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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记-夏夜鬼故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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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惨痛,看得我老大不忍,恨不得把我所知全都告诉他。他微微颔首,不说话,似在等我解释。
   
  那我就解释给他听:“你别不信,你该记得我们刚一见面时我就问过你一句,当时我问你什么了?”我没有说我问的是什么,我要让他说出来,这样才会让他深信。
   
  果然他记得,他说:“你是怎么死的。”说完,脸如面具般僵硬,好像敲一敲,会发出“壳壳”的声音,看得我万般不忍。
   
  本来我们做鬼的,脸上早就没了血色,有的只有灰败灰暗灰黑难看,但表情还是有的,喜怒哀乐都能通过调动面部肌肉显现出来。加之他是个大明星,大帅哥,一颦一笑都经过训练,端的是好看。做了鬼有什么好看?哼哼,去看看《拜访吸血鬼》里的汤姆。克鲁斯,就知道灰白一张脸的帅哥有什么好看了。 
   
  他沉默良久,忽然拔足狂奔,转眼就奔进雾原之中,然后远远传来状若动物受伤后哀嚎声,一声又一声,传过来,再飘散开去。没有回声。
   
  我无泪地哭,哽咽得我喉头作痛,心脏发紧。要我还是活着,这样的哭泣早要了我的小命,但如今只是痛而已。 
   
  只是痛而已。痛得我五脏六腑都换了位,痛得我眼珠子都要脱眶,痛得我闭上眼睛。没有泪水去润泽它,我只好闭上,缓一缓干渴。
   
  然后我感觉到雾气振荡,它使得我的裙子裹在我的脚踝上,我想一定是天皇巨星发过一阵脾气后又跑了回来,跑动时带起了雾,才扫到我的裙角。我也不睁眼,说道:“想问我你叫什么名字?这个我知道。” 
   
  他没有回答,我睁开眼睛,眼前不是天皇巨星那张万人迷的脸,而是一个巨大的丑鬼站在距我一丈远处,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瞪瞪地俯视着我。这个丑鬼有一头黑漆漆的乱发,蓬松地堆在他的头上,状如狮鬃。还有一把黑漆漆的胡须,布满整张脸,根根如虬。那张脸黑漆漆的,黑如锅底。那双眼有拳头那么大,黑眼珠黑如煤炭。他的鼻子比拳头还大,蒜头鼻,鼻孔朝天。他的丑脸完全被黑发黑须覆盖,看不到任何表情。他不是一个非洲黑人,只是他真的黑,黑得像京剧戏台上的黑脸包公。 
   
  他浑身赤裸,乌漆麻黑的身体只用几片树叶盖住腰下,手臂上腿上全是纠结的肌肉块,连黑砖窑般的腰腹部也有着完美的八块腹肌。这个丑鬼有着世界先生施瓦辛格青年时的壮硕身形,却是一幅痴呆状。 
   
  太可怕了,他要捏死我,只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把我摁扁。我不敢开口,生怕说错一句话,或是呼吸太重,惊扰了他。
   
  慢着,我是鬼,我怕他何来?我正愁找不到死的方法,要是他肯出手拍死我,我不就可以投生了?我战战兢兢地问:“你是谁?”问完我就骂我笨,这里的鬼个个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问这个,可不是问道于盲?于是改口问:“你是不是想问你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你是谁,所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丑鬼见我开口,就侧耳倾听,听了一回不得要领,就指手画脚地比划起来。我看了一回,也不得要领,摊摊手,耸耸肩,跟他两两相望,面面相觑。
   
  这一次因有了沟通之心,惊怖已去,再来打量他,才发现他个子虽然又高又大,身材虽然又粗又壮,面孔虽然又丑又怪,打扮虽然又古又朴,还不言不语是个聋哑人,但却没有凶狠之态,更兼黑眸之中有一腔热忱,恍如赤子。
   
  我想起天皇巨星说的一万年的鬼,九千岁的聻。我知道我遇上了华夏族的老祖宗,当下恭恭敬敬向他弯腰行礼,心潮澎湃,恨不能哭出三缸泪,喉间咯咯作响,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视而不见,比划了一通,看我呆若木鸡,不像有他想要的答案,深深地叹口气,转身又迅捷无比地跑起来。 
   
  他跑,他奔,他跃,他跨。他越跑越快,雾被他惊散,绕在他的腰间,像一匹白纱,像祥云,像霡霂。他英伟的身姿顶着上穹,荒蛮因他的奔跑而震荡起伏,像突发了一场小型地震。
   
  我看着他跑步的雄姿,猛然间醒悟出他是谁,当即扬声呼喊道:“喂你……”喊了一声,就想用牙齿咬断我的舌头。我太没礼貌了,我太没礼貌了,怎么能用“你”来叫他?我追上去,一边想怎么叫应他。我叫他什么?他的名字?他的名字不过是后人编的,在他起步奔跑,跑遍山海荒泽时,世上只有他一个人,谁会用什么来喊他?他才不会听到什么声音就停下他的脚步,任何声音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山泽间掠过的风。
   
  可是我知道他要什么答案,我可以告诉他。我想我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他追逐的又是什么。他因饥渴因疲劳离开的时候,一定是不甘的。那份不甘,让他在生与死间长期驻留,奔跑不息,寻找答案。 
   
  我夹带着答案与他狭路相逢,却因时间的巨大差距让我错失与他对话的功能。他飞一般地跑远,我追得气喘吁吁,我眼睁睁看着他与答案擦身而过。若是可能,他会不会在这里停下他那不知疲倦的脚步,躺下来,化作昆仑与泰山,化作大江和大河,撑起又一片天地?
   
  我眼睁睁看着他跑进雾中,没了踪影,抚着胸口惆怅了一阵,为我的奇遇惊叹。真是神奇啊真是神奇,能有这样的经历,死一百次也可以啊。文言地说,就是百死而无憾。啊呸,我连一次都死不干净,死不利落,还说什么死一百次?
   
  我坐了下来,抱着膝盖发愣。
   
  遇上远古传说中的人物,诚然是个有趣的事,但与我的情况有何丝毫益处?天皇巨星在我这个时代就是一个传说,跟传说一样的富于娱乐性和教育意义。只是他跟刚才那个古人相比,他不过是个小星,而那个古人才是个巨星,我一下子见到了最巨的一颗星,我是不是该去买彩票来庆祝?
  为什么我一下子就能遇上一小一大两颗星?莫非……
   
  我激动起来。哎呀天啦天啦,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死不了的人都会到这里来集合。天皇小星不是说过了吗:这是生与死之间一个过渡地带,有些前世未完的心愿纠缠着的鬼魂们,不肯放弃追寻答案,就停留在了这里。
   
  既然我遇得到第一个死得不甘心的名人,那挨下来,有多少死得不明不白的名人可以让我瞻仰?我兴奋得浑身发抖,扳着手指头,数也数不过来。
   
  如果比起重要性影响力,天皇小星算一颗星的话,那刚才那个奔跑而死的古人就是五颗星。评星理由:他老人家太伟大了,孤身上路,去追逐太阳。他不知道就算从南瞻部洲起步,越过大洋跑到了东胜神洲、西牛货洲、北俱庐洲,来回来去跑个三五遍,也追不上日出月升。但冲他这份毅力和想干就干的豪情壮志,就值这个排名。
   
  还有谁还有谁?我被我的发现震惊得平静不下来,甚至不肯去找一条明显的历史脉络,只捡我最熟悉和最冤枉的先数。
   
  曹公霑,他肯定是不甘心的,先是文章写完了,又丢了,这已经很让人郁闷了,然后又被人篡改了后半部,搞得面目全非。我要是他,肯定死不瞑目。作为一个旷古烁今的文学大师,他肯定是五颗星。 
   
  我会不会遇上他,啊?我会不会遇上他?难道我有机会知道这个近现代中国读书人三百年都想找寻的答案?如果他在这里,我左右无事,一定要找到他。我红楼读得熟得很,所有的诗都背得出,所有的人物关系都理得顺,连钱华和张华是谁都分得清。跟他谈谈讲讲,一定有无限之乐。
   
  此念一起,再难遏制,我也懒得去再数别人有几颗星,就起身上路了。我又不搞古今人物心愿难了TOP之类的排行榜,操那份闲心干什么?等什么时候想起一个名鬼来,再给他一个三星半四星好了。 
   
  这下我是真的有了目标,做鬼也做得有了十足的劲头。一万年那么长,怎么不去找点事情来打发无边无际的无聊空闲?
   
  我开始寻找方向,该往哪边走?这个该诅咒的地方又没个东南西北,又那么大,让我从哪里找起?嗯,千万别慌,我是一个受过教育的现代人,要用科学的方法寻找方法和答案。如果眼前没有路,那就把这个起点当成北极好了,只要向前走,总能走到南极。
   
  我轻飘飘地向前行进,因心情甚好,还哼起了曲子。我哼的是: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曹公自己写的词,一听之下,肯定知道哼曲的人是他的读者,他一高兴,没准就现身出来和我相见。我唱这个,就等于是接头暗号,就等于是“黄河黄河,我是长江”,就等于是“空气在颤抖,好像天空在燃烧”。 
   
  我哼了几遍,觉得不够好,不够醒目,不够振耳发聩。这个曲子是个现代曲子,他就算听到了也不知道唱的是他写的词,就算改哼刘雪庵谱的曲,也不过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区别,有什么用处?想一想,又改为吟诗。吟的是: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我说我红楼读得熟,不是乱吹的。这一首小诗是宝玉甫到太虚幻境,就听见山后有人作歌,唱的就是这个。而唱歌的人,正是警幻仙姑。小诗只得二十个字,又平淡浅易,却是全书的关键。除了毛润之先生说书中第四回的“护官符”是红楼总诀这种“以阶级斗争为纲,纲举目张”的独家学说外,所有的人都认为第五回的《红楼梦曲子》才是全文之眼。而这首小诗,正是《红楼梦曲子》引子的引子。我吟诵这首诗,才对了路子。
   
  最重要的是它短,一口气念个百八十遍毫不费力,换了那么老长的《红豆词》,还不累坏我?我又不要破什么“吉尼斯世界纪录”,争个唱同一首歌最多遍数的人。
   
  我慢慢地一路行着,用喜怒哀乐各种调子朗诵这首诗,包括播音调和话剧腔,甚至还有各地方言。 
   
  当我把这首诗念了一千七百八十七遍的时候,有个人影从雾中钻了出来,三步跨到我面前,捏起醋钵大的拳头挥到我面前,恶恨恨地说:“泼赖你这贼人,是个呆子不成?翻来覆去念这两句,耳朵都要被都磨出茧子来了。你要再不闭上你的鸟嘴,当心你爷爷一拳下去,把你的小白脸揍个稀巴烂。” 
   
  我念了这么长时间,才出来一个鬼跟我啰唣,当下高兴得一蹦三丈高,停下来抱拳说:“请问足下是谁?”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鬼跟我说话,我不抓住干什么?我压根儿就没幻想一时三刻可以找得到曹公,这又不是去上班,每天一去就可以看到老板黑着脸掐着铃声等我迟到。我是安了心要花个几十年来慢慢找的,但有鬼可以打听一下,倒是件不错的事。
   
  我打量眼前这鬼。这鬼一口水浒腔,穿着白色的粗麻衣服,竖起两条乱糟糟的浓眉,瞪着他的环眼,脸上一蓬十分威武的短髯,端的是一条好汉。难道他是梁山群雄之一?哼哼,什么好汉,都是恶徒,杀起人来不分青红皂白,整天只想着大碗喝酒,吃花糕也似的好肥肉。我是个文弱秀气的姑娘,从来不碰肥肉,要羡慕也羡慕茄鲞、松子鹅油卷、细巧面果子莲叶汤。因从来不觉得他们又有什么好,在心里只给他打了个半颗星。
   
  半颗星的恶鬼瞪着他的环眼说:“谁耐烦知道这个,某只想知道是谁割了某的头颅去?”
   
  我大叫一声,后退三步,定定神,再次抱拳道:“原来是西乡侯三将军。”原来是西乡侯,那他的星要打成四颗星,少了的那一颗,是他这个人脾气太坏,把他的总分拉下来了。
   
  他哼了一声,可有可无地说:“什么西了东一二三的?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可也不相信这么简单的问题一千七百八十七年都没人告诉过他,我对他充满了怜悯之心,问道:“我知道啊,从三将军突遭暗算之后,世上大多数人都知道,难道三将军从未遇上过一个可以告诉你的人?”
   
  他挥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问过,某逮住一个问一个,他们不是鬼哭狼号就是吓得转身就逃,鼠辈胆小如此,某不愿跟他们多费话。”
   
  我暗暗叹气,说:“足下是怎么问的?”我也不和他客气,他反正也不记得他的封号和排名,我就不给他增加烦恼了。
   
  他纠着眉看我一眼,我担心得牙齿直打颤,生怕他一恼之下又走了,我又错过做好鬼好事的机会,就拼命点头,想用微笑感动他。他不知怎地没有发火,居然同我说:“某就问某的头呢?”
   
  我拍一下大腿,恨铁不成钢地说:“足下又不是二将军,为何要问某的头?二将军可是问到太上老君处,才有了头颅的下落。足下此问虽简扼却不明要,生生耽误了三将军。”
   
  他将信将疑看我一眼,然后说道:“你要是知道,就快快讲来,休要啰里啰嗦,好教人气闷。”
   
  我赶紧说:“三将军的头,乃是被手下两名裁缝张达、范疆用剪刀割去的,二人带了三将军的大好头颅连夜奔赴东吴,投靠了碧眼儿。”
   
  他愣了一下,又问:“为何裁缝要杀我?”
   
  我苦笑一下,说:“三将军为报二将军之仇,点齐万余将士,誓要以白袍白衣出征,命二人连夜赶制,二人恐不得成,又惧三将军令严,故而下此毒手。”
   
  他听罢我的话,呆立良久,然后长吐一口气,哈哈哈哈大笑几声,说:“原来如此!”又是长笑一声,笑完向后便倒,倒入浓雾之中,半天没见他爬起来。
   
  雾在他身上掩合,盖住了他的身体。我等了半天,试着唤道:“三将军?三将军?”又走上前去,用脚尖踏踏他消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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