。
  没想到他居然亲自来了
  “东哥——东哥——”
  远处传来焦急的叫喊声,马蹄阵阵,顷刻间来到我的面前,长长的马脸对着我,鼻子里哧哧的喷着热气。马背上的人翻身下马,动作相当娴熟历练。
  “东哥——”眼前一花,一个身穿轻型缂丝棉甲的矮个小兵已冲到我面前,双手牢牢的扳过我的肩膀,“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我眨眨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太极?”
  这个身背朱木巨弓,腰挎金桃皮鞘宝腾腰刀,满身血污的小兵竟然是皇太极!我怔了怔,挣扎着从代善怀里下地,呆呆的摸着皇太极的小脸,从头打量到脚。
  他满面欢颜的望着我,两眼晶亮,绽放出无比喜悦的光芒。
  “你——做了什么?”我厉声怒斥,声线无法自控的在颤抖,“你疯啦,你才多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回过头凌厉的瞪住代善,凶神恶煞,如果眼神当真能杀人,他已被我目光钉得死死的,“谁允许他上战场的?谁允许的谁允许的”
  代善柔柔的看着我,不说话。
  “谁允许的你们居然让一个七岁的孩子上阵杀敌真是疯了”我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气息倒转回胸腔撞得心口生疼。
  赫然发现,原来代善胸前的甲胄裂了一道二三十公分长的血口子,镶嵌在内的铁叶片散裂破损,内里则皮肉外翻,伤口上凝着黑褐色的血块——这么重的伤势,他居然仍能不动声色的将我从车里抱出来,不动声色的任由我责骂而拈笑不语。
  我眼前金星乱撞,只觉得代善温和的眼眸像是一支利箭,咻地声穿透了我的心。
  我张了张嘴,转身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泪水止不住的滂沱而下。
  “疼不疼?疼不疼”哽咽着,我颤抖的伸手抚上他的胸,却不敢去触碰他凝血的伤口,只是一连迭声的追问,“疼不疼”
  “不疼。”他轻声回答,语气淡然中带着一丝快慰,他握住我的手,低头在我五根手指上逐一落下一吻,“有你为我流泪,死也值得。”
  怦!我的心猝然炸裂,震撼间仿佛感觉自己腾云驾雾般袅袅飘起,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一股暖暖的、细细的温情与甜蜜从指尖传来,颤栗传遍全身。
  我所能想的,所能听的,所能见的
  在这个刹那,只有他——
  温润如玉般的少年!

  拂晓,当第一缕阳光射入大厅时,青灰色的地砖上空飞舞着细小的灰尘颗粒,就像是无数飞虫在孟格布禄凌乱的发辫后萦绕。
  我被领到厅堂门前,门内已伫满了威风凛凛的建州将士,侍卫扈尔汉、额驸何和礼、巴图鲁额亦都、扎尔固齐费英东,硕翁科罗巴图鲁安费扬古
  凡是我所熟知的人,基本上都已一个不落的挺立在偌大的厅里,面上风尘仆仆,身上的铠甲沾染着不同程度的血污。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踏进门去。
  努尔哈赤穿了一套黄色织金缂丝彩云团纹铁叶甲,犹如神人般坐在大堂的楠木宽椅上,见我进来,目光漫不经心的瞥了我一眼,随即重新回到孟格布禄身上。
  我缓缓走过孟格布禄,他突然激动的挣扎起来,双手反绑却仍企图站起来冲向我,可惜此举立即被两旁的侍卫阻止,将他的头牢牢摁在地上。
  “贱人!臭婊/子!”他扯着喉咙,竭嘶底里的喊。
  成王败寇!对这种失败小人的辱骂,我只当没听见。
  “臭女人,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你不得好死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孟格布禄的咒骂越来越难听,我心底一寒,虽然明知他不过是在胡说八道而已,但是如果墓碑上的铭文记载无误,历史上的东哥,也就是我,应该在三十四岁那年就香消玉殒了——以前我一直把东哥的殻诺背墒腔厝ハ执哪晗蓿创用徽庸劳霰澈笸嘎兜钠渌畔ⅰ┤缢滴医吹降资窃趺此赖模�
  目光不经意的转向努尔哈赤,只见他清俊的脸庞上正挂着一丝残忍的冷笑。
  我一个哆嗦,感觉寒气从脚下直蹿上心头,森冷得叫人心颤。
  “你不得好死你和努尔哈赤统统不得好死”
  “掌嘴!”努尔哈赤一声冷喝,那些侍卫立即齐声应了。有人站到孟格布禄身边,拉着他的发根将他的头硬拉得仰了起来,另一人却持了根巴掌宽的竹板子,对准孟格布禄的左右脸颊啪啪啪啪的猛烈甩下。
  我见孟格布禄虽然被揍得惨不忍睹,却仍是硬气的挺着单膝跪地,没有吭上半句,不禁生出一种敬佩之意。
  一直以来我都瞧不起他,没想到他竟也有股傲气和骨气。
  “够了!”我终于忍不住出言制止。
  努尔哈赤等人皆是一愣。
  孟格布禄的嘴里已经沁出血沫来,可是没有努尔哈赤的口谕,那些侍卫根本就没把我的话听进去,竹板子依旧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
  “够了!”我怒斥一声,瞪向努尔哈赤,“你还不如杀了他,总好过用这等残忍的手段来羞辱他!”
  厅里响起一下轻微的抽气声,我瞥眼扫去,只见扈尔汉正神情紧张的朝我猛打眼色。我假装没看到,侧过头去,直直的望进努尔哈赤眼中。
  视线毫无畏惧的与他对了个正着。
  他眉心轻轻一蹙,眼底有一丝惊奇闪过,但转瞬即逝。
  他唇角抿拢,唇线微微下垂,俊朗的脸上直白的透出一种肃杀之气。
  杀意在他眼中骤然升起,我心里一惊,未等开口,他已冷笑着说:“如此,就依东哥格格所愿——把孟格布禄拖出去,砍了!”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他大手一挥,一切已成定局。
  我惶恐的瞪着他,孟格布禄嘶吼的怒骂声在我身后渐渐远去,他被人叉着胳膊拖出门外。过了没多久,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我身子一颤,与努尔哈赤胶着的目光终于断开。
  “把武尔古岱带进来!”
  大势已去一切恍若梦幻,却又绝对的真实!
  孟格布禄死了因为我的一句话,死了
  迷迷糊糊的看到孟格布禄的长子武尔古岱惨白着脸,踉踉跄跄的被人押着走了进来,我内心一阵激动,发狂般的呐喊:“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再杀了——他有什么错?你已经杀了他的阿玛,难道连他你也不打算放过?”
  努尔哈赤站了起来,我从他冰冷的眼眸中读出了残酷的四个字:斩草除根!
  这个男人,他是想要彻底灭了哈达啊!
  其实他现在已经做到了,掌控住了哈达城内外所有,但是为了免除后患,他即将选择一种一劳永逸的法子——斩、草、除、根!
  “不要——”一阵天旋地转,身心已经疲惫到极至的我终于受不住这样的刺激,虚脱无力的昏厥。






  第26章 契约
  残灯如豆。
  晕黄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恨我吗?”
  我淡淡的摇头:“不值得。”
  说完这三个字,我撇开头,目光悠悠转向窗外。半开的轩窗外,树影婆娑,雨点打在枝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分外扰人。
  我没有资格去批判努尔哈赤,无法怨恨他在对待敌人时的心狠手辣。历史学家都难以定论的问题,我又有什么资格可以过于片面的指责于他?
  “难道一点点怨责也没有吗?”他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头重新扳了回来,逼迫我正对上他的眼睛。
  从容自得的笑意中透出一丝的戏虐,就像一只明明已抓到老鼠的猫,爪子轻松的摁住了对手,却偏不一口将它咬死。
  他这是摆明了想看我哭着低声求他。
  我冷笑:“有用吗?”
  他愣了愣,对我说的话有些捉摸不透。
  我索性挑明话题,不愿再当他爪下的那只小老鼠:“如果有闲暇怪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救我,不如先问问你当初为什么愿意把我送回叶赫!”
  他面色微变。
  “明明是你把我推到这里来的,如今偏还要来问我恨不恨你这个问题本身就毫无意义。”我推开他擒住我下巴的手,他挑了挑眉,眼底蕴出不耐的怒气。
  他忽然抓住我的两只手,将我推倒在床榻上的同时,两只手被他拉高,牢牢固定在两侧。
  “又在考验我的耐性了是不是?”
  我紧抿着唇,手腕上传来炙热的疼痛。
  他眯着眼,眸瞳中充满了危险的信号:“告诉我,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以一个女人纯粹看待男人的眼光”
  “我很鄙视你,非常纯粹的”打断他的问题,我直接给予他答案,“我不会爱上你无论你怎么做,我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眼底闪过疯狂的狠戾,我闭上眼不去看他,只是头顶清晰的传来他不断变得粗重的呼吸,然后唇上一痛,竟是被他狠狠的咬了一口。
  “这个世上,除了我没人能要得起你!”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冷如冰霜般的口吻,已足够让我心底冒出一股寒气。我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代善那双温润如海的眼眸,心口犹如破了个大洞,努尔哈赤的话卷着狂风暴雪直往那洞里呼呼的钻入。
  “东哥你心里只能有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来求我”
  感觉手腕上的剧痛骤消,我睁开了眼,发觉床榻对面,努尔哈赤正阴沉着脸,怨恨的瞪视着我。他见我忽然望过来,神情闪过一丝狼狈,连忙扭过头,站起身走到窗下。
  我缓缓坐了起来:“这对你很重要吗?我是否喜欢你,真的对你很重要吗?”抚摸着手腕上红肿的痛处,我轻声问,“那么江山与美人,在你而言哪个才是最重要的?”
  他背对着我的身影明显一颤。
  我忽然笑出声来:“其实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了,两者相冲的时候,你选择的永远都只会是前者。所以我被你顺理成章的送回了叶赫,顺理成章的送进孟格布禄的怀抱。虽然你只是想借此找一个发兵的借口,找一个连大明皇帝都无法责怪你的借口。相信再没有比未婚妻子被抢,由此倍感侮辱,愤而讨之的理由更叫人信服了”我粲然一笑,他恰好回转的眼眸在对上我明了的笑容时,大大的为之一震。
  “你”
  “我什么都知道!因为不喜欢你,所以即使知道真相也不会伤心难过!以你的立场,你的选择非常明智而且正确。”
  他倒抽一口冷气,俊朗的脸孔逼出赤红的颜色,他犹自不信,恶狠狠的问:“你什么都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有些事情只要不一味的去逃避,其实是很容易就能想通的当然也包括你还想再给我一个小小的惩戒——就如同当初你把我拘在木兰集沟,圈禁三年的目的是相同的,你在为我这两年任性妄为的不断拒绝你而借机教训我!你想让我害怕,从而更听你的话”
  “你到底是谁?”他忽然大步迈向我,一把抓住我的双臂,目光定定的流连在我脸上,“你还是原来那个东哥吗?”
  “是也不尽然是”我一语双关的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总之,我必须得为了我未来的命运去奋力搏上一搏。
  “努尔哈赤,你想要什么我很清楚”我舔了舔唇,露出一个职业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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