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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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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期末学生紧张,老师也未见得轻松。闷油瓶这学期带的课是外系本科生高数一门,本系研究生非线性泛函分析一门,看上去好像不多,两门课单论考前复习任务都不算轻,出题也不是个简单活儿。除此之外,他跟导师合编的一本教材进入出版前最后校对环节,时间紧任务重,就差没一边吃饭一边看清样了。 
  这天晚饭过后,他坐在写字台边校稿,我见他一边看清样一边揉眉心,问道:“小哥,哪儿不舒服?” 
  闷油瓶摇摇头:“没事。” 
  我估摸是天气闷热容易头晕,家里现下也没装空调,便说:“别是中暑了,要不我帮你揪几下?” 
  闷油瓶莫名其妙:“揪什么?” 
  “揪痧啊,吴门祖传绝技。”其实我自己也就是小时候常被奶奶揪痧,后来在宿舍几人身上分别实践过,好像效果还可以,就算揪不好也揪不坏嘛。说话间我去洗手间接了小盆凉水回来:“民族兄弟来感受一下博大精深的国学验方吧。” 
  闷油瓶看看我这架势,只好解开上衣扣子,往椅背上靠了靠。 
  据说揪痧手法极多,懂的人还会根据不同病症找穴位,不过我只会最简单的一种,伸手在水里蘸了蘸,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关节夹住颈项和肩膀之间的筋用力揪。我手劲没小哥大,不过一揪之下肯定也很痛,当年给宿舍老大揪痧时候他直接惨叫一声摔在了地上。 
  闷油瓶还算神情自若,一声不出,弄的我倒有点紧张。一连揪起了好几条紫红印子,我估计应该能好点儿了,才停了手。 
  这一看之下心里暗暗叫苦,连忙问:“小哥,你那件‘N大百年校庆纪念’的T恤还没扔吧?” 
  “没啊,怎么?” 
  “你明天监考穿它吧,那件应该是夏天衣服里领口最高的了……”感谢校庆T恤的设计者,把各型号都做成老头汗衫的样式。 
  闷油瓶摸了摸脖子,好像还没明白过来我的意思。 
  言传身教,任重道远啊!站在他椅子背后的我只好俯下身来,贴着他耳朵问:
  “要不要给你做个比对实验?”
  
  跳月姻缘
  
  和闷油瓶在一起时间渐久,对他的身世仍是好奇。去年毕业时和他一起回了趟他小时候生活的寨子,不免有点失望,想象中银饰琤琮风姿绰约的少女、眼神沧桑家中养蛊的婆婆、身背长刀威风凛凛的寨老一概没看见,或者说看见了也满不是那么回事。
  小哥对此的解释是:“银饰并不是随时戴的,只有过节或出嫁的时候才全部穿戴上。苗家现在也不常打猎了。”
  “那真有放蛊的蛊婆么?”奇幻小说里每常把苗族和放蛊联系到一起,说得神乎其神的,不过我想不出闷油瓶摆弄五毒该是什么样子。
  “确实有,不过也不像你们想的那样。”虽然我很感兴趣,闷油瓶没再多说。
  
  老北京常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今年中秋夜倒是难得晴爽,月华如水,凭窗看去心里满满的都是静好之意。
  闷油瓶靠着窗台也在看着月亮出神,我侧头看了看他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的影子,想起经常跟他开的玩笑:“哪天趁你睡着就把你的睫毛剪短,免得睡觉时候总扫着我脖子。”
  都说男孩像母亲,虽然我对此有点怀疑(个人感觉我比老妈形象更胜一筹),如果闷油瓶符合这个惯例,他妈妈应该符合我心目里苗族美女的形象。
  想到这个我忍不住又问:“小哥,苗寨里真有那种下了可以迷住人心的蛊么?”
  闷油瓶平静地说:“嗯,早给你下过了。”
  我先一愣,再看他努力抿着唇不笑出来,才反应过来他现在也会开玩笑了,捶了他一下,笑说:“你这笑话也太冷了。”
  闷油瓶却是若有所思:“我爸那边的亲戚一直认为我妈妈会下蛊。”
  “啊,真的?”
  “其实她并不会。”闷油瓶淡淡一笑,“巫术和真心是不一样的。”
  
  我们正说着,我手机突然响起来,老妈问候了一番中秋怎么过最近身体怎么样工作怎么样她打麻将手气不错你小时候的朋友谁谁谁最近要来北京之类,我基本没跟上她的思维跳跃速度,等她说差不多了才接上回答:“啊,都挺好的,我在张起灵这儿吃饭呢。”
  我妈随即表达了向小哥问候的意思,我赶紧把电话递给他。随后就听见我妈在电话里跟闷油瓶寒暄了一番,又说了不少吴邪这孩子经常麻烦你之类的客套话,我看着他应声答应眉目含笑的样子,还真有点欣慰。
  最后收线前,我听见闷油瓶说:“嗯,好的,中秋快乐,再见;”微笑着看定我低低的补了一句,“阿娜。”
  
  言笑晏晏
  
  N大校园里两类特殊人士比较多:民科,义务传教者。 
  前一种我没大见过,不过倒在闷油瓶的办公室看到过不少数学爱好者寄到他们学院的“哥德巴赫猜想最终破解”,甚至还有“用科学发展观解答希尔伯特23问题”的奇文。 
  夏天周末我在闷油瓶办公室蹭空调,他写自然科学基金申报书,我见缝插针打游戏。 
  中午出门吃饭,大热的天儿里在楼门口被一个年龄不明的女子拦下了,先还以为她是问路的,结果人家上来朝着闷油瓶就是一句:“同学,你知道世界是谁创造的么?” 
  对付这种我至少有四个万能回答:“不好意思,我是穆斯林/我信佛/我信道教/我信马克思。” 
  闷油瓶还在琢磨他那项目,听那妇女一问,随手指了指宣传栏里物理学院贴的海报“弦理论系列讲座之宇宙起源的探索”:“有兴趣的话您可以去听下。” 
  趁那位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我赶紧把他拉走了。 
  
  张起灵有很多奇怪的特质,比如冬暖夏凉,比如睡眠时间可长可短,比如不招蚊子。 
  于是我拿一个常见的笑话打趣他:“知道为啥蚊子不咬你么?因为蚊子是回民。” 
  他认真想了一下:“如果按这个结论推断的话蚊子应该谁都不咬。” 
  “为什么?” 
  “伊斯兰教本来就不允许吃动物的血。” 
  ……我怎么没想到是在跟这位数学专业出身的人讨论逻辑问题?
  
  理学部办公楼后面,有几棵枝叶繁茂的老核桃树。 
  初秋时分,树上已结了不少青色果子。后勤部门怕学生乱摘,把低些的枝子都修掉了。 
  有天傍晚我俩从树下经过,我抬头看了下,随口道:“管得这么仔细,也不知这核桃能不能吃?” 
  闷油瓶毫不含糊的跳起来一把揪下两个,拿在手里看了看:“应该还没熟。” 
  我第一反应是左右望下有没有人注意,小声道:“你还真摘啊,不怕被保安抓?” 
  “哦,其实保卫部门口那棵石榴结的果子不错。” 
  “……这是一位知识分子、□员该说的话么?” 
  
  某一个周末在他办公室待着,同办公室一老师把刚上完奥数班的儿子带来了,招呼闷油瓶:“小张,我约了学生去小会议室谈论文,麻烦你和你朋友帮忙照看下。” 
  这孩子比较活跃,一个劲的磨着我俩提各种问题,貌似对数学还挺感兴趣。我陪他玩了一会都觉得有点累了,闷油瓶倒想了个招。 
  他先找了张纸,画了个九宫格,问那小孩:“用数字填……” 
  小孩马上接话:“从1到9,让行、列、对角线的和都相等,我们今天班上才讲过,这么填就行了。”说着三下两下把数填好,“我还会填4×4格子的呢。” 
  闷油瓶笑笑,又在纸上画了个五角星,把两线相交的十个交点用笔圈起来:“那填下这个,让每条线上各圈的数字之和相等。” 
  小孩抱着纸想了起来,埋头在纸上苦写从1到10的数字组合,屋里倒一下清静了不少。直到他妈把他领走,貌似还没着落。我有点好奇,问闷油瓶:“小哥,答案是什么啊?” 
  “如果你一定要用从1到10的数字来填,是无解的。” 
  “啊?好像那小孩一直在用这10个数填诶。” 
  “可我也没说要用连续数字填啊。” 
  
作者有话要说:注1:小哥最后说的词是苗语,其实就是妈妈的意思。但让lz很伤脑筋的是,不同地区的苗族对母亲的称呼不尽相同。为了搞清楚这个,咨询了老家贵州的苗族同学,也查了点资料(导师挥棒:你这种精神怎么不用在论文上!),基本得到的结论是滇黔地区苗族多称呼父亲为阿斋,母亲为阿娜,桂北与黔东南交界处部分地区称呼父亲为阿爸,母亲为阿咪(与壮族称呼相近,个人认为可能一定程度上受壮语影响)。因为前种称呼较普遍,暂定为此,轻砸……、
注2:本段的题目来自某演义小说里一首长歌的末句:
功成归去定何如,跳月姻缘梦有无?惆怅金种花落夜,丹青谁写美人图?
跳月是苗、彝等族青年歌舞定情的习俗,至今尚存。
                  架空版番外六
  番外六
  朋来无咎
  
  原著里另一个人物小花出来打打酱油…… 
  
  先说明下,虽然新段子一如既往又白又雷,还是可以用人品保证,小花同学虽然出场,一不拆CP,二不上演三角狗血剧情,三不出现万人迷惨况(= =)…… 
  
  part1 
  铅华之水洗君骨
  
  十一长假才过,接家慈懿旨:近日将有旧友自川来京,务必做好接待工作,展现新首都人民的精神风貌。 
  我乍听之下有点纳闷:“我哪有朋友在那边啊?” 
  “你小时候在一起玩的,他爷爷奶奶跟你奶奶住一条巷子,记不记得?”老妈对我的记忆力痛心疾首,“姓解那家的孩子,后来去重庆他爸妈那儿上学了。”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不过老妈一说,我确实有了点印象。幼儿园的玩伴里,的确有那么一个眼睛大大、白白净净的漂亮小孩,不过上小学就没再见过他了。小时候的事很多都模糊了,倒还记得去他爷爷家玩,偷吃了不少他爸妈寄来的合川桃片江津米花糖之类。我还一度以为那是个女孩子,可能也是因为他挺文静的,和我们这些整天疯闹的淘气小子不大一样的缘故。后来的日子里也听爸妈提起过他们家,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爸妈都是七十年代后期支援三线建设去的重庆,是一家大型工厂的工程师,好像他爸和我爸还是同学。 
  “我想起来了,是小名叫小花的那个吧,他来北京干吗?找工作?” 
  “人家是来联系考博导师,他比你早一年上大学,现在在成都读研,想考你们N大的博士,他爸妈顺便跟咱家要了你的手机号。我看你呀,也争取读个研比较好……” 
  我诺诺,心里暗忖:还是算了,家里已经有一位高学历人才了。 
  
  次日我收到一条短信,言语甚是客气,说是近几天来京调研,查找文献资料,顺便找N大文学院某某教授咨询考博事宜,叨扰一会云云。我方晓得小花学的是古代文学专业,研究方向还是什么明清戏剧,我这外行人实在很难想象。他在北京的行程也很紧张,最后约在周五晚八点一刻在文学院楼门口碰头。那天闷油瓶正好有本科生的专业选修课要讲到八点半,请一场夜宵顺带连我俩的晚饭都解决了,还比较实惠。 
  周五天气不错,十月初的北京已经颇有凉意,却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不冷不热又没有沙尘。走在去文学院的路上我想象了一下小花现在的样子,却发现连他以前长什么样都记不确切了。时光无情,没准十几年不见他已经长成了一条彪形大汉,或者一个路人甲…… 
  果真是童年的友谊(如果一起偷吃桃片可以算友谊的话)稀薄到敌不过时间,现在毫无老友即将重逢的感觉,更像是借一点前世的旧缘,来从头结识一个陌生人似的。 
  文学院一带我很少来,在门口晃了一圈没见哪个像等人的样子,掏出手机刚准备拨,身后有人拍了拍肩膀。 
  我一转身,面前站着个眉清目秀戴眼镜的年轻人,镜片下眼神湛湛有光,抛开他身上穿的色泽嚣艳的粉红衬衫不谈,还称得上一派文质彬彬的君子气象。 
  他十分斯文的一笑,伸出右手,唇角闪出一颗小虎牙:
  “你好,我是解雨臣。” 
  
  我俩不咸不淡的寒暄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便说叫上朋友一起去宵夜。 
  小花问:“女朋友?” 
  “不是,男的。”说话间我们已经快走到了理教那边,闷油瓶正好出了楼门向我们走过来,我远距离指了下,“和我住一起的,张起灵。” 
  小花看看他又看看我,脸上还是波澜不起,眉梢眼角却带了三分笑意弯起来。 
  给他们互相介绍认识了一下,我们晃到西门外去吃烧烤,也是照顾小花的口味。闷油瓶本来在陌生人面前就话不多,小花像是跟他比赛谁更能端着一般,比刚才和我交流时候还客气,俩人好像脸上都写着“我是书生”。 
  我们找了个靠里的桌子,点的各色烤串一样样上来,小花一边卷起衬衫袖子一边笑说:“来了几天,终于能好好吃一顿了。”又看看我和闷油瓶,突然冒出一句:“咱们聚一次不容易,应该喝点酒吧?” 
  还没等我回答,闷油瓶干脆的点点头:“好。” 
  “要得!”小花摘下眼镜,一拍桌子,“老板,先上六个青岛。” 
  
  part2 
  黄尘清水三山下
  
  有个成语叫秀色可餐。 
  如果真能实现,我就不用啃烤鸡翅了,看一眼闷油瓶,再看一眼小花,基本管饱,还想溜缝儿的话可以再去洗手间照照镜子。 
  我这边瞎想的时候,就见小花拿餐巾纸把启开的啤酒瓶口擦擦,没要杯子,直接人手一瓶,抄起来分别跟我俩碰了下瓶颈,抿嘴一笑:“这种喝法,叫刎颈之交。” 
  小花面相斯文,未语先笑,想不到还有相当江湖气的一面。我很难把他和模糊的记忆里那个小女孩一般的形象联系起来,随口道:“这么多年没见,还真是认不出来了,就是穿衣风格没变,你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总穿花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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