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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第4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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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一轮试探,张迈便知道曹元忠所言非虚,关中至少西部的兵将对自己似乎敌意甚弱了,也有些地方显得十分紧张,张迈便派出文官集团中的人作为使者前去安抚,告诉其州城百姓自己并无入城之意,又让百姓们照旧过日子。
“如今西方已定,不久后天方、印度的商人就会源源而至,你们可要准备好钱财货物好做生意啊,别担心东面的战乱,我会尽量平定的。”
这些年丝绸之路的重开,连朔方都融进了河西的经济体中来,关中虽然名曰破落,根基毕竟不是朔方、甘肃、凉兰可以比拟的,中原、江南的货物都要通过渭河流域转运,这个地区的商业早就被激活,守将和官员固然与河西暗通款曲,民间与河西自是结合得更加紧密。
天策六年三月,在西域被尊为天可汗的大唐天策上将张迈终于抵达了芦关,李彝殷早已经统领二万党项迎于关外——张迈说让他带两万人来,他就带两万人来,不多也不少。又准备了不少牛羊粮草,他自己跪在大路上,匍匐在地,口呼我主。
张迈也不与他太客气,命马小春代自己扶起他,笑道:“定难军所在并非膏腴之地,我怎么好让你给我破费?”
李彝殷道:“芦关靠近定难军,虽说普天之下,莫非主公之土,但这一片地面既是臣下该领,臣下自然不能饿坏了主公随行的兵将。”
张迈随行诸将听了都感舒服,张迈道:“难得你如此有心。我会记在心里,往后自有报答定难父老之时。”
党项诸族长闻言无不喜形诸色。
三万大军便进驻芦关,一切行动都由郭威主持,自是井井有条,张迈带来的人虽然少,但装备、士气、精神面貌与训练程度都是当世一流!党项族人望见了自然而然生出敬畏之心,均想:“怪不得连契丹都打不过他们,果然是无敌雄师!”
张希崇迟迟不至,倒是秦西、秦北的一些小藩镇,以及一些游牧于胡汉边界的部族都闻风赶来拜见,共有二万余众,张迈来者不拒,都安置在芦关内外,命曹元忠加以统领。其中更有李从珂的旧部,护着一个小童,说是李从珂的幼子,来投伯父。张迈面东哭道:“我西征在外,以至于中原板荡,兄长身丧!父老兄弟受此大苦,今天在这里发誓,定要内除国贼,外逐胡虏,逐暴君,驱外寇!将石敬瑭、耶律德光的头颅拿来祭奠中原惨遭杀害的百姓,方消我族心头之恨!”
众来归诸藩诸族都磕头山呼万岁,那小童也叫道:“请叔父为我等做主,为天下百姓作者。”他说话声音颤抖,这两句话显然是带他来的人教的。
张迈将那小童交给范质,让他验明真伪,到了三月十三日,张希崇才迟迟赶到,却只带了五千人,曹元忠不悦形诸于色。
张迈道:“张令公为何来得如此之迟?”
张希崇道:“十五会师,如今才十三,并未迟到。”
张迈又指着他城外的兵马道:“为何只有五千人?去年大捷之后,我将来归诸族兵马、解救的汉家兵马都归了张令公,令公的兵力应该大增了才对,怎么这次却只来了这点人?”
张希崇道:“定难军居河套腹心,自然可以倾巢而来,我却守着河套东、北、西三边,守黄河,要兵马,守府州麟州,也要兵马,灵州方面,也要留兵马,与元帅会师固然重要,为国家守土,岂非更加重要?希崇抽出这五千人,已经十分勉强了。”
好些小藩就要作色斥责,却见张迈已笑道:“张令公说的是,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张希崇道:“元帅此番号召我等会师,却不知所为何事?”
张迈尚未回答,有人来报:“洛阳石敬瑭,派了使者来了。”
张迈怒道:“石敬瑭?他引胡入塞,乱我国家,杀我兄长,还有脸派什么使者来见我!给我轰走!”
范质在旁劝道:“两军交战,不杀来使,石逆虽有大罪,但他的使者却不妨见一见,看他有何话说。”
(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章 污水
石敬瑭打下了洛阳之后,就在群臣的拥戴之下即皇帝位。不过他这个皇帝做的并不稳当——比张迈记忆中那段历史上的石敬瑭更不稳当。
对他有利的是自己占据了洛阳——这是天下首都,并且迅即在名义上接管了后唐的所有领土。但是不利的一点是,他的实际控制领地却并不牢靠。现在来说,他所能掌控的地方包括河南的大部分、山东的一部分、河北的大部分与河东的大部分,至于关中,则意存犹疑,以长安为界,西部藩镇倾向于保留意见,东部藩镇则总算投靠了石敬瑭。
在去年秋冬之际,石敬瑭采取了一系列强有力的措施对他的实际控制范围加强了掌控,五代时期君主更迭频繁,其实也没多少人为李从珂守节,所以石敬瑭在这一方面受到的压力并不是很大。
可是“引胡入塞”的骂名却席卷整个中原,让石敬瑭变得极其被动。
当初在漠南流浪之际,整个人惶惶如丧家之犬,除了投靠契丹之外他别无他法,并秘密作出割让燕云十六州的卖国密约。
对此刘知远曾表示反对,认为贿赂契丹,事后多花一点财帛就可,不必割土,可石敬瑭认为当时的形势契丹既可以选择他石敬瑭,也就可以选择赵德钧,自己可以许诺献财帛,赵德钧同样可以如此,因此决定下重本,割土以贿胡。结果这一选择,为他带来了全国性的骂名。
早在张迈还没回来时,曹元忠就已经指引一大批投靠他的文士口诛笔伐,鲁嘉陵也示意蔓延入中原的僧侣,发动所有有正义感的人群起非难,就是中原士子当中,以范质为首的一批名士也联名笔讨,大骂石敬瑭卖国自肥!许多人甚至公开表示应该邀请天策东进中原,平定乱局了。
这一切,都让石敬瑭在皇帝的宝座上坐得不甚安稳。
然而,以行伍出身的他虽然对舆论有所顾忌,但舆论并无法将石敬瑭拉下马来,他真正害怕的还是力量——尤其是契丹与天策。
石敬瑭是背靠着契丹发达起来的,耶律德光对石敬瑭的态度是:认为自己既然可以立他,也就可以废了他。但石敬瑭并不真的愿意一辈子做契丹人的傀儡,可是目前来说除了契丹举世并无一个可靠的盟友。
至于天策张迈,石敬瑭更是将之视为心腹大敌——耶律德光不是没有入主中原的野心,但他的军队应邀入塞击败张敬达的军队后旋即北退,为的就是在中原缺乏统治根基,所以对南下十分谨慎,暂时还是倾向于选择一个傀儡皇帝。
而张迈则不同了,虽然中原士人有不少仍然顽固地认为天策军乃是西凉杂种而篡尊号,其实与契丹没什么差别,却也有越来越多的开明者在慢慢地接受天策军乃是同文同胞的事实。若让张迈进入洛阳,那么他来统治中原的阻力会比契丹小得多。
针对这个形势,石敬瑭是软硬两把抓,软的方面是不断宣传东汉末年董卓进京、祸乱天下以至于灭亡汉室的那一段历史,引起世人尤其是读书人的惨痛回忆,这一招效果倒也甚佳,除了那些曾经去过凉州并折服于其清明政治环境的人外,大多数人开始在这宣传攻势下犹豫起来,并对由西凉武力入主中原产生排斥心理。而这部分民意的存在,也成了石敬瑭的支撑性力量。
硬的一招当然是加强兵备,同时向契丹、蜀国派出使者,极力宣传天策军意图统一天下的野心——对这一点契丹方面早有认同感,而蜀国也震慑于天策政权连番大胜之威,虽然不敢真的与天策军决裂——在民间仍然任由西域奇货流入以及增加蜀绣出口,在政治上却也在暗地里与石敬瑭眉来眼去,减缓了对关中东部的压力,好让石敬瑭能集中力量去对付天策军的东进。
在蜀国的立场上,最好的局面莫过于维持现状,而决不是让张迈统一中原。因为谁都知道,以天策军如今的威势,以张迈的野心,以中国“大一统”的政治传统,一旦让张迈统一中原,那么接下来要收拾的肯定就是吴蜀荆楚,这一点不必石敬瑭去宣传南方诸国就已经达成了共识。
所以整个中国大地目前就形成了一个相当微妙的局面:
在民间,大部分有良心的人都在或明或暗地指责石敬瑭卖国,就连吴、蜀的当政者也不例外;但在肉食者层面,赵晋鲁豫以及关中的许多藩镇却倾向于维持现状,而不想出现一个强势的中央政权,吴蜀荆楚也都减轻了对石敬瑭的压力好让他有力气去抵抗张迈。民间与官方、舆论与行动之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在政治上,各国都谨守边界,以防其它势力的军事行动,尤其是石敬瑭已经在长安、洛阳之间大肆调兵;但在经济上,各国却都抵御不了来自丝绸之路巨大财富的诱惑,在政治紧张之中仍然有一条默认的通道通向各国各地,过去几年丝绸之路的重开,不但让商人得到了巨大的好处,也让各藩镇得到了不可估量的收益,洛阳换谁做皇帝对许多人来说没什么要紧,但谁要是敢阻断自己的财路,那就等同杀父之仇!
天策五年冬天,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长安的周围早在去年冬天就已经埋下了一个可怕的陷阱,同时天策与蜀国的边境上,也有超过五万人的蜀**队偃旗息鼓。蜀国并未告知天策政权为什么要派出这样一支部队埋伏起来,如果关中平静,这支部队也许就不会有什么作用;但如果关中发生重大变故,那么这支部队会怎么样行动就很难预测了——就连蜀国的君相在事前也拿捏不准到时候自己会下达什么样的命令。
这支部队一直到开春也没什么动静,丝绸之路的交易旺盛了起来后,边境贸易的繁华掩盖了许多暗藏的东西,只是这一切都瞒不过薛复那双冷冷的眼睛。
天策六年三月,在万众瞩目之下,张迈率领万骑兵临秦北,在他兵马出动之前,早有消息飞报洛阳!
石敬瑭脸部抽搐,怒道:“张迈!他终究不肯与我共存!”从去年到现在,他已经接连派出了六拨使节,张迈却连见都不见就逐出凉州!
刘知远道:“张迈与李从珂有兄弟之名,虽然我们都知道他和李从珂之间猜忌大而情谊无,甚至他根本就没将李从珂放在眼里,但这次对他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臣认为他肯定不会放过。何况我们在割让燕云的事情上落人话柄”
石敬瑭脸部又抽搐了起来——割让燕云十六州一事他自己也觉得是耻辱而非荣耀,往常身边的人谁也不敢轻易提起此事,若换了别个人在他面前说一句“我们在割让燕云的事情上落人话柄”,马上就会被人拖出去斩首喂狗了,也就是刘知远,才敢在他面前说这话。
刘知远继续道:“张迈如今来势汹汹,必不肯与我们善罢甘休!”
旁边桑维翰道:“我主其实也不必忧心,张迈在凉州行政极为霸道,他的治下虽然政治清明,但得益的是小民,而凉兰地面上原本的族长酋长、城主番长,都受了打击,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因此中原藩镇,除了像张希崇这般的人物,其实都不怎么希望张迈东进。”
他的这一句话,点出了当前石敬瑭赖以抵抗张迈的背后力量——那就是各地大小藩镇并不希望结束这个乱世,特别是那些拥有兵力的人,除了一小部分有大义理念者如张希崇、折从远等,其他的都不希望有谁来终止他们的特权。
桑维翰继续道:“秦西诸将,心如狐狼,虽然我们也都知道他们与凉州多有勾结,但与凉州暗中来往愈密者,其人必然贪酷,其贪酷之性与天策军之政治格格不入,他们若引天策军进入关中,最初也许能够加官进爵,但随后而来的却必是眼下各种特权的丧失,想张迈若吞并了关中,以他的风格手段岂能还让贪酷之民继续盘剥百姓、鱼肉商旅?”
石敬瑭听到这里以后,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他也知道桑维翰分析的正是自己的有利之处,但按照这几句话的分析,却将天策政权描绘成清明世界,而将自己治下反衬得犹如污浊之世了,忍不住怒道:“朕之治下,也容不得官吏盘剥百姓、鱼肉商旅!”
“是,是。”桑维翰急忙应道,跟着说:“这样的人是谁也容不得的,所以张迈若得天下,一定马上就要拿这些人开刀,秦西诸将久在边疆,此等微妙干系他们比谁都明白!因此别看曹元忠在这一带卖力接纳诸藩,但张迈真的东进时,这些人拿出来的未必是迎军酒食,而是明枪暗箭!”
石敬瑭哼了一声,道:“但也说不定有浆糊迷了心窍的人,会一见西凉兵马就吓得弃城逃走了!这些人多是李从珂旧部,当初我为国家大事计才没撤换了他们,但要叫我信任他们会为国家捍边,我却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桑维翰道:“陛下说的是。要秦西诸藩为国捍边那是很难了,但要他们为自己捍边,却还有一些作用。如今关中形势复杂,已成前线,党项人一投靠了张迈,天策对关中更如高屋建瓴,这一带已不得不作为一个战场。只是我们当下要对付天策军,尚有内外两大忧患。外忧自然就是契丹,但对付天策之时,契丹既是忧患也可以变成助力。至于内忧”
说到这里,他就不敢说下去了,刘知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内忧便是民情不顺!”
这四个字说的十分隐晦,其实还是暗指石敬瑭割土卖国,举国百姓都心怀不满。
石敬瑭哼了一声,道:“我也知道此事有后患,但现在还提它来做什么!难道要我毁约与契丹为敌么?虽然我也不怕耶律德光,但现在若去要回燕云十六州,与契丹自相攻伐,那势必是自取灭亡!以张迈的狼子野心,他肯定不会因我北攻契丹就放弃东侵中原!”
桑维翰道:“是,是,这内忧与外患,其实是二而一,一而二,但我们若巧为设法,却也不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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