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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颜 作者:雪藏-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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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痕一听,冷然接道:“内子身体尚虚,只怕精力不足,先生若不嫌弃,不妨在舍下盘桓几日,晚辈也好微尽地主之谊,待内子身子好转,定然依照先生规矩,自不会坏了先生的名号。”古痕这话说得得体有礼,只是语气依旧如君临天下一般傲然。

  内子?“古痕,你——”古痕迅速在我身上点了一下,我的话便吞进了自己的口中,再想说话却已不能。

  玄机冲我神秘一笑,我不明所以,以为他取笑于我,故意恶狠狠的回瞪了他一眼,他一个闪身,我那凶神恶煞的表情直接对上了古痕。

  古痕颇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玄机忽然严肃转身对古痕道:“如此,也好,我就在你这古府盘桓几日,也见见醉城的风光。”

  说完,玄机便要离开,古痕道:“晚辈送先生去休息。”看样子两个人都要走,我一想到暖玉床与鹰链相冲,对我魂魄不利,心中一惊,哪肯再睡在这床上,挣扎着也要起身离开,玄机猛然转身对我道:“再躺躺,我精心调制的药可别浪费了,这对你的外伤极有好处。”

  古痕挥手招来落尘、弄尘,冷道:“服侍好夫人,别让她不小心跌下床来。”这分明是让两个有武功的婢女监视我一定要睡在暖玉床上。

  可这床,先前对我来说是天堂,此刻它却已经变成了地狱。我如何能安心睡去,而且我现在口不能言,我比手划脚向两个婢女示意,让她们解开我的穴道,谁知她们竟装作看不懂,果真是古痕的婢女啊!一样会装模作样。

  我没办法只好躺回床上,一面“享受”满床怪异花草味的熏陶,一面关注这间房的布置,一眼扫尽,不太像藏宝贝的房间,倒像是间卧房,墙上还挂了几幅字画,其中一幅画中是一个男人的背影,衣带飘逸,好不自在,却又不免显得落寞孤寂,旁边有题字,字迹洒脱,气势雄浑,刚中带柔,柔中有劲,刚柔并济,是好字。

  题字为:

  思伊久阻归期

  静忆

  转漏闻时离别

  看着这题字,我万分讶然,它的作者是古痕么?他也喜如此柔情雅趣?我心中顿时兴起一抹兴致,招手示意弄尘取来文房四宝,趴在床上,挥洒一遍,也写下了几行字:

  花归去马如飞

  赏酒

  暮已时醒微力

  我让弄尘将我写下的这几行字交给古痕,弄尘去后,我便躺回床上,一面想象古痕看字时的表情,一面寻思着他是怎样一个人。

  一时间,全然忘了我对他的恨。

  

  
[第二卷 如梦:第二十五章 无解]


  一夜无梦,我转醒时,天已大亮。

  转目一看,却不是躺在藏有暖玉床的那间卧房,也不是我之前住的房间,莫非我又被古痕丢弃了?为何我总是一觉醒来,恍如隔世,“这是哪儿?”感觉有人走进来,我出声问。

  “夫人,您醒了?”小兰欣喜的跑到床边,扶我起来,“神医真是神了,说您这会儿会醒,果真就醒了。”他是神仙,当然神了,我在心中补充。

  一见小兰,我心中安定,至少我还在古府中,“这是哪儿?”

  “夫人,这是‘雅兰居’”小兰端起一碗东西,“夫人,这是神医吩咐您醒后吃的药。”我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雅兰居”,想起之前的沂兰厅,我心神一转,古府内叫“兰”的地方还真多,以前不觉有深意,从未注意过。那日听到古痕与青冥的对白,沂兰厅似乎对他们颇为重要,古府内如此多的“兰”是否也是因为同一个原因?

  “为何不让我住回以前的院子?”我寻思着,古痕这回又有什么决定。

  小兰理所当然道:“夫人,您本来就该住这儿的。少主说十日后迎娶您过门呢!”小兰一脸的兴奋,“现在府里好热闹,大家都在忙着筹备。”

  我心中惊诧万分,“这是怎么回事?他凭什么说要娶我就娶我?!”小兰被我愤怒的神情和言语吓住,嗫嗫道:“夫人,您怎么了?”

  平静,平静,我不断告诉自己要平静,愤怒只会自乱阵脚,我要静静思考,思考,“小兰,我睡了几日?”感觉上我不可能只睡了一日,一夜之间可以改变很多事,可是一夜之间要我身体完好如初却并不容易。

  “夫人睡了两日,”小兰回道:“神医说这两日已经为夫人治好了伤。”

  果然不只睡了一夜。

  “古痕在哪儿?”有些事我必须让他清楚,我不会听任他摆布,嫁给他。

  小兰一边服侍我梳洗,一边应道:“这时候,少主与神医应该在花园里下棋呢。”

  是么?看来玄机此趟来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救我,他的心里该是还盘算着别的事情。

  去花园的路上,我猜想着古痕的心思,他要娶我必然有他的深意,只是,他的原因是什么?我想了面对古痕时的多种可能,没让小兰、古巽跟来,怕我免不了要与他起争执。

  遥遥望去,一老一少,衣阙飘飞,淡然坐定在“阅兰亭”下,一人热切,一人冷然,气定神闲,云卷云舒,泰然自处,给我一种他乡入仙境的奇妙感觉,一时间竟不忍破坏了这份安宁。走到了亭外,却只是站着久不启口。

  “总这么站着,不累么?”古痕忽然冷冷瞟我一眼。

  玄机当即捻须笑道:“夫人好福气,有这么体贴的夫君。”我旋即白了他一眼,他笑得越发大声了,“看来你们小两口有话要说,老夫且到这园里逛上一逛。”玄机说罢起身离开,闲逸抬腿间,真有种仙人驾鹤西去的仙味儿。

  我走进亭中径直坐在玄机的座位上,古痕没有看我,紧盯着棋盘,似仍在思量刚才的一盘棋。围棋,这东西我看不懂,或许太过深奥了。

  “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我特意强调了一个“你”字。

  “这事,”古痕斜抬起头,“没得商量。”言下之意是我不要浪费他的时间谈这事。

  “你以为这是你一人就能决定的事?我说不嫁,就一定不会嫁!”我强压的怒气被他的冷言成功的激起。

  “你可以不嫁,他呢?”古痕颇有深意的看向我的肚子。

  他?孩子?我惊愤一怔,随即浑身瘫软。

  这几日来我竟然忘了,我居然忘了,我肚子里还有一个不该存在的孩子,我怎么会把这个忘了。这个孩子是强暴的结果,是耻辱,并不受我期待,我甚至根本不认识他的父亲,那是个可怕的男人,我怎么可能生下这个孩子,他是不受期待的,我不可能要他,“我不可能要他,我不会要这个孩子。”我对古痕吼,仿佛这样就能丢掉这个孩子,丢掉令人害怕的记忆,和记忆里那个邪佞的男人。

  愤怒、羞耻、害怕……在我的心里来回窜,我一定不要这个孩子,我握紧拳,用尽力气,拼命往肚子上砸,我要让他消失,我不能接受他。

  古痕迅速出手,制住我。

  “你放开我,我不会要这个孩子的,不会的!”不要让我有理由更恨你!

  古痕看了我一眼,神情中竟有哀怨,语气却还是冷的,他低叹道:“你不要,我要,我不能让你伤害他。”

  我惊怔,你摆布我还不够吗?我吼道:“他是不受欢迎的孩子,我不要他!你要他,你要他来羞辱我吗?你究竟想怎么折磨我?”

  泪,不知在何时已经滑落下来……

  我竟是这般无助,为什么,他总是企图操控我,以他的意志操控我的选择。

  我有选择么?我空洞的眼看着古痕,这个冷漠已极的男子,你究竟想如何折磨我?在他面前我从不落泪,可今日,这泪是自己出来的,也是没给我选择的机会,就自己流出来了。

  我木然的看着古痕,幽怨道:“你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吗?你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吗?”

  古痕既不摇头也不点头,神情戚戚的看着我,一字字缓缓吐出,“我是他父亲。”

  “不要让我更恨你,古痕。”我怒道:“同情我么?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他的父亲是谁我都不知道,你是他父亲?哼!你到底想怎么羞辱我,折磨我?直接冲着我来,不需要如此假惺惺!”我冷冷嗤笑。

  “我说我是他父亲,他就是我的孩子。”古痕淡淡的看我,坚决地说。

  我无法抑制心中的难受,泪便一直流,带走了我的精气,“我被人强暴了,你知道吗?他是耻辱,我连他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我要如何留这个孩子?”累了,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强撑,示弱又如何?接受别人安排的路又如何?

  我已经累了,不想再挣扎,我又还能挣扎么?

  古痕突然将我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头抵着我的下颚,动容道:“我懂你心中的怨。可,孩子是无辜的,给他一个生的希望,也是给你自己一个希望……这路是我为你选的,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你怨恨我一辈子。”

  头一抬,古痕朗声诵道:

  静思伊久阻归期,

  久阻归期忆别离。

  忆别离时闻漏转,

  时闻漏转静思伊。

  古痕猛然大笑,笑得凄切:

  赏花归去马如飞,

  去马如飞酒力微。

  酒力微醒时已暮,

  醒时已暮赏花归。

  “天下知我懂我者,卿也,天下怨我恨我者,卿也。既懂我的孤独,也怨我的孤独。”古痕喃喃,抱起我,缓缓地走,仿佛不想停歇。

  可,路,哪有无尽头的?心无尽,路终是有尽的。

  我痴痴地躺在床上,痴痴地望着帐顶,就这么躺着吧。

  “宿命,这孩子该是你的。”玄机在我耳边低叹。

  神仙,他是神仙,“你是神仙,你把他带走,我不能要他。”我痴痴地看着玄机。

  玄机低头看我,摇了摇头,“这孩子长在你的魂魄中,倘若如此容易便不要他,害你之人早已将他除去。你的魂魄飞散,他便散,他如散,你也散。凡事有因即有果,有果即有因,因因果果,果果因因,既是始也是终,即是终也是始。”

  玄机的话晦涩难以明了,我却不肯放弃,为何总让我这么无助,为何总不给我选择,“你是神仙,你知道很多,你告诉我,我该怎样做?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人世间所谓的办法,皆是无奈。要有办法,必须接受眼前的现实,而不是希翼它不存在。这就是有办法与没办法的距离,便也是人间快乐与不快乐的距离,”玄机柔和道:“变与不变只在一线,是与非且看你站在何方。两日后,古府答谢宴上,你若能参透老夫今日所言,无解便是有解,如若不能,有解亦是无解,此乃生机亦为劫数。”

  玄机的声音仍萦绕在耳旁,人却已隐去。

  无解便是有解,有解亦是无解,玄机的话,解与不解只在一念之间,变与不变只在一线之上,是什么意思。接受现实,希翼,距离……

  他想让我参透什么?明了什么?他来,果真不只为医治我。

  可我已经累了,不像理会了,我痴痴的躺着,昏天暗地,不愿再管,小兰急切的求我,“夫人,都两天了,您多少吃点东西吧,这样子下去,您的身体怎么撑得住。”

  ……

  “奴婢参见少主。夫人她……”

  “下去。”

  古痕直直盯住我的眼睛,冷冷怒道:“你想求死么?你不是如此软弱的人!还是你已就此认输,任人操控你的命运。既然那夜,你坐在荒野上能够不哭不闹,不惊不慌,决定走出自己的路,为何今日你不能做到?你回答我,为何今日,你却做不到?你如此伤害自己,能改变什么?能改变谁?”

  我空洞无神的眼,看着古痕。

  古痕见我依旧痴痴地躺着,眼中的不忍,失望,最终化成他嘴里的一声叹息,他平静无波,“明日的答谢宴,你若不能胜他,他答应会让你在美梦中死去。”

  注:两首回文诗的作者分别是秦观、苏轼。

  

  
[第二卷 如梦:第二十六章 制衡]


  萦夜,夏寂。

  “是你?!”我无力低喃,“还来做什么?”

  古痕面无表情,“我来,因为青冥不能死。”

  多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青冥?青冥怎么了?”想到青冥,我的心隐隐泛起一阵阵痛楚。那日送我到古府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我原以为他是去寻神医涯农。

  可如今我已康复,他却依然不来,我不知道他与古痕、与古府有怎样的恩怨。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朋友,也是一个爱我的人。

  但他不来,一定有他的理由。

  “青冥出事了?”我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原已死寂的心湖似乎又荡开了一圈涟漪。在我心中,青冥并不会被我时时记挂刻刻想起,可从见他的第一眼起,他便静静留在了我心中某个角落,只要我想起他时,他的样子就十分清晰的呈现在我的面前,仿佛他的模样是被烙在我心中的。

  古痕看我一眼,在桌边坐下,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我并不知道你是如何受伤,青冥送你来时也未曾提起。他不说的话,我从来也不问。”古痕确实很了解青冥,青冥不愿说的事,是问不出答案的。

  “但他不说的事,我却并非不知,”古痕停顿之后,加重语气,“我知道他爱你。”我一惊,古痕说这奇怪的话做什么?听来语无伦次,听来令人慌张,“莫非青冥已经出事了?”我急着追问。

  见我的反应,古痕摇摇头,冷叹道:“没有,不过快了。”

  “你这是什么话?”他那种先扬后抑咏叹似的腔调令我很不习惯。

  “他不来见你,是因为自责,”古痕接着道:“聪慧如你,该相信我的话,他爱你……”

  “你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个?”我斩断古痕的话,我的心里很乱,自从知道青冥爱我后,只要一想到青冥,我的心就无法抑制的乱。古痕并不知道我心中的乱,因为他不知道我昏迷的时候,听到了青冥的告白,听到了青冥与他的对话。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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