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不易老-第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入目的是酒店门口摆在两侧的绿色大盆栽，绿色的长叶子在冬天依旧青翠欲滴。
　　为何我的身边不再有你？
　　“怎么了？”老爸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也随着我的视线看去，“你看什么呢？”
　　“没……没事，”我慌忙将头撇过去，笑了笑，“这盆栽挺好看的。”
　　看老爸一脸狐疑的样子，我赶紧拉着他坐下，拿过菜单让他点，我可不愿意看他八卦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楼上传来了喧闹声，我笑了起来，估计又是高中或者初中的学生在聚餐吧，长聚酒店这个名字取得很好，而且他家的饭菜价格也算合理，所以中学生一有什么聚餐活动，地点都是长聚。
　　长聚长聚，寓意虽好，可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那时候晓浅没少嘲笑过这个名字，我在一旁笑着，心里却巴不得在这里吃过饭的人都能长聚。
　　吃过饭后，我跟老爸就往庆远镇去了，车子直接往西头的镇公墓开去。
　　妈，我和爸来看你了。
　　我和老爸把鲜花、糕点、纸钱等一一摆在妈妈的墓碑前。我把墓碑上那张妈妈临走前照的照片擦了擦，在心里问：“妈，三年了，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照片上妈妈嘴角浮着一丝微笑，头发梳的很整齐，面容干净，却掩不住久病的憔悴。妈妈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只是那病痛将她折磨的太久了。
　　老爸站在妈妈的墓前，一句话都没有说。
　　好久，他才开口问我：“小涵，你心里记恨我么？”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我笑了，手指抚在墓碑照片中妈妈冰冷的脸颊上，笑容苦涩：“这话你不应该问我，你该问妈妈。”
　　他毕竟是我爸爸，他做什么我都不恨他，就算他将病重的妈妈和幼小的我抛下离开我也不恨他，但是妈妈呢？妈妈恨他吗？十二岁的我围在妈妈的床前熬着汤药，到二十四岁的我在医院里将妈妈安静的送走，我没有听她提到过一句关于爸爸的。
　　“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你们……”老爸说着说着，声音压抑着哽咽。
　　我半跪在地上，泪水在眼中打着转：“妈妈，你听到了吗？爸爸在跟你道歉，你原谅他了吗？”
　　北风吹过这片公墓，带着呼啦啦的声音，我拿过一块砖头将纸钱压在砖头下，这样它就不会被吹跑了。太阳发着灰蒙蒙的光芒，在这个严寒的冬天，它的光芒太弱，不足以温暖每一个人。
　　“爸，咱们走吧。”我站起身来低声说道，然后向着出口走去。
　　没过一会老爸就跟过来了，我偷偷看他，眼眶红红的，有哭过的痕迹。
　　坐上车后，我发动车子问他：“还去老宅看看吗？”老宅自从妈妈走了后就一直空在那里，也没人打扫，去年看的时候庭院里都长满了杂草。
　　“去看看吧，今天天还早，咱们顺便把杂草清清，让你妈也过个好年。”老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车头拐过路口左转，直走了不过十多分钟，我打着方向盘，将车子停在了胡同口。我的老家，就在这个胡同的最里面。
　　当脚再次踏进胡同的时候，我有一种强烈的想哭的冲动，这是一种家的感觉，回家了，什么苦什么累什么挫折伤害都可以在这里得到释放。卸下了重担，压制了很久的情绪也都在此刻蠢蠢欲动。
　　“呀，小涵？”刚走进胡同没多远，我就听见了一声惊喜的喊叫，头皮一紧，得，今天肯定打扫不了院子了。
　　“大哥也回来了？”再一声惊喜的喊叫。
　　“杨婶。”我假装笑的很灿烂的转头打招呼。
　　来人是我这次回来最不想看到的人之一，杨琼的妈妈，杨婶。我以前最喜欢的邻居婶婶，为人热情大方，老爸走后我和妈妈多亏了她的照顾，她和妍姐一样，是我的恩人，我理应对她重谢。
　　老爸也笑着跟她点头打招呼，“回来看看小涵的妈妈。”
　　一提到妈妈，气氛有了些伤感，杨婶也唏嘘不已，但是都没有提以前的事情，因着爸爸，也因着我。
　　她们大概都以为我现在肯定是恨着爸爸的吧？
　　“高伯伯好，小涵也回来了啊？”从杨婶身后的门里走出来一个人，身姿纤瘦，长发垂肩，清秀的面容上带着笑。
　　她的笑容曾充斥着我整个童年，让我深深的迷恋，可是现在我只觉得心中难受，当着爸爸和杨婶的面，我只好低头叫了一声：“姐。”
　　“开车来的？累不累？去家里坐坐吧？”她的声音因为我的一声姐姐而带上了喜意，伸手就过来拉我，就跟小时候一样。
　　我身体向后一侧，正好躲开了她的手。她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杨婶一直在看着我们这边，见状讶异的看了看我，我抬头掩饰的笑：“我想在外面透透气，去老宅看看。”
　　“行，小琼啊，你陪小涵去看看，我跟你高伯伯回家。”杨婶赶忙打着圆场，笑着对老爸说：“她叔一会就回来了，你先来家里坐一会，一会你们两兄弟叙叙旧。”
　　盛情难却，老爸招架不住，只好跟着进去了。
　　我没去看杨琼，直直的向老宅走去，掏出钥匙打开门，推开门，满庭院的杂草让人触目惊心，看来我得忙活好一会了。
　　“你还在恨我对么？”身后传来杨琼幽幽的声音。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第二次了，老爸问我恨不恨他，杨琼问我恨不恨她？难道我每天挂在脸上的表情就这么愤世嫉俗、苦大仇深么？
　　确实，我应该恨她的。如果不是她，我的人生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如果没有她，我和晓浅也不会如现在这般。
　　我冷笑一声，连头都不愿意回：“你想多了。”将风衣脱下来挂在院子的桃树上，挽起袖子，我弯腰开始清理院子里的杂草。
　　这么多的杂草需要我拔，哪来的时间跟她废话？
　　“王建义那件事情你的确应该恨我，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可是你说你不恨。”杨琼跟进来，言辞恳切的说道：“关于叶晓浅的事情我知道我做的太偏激了，但是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啊，你看你现在过得不是很好么？”
　　好？我低头审视自己，原来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在旁人看来是过得很好？是，在物质上我是风光了，可是谁能看到我的心里呢？那里面已经塌陷了，完全的破碎了，在当年晓浅转身离开的瞬间就如同山洞一般轰隆倒塌了，山成石，石成块，块成粉末。
　　“你真的觉得我过得很好？”我直起身来，手里还抓着冰凉的枯草，冷冷的直视她，看到她明显一愣，我继续道：“多谢你的吉言，如你所见，我现在确实过得很好，你还有事么？没事的话请你出去吧，我要忙了。”我抬了抬手里的枯草示意。
　　童年中关于她温柔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小涵，快来吃水饺啦，肉馅的哟。”
　　“小涵，你怎么跟个男孩子似的，这么皮，看以后谁敢娶你？”
　　“别哭小涵，姐姐陪你，爸爸走了，姐姐疼你，姐姐一定好好疼你，你别哭。”
　　“小涵……”
　　……
　　她给的温柔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会忘记？那时候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娶了小琼姐，她不是说没人娶我吗？那我就娶了她。我对她的信任和迷恋成疯狂的正比，除了妈妈，我最信任的就是她。
　　可是，这温柔和信任是她亲手撕碎的。
　　陌生的男人，陌生的Z市，肮脏的酒店……这些，都是她带给我的。
　　是，我说我不怪她，我不恨她。只是对她没有了信任。
　　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晓浅带离我的身边。　　　　　　　　　　　　　　　　　　　　


　　☆、年夜饭

　　跟老爸回到E市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老爸喝的醉醺醺的，他跟杨叔叔十多年没见了，见面自然百感交集，言语化成酒，一杯接一杯。
　　我把车上的年货拿下来一些给了杨婶，算是这次来的礼物。吃饭的时候我借口有胃病在喝中药不能多吃，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走出去。
　　坐在车里自己沉默着，他们都问我恨吗？其实我更恨的是自己。
　　“爸，喝点水，”我把水杯端给老爸，他就着被子喝了两口又接着躺下了，今天他哭也哭了，笑也笑了，现在累了，该睡一会了。
　　收拾了收拾东西，我也躺在了床上，想想今天的行程，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去市一高看看，也不知道我以前租的铺子现在在卖什么？而我更想去看的，是我们的回忆。
　　恍恍惚惚两天过去。三十的早上，老爸给我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今晚你齐叔叔和他小克跟我们一起吃饭。”
　　“啥？”我瞪着眼睛看老爸：“爸，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普通的相亲对象会坐在一起吃年夜饭么？
　　果然。
　　“人家小克对你印象不错，而且你齐叔叔也挺喜欢你的，小克人长得不错，自己开着旅行社，跟你很般配嘛，我跟你齐叔叔商量着，你们两个人培养一下感情，看什么时候找个时间把这婚给结了。”
　　“爸！你咋没问我的意见啊？”我不满意的喊道：“我可是当事人啊。”
　　结婚，结婚，没想到这两个字也能落在我的头上。
　　“这不是通知你了吗？今晚年夜饭就当第一次家人会晤了，对了，那个小妍今年还跟咱们一块吧？我让小克那边也定了小妍的位置了。”老爸已经开始在那边准备衣服了。
　　我叹了一口气，这都马蹄踏出悬崖了，我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只能随机应变了。
　　拿出手机给妍姐拨过去，懒洋洋道：“今年回家吗？”
　　“你就这么盼着我回家？”她嗤笑，她那边乱哄哄的，应该还在药店。
　　我撩了撩头发，脱了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不回家就好，今晚跟我一起去面对结婚对象。”
　　她沉默了一会，我听到那边安静了，应该是她换了个地方，“高子涵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很认真。
　　“这次这个相亲对象我爸相中了，说找时间商量结婚日子。”我无奈的说，我给她打电话之前就想到了这种结果，听到我结婚的消息她的反应肯定会比我大。
　　“你不会的对不对？”她再次认真的问。
　　我笑起来了，“你应该知道的。”不等她说话，我继续说：“好了，晚上你早点来啊，我在家等你。”说完就挂断了，叹了口气，晚上，晚上，太头疼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爸一下车，妍姐就问我。刚才一路上她一直笑着跟我爸说话，肯定憋坏她了。
　　我把车停好，指着前面车里出来的齐凡克言简意赅的介绍：“齐凡克，自己开着旅行社，样子也不错，算是白手起家的高富帅，我爸相中他了，就这样。”
　　“你也看中了？”妍姐皱着眉，手指抓住了我的座椅后背。
　　我扯了安全带，笑着说：“下车吧，别让他们等着急了。”我避开她的问题，不是默认，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子涵。”齐凡克看到我之后笑着迎了上来，他对我的称呼让我心里发恶，微微皱起了眉头，只是简单点了点头，妍姐的表情肯定更差吧？
　　“这位是？”齐凡克指着妍姐好奇的问我。
　　“何清妍。”妍姐从我身后走出，扬着下巴，声音清冷的回答道，不待齐凡克自我介绍，紧接着回头对我柔声说：“走吧，涵。”
　　我点点头，微不可查的打了一个哆嗦，好在我和妍姐都养出了默契，她稍微等了我一下的空档还冷冷的瞪了一眼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愣在一边的齐凡克。
　　老爸跟齐叔叔已经提前进了包间，我和妍姐在前面走着，齐凡克在后面摸不着头脑的跟着，几次想凑上来跟我们说话都被妍姐冷冷的气势给吓回去了。
　　我在心里偷笑着，要知道妍姐这冰冷的气势可都是在我以往那些相亲对象的身上练出来的。
　　刚走进酒店大堂，齐凡克赶忙走到前面来殷勤的说：“这边这边，咱们坐电梯去六楼。”
　　何清妍看了我一眼，我抽了两下嘴角，对齐凡克笑着点了点头。
　　脚步刚转了方向，视线跟着转换，我的脚步顿住了，手下意识的攥住了身旁妍姐的胳膊，我死死的攥着，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转头看我，见我直直的看着前方，也跟着看去，想要拉我的手放了下来。
　　也许是在外面吃年夜饭的人太多了，电梯前面有几个人在等电梯，一行七个人，我认识里面的四个。
　　晓浅和她的爸妈，还有成成，剩下的三个人，就算是猜我也可以猜的出来，是她的丈夫和公婆吧？
　　那个男人瘦瘦高高的，我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是看他的穿着就知道他非富即贵，他的怀里抱着成成，在低笑着逗成成玩。晓浅在一旁摸着成成的头，嘴角勾着浅笑，还侧头跟父母说着话。
　　好一副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的场面。
　　刺的我心里发麻，眼眶酸痛，腿脚都疲累的拉扯不动了，只能把我仅有的力气都放在了手上，狠狠的攥着妍姐的胳膊。
　　“子涵，怎么了？怎么不走了？”齐凡克在一旁不明所以的问道。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到。
　　晓浅最先转过头，我却迅速的低下头来，脸侧的头发遮住半张脸，我低声说：“没事。”
　　攥着妍姐的手被一双温热柔软的手包裹住了，妍姐在安慰着我。
　　我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我也什么都不想看到。眼前只有脚底的暗红色地毯。
　　“妈妈，阿姨，阿姨……”成成一直面对着我，他认出了我，奶声奶气的喊道。
　　晓浅会跟我打招呼吗？我期待着，却又害怕着。
　　“哈哈，咱家成成真是个小色鬼，看见漂亮姑娘就喊阿姨，哈哈……”那个男人笑着说道，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晓浅一直都没有说话，她为什么不说话？还是，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叮！”电梯到了，“咱们挤挤也上去吧？”齐凡克伸手拉着我也要往上挤。
　　妍姐伸手将他的手拉下去，冷冷说：“咱们等下一次吧。”
　　前面说笑的声音没了，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也松开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抬头对妍姐笑着说：“我没事。”手松开了她的胳膊，重新回到冷冷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