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 作者:夏嘉萦(文秀网2012-08-27正文完结)-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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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木讷地坐在床边，呆呆看着灯火，眼中全是伤心。

他慢慢走过去，她伸手打翻他手中的盘子，盘子落地，碎成两半，在灯光下，沿边的玛瑙闪着五彩的光。茯苓糕掉在地上，暗黄色的糕点在烛火下半透明明的，看上去可口好吃。他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

她垂下目，声音嘶哑：“你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她的声音一下下低下去，“白卓，他是为了救你才死的。”她的眼里什么也没有，空空洞洞，连滴泪也没有流。

“白卓，我告诉你，我爱的是银珏，不是你。”她竟在笑，似是一种报复，看他眼中的希望渐渐倒塌。心里却依旧觉得空荡，什么也抓不住，仿佛什么东西没了似的。

白卓的指甲钳进自己的肉中，他突然抱住她的肩头，声音又低又沉：“我希望死的是我。”

若是我，你可会忘记那些仇与恨。

他站好，脚步沉重的如同注铅，一瞬间觉得累了。他慢步走出房去，漫天月华洒下来，他闷哼了一声，伤口原来这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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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一天，就这么点~~~别打我


＇35　情迷乱？玉换骨（二）＇

　　醨箫踏着月色走来，手不离酒，石阶上偶尔洒上几点。“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朗声念道。白卓淡淡看向他，醨箫素来如此。月华侵入白卓眼中，眼角被阴影拉的格外长。

“白老兄，今日取来的三生酒，你可是没好好品，这酒愈饮愈醇。”

待白卓踏上石阶，醨箫已经坐在院中的八角亭中，自斟自饮。白卓轻轻一点脚，已然飞到亭中。醨箫翻过一只青花卧足杯，执起一把和田白玉莲瓣酒壶，壶中酒水慢慢倾泻下来，衬着满天月华，如同东海姣好的水晶。

醨箫似是想起许些事，音色中隐着几分痛意：“白老兄，你现在可明白，这世上怨恨别离，抵不过，却该爱时不敢爱，敢爱时她却已将你推远。”醨箫眼中迷离，似是将三生览尽，其实，他未必不知道她在哪里，却只愿在此等候，彼此相安。

白卓执起杯子，醇酒入口，勾出无限回忆。

“那孩子魔性发作的时候是会伤人的，你带着应当万分小心，”说罢，醨箫从袖中取出一卷黄帛，递给白卓，“天帝的通缉已经传来迟亭。”他只略略一提却不再说下去。

“你我还有天帝、星垂一行人皆是一同长大，便是属你对男女之事开窍最晚，”醨箫荡了荡杯中酒，酒蓦地变为妖艳的红色，如同*，“我与她……全然没了希望……老兄，感情之事，便是随兴而为……莫要如我……”

酒神似是有了几分迷糊，趴在桌上，手中酒杯松开，顺着石桌滚下落地，粉身碎骨。

白卓叹了口气，一只手撑住额头，猛饮了一杯三生酒。

眼前，似有漫天梨花飘落，时光似是回到了千年前的那个下午。归霜被他送去昆仑修行，净醒殿内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只白兔，静静蹲在梨树下伴他弹琴。他伸手一把抱起它，其实他怎会不知道，那便是她。

他知道她想念他，所以变为一只灵兔，所以亦不揭穿。只抚摸着她温暖的毛，然后将她放走。

万年光阴，有太多这样的时光，他眯着眼，眼中微醺的醉意。是就醉了人，还是人自醉，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归霜“啊——”一声尖叫地惊醒，满头大汗。她梦见自己手执着剑一路杀戮，满地的血腥。她睁开眼，茫然看向四周，满地倒下的仙娥，血腥味飘进她的鼻中。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些人，是她杀的……怎么会这样。

脚下是光滑的大理石，熟悉的地毯，这里是净醒殿。她不是在迟亭么，闹着要师父给她做茯苓糕吃。她抱住头，她是怎么了。

天界的天空灰灰暗暗，被怨气所扰，细细密密地下着小雨。白卓赶到时，看着满地的狼藉，血腥席卷着整个净醒殿。她一个人抱住头，茕茕孤影拉到屏风上。

他走过去，轻声说：“归霜，没事了。”

她双眸中惊恐未定，“师父，我是怎么了？”她嘤嘤地哭着，如同猫爪挠着他的心，虽然轻，却锋利至极，又痛又痒。

他抱住她的头：“师父带你去看病，好吗？”

她乖巧地点点头，顺从地随他走。

天界怨念四起，天兵天将并不会那么快赶过来。他抱起她，向下界飞去。

魔性在她体内四处乱窜，时好时坏，他根本不知道，她还会发生什么状况，只好把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告别醨箫之前，醨箫曾嘱咐道：“老兄，她在，天界便是有救的。”

其实他早就知道，她是神魔之体，能开启神魔井便亦能了却万千怨念，只需她以身祭井。他抱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只想牢牢将她圈在怀中。大概是因为累了，她靠在他的胸口便沉沉睡去。

“神尊，请留步。”

白卓停住脚步，身前袭卿一袭紫衣，英气逼人。袭卿只身前来，白卓处事不惊，只静静等他的后话，只听她道：“此次天界遭难，神尊亦有教徒无方之责，天帝有令，只要神尊亲手处死这个逆徒，取其丹元，便既往不咎。”

归霜似是醒了，她依旧有几分后怕，恍然睁开眼，动了动。白卓放开她，她见眼前是袭卿，不由唤了声：“袭卿哥哥。”

袭卿身体一僵，白卓已经接话：“我绝不会伤她分毫。”

归霜神色清明，问道：“袭卿哥哥，你怎么来了？”话音甫落，袭卿已经扬起右手，使了一道法术，无数冰柱接踵而至。白卓一把把归霜挡在身后，手中幻术瞬息万变，冰柱一一幻化为水。

归霜突然从白卓身后走出：“袭卿哥哥，你怎么了？”

袭卿眉一蹙，冷冷勾出一丝笑：“不记得了吗？开启神魔井、大闹天界、杀害我父君……”

白卓厉声道：“住口！”

归霜一张脸已经变得煞白，惊恐的抓住白卓的衣袂：“师父，袭卿哥哥说的是真的吗？”他见她这般模样，心中翻江倒海，却不知如何回答。

袭卿走进她，靠近她的眼睛，四目相对，不只是悲伤或是其他，只低低叹了句：“原来你真的不记得了。”他突然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面颊，她惊恐地缩在白卓的怀里。他望着她，疼痛袭上心头，一阵又一阵的发麻。

他收回手，手附在身后，“我已将话带到，神尊好自为之。”

她脑中一片混乱，只一遍遍问：“师父，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你已经忘了，不要再想。”

一句话，五雷轰顶，是真的。一阵眩晕，她扶住额，似有什么东西慢慢充斥着身体，忽冷忽热。她犯了杀戒，连累了白卓，无数东西压上心头，她脑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那样清晰。

“是不是杀了我，师父就可以回天界？”

白卓揽住她，“别乱想。”

她身上忽冷忽热，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泪眼茫茫地看向他。他发觉了她的不对，将她揽的更紧，问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带着乞求的目光看他：“师父，你杀了我，好不好？”明明带着小女儿情态的撒娇，他听来却那么刺耳，什么地方痛的发麻，如同一只巨蟒死死纠缠，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轻轻吻住她的额头：“不好，师父舍不得。”

她突然反手抱住他的腰：“师父，归霜很痛、很痛……”她抱得很紧，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心，好痛……有好多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心好痛……”

她的手钻进白卓的袖口中，握着一把冰冰凉凉的东西，她微微离开白卓的胸口，她对上白卓的瞳孔，声音很低，蛊惑道：“师父，杀了我……杀了归霜……”双颊流过两行泪。

她的手迅速一抽，一把匕首握在她手上，眼见要插…入她的胸口，白卓手一伸，已经被握在白卓的手中。血一滴滴滴在她的衣服上，染成万千红梅。她惊得松开手，神智又一时清明起来。

“师父……”她握住他的那只手，拼命的擦他的血，他另一只手反握住她的手，道：“不怕，有我在，别那么傻。”

她浑身都在痛，他也在痛，却唯有这样，她才能好过，她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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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各种纠结，我也写的好纠结呀~~~飘过~~~


＇33　情迷乱？玉换骨（三）＇

　　她闹得累了便又沉沉睡去。她的神智这样时好时坏，他满心忧愁，只想着快些带她去凤凰山。他隐去仙气，牵了一匹白马来，直奔凤凰山。

尘土四扬，一路行的极为顺利。突然，万里碧空之上出现一块极大的黑洞。白卓手握缰绳，不由一扯，马便停了下来。碧空黑洞，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难道最后一丝怨念也压不住。

来人着一袭青螺长裙，轻纱扬起，遮不住她脸上的焦急，“神尊请随我回一趟天界。”

白卓揽住归霜的腰，她的腰细长柔软，不盈一握。如今她这样弱不胜衣地靠在他怀里，他的心不由*去。

“为何？”他的发被风吹拂的散乱，与她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偏偏在这时她清醒了几分，微微撇开脑袋，发丝牵动，轻柔地喊“痛”。他轻轻理顺她俩的头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那仙娥接话道：“灵烟神女，不愿祭血，劳烦神尊……”

一月一滴心头血，不得早一日亦不得迟一日。如今天界危在旦夕，若是没了这滴血，随时可能崩塌。白卓心中暗暗思忖，马停住不动。归霜听到“灵烟”二字便醒了大半。白卓突然翻身下马，顺手将归霜也带下马。

归霜颔首，略带着害怕的情绪：“师父不会丢下归霜一个人的，对不对？”

他在她身边划了一道结界，她恐惧地拉住他一方衣角，丝绸顺滑，仿佛水中鱼，随时都可能溜走，“师父……”

他轻轻抽出衣角，柔声道：“别任性，我很快就回来。”说罢，他已经消失在云雾之中。

她慢慢蹲下，似有什么东西一遍遍冲击着她，是灵烟神女。记忆涌现出来，如同一场盛大的幻宴，水神、银珏、神魔井……魔性在她体内撞击，她一一想起来。原来到这个时候，他还可以因为灵烟放下她不顾。

心口如同火灼，嘴又干又涩，有一股力量顷刻之间，倾注全身。

“啊——”释放的呐喊，所以力量一瞬间破出身体，结界此刻仿佛脆弱的琉璃碎成无数块。除了痛，她不知道还剩下什么。

眼前出现的女子一身芙蓉金广袖长衣，璎珞垂在地上，手中的女绢扇轻轻摇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归霜自嘲地一笑，她不是在天界么，她不是闹着不肯祭血么，怎么出现在这里。灵烟靠近她，合上绢扇，抵住她的下巴，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带着揶揄之色，“你可看清楚了，你在他心中始终及不上天界。”

是什么一下下抽着她的心，她不是早该没有心了吗。他说，他不能没有她。可是她还不及冷冰冰的天界。她以为他可以放下天伦纲常，可是，回了天界，他便什么也不是。

她默默掐诀唤出长剑，执剑向灵烟刺去。灵烟突然花容十三，虚弱地倒在一边，手臂上不深不浅划了一道口子。此时，天上一道惊雷劈下，“罪神归霜，开神魔井、刺杀蓬莱岛主、血洗净醒殿，如今意欲谋害灵烟神女，罪不可恕，看罚——”

云端带着金甲的男子，手握重锤，向左手的盾重重一锤，一道闪电劈下。归霜嘴角勾出一丝冷笑，那一剑，灵烟明明可以躲过去。原来是这样……

突然无数冰花齐齐飘来，挡住闪电。

袭卿踏着五彩祥云，翩翩立于云端：“翔雷神君，手下留情。”

那位翔雷神君便是雷公，性情亦是雷厉风行，只听他道：“蓬莱岛主可是来救这个妖女？”

袭卿斜了一眼归霜，分明是冷酷无情，却偏偏若有若无带了几分柔情：“神君说笑了，父仇不敢忘。只是，这六界之内，能救天界的，恐怕也只有她。”

翔雷神君已然明白，冷哼一声，“天帝那边便交予蓬莱岛主了。”说罢，已找不到人影。

袭卿看向灵烟：“前辈，祭血之事，神尊已前去。”话说的恰到好处。

灵烟嫣然一笑，“天界罪人，想来蓬莱岛主定会秉公，天帝那里灵烟定会为蓬莱岛主报上一功。”

“多谢。”

归霜心中如万只蚂蚁再爬，她看向袭卿：“为什么？”

袭卿慢慢蹲在她面前，他手指冰凉，触在她的脸上冰冷入骨，她从来都记得，他的手指温暖，被他这样一触，头向别处移了移：“每次只要你一唤‘袭卿哥哥’，我便放不下你。”

她闭上眼，心狠狠一抽，终究是她负他。

“归霜……”他拉起她，将她扶上马，“你最后叫我一声‘袭卿哥哥’好吗？”轻轻柔柔的声音拂上她的心头，悲凉感侵袭而上，她声音中带了哽咽：“袭卿哥哥……”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道：“骑这马，它会将你带到神尊那里去，”他顿了顿，“要记得，我们再见面，便是敌人，我再不会留情。”

她咬住唇，死死忍住眼泪，凉意袭进眼睛。她用力点点头。马被狠狠一抽，疯狂地跑起来，她抱住马脖子，不敢回头，她害怕，一回头泪水便倾泻而下。她谁都不欠，唯独欠他良多。

马一路狂奔，归霜胃中翻江倒海，不知到了哪里，白卓从天而降将她抱在一边。她捂住胸口，干呕起来。白卓站在一边，默然不语。

归霜瞪他一眼，声音凉薄：“我不想再见你。”

她的神智全然清明起来，他动了动，道：“神魔井若被怨念纠缠崩塌，你母神一样活不了。”

她抬起头，伸手猛力一推，奈何力气太小，反倒是自己倒下去，他拦腰扶起她。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白卓，你没有资格说我母神。”

四周万籁寂静，他亦不再说话，只抱她再次上马，向凤凰山奔去。她身上又忽的时冷时热，她蜷在他怀里一声不吭，双唇已经冻得发紫，上下两排牙齿碰撞战栗。他亦察觉出她的不适，“哪里不舒服？”

她想去推他，但冷的发麻，只能抱住自己，“不要……不要你管。”

他将她往他怀里搂了搂，温黁的气息传到她身上，他闻声道：“再忍忍，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