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折莲 作者:雨泠檐(晋江12-08-09完结)-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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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说得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你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谎话，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么？〃
　　
　　他俯□看着镜眠已经在瞬间开始积聚泪水的眼眶：〃不要哭，在我这里没用的。镜眠，你不是很看不起那些围着我转的女人么？那你告诉我，你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你倒是告诉我，镜眠，你说你为了什么？〃
　　
　　她感觉到眼泪滑了出来，慌忙用衣袖抹掉。她没有想到，墨疏居然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她做的事情，她犯的傻，她为他每一点每一滴细小的开心与失落，他都知道。
　　
　　他看得一清二楚，撇得一干二净。
　　
　　〃今晚要给我侍寝么？〃墨疏看着她颤抖的双肩，近乎无耻地冷笑着：〃你不是喜欢我么，来啊，和我睡。〃
　　
　　〃别说了……〃镜眠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声音都在颤抖：〃对不起，君上……我……回去了。〃
　　
　　墨疏斜倚在床脚，几乎是侮辱性地道：〃书借你了，拿回去看吧。〃
　　
　　镜眠摇摇头，将手里的莲界史放回桌上，转身向外走。
　　
　　墨疏就那么看着她走，没有表情，也不说话。她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了下来。
　　
　　〃又后悔了？〃
　　
　　〃即使对你而言我已经没什么颜面可言，有几句话我还是想对你说。〃
　　
　　墨疏只是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你说的对，我是很喜欢你。在你看来仅仅是众多围着你转的女人之一，但是我想的却远没有那么多，我什么都不懂，不会勾心斗角，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甚至有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迟钝得无可救药。但是我从没像喜欢你这样喜欢过任何人，从来没有过。〃
　　
　　〃你问我在干什么，可是墨疏，你清不清楚你自己在干什么？关我，然后把我放出来，让我留在云宣殿，然后你走了。我在这里吃尽了苦之后你再回来，现在又把我这样撇一边视而不见。你对我时好时坏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说，你不放我走也没什么。那是因为我喜欢你，于是我都可以忍受。〃
　　
　　〃但是我真的不明白你能在剥落我最后一点颜面的过程中能够得到什么乐趣。如果践踏我的感情让你觉得很满足，那我实在无话可说。不管怎样，希望你在伤害我的同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她不清楚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把这些话说出来的，仅仅是脑海中的一片空白，然后这些话就已经不受控制地说完了。却没想墨疏突然道：〃慢着。〃
　　
　　她知道自己现在挂着泪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并不想转身。只哑声道：〃还有什么事？〃
　　
　　没有回答，片刻，她只觉得一个温润的怀抱从背后贴了上来。
　　
　　镜眠一时无言，恍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脸颊上竟已又湿了一片。
　　
　　她觉得应该推开他，但是却又觉得根本没有力气。吸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气，她就像是被卡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却已经无法拒绝。
　　
　　墨疏托着她的头后，让她转过脸来——丝毫不强制，温柔地抵着她的额头，温柔地俯□去，和她接吻。
　　
　　于是镜眠几乎没有任何意外地再次沦陷了，刚刚哭过的感觉，唇齿间依稀还带着涩然的气息。和着他缠绵的亲吻，清浅却又沉溺。
　　
　　半晌才结束的纠缠缱绻，墨疏依旧抱着她，两个人呼吸都有些紊乱，彼此交错在一起。
　　
　　镜眠愣了一愣，推开了他：〃……君上，我要走了。〃
　　
　　她对他的反反复复毫无抗力，如果不想被伤害，只能狼狈逃离。
　　
　　墨疏立刻去拉她的手，不过只是触碰了一下就立刻松开了：〃嗯，去吧。〃
　　
　　在她拉开门的一瞬，他终于还是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唤：〃镜眠。〃
　　
　　语气间竟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了？〃
　　
　　〃明天晚上过来，好么？〃他顿了一顿，仿佛下定决心似的：〃你说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如果我……唔，算了。明天晚上你来，我有话告诉你。〃
　　
　　




☆、19　镜中梦

　　
　　镜眠心情莫名地很好。
　　
　　没有什么事情，居然还早早起来出去。不为什么，只是想走走。
　　
　　清晨的雾气散了些，云宣殿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线中。檐角的琉璃瓦闪着一条淡金色的光晕。
　　
　　几乎没有什么风，柳丝低垂着，一切都很安静。
　　
　　这时候从外面回来，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了轻轻的嬉笑声。再走两步，突然有个人迎面跑过来。
　　
　　她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躲。却没有躲过去被迎面撞了个正着，她疼得呲牙咧嘴，抬头疑惑地看看那人，不认识。
　　
　　唇红齿白的少年，一副好相貌，但是不知为什么眼睛被一条黑布蒙着。
　　
　　难道是看不见？
　　
　　就在这么一个愣神的工夫，那少年却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袖管，哈哈大笑起来。
　　
　　莫不成还是个疯子？
　　
　　云宣殿的后院不是什么人都想进就进的，这个少年估计也是误闯。镜眠也懒得管他，让洛翎发现了自会赶他出去。她只是一句话不说想把袖子抽出来，却没想到这少年却死死拉着她不放：〃你耍赖，我已经抓到你了！〃
　　
　　〃我不认识你！放手！〃
　　
　　听她的声音，那少年明显愣了一愣，然后一把扯下了自己眼上的布。叫人惊讶的是，他不仅不瞎，而且有相当漂亮的一双眼睛。原本就很不错的五官配上这样水灵的眼睛，虽然略嫌秀气，但是镜眠不等不承认这是一个美少年。
　　
　　〃你是……〃
　　
　　〃砚平，你怎么……姐姐？！〃夏书匆匆跑过来：〃姐姐，你回来了？早上你去哪里了？〃
　　
　　〃我出去转转，有事？〃镜眠有些迷惑，看看夏书，又瞥了一眼那个叫砚平的少年。
　　
　　只见他表情有些尴尬地后退两步，欲言又止，最后低声道：〃你们先聊，我走了……〃说完便转身走出了院子。
　　
　　镜眠道：〃他是你的朋友？〃
　　
　　〃算是吧，他是宫主的书童，我们也刚认识没多久。〃
　　
　　镜眠点点头，墨疏的书童。她之前是听过这么一回事的，墨疏有大概那么十几个书童，都是不同的人送到七折宫来的〃礼物〃。和那些姬妾其实性质是一样的，墨疏就把这些人都编为〃书童〃，在云宣殿附近找了个地方安置他们。
　　
　　无怪乎砚平长得如此美貌。
　　
　　他和夏书玩得倒是挺开心。
　　
　　想到这里，镜眠忍不住又以暧昧的神色看了夏书两眼。小丫头立刻皱起了眉头：〃姐姐，我真的是今天第一次见到他。他是新来的，误闯到这里，我闲的无聊，你又不在。真的，真的……〃
　　
　　〃你急什么，我又什么都没说。〃
　　
　　〃姐姐！〃夏书眨眨眼，立刻换上了委屈至极的表情，抱着镜眠的胳膊恐怕下一刻就要哭出来。镜眠深谙她这一套，却又偏偏无计可施，无奈道：〃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不行，不行。〃夏书摇头，依然抱着她不放手：〃姐姐陪我玩。〃
　　
　　〃我们到屋里去好不好？〃
　　
　　〃不行，就要姐姐陪我玩。〃
　　
　　〃夏书，你多大了？〃
　　
　　〃不行，就要姐姐陪我玩。〃
　　
　　……
　　
　　〃好吧，玩什么？〃
　　
　　镜眠终于放弃了，于是夏书欢呼了一声，委屈之情一扫而空：〃姐姐你已经答应了，接下来都要听我的哦。〃然后手脚利索地把刚才砚平蒙眼睛的那根布条又拿过来，给镜眠系上：〃姐姐，过来抓我！〃
　　
　　〃……夏书，说真的，告诉我，你到底多大了？〃
　　
　　〃说什么也没用的。今天不抓到我，姐姐就一直这样蒙着眼吧！〃
　　
　　这声音倒是很近，就在身边。镜眠无可奈何地伸手一够，却什么都没碰到。只听夏书的笑声从另一边传过来：〃你抓不到我！〃
　　
　　听着她无比欢畅的笑声，镜眠真的打心底佩服。难的有这样的人才，变脸比翻书两倍还快。
　　
　　好吧，认了。她抓。
　　
　　她再抓。
　　
　　她抓抓抓。
　　
　　夏书笑着从院子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镜眠被她神出鬼没的笑声弄得晕头转向。结果，真的，抓不到……
　　
　　想想武功也实在是白学了，师父要是看到现在的情形一定会说她丢人。不过，师父也没教她要怎么蒙着眼睛施展武功啊，这种情况谁能想到？不算是她的错……
　　
　　不过说起来，蒙上眼睛才发现视觉真的很重要。怪不得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瞎子武功特别好的……
　　
　　正胡思乱想着，前面却突然撞上个东西。感觉倒不是很硬，还带着温度，像是个人。
　　
　　〃夏书，不准跑了！〃
　　
　　然后她马上反应过来，不对，这个人不是夏书。
　　
　　第一，面前站的这个人很高，比她高。而且没有一点要跑的意思。
　　
　　第二，她已经听见了不远处夏书的抽气声。
　　
　　因为这个人环住她的腰，以极其亲密的姿势拥抱了她。耳边是清浅的呼吸，短短长长，撩得她痒痒的。镜眠想要拉开蒙住眼睛的布，手却被按住了。
　　
　　但是不重要，她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而后是夏书跑开的声音。
　　
　　院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他一向喜欢亲她抱她，所以这次她以为他也会做点什么。但是没有，他只是低笑了一声，然后放开了她。
　　
　　镜眠略带疑惑地下意识抬头，虽然看不见。
　　
　　他又笑了，温润的手指抚了抚她的脸颊：〃镜眠。〃
　　
　　〃嗯，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我是说……〃她以为他没听懂她的话，但是他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在看你。不记得多久。〃
　　
　　镜眠立刻低下头，下意识地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
　　
　　〃镜眠。〃
　　
　　〃嗯？〃
　　
　　〃晚上一定要来。〃墨疏轻笑，的声音仿若天籁：〃我等着你。〃
　　
　　我等着你。
　　
　　我等着你……
　　
　　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却莫名地觉得很满，幸福得可以随时勾起嘴角微笑。
　　
　　于是整座云宣殿，就只看见满面笑容的镜眠，手里握着一根奇怪的黑色布条，在各个房间走廊间穿梭……
　　
　　这委实是一件让人发毛的事情。到最后不仅夏书一脸惊悚，连洛翎也看不下去了，拍着她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姑娘啊，如果没有事情，就在殿里做做擦扫也是好的。〃
　　
　　镜眠点点头答应，依旧笑得很开心，拿着扫帚去扫地了。留下洛翎在后面嘀咕了很久。
　　
　　我等着你，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是君上墨疏。但是她高兴却不是因为莲界的君上——这些都是次要甚至无关紧要的，他只是墨疏，她很喜欢他，仅此而已。
　　
　　他有什么话要告诉她呢？
　　
　　心里想着事情，镜眠扫地的效率几乎可以视为零。一路顺着走廊划拉下来，幸好云宣殿里没有人真的拿她当丫鬟使唤，否则指望她干活还真是让人绝望的一件事情。
　　
　　一直扫到走廊的尽头，前面就是放鸾镜的藏室了。镜眠推了推门，果然，又是开着的。
　　
　　走了进去。藏室里还是那样子，可能是鸾镜折射的光线问题，她把地面草草扫了几下之后，突然觉得有点困倦。
　　
　　困了就困了吧，反正一整天也没有什么事。镜眠把扫帚往墙角一搁，并没有考虑自己这困倦来得有什么不同寻常。藏室异常温暖，她靠在墙边上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过去。
　　
　　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奇怪的梦。
　　
　　梦里有无边无际开满莲花的池塘，妩媚的、轻灵的、妖冶的、肆意蔓延的红莲。火焰一样的颜色一直从眼前延伸至无限远，莲塘深处，精致的楼阁亭台掩映错落。
　　
　　她仿佛飘在空中，视野不断向前推进，最后将那些建筑收入眼底。
　　
　　七折宫。又是七折宫。
　　
　　轻红流翠，郁馥芬然。水边的回廊之中，是一前一后两个人影。墨衫的男子与白衫的女子，女子在前面匆匆走，男子便急着追上去。
　　
　　主角也没变，还是墨疏和镜眠。
　　
　　回廊蜿蜒，女子脚步很快，眼看后面的那位就要跟不上了。但是他却突然飞身跃起来，一下子出现在她的面前，阻住去路。
　　
　　〃镜眠，不要这样，听我说。〃
　　
　　〃让开。〃
　　
　　〃真的，你听我说！〃
　　
　　〃你让我走！〃
　　
　　虽然是在梦里——镜眠甚至能很清楚地感觉自己是在梦里，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醒过来。仿佛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这面前发生的这一切，甚至还能保留自己的意识思考。
　　
　　很明显么，这两位在吵架。好烂俗的戏码。
　　
　　据说这是迅速增进感情的最有效方法之一。
　　
　　——只不过，接下来的内容却远远脱离了烂俗的剧情。
　　
　　〃墨疏，让开。〃女子的脸上是一种很悲凉的恨意，眼睛一眨不眨，带着超乎寻常的平静望着面前的人：〃我不再相信你了。也许在你眼里，杀戮、无谓的牺牲与人性、伦常什么都不是，但是你何必要求我也和你一样？〃
　　
　　那一刻风吹起他的衣摆，颜色深得像无月的黑夜：〃你这样想？〃
　　
　　〃难道不是？〃
　　
　　〃是，当然是。〃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猛烈地笑起来：〃可是你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你就是和我一样。镜眠，我想下地狱，不如你陪我一起！〃说完，他的手迅速伸向了她的面颊。女子只来得及惊慌地叫出一声，却没有办法躲开，脸上立刻出现了一条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