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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by龙由九(诱受he)-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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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云戈待我,若说是母债子偿,那此后种种,是报复、是忘情、还是他在我身上渴求着别人的眷顾? 
        皇上这故事,与我的惊怵倒不至五雷轰顶,但对千云戈才生出的决心和勇气却实在招架不住;我不是坚韧的人,更没有为谁专著过——千云戈,我的王叔,我母亲的旧爱,我的王爷,我的迷痛,你叫我怎么才好? 

        “你知道你娘的名字吗?”见我失了神,皇上不禁问道。 
        我默然片刻,淡淡回答:“不知道。” 



        10 
        皇上盯着我缓缓开口:“她叫厄澜,不过太不配这名字,不但从没有揽定狂澜,还总是引起祸端,你说这是不是就叫——红颜、祸水?” 
        “销魂不知。” 
        “你不信朕说的?” 
        “信。” 
        “哦?” 
        “皇上骗我有什么用?所以销魂深信不疑。” 
        深信不疑,可是那又如何?一个几次三番去送命的人,一个被磨得没了伦仪纲常的人,一个早对命运怠于动容的人,身世这东西又值些什么。 
        “你还当自己是‘销魂’?” 
        “要不然呢?” 
        皇上思量半天,试探着说:“我可以让你做回王子。” 
        我忍不住笑了,终于又对上皇上已然幽深的眼,故作娇媚道:“这可好玩儿!皇上,天底下都知道我是什么东西,让我当王子?那皇上就有笑话儿看了!” 
        “看来确实不太好——”皇上也忍不住打趣,“那‘销魂’想要什么呢?” 
        “不如问,皇上想要什么?”我依旧笑得妍媚。 
        “销魂,还有件事你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的可多了,皇上要多教导我呢……” 
        “朕不爱打哑谜——你娘和你都中了毒,时日不多——” 
        我敛住笑,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你娘中毒时不巧正怀着你,所以——据说那是种慢性毒药,中毒之后不会马上死,但毒根却深入心脉,多则二十年,少则十余年,毒根长成也就是毒发的时候。 
        那毒的名字倒也有情趣,叫作‘化蝶’——化蝶,化蝶,果然缠绵悱恻! 
        可它还有个名字,叫‘三啼血’,也就是说毒发之前,会三次走心脉之血,而后毒根终成,破茧而出,三日之内,摧折五脏六腑,毁及骨肉筋皮,痛苦万分,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又是生不如死! 
        我此生多桀,我命不久矣,我生来下贱,不知这算不算生不如死? 
        皇上玩味地敲着膝盖骨,又道:“这毒不是无解,只是解药难得。三王叔手上倒是有一颗,只是休大人也很惦记,说了来去,不是你死,就是你娘死,三王叔夹在当中,还真是难办。” 

        “想必这毒再难解也难不到皇上吧?” 
        皇上笑了:“果然聪明,不过朕确实知道有一个人能解此毒。” 
        “能解此毒——想必也会下毒。”我说的狡黠。 
        只见皇上脸色一阴,马上又变得平和:“都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过,你倒不像这样的人。” 
        “皇上说完了?” 
        皇上看着我,目色静如水,深如渊,但终究敛去一池玄机,沉声道:“完了。” 
        “我听说这遗露宫中有酒池、鹿台;想那虽都是亡国的东西,但实在让人神往。皇上,销魂早想一睹如此人间极境,不知有生之年,皇上肯不肯偿我所愿?”我巧笑哀求。 

        皇上却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突然乐个不住,好半天才勉强收声说道:“销魂……销魂……果然……再贴且不过!”而后话锋一转,又道:“酒池、鹿台是谣传,不过这遗露宫中确实有更让人神往的处所。你既来了,那地方本应你这么个人享用。” 

        我漾着一脸谄媚,对他话中之意不置可否——皇上,千砻狄,好哥哥,咱们走着瞧。 
        “段戎!” 
        “是,皇上!”一直杵在一边的黑衣人躬身答道。 
        “带销魂去渲颐池!”皇上又吩咐。 
        “属下遵命。” 
        那黑衣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不顾顾峥已然焦灼的神情,挪着步子袅娜而去。 

        得天应水,依峰偎潭,凝露铺璧,仙馧弥涎; 
        上有桂桥,下有珍葩,弱水碧涤,星罗宝洒。 

        渲颐池——若有极乐地,也必是逊于其妙。 
        我驻足池畔,细细品味这浑然天成的极至,想着何等仙姝神女才配的上此情此景。 
        忽一回头,竟发现引我来的黑衣人正在我身后站着,目光炯炯望着我。 
        我稍一退后,笑着说:“段戎大人?” 
        “卑职姓韦,名段戎,七少爷叫我段戎就行。”他施了个礼道。 
        “好,段戎——你帮我救过唯铭王爷,我还没有谢你。” 
        “段戎不敢,为七少爷效劳是段戎荣幸。” 
        我掠一眼他鹰样的眸子,话语中夹了丝威利:“真这样才好,我最恨心口不一的人。” 
        “七少爷放心,段戎不会辜负七少爷。”韦段戎答的泰然。 
        我不再多言,信步来到一处浅地,脱了鞋坐下去,双脚没在玉池中,一阵温酥融入肌肤,舒服得要命。 
        那池底奇石璀璨,缤纷恍人,水面又飘零着如虹的落英,我忍不住伸手去掬,不料身子一滑便倾了下去。 
        突然一双宽厚手掌揽着腰把我扶住,回头,正对上韦段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七少爷当心。”韦段戎恭然道。 
        “幸好有段戎!” 
        韦段戎放开我,退后两步,不觉间,脸色变得黯然。 
        “段戎以后不必见外,叫我销魂即可。”莫名的,我心中倒有些失落。 
        韦段戎缄默许久,终于侧目道:“销魂——大可不必如此!” 
        “如此?如何?”我调侃。 
        “段戎——不愿你待我如待旁人一般。” 
        我一震,不禁扬起脸——如待旁人,你知道我怎么对待旁人么? 
        “段戎此生绝不辜负销魂。”韦段戎说完,大步离开。 
        我拧头看他,雾沼中,那虚黑的背影越变越浅。 
        “七少爷!”突然有人叫我。 
        我循声望去,竞是杜倾雨。 
        诧了一刻,我问:“杜姑娘怎么在这里?” 
        杜倾雨缓缓走到我身边,目中尽是关爱:“是皇上让我来的。” 
        我一敛声色,心中略有些懊恼:“皇上?杜姑娘也和皇上……” 
        “皇上于倾雨有救命之恩。” 
        我寻味着,固然知道杜倾雨待我情深意重,但实在不敢肯定此刻的敌友利弊。 
        “七少爷想什么?”聪慧如卿,那眼底的一丝哀惋还是泄漏些许心寒。 
        “没什么,想起些旧事。”我寡然道。 
        而后静默无言,我们在仙境般的渺漫中各自心事重重。 
        “七少爷怪倾雨?”杜倾雨不无伤感地问。 
        “没有,杜姑娘与我也是有恩,销魂不怪。” 
        “那有恩之外呢?倾雨于七少爷只是有恩?” 
        我回头望着她执著而哀伤的脸,终于放下坚持,忧柔道:“杜姑娘知我,怜我,体惜我,销魂不敢忘了杜姑娘的好,可是——” 
        “可是我今日怎么跟皇上扯在一起?七少爷恐怕和皇上对立,我又偏偏受命于皇上,七少爷当我是为了在皇上面前立功才接近七少爷,你——可是这么想的?”杜倾雨一口气说完,两眼泛湿,怔怔望着我。 

        不敢再看她,毕竟,我是懦弱的,所以“是”或“不是”都难出口。 
        “七少爷,你让倾雨心骨俱折不敢为人了!”杜倾雨说着已经失声。 
        我一阵惊慌,挥手打在地上,痛绝道:“杜姑娘,你——你再要折毁自己是叫我也不得好死!” 
        “七少爷!”杜倾雨衣襟轻摆,重重跪了下去:“你这样说,倾雨别说万死难辞,就是惜卿泉下有知也必不肯饶过我!” 
        “惜卿?” 
        “七少爷难道忘了文惜卿?” 
        我努力在脑子回忆起那熟悉的名字——惜卿,惜卿,惜卿……文、惜卿! 
        “七少爷送给惜卿的络子,倾雨怕辱没了,不敢随身带着。但那藕香绫编的同心结、绯蒙石上亲手刻的‘如君’二字,七少爷该不是也忘了吧?”杜倾雨声如凄歌问着。 

        “你与惜卿是……” 
        “惜卿……”她眉头一震,声音弱了下去:“是我嫂嫂——一辈子为七少爷守着清白。” 
        “哦?” 
        那她想必过的极不好。惜卿爱我,到了骨子里,然这爱也是她要害上的刺,我早该知道,这刺一日不除,她一辈子受苦。可是我糊涂,且自私,竟没有为她着想,任她走了便不管不顾。我欠她千千万万早难以清偿,但最不可饶恕的是没让她死心。 

        见我已淆然泪下,杜倾雨更是哽咽不住:“惜卿一辈子只有七少爷。她说过,不管你是皎仙儿,还是别的什么人,除了你,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让她动心。她死的时候还恨自己……好糊涂……当初若不顾一切跟了你,也就不会抱恨终生!” 

        垂泪……任是无用也只有垂泪,香魂黯陨,痴情仍筹,这番执着,我要度几回阿鼻地域才能偿清? 
        我抹一把残湿,问:“惜卿,是什么时候去的?” 
        杜倾雨也渐渐收住抽搐,道:“去年,二月。” 
        “那该有一年半了……”我喃然,又失起神。 
        “嗯,她在世时就不得杜家喜欢,又从未尽过妻妇的责任,所以死了也没能入得祖坟——只在燕支山下葬了,不过也是个好的处所,于她,总能自由,循着挂念的人了……” 

        又是一阵无言以对。 
        怔然许久,我终于愧色道:“我错怪你了——杜姑娘。” 
        “七少爷不必太过意不去。我与惜卿既是姑嫂,也是从小的闺密。从前一直听她说七少爷的好,我就想,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可见了七少爷才知道,七少爷为人,比惜卿说的还好,所以我是真心仰慕七少爷。 

        至于皇上的意思,七少爷想必也明白。倾雨虽受天子恩露,效命龙颜,但决不会因此强逼利诱,望七少爷别要误会,否则倾雨……” 
        我见她说的真切,自然释怀:“杜姑娘,销魂知道了。你若真心当我是朋友,以后再不要叫我‘七少爷’,叫‘销魂’便可。” 
        “销魂?你——当真甘愿作个……”她话到一半,便不好再说下去。 
        我茫然叹惋,由着她未完的话思量下去—— 
        我当真甘愿作个娈宠吗?当然不是。 
        千云戈现在还仅当我是娈宠吗?我不敢妄言,但绝对确信,也不是。 
        所以,我不愿作娈宠,千云戈把我纵的早不是娈宠,除了世俗人,再没人命我为娈宠。止于我,足够了。 
        销魂这名字是太轻佻,但是千云戈给我的,里面有他的情意,别人怎么鄙薄我何必在意? 
        “杜姑娘若信我,就叫我销魂,我心甘情愿叫这名字。”我笃定说道。 
        杜倾雨了然点点头:“好,销魂——你以后也不用杜姑娘地叫我,惜卿都叫我倾雨。” 
        言及惜卿,我又一阵心疼,于是忍不住道:“是我误了惜卿,她此生最不该遇着我!” 
        “何必这样说,她尚且感谢上苍,你又何苦自责?若真说不该,那你和你那均赫王爷呢?” 
        我被她说中心思,不禁慌然失措,支吾半晌也回答不上。 
        “人算总归不如天算。本来以为你身不由己,若大家合力,助皇上揽回大权,也是救你出了苦海,现在看来,倒是我枉作小人了!”杜倾雨不由得惆怅。 
        我也是忧心忡忡,问:“皇上当真要与他为敌么?” 
        “你说呢?谁不愿意堂堂正正的?销魂,不是我要谗言。皇上当的起天下,会是个明主。可那均赫王爷——”杜倾雨说着望我一眼,不敢再说。 
        我无奈地摇摇头:“你但说无妨,他是什么样我清楚。” 
        杜倾雨赧然片刻又道:“你和均赫王爷的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依你的性子,那样屈于人下作个傀儡,你当真不后悔?” 
        “倾雨,我也许说不透你,但——”轻叹,却是此番幽繁谁谙? 
        和着杜倾雨不解亦不休的眼神,我只有起身,慢慢向池水中没去,轻娆的袍子自觉地褪落,只剩一件薄透的小衣,湿哒哒贴在身上。 
        我卸下冠绾,仰头——三千烦恼丝,散不尽,落英自飘零…… 


        梳过装,同杜倾雨道别后,韦段戎又来迎我。 
        我深望他一眼,心中反复的却是杜倾雨那句——若有一日,各卫其主,千万别留情面! 
        有些分不清了,自己倒底是多情还是无情?身边的人,如走马灯似的,我固然记不住许多;但他们经过,必要留些余孽给我,而我也从来没有禁忌,随波逐流中,总跟着浮沉,且沦落在别人的风尘中。 


        我与韦段戎折回皇上的寝宫。 
        进去前,我突然转身,想和他说些什么,但怔然半晌却实在找不到言辞,只得作罢,笃自去了。 
        皇上依旧在龙案上提笔挥画。 
        我走近,行了个礼,便不多言。 
        约有一盏茶的功夫,皇上终于开口说道:“销魂可还喜欢渲颐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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