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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系列之三)灵飞经(第二卷至第五卷.出书版) 作者:凤歌-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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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乐之扬心头一乱,他本以为自己了解叶灵苏,可是如今想来,少女的心思他从未真正领会,情也好,义也好,许多事情,不过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席应真见他一脸茫然,问道:“你想什么?”乐之扬迟疑道:“这件事,她、她怎么一个字也没有提过?”
席应真笑了笑,问道:“跟你说了,你又如何?”乐之扬一愣,心想自己如果知道,一定会百般阻止。席应真看出他心中所想,点头说:“是啊,你若知道,必会阻止。但她不愿跟你翻脸,所以趁你不在方才下手。所以说,小姑娘纵然厉害,对你却有许多不忍,如果你也对她有心,她一定不会离开半步。唉,我本以为,你二人共经患难必生情愫,谁知道彩云易散、鸳梦难谐,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竟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老道士说得万分直白,乐之扬呆了呆,忽一咬牙,跪了下来。席应真不胜惊讶,忙问:“小子,你这是干吗?”
乐之扬面红耳赤,闷了半天,方才说道:“席道长,有一件事,我说了,你可不要责怪我。”席应真点头道:“你先说来听听。”
乐之扬便从误入皇宫说起,将结识朱微、互生情愫,直到设计离宫,又与朱微分开的经过一一说了。
席应真听得惊奇不已,一双长眉连连挑动。待他说完,沉默良久,方才拍手叹气:“原来你一身内功出自‘灵道石鱼’,无怪圆融自在、渊深莫测。更叫人想不到的是,你的意中人竟是我的徒儿。”说到这儿,他大皱眉头,想了想,又连连摇头,“可惜,可惜。”
乐之扬见他神气,忙问:“可惜什么?”
“可惜朱元璋出身寒微,称帝以后,唯恐世人轻视,较之常人更加看重门第。他若知道此事,必定杀你而后快。此人心如铁石,决定的事无人可以左右,纵然如我,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道长说的是!”乐之扬悻悻说道,“但不知为何,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离她越远,思念越深,就连做梦也常常梦见她,每一次吹笛,耳边都是她的琴声。唉,我也不求别的,只要在她身边,偷偷看她一眼就好。”
“小子鬼迷心窍!”席应真大摇其头,“你看到她又能如何?她是皇家女儿,早晚都要嫁人,那时你一边瞧着,白白增添苦恼罢了。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是聪明人,何不运慧剑、斩情丝,斩断这一段孽缘?”
乐之扬听了这话,心潮一阵翻涌:是啊,我也想一了百了,所以才会前往东岛,本想隔着一片大海,或许可以把她忘掉,但到头来,心中的苦恼只有更深。想到这儿,他心灰意冷,起身说道:“也罢,方才这些话,都是我心血来潮,一时胡说罢了。”
席应真洞明世事,深知尊卑有分、天地悬绝,乐之扬一番痴心,注定有始无终。但他与乐之扬忘年之交、性情相得,无双岛上,更是蒙他舍生忘死,方才留得性命。
老道士身在玄门,却很看重“恩义”二字,故而宁可经受“逆阳指”之苦,也不肯为云虚刺杀朱元璋。如今眼看乐之扬为情所苦,他的心里也大为烦恼,既想成全他的痴心,又觉此事太过勉强,犹豫再三,开口说道:“慢着。”
乐之扬本已绝望,听了这话,精神一振,停下来看着老道,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只是要见微儿,倒也不是全无办法。”席应真叹一口气,苦笑说道,“这样吧,你扮成道童,跟我一起前往京城。微儿是我的弟子,我到了京城,必会进宫见她,那时我借口病重,让你一边服侍,自然而然就能见到她了。”
乐之扬大喜过望:“好啊,道长好办法。”
“好个屁。”席应真怒哼一声,“小子,你先别高兴,你随我入京,得依我三条。”乐之扬笑道:“别说三条,三百条也行。”
席应真看他得意忘形,不由大皱眉头,瞪了乐之扬一阵,方才徐徐说道:“第一,你曾经入宫,乐之扬这个名字不能再用,你扮成道童,当用道号。本派下一辈是‘道’字派,你的内功来自灵道人,就叫做‘道灵’好了。”
乐之扬笑道:“好,道灵就道灵。”心里却想:“道灵,盗铃,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第二,你见了微儿,不得相认,更不能做出逾越之事,如果惹出事来,我也救不了你。”
乐之扬迟疑一下,点头说:“好,我尽力而为。”
席应真看出他心口不一,不由微微苦笑:“至于第三,如非必要,不得显露武功。你的武功与我不同,一旦显露,惹人猜疑。”
“这个不劳你说。”乐之扬笑嘻嘻说道,“我逆练《灵飞经》,一身真气乱七八糟,要用武功也不容易。”
席应真听了这话,忙问究竟。乐之扬只好说出反吹《周天灵飞曲》,以至于经脉受阻,不能运用内功的事情。
老道士更为感动,沉默半晌,方才叹道:“好孩子,你经脉受阻,竟是因我而起,唉,老道又欠了你一份人情!”
“道长何必客气。”乐之扬满不在乎,“如今我不痛不痒,吃喝拉撒一切照常,虽说眼下不能运气,过一段日子,也许就好了。”
席应真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心中寻思:“这孩子真是不知轻重,灵道人何等人物,他的内功心法又怎能随便修改?这样的上乘内功,一旦出了岔子,又岂是说好就好的?天幸他修为尚浅,只是废了内功,如果修为太深、走火入魔,只怕连性命也保不住。”想到这儿,忧心忡忡,但怕乐之扬恐惧,故而隐忍不说,只是默默点头。
两人用过早饭,启程出发。当日进入定海县城,乐之扬拿出乐韶凤留下的金叶子,换了银两,买了一辆马车代步,又照席应真吩咐,找裁缝定制了两件道袍。
回到客栈,席应真先让乐之扬穿好道袍,乐之扬对镜照影,心中担忧,说道:“我的模样没变,会不会叫人认出来?”
席应真摇头说:“比起两年之前,你高了壮了,加上风吹日晒,肤色变黑,相貌也有改易,再加这一身道士装束,可谓脱胎换骨,不复当年模样。”他顿了顿,又说,“朱元璋当你死了,先入为主,不会深思,如果只见一面,倒也无关紧要;冷玄眼光厉害,没准儿认出你来,但也没关系,你逃出紫禁城是他一手所为,他心里有鬼,一定不敢拆穿;唯一可虑的是微儿,她痴心柔肠,如果认出你来,忘情失态,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乐之扬想到和朱微见面的情形,心子怦怦狂跳,恨不得马上赶到紫禁城。席应真述说利害,本意望他知难而退,谁知适得其反,更添他的渴慕之心,看着这小子跃跃欲试,老道士无奈之极,只好摇头叹气。
住了一晚,次日驾车北上。席应真沿途醒来,就向乐之扬传授道家礼节。乐之扬学了两日,举手投足,倒也有模有样。又想玉笛是朱微所赠,见面之时,一定露出马脚,故而经过一处市镇,买了一支湘妃竹笛挂在腰间,却将空碧笛和真刚剑放在一起,用锦囊包裹起来。
不久进入应天府地界,当真风物繁华、人烟埠盛。乐之扬久别中土,再见京都人物,心中不胜感慨。
这一日,望见京师城楼,席应真忽道:“小子,先别入城。”乐之扬怪道:“不进城去哪儿?”席应真说:“道士有道士的去处,皇帝召见以前,我们先去城外的‘阳明观’。”
乐之扬无奈,掉转马头,一阵风来到蒋山脚下。远远看去,青瓦玄宫,高出浓荫之上,汉白玉道,直通巍峨山门,山门上玉匾鎏金,写着“敕建阳明观”五个御笔大字。
阳明观隶属皇家,不许闲人靠近。乐之扬生在京城,也从没进去过一次,这时还没走近,看门的道士就迎了上来,横眉竖眼,冲着他喝骂:“哪儿来的野道士,活腻烦了么?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来的吗?”
乐之扬还没答话,席应真挑开帘子,探出身来问:“你说谁啊?”看门的吃了一惊,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看我这嘴,不知老神仙驾到,该死,该死。”
“死也不必!”席应真淡淡说道,“以后少骂老道两句就是了。”道士羞红了脸,砰砰砰使劲磕头,磕得额头一片红肿。
早有小道士远远看见,一溜烟报于观主。登时钟磬齐鸣,各路职事道人从山门里雁行而出,来到马车之前,纷纷稽首作礼,齐声迎接“老神仙法驾”。
乐之扬见这声势,暗暗咋舌。席应真却大皱眉头,挥手说:“免了,我自来自去,用不着这些虚礼。”说完伸出手来,乐之扬扶着他下了马车。为首的观主一脸惊疑,躬身问道:“老神仙有恙在身吗?”
“只要是人,难免年老体衰。”席应真漫不经意地看了那观主一眼,“道清,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年轻了。”
“老神仙取笑了!”道清一脸尴尬,“徒儿纵是肉眼凡胎,也看得出老神仙气色欠佳,您老金玉之躯,若有些许差池,徒儿万死莫赎,还请先入观中,我这就派人去请太医。”
“免了。”席应真徐徐摆手,“若论岐黄之术,那些太医也未必胜得过我。我若有病,自己能治,我若无病,又何苦劳烦他人。”
道清无奈,只好说:“老神仙一路辛苦,还容徒儿亲自服侍。”
“不用。”席应真又指了指乐之扬,“这是我新收的童儿道灵,有他在就够了。”一手搭着乐之扬的手臂,缓步走向观门。
道清连番遭拒,一张脸阵红阵白,手持拂尘,默默跟在后面。观中曲径通幽,乐之扬扶着老道走了一程,进入一间云房,但见玉鹤金炉、锦茵绣铺,不似修道之家,倒如王侯之府。正看得眼花,忽听席应真在耳边低语:“小子,你知道我为何不爱留在京城了吧?”
乐之扬回头看去,但见老道士一脸苦笑,他心下明白,口中故意笑道:“我哪儿知道?”席应真皱眉道:“你看这地方。”乐之扬笑道:“很好啊,又奢华,又气派。”
“好个屁!”席应真瞪他一眼,“浓不胜淡,俗不如雅,这也是修道人住的地方吗?”
乐之扬几乎想笑,忽又想起道清在旁,转眼看去,那观主站在一边,望着二人不胜惊疑。席应真也想起他来,挥手道:“你去,这儿用不着你。”道清看了看乐之扬,脸上闪过一丝妒恨,赔笑说:“好,好,老神仙,我这就去安排膳食。”说完一步一顿,退出云房。
乐之扬服侍老道坐下,笑道:“席道长,你不喜欢奢华,何不把这些金玉统统去掉?”
“那样就矫情了。”席应真叹一口气,面如不波古井,“世间许多修道之人,栖宿岩穴,恶衣藿食,见了金玉美色,唯恐避之不及,其实如此做派,反而更见心虚。他们内心深处,对于富贵美色仍有莫大的欲望,所以刻苦修行,拼命压制心魔。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心魔这东西,越是克制,越是厉害,好比火上浇油,反而助涨其势。结果修道不成,利欲熏心,饰诈虚伪,欺世盗名。”
乐之扬听得有趣,问道:“如何才能克制心魔?”
“大道如水,顺之一泻千里,逆之浊浪滔天。故而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与其出世佯狂,不如和光同尘。万物由外观之,各个不同,由内观之,均为一体。如能真正看破,明白内外相同之理,自然视金玉为粪土、以红粉为骷髅,身在岩穴之间,如处七宝楼台,坐于华屋之下,俨然上无片瓦。”
乐之扬听出席应真话中的深意,老道士害怕他见了这些金玉锦绣,沉迷于富贵之乡,故而事先加以警醒。当下笑道:“道长说得是,这就叫做‘饮酒而不沉醉,见色而不滥淫,进得出得,来得去得,和其光,同其尘,出淤泥而不染,混同世俗而不沾红尘。’”
席应真听了这话,不胜惊讶,盯着乐之扬看了又看,迟疑道:“这些话,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当然不是。”乐之扬笑道,“这是冷玄说的。”
席应真皱眉沉吟,良久方道:“冷玄此人,我跟他交往不多,没想到他一个太监,所思所想,竟也合乎大道。”
乐之扬忍不住问:“席道长,冷玄这么大的本事,为何甘心给朱元璋做奴才?”席应真看他一眼:“那你说说,我又为何不肯刺杀朱元璋?”
乐之扬一愣:“道长是为了义气。”席应真笑了笑,拈须说:“冷玄也一样,他欠了朱元璋三条命,所以才会甘受驱使。”
“三条命?”乐之扬眨了眨眼,“我只听说过猫有九命,人也有三条命么?”
“说来话长。”席应真顿了一顿,“这个冷玄,本是天山瑶池的传人。”
“天山瑶池?”乐之扬想了想,“那不是王母娘娘居住的地方吗?”
席应真笑了笑,摇头说:“此瑶池非彼瑶池。不过,瑶池一脉的开山祖师,也是一位直追王母的奇女子。当年‘白马青凤’柳莺莺风华绝代,在她以后,瑶池弟子也多是女子,隐居天山,极少涉足江湖。
“冷玄的师父也是一位瑶池的女弟子,为了躲避仇家,化身宫女,隐藏在大元宫廷,因与冷玄投缘,传了他一身武功。冷玄艺成以后,几经周折,成了元顺帝的心腹。后来大元衰落,魏国公徐达攻破大都。元帝逃往北方,心有不甘,派遣冷玄刺杀大明君臣。冷玄进入中原,第一个刺杀的就是徐达。也是魏国公命不当绝,梁思禽随军北伐,当时就在徐达的营中。瑶池与梁家渊源极深,‘西昆仑’梁萧路过天山之时,曾经留下过一本武学心得,柳莺莺融会贯通,才有了后来的‘扫彗功’和‘阴魔指’。故而冷玄一出手,梁思禽就看出了他的来历。他将冷玄制服,却念及上一代的交情,犹豫再三,竟然放了冷玄。
“冷玄却不领情,临走前对梁思禽说:‘你不杀我,一定后悔,徐达犬马之将,杀他不算本事。所谓斩蛇斩头,三月之内,我必当竭尽所能,摘下朱元璋的项上人头。’梁思禽已经放人,不便反悔,只好说:‘好啊,那么三月之内,我也要竭尽所能,让你无法得手。’
“冷玄离开以后,梁思禽传书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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