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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行--霍去病 作者:林豌豆(起点2005-12-04完结)-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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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望着居延泽平静的水面,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开始静下来。如果在以前的征战中他的心就像是在烈火之中燃烧的话,现在他的心开始变冷,变得宁静,就像难以融化的冰峰。远处是银带一样的一条河流,少年也曾在哪里饮过马,宿过营。河的名字叫弱水。道弱水,至于合藜,余波入于流沙。他已经习惯了征战,习惯了塞外的一切。就像一个大孩子沉溺于自己得心应手的游戏。少年用马鞭轻轻抽打着自己的长靴,副将激动的说,弱水的终端,将军,我们是不是已经在天的尽头?
  少年大笑起来,他翻身上马,用马鞭指指天边如雪山山峰一样的白云。祁连山。
  山长路远。水寒风急。
  当我再一次翻出古老的地图,上面那锈蚀斑斑的名字滑过指尖,充满了一种沧桑的意味,历史,最终不过剩下漫长的掩埋和消失。但是我无法猜测少年的心理,对于我们,只是追思和感慨,对于他,这却是开创和征服。正如一个辉煌的两端,我们站在时空的两极向中间看过去,一边是无所畏惧的刚烈,一边是恍如隔世的苍凉。
  少年再一次用大军团骑兵包抄迂回。这是让人欣赏的作战方式。精悍的骑兵在广漠的土地上纵横驰骋,如剑之锋芒,将所有的桎梏和羁绊击得粉碎。这种作战方式是纯刚性的,是血性的相拚。同时,剽悍精锐的两万骑兵大迂回,就如同狂风席卷而过,能够如此指挥若定,少年应该为此骄傲。少年的军团自北地郡出发,经富平沿黄河北进,行至朔方郡窳浑境内时,突然挥师转向西北,达居延泽。要彻底摧毁河西的匈奴势力,少年的信念里只有一个名字:祁连山。
  长安城建章宫,皇帝的手指随着少年的进军在河西的地图上蜿蜒。他的手指停留在居延泽之上。他说,又是孤军深入。
  两万骑兵,他输的起。但是好不容易在血战中铸成的军威和信心,是输不起的。皇帝阴沉的眼睛里是闪烁不定的光芒。他的手指在居延泽上沉吟。
  黄土高原上的风坦坦荡荡地穿过长安城的初夏,风里有植物开始成熟的芳香。司天台上立着的相风铜鸟在风里旋转着,标示着风的方向。风拂过高台上摇光的衣襟和长发,又毫不停留地吹进建章宫凤阙,在阴森的大殿上跳起了旋舞,这快活的风旋转着,卷起了皇帝手中和案几上的地图。皇帝的大袖一挥,纸卷飘落在地上,他立起身,狠狠地说,用将不疑!
  也许他只是对自己说的罢。
  少年正催马沿着弱水西南迂回,他毕竟还是个心地单纯的孩子,那些粗直的副将们都从他的脸上看到了藏不住的兴奋和跃跃欲试。他们说,将军,我们现在去哪里?少年大声说,废话,当然是祁连山。我们要和休屠,浑邪二王决战!
  他还大声说,给我打赢了,我们一起痛饮,不醉无归!副将们也大笑起来,马蹄声在粗犷的笑声里急行。马蹄翻飞,踏过丰美的草场和连绵的群山。
  又是一千多里的驰骋。他们不是走马看花,他们在寻找和突袭自己的猎物,他们在赴一场鏖战。马不歇鞍。这些早已经远去的人们,他们比现代人有着更多的坚毅,更多的血性,更多的桀骜不驯。我们不可能在荒芜人烟的地方骑马奔驰几千里,然后和敌人恶狠狠地厮杀。我们不能想象在漫漫征途上连补给都没有,喝着冰冷的泉水,啃着粗糙的干粮,同时警惕着任何周围的动静。我们只不过在富足的环境里平静生活了短短几十年,却几乎把遗传中几千年来用苦难和不屈磨砺出的血气和刚勇丢失殆尽。我不知道这是我们沾沾自喜的所谓文明,还是一种可悲的退化。
  河西的白天,是干燥和晴朗的。他们在奔驰中,汗水渗透了衣甲。沉重的铠甲外面是溅上的鲜血,里面是汗水。汗水还从他们的额头上顺着脸庞流下来,他们解下皮囊,大口大口地灌着清水,然后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汗和水珠,做这一切的时候,他们的马还在一刻不停地奔驰。
  夜晚,戈壁却凉意入骨,在这英风烈烈的战场,亘古不变的月亮冷冷地,安然地照着。冷的风,冷的月色。汗水转瞬之间干在身上,他们粗糙的衣服粘在背上,冰冷而沉重。他们在夜色最浓重的时候,黎明来到之前才短暂地休息。他们裹着毡毯,靠着自己的马匹沉睡着,怀里紧紧抱着矛和戟,还有从不离手的马刀。值夜的战士在黑暗里睁着鹰隼的眼睛,连大漠上的狼群也不敢在圆月下发出那凄凉的长嗥。他们甚至没有做梦,他们在一点一滴地蓄积着爆发的力量。
  在铁和血之上,戈壁的天空却是纯净之极。星星就像一颗颗最纯粹的宝石。只有在冰冷寒苦的戈壁,才有这样美丽无瑕的星星。它们好像离你很近很近,就像伸手就可触及的美丽梦境。少年也裹着毡毯,躺在自己的马匹边。北斗星在他的眼前闪烁着,好像是七颗美丽的眼睛在一眨一眨。少年凝视片刻,合上自己的双眼,坦然地睡过去。
  他们在河西草场上驱逐和奔驰。在如此巨大的冲击力面前,小股的匈奴势力一击即溃。他们的俘虏王子、相国、将军。少年想,这样的战绩在若是在两年前,也许我就会满足了。
  少年仍在沿着弱水南行,越过小月支,渡过弱水,风驰电掣。他们的每一根神经都已经崩到了极限,他们的血也燃烧到了沸点。摧毁敌人的营地,俘获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匈奴人。这正是最好的鼓舞和激励,最酣畅的美酒。
  渐渐的,那些白色的终年积雪的山峰终于出现在天际。少年在奔跑中勒马站定,一个纯净的微笑展开在他的唇边,好像看见了朝思暮想的美丽女孩,青涩豆蔻的思绪。
  天祁连!
  这里山高谷深。山峰高凌霄汉,终年积雪难融。林立纵横的冰川是河西一带的主要水源,所以谷地里颇多河流湖泊,草长莺飞,林木交错,是肥美的天然牧场。祁连山由几条平行排列的山岭组成,山腰上松柏茂密,林中出没着青鹿,雪豹,野鸡等野物。副将听见身边的将军很开心的说,我喜欢这里!
  少年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他说,以后我还要到这里来,来打猎!他的脸上是弱冠少年顽皮的笑容。等他睁开眼,笑容就消失了,他又成了那个冷静而决断的将军。
  摆在少年面前的,是更加恶劣的作战环境。祁连山上石骨峥嵘,鸟道盘错,由冰雪和石头凝成的奇形怪状、棱角分明的脉脊,犹如用巨斧劈削而成。因高山上终年积雪而形成了宽阔硕长的冰川。一千多年后,有一个浪漫的诗人感叹行路难,吟道,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嵋巅。一横一绝,尽道出道路之险阻,行路之艰难。
  现在,他们不仅要翻越这险绝的山麓,还要和匈奴人作战。少年说,我现在才发现,原来越美丽的地方越危险。他这样说的时候,甚至还是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积雪的山峰。他说,我们还欠休屠王和浑邪王一场大战,现在我们来偿还他们!
  过雪山。
  向导们找到了通过雪山的路。我多次想到那个形容词“鸟道”。在这个地方,不可能有被夯得四平八直的官道,因为没有人会意料到少年跑得这么远。这里的山道,只有牧牛人吹着骨笛走过,只有佩剑的猎人走过,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祁连山在被少年的马蹄惊醒之后,又沉睡了千年。没有人再来叩醒它,漫长的岁月中再也没有人骄傲地踏上这伟岸而沉默的山麓。少年是独一无二的。
  马匹和军将连成看不到边的队伍,在险峻的山上缓慢的移动。碰到被雪凝固的石头,先头的战士就用刀斧铲劈,队伍在沉默中进军。穿过这条山岭,将会有一片温润的草场。那里就是休屠王的宿地,也将是少年的战场。这些千年以前的将士们,他们一步一步,用自己的双脚和永不屈服的意志穿越祁连山。我曾经很幼稚地猜想,如果匈奴人在祁连山上拦截少年的军队,强兵加上天险,少年将万劫不复。当然我只是个不懂军事的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家伙,匈奴人只有弓箭,没有炮火,祁连山不只对少年是天险,对匈奴人也是。如果两支军队在仅能让一人小心通过的鸟道狭路相逢的话,那不是历史,只是戏剧,他们很可能同时被不可抗拒的自然所毁灭。
  夜色渐浓,从早上到夜晚,着长长的队伍不见首尾,在崎岖的祁连山脉上艰难地跋涉。火把亮起来了,就像是雄伟的山间镶上了明亮的长带这长带以难以觉察的速度向山巅延伸着。月亮在天上放出银色的光辉,月色下的雪峰显得无比的纯净和圣洁。人们默默的低头行进,好像是朝圣的人群。可惜他们不是去朝圣的,他们是军人,他们的心,正如这坚硬的冰川,没有慈悲。但是看着在雪川冰峰上艰难而不屈的队伍,谁又能说他们不是朝圣的呢,摒弃一切的杂念和思绪,只有一个最纯粹的信念。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最神圣的罢。
  破晓晨光,大军终于穿越了这座山岭。匈奴人的骑兵已经端坐在战马上,他们的身影在晨雾中渐渐清晰。
  这是河西匈奴最后的力量了,盘踞在河西多年的匈奴右翼在少年冷酷无情的剿杀之下土崩瓦解,丧失殆尽。这可怕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匈奴王庭。也许,匈奴单于现在正大发脾气那。
  如惊弓之鸟般的匈奴王们在仇恨和惧怕中等到了这个传说中的魔王,这个诅咒一般的敌手。两军相对。他们看见汉军整齐的军容和凝聚的杀气,深红色的军旗在翻飞舞动,上面是让他们闻风丧胆的姓氏,霍然凛凛。军旗下,少年的脸如岩石的雕塑,每一根线条都透出果敢坚毅。上天没有给他从容地成长的时间,他在浴血的激战中孕育和成长起来,变得强大和有力。他有一种震撼人的力量,原来不可一世的匈奴王们没有人敢于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没有汉人通常所有的深不可测和复杂的情绪,他的眼睛就像头顶的太阳,高山上的湖水,纯净,通透,坦荡。正因为纯粹,才显出真正的可怕,显出他们无法抗衡的力量。
  两军一旦相对,没有一分的停歇和犹豫,少年的大纛在空中飞舞,汉军如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向着匈奴的军阵掩杀过去。匈奴人鼓起最后的血性之勇,迎上少年潮水般的进攻。两边的将士绞在一起恶狠狠地厮杀。
  箭簇如雨,刀戈如林。如果说就在不久前的皋兰山,那一场硬碰硬的血战还可说是双方气势相当,那么今天在匈奴右翼势力之所在的祁连山,却出现了汉军气势如虹而匈奴人气为之怯的情状。血肉横飞,战马在悲切的嘶鸣。祁连六月雪,纯白的山峰,透明的湖水,碧绿的草场,都在这血淋淋的厮杀中寂然无声。
  少年的军队在血雨中奋力拼杀前进。少年在血腥里绽开一个笑容。他的骑兵,是一支不知道什么叫做后退的队伍,他们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也决不后退半步!本就被少年的骑兵数次冲击的匈奴人已经开始慌乱,他们的眼睛里有誓死的决绝,也有绝望的惊恐。
  正当此时,匈奴人的后方又响起了潮水般的呐喊声。其中有一人用匈奴语高喊,汉校尉高不识,生擒呼子耆王!匈奴人的阵脚立时大乱。迂回包抄,前后合击。简单的兵法,让少年用在这个险峻的地方。审时度势,出其不意,少年形成了自己的用兵之道。
  鏖战中的匈奴王自顾不暇,在士兵的掩护之下开始撤退。匈奴将士大乱,没有容他们喘息,从匈奴侧面,又一支汉军冲杀过来,领兵的鹰击司马大喊,已斩脩濮王,生擒稽且王!
  三支汉军将匈奴军阵分割包围,陷入重围的酋涂王面如死灰。原来少年分兵进击祁连山麓,击溃了防卫薄弱的稽且, 脩濮,呼子耆三王的营地,也切断了匈奴王们之间的联系。酋涂王在几个面目凶狠,浑身浴血的校尉逼视下,缓缓地将握刀的右手垂下来,慢慢地松开手指,终于,弯刀像断了翅膀的鸟,坠落在马蹄下。
  逃跑开始了。天之骄子,在他们耀武扬威的祁连山麓开始了仓惶的逃窜。他们的身后,是不依不饶的汉军的追击。河西仅剩的二王,他们虽然没有成为被俘的匈奴王,被杀的匈奴王,可他们成了逃跑的匈奴王。我想象得出,那时候,少年就是他们的噩梦,他们的诅咒。他的可怕不是在于击溃了匈奴的军队,而是因为他击溃了他们的自信。他们甚至已经丧失了再战的勇气。少年就是这样,他不给他的敌手任何的余地。
  浑邪王在乱军之中抬起头,远远地回望立马高处的少年,他清清楚楚的看见,少年鹰翅一样的长眉剔起,嘴角有一个令人恐惧的微笑。他想,原来他就是这片土地的毁灭者。
  祁连山麓一役,匈奴损失九千余人。少年这次出河西,剿灭匈奴三万余,剪除匈奴河西势力,少年用手中无坚不摧的骑兵做到了。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他开始成就一个传说。
  擒匈奴单桓,酋涂,稽且, 脩濮,呼子耆等五王,王母单于阏氏,王子共五十九人;及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其都尉相国率众降者,二千五百人。斩俘三万零两百人。
  这样的战绩传到长安,正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般。皇帝大喜过望,原本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想,这是一个大赌,我居然赢了。
  满盘皆活。
  在欣喜如狂的热潮里,只有摇光是落寞的。就像她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背影,越来越远。她无法想象,那个战功彪炳的将军,就是渭水河边目光如水的少年。她伸出自己的手,圆润的,嫩白的,这样的手抓不住命运的流离。高台上的风依偎她的襟袖,她想起自己曾在风里骄傲地大喊,我要做最好的神巫。
  她满心的苦涩。
  还有一个人在浮躁的长安发出了冷酷的笑容。那就是皇帝。他很快从狂喜中清醒,他将自己那双生杀予夺的手,狠狠地按在地图上。
  漠北王庭。
  
  


第九章 鹰隼之翼
更新时间2005…12…1 16:41:00  字数:7925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秋天的天空,是明湛的。在渭水的河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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