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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公卿-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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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着铜镜梳妆,寻思这事时,她突然想起了皇兄曾经说过一句:琅琊王七样貌如仙,性子似狼,此人不作为也就罢了,一有作为,必是雷霆万钧,很吓人的。
她是不想相信的,可她想来想去,不知怎么的,脑海中老是出现他的身影。于是,这么一早她就出宫了,她想与他说一二句话。
可是,现在不用他开口了,就在刚才,刚才在人群中,他朝自己瞟来了一眼。那一瞟,极清明,极透彻,却也极冷漠,那是一种对她的生命不屑的冷漠。几乎是突然间,她知道了,那事真是他干的他是在警告自己,在命令自己放手。
前不久,他只是说了自己两句,宫中便满是流言和取笑,令得自己好不难堪。现在的他,明显是没有耐性了,还是忍一忍,以静制动罢。
低下头来,把泪水掩在广袖中,九公主低声说道:“走罢。”
“是。”
不一会功夫,陈容便回到了道观。
稍稍梳洗一下,陈容便跑到了后山中。还没有靠近,她便看到山谷上停着一叶扁舟,尚叟和一个削瘦的汉子正在交谈着。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些仆人。
看到陈容走来,众人同时一礼。
陈容点了点头,她快步走到那扁舟前,围着它绕了一圈后,陈容朝那削瘦汉子说道:“现在可以开始了?”
那汉子是个庶民,面对陈容这种名满建康,出入无白丁的大人物,连头也不敢抬,
“是。”
“那开始教我了。”
“是。”
那汉子率先跳上轻舟,这人一对上水,脸上的拘谨胆怯便消失了,他背对着陈容说道:“仙姑,这划舟很容易的,主要是使力的法子。”一边说,他一边比划。
陈容认认真真地听着,时不时地按他所言,划上几下。
她这人,练有武技,平衡功能是强的。现在又有心学习,不过一刻钟,便明白了其中的窍要,当她荡着舟在湖水中转了一圈后,已显得有模有样了。
一杆撑远,陈容格格一笑,对着尚叟叫道:“叟,我会了,你给他一匹绢,送他回去吧。”陈容的声音一落,那个被河风吹得又黑又干的汉子连忙跪下道谢。他的声音中尽是惊喜:一匹绢啊这么简单便获得一匹绢,还是给这些贵人办事有想头啊。
刚刚学会划舟的陈容,对此道是乐不思蜀。她一遍又一遍地荡着舟在湖水中转悠,转着转着,她还放声高歌起来,“彼狡童兮,
不与我言兮。
维子之故;
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
不与我食兮。
维子之故,
使我不能息兮。“
她的歌声清亮高昂,这缠绵相思之句,竟吐出了几分愉悦敞亮。唱了两遍,陈容蹙起眉头,暗暗忖道:怎么唱起这种诗来了?没的惹得此心又乱。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撑着舟,向回荡去。
还没有靠岸,一个清亮的少年笑声传来,“一来便听到你唱情诗,我说你这妇人就不能显得深沉超脱些?”
这声音,正是孙衍的。
陈容欣喜抬头,望着这个长袍翩翩的美少年,瞪着双眼,却喜笑颜开地叫道:“谁叫你偷听的?”她斜睨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奇地问道:“怎么打扮成这样子,你要出门吗?”
孙衍推了推头上的斗笠,回道:“你不是很想逛逛建康城么?我今日来,便是陪卿一游。”
陈容大喜,她一个箭步冲出,纵身跳到岸上,陈容双眼放光地说道:“当真,当真?”
孙衍哈哈一笑,道:“自是当真,我放心,我这次带了十个高手。若是你还担心,你那皇家护卫也可以跟去。”这些皇家护卫,排场很大,而且也不习惯听陈容指挥,因此陈容今天早朝时都没有带上他们,这时私游,更不会想到带上他们了。
他笑到这里,伸手朝着陈容肩膀上一拍,挤眉弄眼地说道:“阿容。”
陈容转头警惕地瞪着他。
孙衍咧了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温和可亲,“阿容,你便扮成今晨时的模样。”在陈容兀自警惕的眼神中,孙衍摸了摸后脑壳,吞了下口水说道:“嘿嘿,你不知道,那醉红楼中出了一种极品好酒。她们说,只接待盖世才子,嘿嘿,还接待绝世美男。”
他双眼笑眯成一线,又咽了一下口水,颇为得意地说道:“你想啊,我们两人站出去,不管怎么着,总有一个算是绝世美男吧?”见到陈容瞪大了双眼,他连忙跳出一步,急急补充,“这不是为了稳妥吗?哎,你是妇人,不知道那酒,啧啧,”他狠狠咽了几下口水,那后面的话,便含糊不清了。
陈容瞪着他很是认真的模样,再三判断他不是玩笑后,不由哧地一笑,点头道:“好。”
“答应就好,走吧走吧。”
当下,两人回到房中换好衣裳。
因孙衍催促很急,陈容扮了裳服便跳上了他的马车,在十个护卫地筹拥下,向着城中驶去。
马车前进的方向,正是那醉红楼所在。
还没有靠近醉红楼,便是一阵馨香扑鼻而来。只见阁楼上,五六个盛装美人正在朝着楼下顾盼着,指点着。
就在这时,孙衍突然叫道:“且慢。”叫了一声,见驭夫没有反应过来,他又急急叫道:“赶上那车,赶上那车。”
他指的,是一辆刚刚从醉红楼中驶出来的粉色马车。
驭夫应了一声,连忙驱车靠近,孙衍伸出头来,朝着那辆马车的驭夫瞪了又瞪,瞪了又瞪,好一会,他突然叫道:“孙林公,不知何方佳人,令得你弃名背姓,自吴地跑到这建康,数年不返,为人马夫?”
他的声音中有点愤怒,那瞪大的双眼,还燃烧着火焰。
粉色马车车帘一掀,一个**和一个婢女惊艳地盯着孙衍。便是醉红楼上,也有二个美人目光一凝,朝着孙衍望来。
粉色马车的车夫长叹一声,转眼看向孙衍。这人两颧高突,眼睛内陷,长颈长腿,初看只是瘦削平凡,细细一品,却颇有一种寥落古朴之风。
他看向孙衍,叹了一口气,道:“竖子,好好的你叫什么叫?这样一来,我还怎么在主家混得下去?”
孙衍气结,他伸手指着这人的鼻端,颤声道:“你,堂堂江东孙吴的嫡系子孙,你居然置身为仆?”
“谁说我是仆人了?”车夫翻了一个白眼,“我在这方家,平素管理酒窖,偶尔出任车夫。”他长叹一声,喃喃说道:“好不容易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了这盖世美酒。还没有尝过瘾呢,便被你这小子叫破。哎,晦气,晦气”
这车夫似是极为郁闷,纵身从驭座上一跳而下,拍了拍灰白破烂的衣袖,摇头晃脑地向前走去。直到他走出十来步,孙衍才急叫道:“阿叔,你去哪?”
与他的声音同时传出的,还有那粉色马车中的**,她急得直顿足,“寻叟寻叟,你这是往哪里去?你,你不能把我们丢在这啊。”
哪里知道,两人越是叫,那车夫走得越快,转眼间,那瘦削得仿佛风一吹便会飘去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众人眼前。
陈容见孙衍不动,悄悄说道:“不派上一人跟着?”
好半晌,孙衍叹道:“他不愿意,强求何益?”连连叹了几声气,孙衍颇有点意兴索然,便令驭夫转过头,在城中随便转转。
马车摇晃中,孙衍一直闷闷不乐,好一会,他朝着几上重重一捶,怒道:“当真是胡闹之极为了美酒,堂堂东吴名士,堂堂孙家的嫡系子孙,竟弃家弃业,隐姓埋名?这人,太也不想事。”
陈容见他怒不可遏的模样,掩嘴一笑,“颇有名士风范呢。”一言吐出,孙衍便朝她狠狠瞪来,陈容一见,连忙陪着笑,伸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捶起背来。
在她的敲击中,孙衍轻轻哼了哼,向后一倚,闭目享受起来。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转向了偏静一些的街道。这街道有点眼熟。陈容定睛瞅了瞅,突然记起,这地方便是她那兄长所居的巷子。
就在这时,前面的巷道处传来了一个尖哨的女子叫骂声,“你这个杀天刀的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不过是去找你妹子说一说,这么点小事你拖到现在,我,我打死你这个废物”
叫骂声中,一个肥胖高大的妇人冲向一个瘦削的男人,她冲得很急,转眼间便冲到了那男人的面前,挥起那肥大的手,只听得“啪啪”两声,只两巴掌,那男人已被她打得倒退几步,缩到了墙角里。
在这一连串尖哨的叫骂声中,陈容慢慢挺直腰背,她朝着驭夫低声说道:“停一下。”
孙衍听到她语气不对,回过头来,见她盯着那巷道中的两人,不由问道:“他们是谁?”
陈容沉默了一会,“我兄嫂。”
“什么?”
陈容昂起下巴,她朝着孙衍低声说道:“我先下去,你看情况再来。”
孙衍点了点头。
陈容跳下马车,缓步朝那巷道走去。
走出十步,她便置身于阴暗的巷道中,盯着那缠斗成一团的两人,陈容沉声命令道:“住手”
她这喝声一出,正没头没脑地纠缠成一团的两人如受电击,停了下来。
两人同时向陈容看来。
一见是她,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陈家大兄欣喜地叫道:“阿容,是你?你回来了?”
与他的叫声同时传来的,还有陈家大嫂提高的大叫声,“哟,是小姑子啊?太好了,你终于来了。”她胡乱朝着陈家大兄的衣裳拍了拍,又把他的衣襟扯整齐,然后满脸笑容地迎向陈容,亲热地唤道:“亲人就是亲人啊,你看,我们一有难,小姑子你就来了。”
陈容静静地看着两人,盯向陈家大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家大兄瘦削的脸一黯,他还在这里犹豫时,一旁的陈家大嫂已迫不及待地叫道:“小姑子,是这样的。咱家不是有两间店面吗?那店面被一贵人看中了,要强索了去。大嫂知道小姑子是个在权贵面前吃得开的,想你去说一说。”他的话音一落,陈家大兄已恨声说道:“别拿这话又来骗我妹子,那是你的兄弟拿店面作赌,输给了人家。”
他不顾自家婆娘怒目而视的表情,拖着刚被踢伤,一拐一拐的腿走上前来,朝着陈容叫道:“阿容,你休要搭理,摊上这样的事,你没得清净的”
几乎是他的话音一落,陈家大嫂已是气得尖叫一声,低头便向陈家大兄背上撞来。
可能是陈容的目光太冷,陈家大嫂眼看就冲到了自家男人背上,一眼瞟到陈容的脸色,不知怎么地,腿有点发软,身子一歪扶住了墙壁,停了下来。
陈容暗叹一声。
她抿着唇,沉声说道:“既然是这种泼妇,兄长为什么还不休了她?”
声音一落,一阵鬼哭狼嚎的啕啕大哭声惊天动地地传来。却是那陈家大嫂朝着地上一坐,双手拍击着地面,捶胸顿足的嚎哭嘶喊着,“老天啊,你开开眼啊,世上怎会有这种没上没下的小jian货?老天爷啊,你睁眼看看吧,这个小jian货在叫他的兄长休妻啊”
哭嚎声惊天动地,引得路过的人纷纷顿足,转向这里看来。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越过陈容,来到大嚎着的陈家大嫂面前。就在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时,她眼前寒光一闪,转眼间,一柄寒光森森的长剑,抵上了她的肥脖子。
陈家大嫂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那高亢响亮的嚎哭声陡然给卡在咽中。她瞪大浑黄的双眼,颤抖不已地望着近在方寸的利剑。
见她终于住了嘴,孙衍回过头来看向陈容,问道:“如何处理?”
陈容看向了陈家大兄,沉声说道:“大兄。”顿了顿,她的语气带着恼怒和恨铁不成钢,“我现在钱粮不曾短少。如果大兄愿意休去这妇人,阿容将尽全力让你过好一些。如果不愿,那我们依然是再无干系的路人。阿容我,也将是最后一次唤你大兄。”
陈家大兄望着陈容,又望向孙衍。
虽然处于阴暗的巷道,他一眼便被孙衍那种来自世家大族的气质所慑。嘴张了张,陈家大兄讷讷说道:“阿容,这,这事,这是大事,不能如此草率。”
陈容恩了一声,回头就走,“如此,那兄长多思量几日吧。”她在临走前,朝孙衍抛去一眼。
孙衍与她心意相通,马上明白了陈容的意思。当下,他压在陈家大嫂肥脖子上剑收了收,盯着她,冷冷说道:“恶妇,小心一些。若是你再爪子敢挠一下,小心你的手”
就罢,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陈家大嫂呆呆地看着一前一后离去的两人,几乎是突然的,她冲了起来,朝外冲去。
转眼间,她便冲到了巷道口,望着那对施施然跨上马车的男女,又看向紧紧跟随着他们的十个护卫,还有那华丽的马车,陈家大嫂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痰,呸地一声说道:“真是个浪蹄子,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话是这样说,她的脸终是发青的。
一上马车,孙衍便懒洋洋地说道:“对这种贱民,何必大费周折,你不喜欢,我派人杀了那恶妇便是。”
陈容低下头,好一会,她低声说道:“我不能替大兄决定他的人生。”
她转过头,朝着孙衍一笑,说道:“这些事很没意思,我们继续逛我们的吧。”
孙衍点了点头。
他朝着后面一倚,直直地盯着陈容。
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陈容笑道:“看我做甚?”
孙衍兀自盯着她,叹道:“阿容,你为什么要出家呢?出了家,这一生注定孤苦。我,我。”他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说道:“不到建康,不知琅琊王氏权势之盛。阿容若想脱离这道姑之身,还得求助王七郎。”
陈容瞟了他一眼,闷闷说道:“谁说我要还俗?如此甚好”
孙衍摇了摇头,低低说道:“无亲无故,无依无靠,老了举目无亲,怎能说好?何况,阿容你又是一个喜欢热闹的。”
陈容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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