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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劫-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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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劫》
作者:苹果女孩儿



正文
楔子

           杞炀二年元宵节。
    这是一年中唯一不用执行“夜禁”的一日。夏唐帝都炀陵街道上熙熙攘攘,沉闷了一年的人们终于可以在今夜畅舒一年欢乐,燃放焰火,鸣点爆竹,吃汤圆,猜灯谜,每个人都忙的不亦乐乎。
    突然,东方天空火光冲天。兴奋中的人们来不及收敛内心的喜悦,怔愣的看望东边方向。不知有谁反应过来高喊了一句,众人才像浩瀚的流水,不约而同的向安府方向奔去。
    “安府着火了!”
    等到众人赶到安府的时候,早已有官兵救火。火光冲天,烈焰的火舌仿佛可以触及天宇,整个京都笼上了让人触目惊心的光亮。偌大的安府化身为火兽口中的残食,任浓烟一点一点的将其卷席吞并。周围的百姓无不看的心惊胆战,寒意侵骨。
    在官兵的努力之下,很快,安府门前的明火便已经熄灭,唯有浓烟袅袅升腾。正要继续朝前灭火时,突然有个士兵大喊一声,“卢护卫,这儿有人!”
    七手八脚的将人抬了出来,正有八具尸体,大概是在火中奋然逃身的缘故,大多已被烧的面目模糊。被称作卢护卫的人翻了翻尸体,紧紧的皱着眉头,“两名不足二十的女子,三名大约三十的女子,两名男尸,一名,大约为老者。”
    旁边站着的衙门文官忙记录下来。
    “陈力,你带着一对人控制火势蔓延,其余人,撤走!”卢护卫命令道。
    “卢”
    “人都死了,救有什么用?!”卢护卫仿佛料及下属的疑问,断然叱道,“那两名女子定是安家小姐,那三十岁的妇人定是安府夫人,其余皆是家丁。这么大的火,他们奋力逃出,依然葬身火海。”
    四周“可惜了可惜了”的声音不绝于耳,众人看官兵撤走,也都慢慢的散去。
    一场大火,将盛极一时的安府焚毁至尽。
    余下的,只是缕缕浓烟,郁散不绝。



第一章 大婚(一)

           夏唐皇宫。
    安繁锦蒙着盖头坐在床上,触目四周皆是大红。透过盖头,隐隐能看到玉鸾殿东暖阁门口挂着的一盏双喜字大宫灯,许是因为有风的缘故,宫灯晃晃悠悠的摇摆,划出一道并不圆滑的曲线,竟勾勒出一种沧桑难耐的飘零。
    她微微低头,看到了一对垂至地上的喜联。看不到上面写的什么内容,用力低眸,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最底下是个“结”字,身子微微后仰,想看的更清楚一些,腰间却一痛,仿佛硌着个什么东西。她伸出手来想要摸索,却被一旁的宫女止住动作:“娘娘,那是百宝如意柜,等到皇上来了才能打开的。”
    “嗯。”她简单应了一声,重新将身子坐的安稳。大婚规矩冗繁,随处都是有寓意之处,她虽也是大户人家之女,但也没经历过这些。悄悄一正身子,身旁又不小心触到了圆润光滑的瓷器,里面仿佛塞着什么东西,她只是手一动,便发出清脆的声响。瓶身光溜溜的让人摸了心里发冷,上面那精美的花纹却让似乎铬的她手心都疼。
    一旁的宫女大概看到她左动右动,好心的提醒道,“娘娘,请维持坐姿,呆会儿皇上来了,就要进行合卺礼。”
    她顺从的听话,伸出手来整了整手上的玉镯,让整个玉镯的镯身都露到衣服外面来,只听外面一声禀报,“皇上驾到。”
    安繁锦心里一紧,静静的等着那带着独特龙涎香味道的男人坐到她旁边。四周仿佛也弥漫了他身上的那种气息,好端端的,她竟有些喘不开气,不知道一旁的礼官说了些什么,只觉得眼前突如其来一道光亮,仿佛夜幕被闪电硬硬辟出了一道厉痕,将她哀漠的意象与残酷的现实猛地剥离开来,她的盖头,就那样飘忽忽的落到了床上。
    她将视线从坠下的盖头上转移,慢慢抬头,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深邃的瞳眸流淌着暗涌的波浪,透亮却犀利的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仿佛若不是此时情境,他会将这个镯子碾碎在他的眼睛里一样。
    那是刻骨的恨意,一辨即明。
    可是下一刻,他的唇角却微微上扬起来,带着孩子般恶作剧的戏谑,将她的无动于衷看到眼里,仿若刚才他散发出的让人惧悚的光芒,都是她做梦。
    她看着他的眼睛,也笑了起来。
    那一瞬间的恨意,凝结在眼中,偏偏化成了绚烂的笑容,流淌着,让人心痛。
    胳膊亲昵的环绕,她的玉镯与他修长手指的像是有意碰击,发出一声轻响。繁锦轻笑,温顺的低下头,他的耳朵擦着她的脸颊,一瞬而过,勾勒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暧昧。隔得如此近,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明明是昨日才相见,可她与他却不觉得生疏。
    这就是仇恨的力量,恨入骨髓,甚至已经将彼此的面容都融入到了骨血里。
    所以,她与他的日子,现在仅是开始。
    纠葛,还会很长。
    合卺礼结束,按照规矩,玉鸾殿除了礼官散去,其余太监宫女仍要留驻。景杞却一挥手,吩咐跪着的太监,“去,将朕的嫔妃贵人都叫来玉鸾殿与朕的皇后见礼。”
    那其实是明晨才要进行的礼节,可是景杞却提前到洞房之夜进行。一时间众人摸不着头脑,但是看到他眼神里散发的威严,却又不敢违抗,只能噤声而去。
    “朕迫不及待要为朕的皇后树立威信。”他转头,突然看向她,眼波如水,但是到了她的眼里,却渐渐僵硬成冰。
    “谢皇上。”繁锦低头,看到两人衣摆处依然紧打的吉祥结,轻轻的打开。那结仿佛只是一个虚晃的结,手微微一触,几乎就自动散开。
    繁锦轻笑,一切都如他们的婚姻,名正言顺,却不名副其实。
    他们之间进行的是各取所需的游戏,一切都是名义。即使曾经抗争,却依然无效。帝国最有权势的一对夫妻,在命运面前,也只能服从。
    她毕恭毕敬行礼,姿势虽然是规矩的,但是眼睛却灼灼发亮,丝毫不惧的看着他。景杞反而没笑,只是紧紧攥住了挂在颈前代表帝王之尊的佩珠。那圆润的珠子像是突然长了锐利的角,刺的他心疼。
    很快,景杞的后宫女人便赶到了玉鸾殿。因为登基才刚三载,他的后宫还称之不了庞大,但也有十来个人。
    一时间,莺莺燕燕聚于一处,花红柳绿的颜色挤到一起,繁锦看的甚至眼晕。
    “去,给皇后娘娘见礼!”他与她并坐在一起,同样的红色渐渐蔓延到了一处,竟形成了一种血流成河的艳景,犹如他们记忆中的颜色。
    她怔了怔,看着一群女人在自己面前跪下,千娇百媚的行宫礼,头上的发饰在宫烛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璀璨的似乎要灼透她的眼睛。
    “臣妾郁容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妾沐圆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妾淑桐”
    “妾宁辰”
    “妾乐悦”
    繁锦嘴噙笑意看着匍匐跪下的女人,尽力摆出最大方最和煦的仪态。她其实只觉得脑袋发胀,匆匆见礼,她根本记不准这些女人的名号,耳朵里一遍又一遍响起的,只是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声音。
    以后,这句话就要伴着自己一辈子了。她在心里闷闷的想着,犹如影子随身,摆脱不掉。
    可笑,天底下女人最羡慕的位置,她竟在大婚之日妄想摆脱。繁锦微微的笑了起来,唇角的苦涩之意毫不遮掩的流泻而出,犹如一幅生动的图画,完全印在了景杞的眼里。
    “朕的嫔妃就是这些了,后宫之事,以后由中宫做主。”景杞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的妃子,却猛然回身看着繁锦一笑,“朕在前治理江山,还望皇后给朕打造一个和宁后方,以让朕无后顾烦名。”
    “臣妾定不负皇上厚望。”繁锦跪下身子,声音清亮。
    “都回宫吧。”景杞一摆手,众嫔妃行跪安礼之后均要退出。繁锦站起身子,重新回到床上坐下。却见景杞一声威喝,“郁嫔!”
    郁嫔回身,再次行礼,不解之意笼上眸子,“皇上?”
    “今儿就在玉鸾殿歇了。”他上前一步,亲昵的揽过郁嫔的身子,唇角上扬,粲然的笑意犹如夜晚的繁星,散发出诱人的光亮。
    “皇上。”郁嫔被景杞的举动吓得惶然跪下,“按照规矩,您今晚要在”
    “朕是皇上,怎么不知规矩?”景杞看了一眼繁锦,将郁嫔虚扶起来,随即拥着郁嫔的身子款款走出暖阁,“大婚之日要在皇后寝宫玉鸾殿留寝,可没说非要留在东暖阁啊。走,朕带你去中厢房去”
    中厢房只与东暖阁相隔一个宽厚的屏风,景杞与郁嫔的一切,繁锦都听的清清楚楚。
    粗重短急的喘息,柔媚入骨的呻吟,不忍回拒的娇嗔,霸道持稳的温柔,一切的一切,繁锦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甚至还能听见因为激烈的动作床榻所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虽然这不可能。中厢房与东暖阁的床榻均是上好玉石所制,浑然天成,并无连接之处。可是,那一声声的吱吱呀呀,却依然如尖利的刀刃,划破她的耳膜,逐渐侵袭着她的清醒。
    她反过身子,想找个棉絮塞进耳朵。却在回身之间,猛地触及自己腕上的镯子。恍然间,那日的火光与血腥重现在她的眼前,混着娘亲凄厉的声音,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每一次呼吸,都夹带着此时的淫靡与那日的腥气,压抑的她几乎想要窒息。
    安繁锦,他只是为了让你难堪。她只能这样告诉自己。
    想到这里,繁锦竟然又笑了起来,她脱掉自己身上复杂的衣服,一下一下拆掉自己发间名贵的首饰,脱离了玉钗的束缚,黑缎般的亮发倾散在她的肩头。因多年未出院门而白皙的脸在黑发的衬映下,竟显得有些不入世俗的透明。
    镜中的女子,笑容恬然,美兮倩兮。
    景杞与郁嫔云雨之后,便将郁嫔遣回寝宫。他反身回到东暖阁,原以为会看到一双怒目而视的眸子,却没料到繁锦早已躺在床上,恬然的面孔,舒缓的眉头,长如蝶翼的睫毛,温顺的鼻息,一切的一切,安宁而美好。
    他忍不住凑近看一些,她的脸色白皙,犹如幼时他饮过的奶露,滑如凝脂。鼻尖小巧挺立,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倔强与韧力。唇向来都是粉粉的,比苍白胜之几分,却不及其他女儿家的唇那般红艳。
    明明是第二次见面,可为什么竟然在心里用了向来一词?明明是从未熟悉,可为什么却在脑海里清晰的勾勒出了她的形状?
    或许,一切都是因为仇恨刻骨。
    他瘫软的在床的另一侧坐下来,她的首饰与凤服搭在另一旁的宽凳上,大红的衣服随意的铺展至地,竟像是一朵美到极致的霸王花。上面的朝珠是用剔透的珍珠所成,凝结在他的眼里,雕琢成了泪花的形状。
    这原本是母后的寝宫。
    那日,母后也是自这里踏入那个帝国最华美的棺柩,从容不迫的眼神里,分明点缀着这样的泪意。他趴在棺柩前听着棺柩里渗出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却尝到了母后泪水的味道,绝望,痛楚,苦涩,刻骨。
    这样的滋味,一辈子也不能忘。



第二章 大婚(二)

           原以为自己换床之后无法入眠,却没料到竟是一夜无梦,睡的竟是出奇的安稳。
    大概是自己太累了吧,繁锦窝在被子里想着。自从安府失火,仅仅半年不足,她竟像是经历了一辈子的熬煎,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手脚冰冷,摸摸身下,几层上好的御制锦被暖暖和和的铺在身下,颜色是犹如太阳光芒一样的明黄。可是尽管如此,她却觉得依然抵不住那玉床散发的冰意,不由的抬起被角,将被子向脖颈处拉了拉。
    “醒了?”床边有暗哑的声音传来,突兀的打破清晨的平静,却让她感觉致命的熟悉。
    她连忙反身,却见景杞放大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饱满的额头,俊挺的鼻翼,微微扬起的唇角。他的眼睛一如昨日那般深邃,但却少了那分犀利的尖锐,多了几分孩童般纯稚的慵懒。两人距离是如此近,近的她几乎能数清楚他密长的睫毛。
    她看着他的眼睛,扯起嘴角,“既是在床上,就不用请安了吧?”
    景杞一愣,没想到她会说这话,脱口而出,“朕以为你会大惊失色,问朕如何在你的床上。”
    “那是规矩。”她缩缩身子,像是害怕冷,将脖颈以下位置都融入被子里,只留个头在外面,“大婚当夜,您应与皇后同寝而眠,这样才会不授人以柄。”
    “昨天与郁嫔的一切,只是为了让我难堪。”她笑起来,直直的看向他的眼睛,“如果我没猜错,您一定下旨让郁嫔封口,让那些妃子封口。”
    “好个聪明的安繁锦!”景杞也笑了起来,微微一动身子,两人穿着的里衣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繁锦下意识的往床里一缩,“可是,只猜对了一半。”
    她的眼睛里簇起一团疑惑,原以为他要继续说下去,却看他掀开被子,猛地扯起床帘,一片光芒渗入眼中,耀的她几乎要渗出泪珠,眼前瞬时化成一片朦胧。
    “喜贵儿!进前伺候!”他迈下床,起身。
    夏唐规矩,册立皇后三日举国同庆。今日不过第二日,仍是热闹的时候。景杞在定乾殿设宴,与臣民同庆大典。
    景杞与繁锦并坐一起,微微含笑着接受众臣的恭贺。先皇旨意,景杞大婚前,须有王怀远,陆长河两权臣共同辅政,自大婚以后方能亲政,真正的权倾天下。
    所以,景杞庆的,不仅是册立皇后,更重要的是,终于将权利掌握到自己手里。
    觥筹交错间,群臣手里的酒樽辉映出沉闷柔和的光。繁锦原本就不嗜酒,饮酒也是浅尝辄止。所以景杞已经饮完五樽之后,她的酒樽里的酒依然清澈的可以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大殿笼罩着浓浓的酒香,熏得她脸微微发红。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樽,刚要举头饮尽,却听下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臣王怀远率群臣,贺吾皇皇后万年悠长,早生贵子。”
    搭在腿上的手背突然感到温热,繁锦下意识一抽,景杞已经紧紧的握住了抬的手,他微微蹙眉,眼睛里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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