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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德间谍战--"红色乐队"领导人的回忆 利奥波德·特雷伯-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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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重新投入行动,竞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突然之间,我觉得我不再是个囚犯了。我向那两个对话人阐明我的计划:“直到1943年9 月我逃跑时,潘维茨和他的上司确信情报中心并没有识破‘大赌博’。他们害怕我逃跑后,就把事实真相告诉莫斯科,因此,潘维茨便让人到处张贴追缉间谍让·吉尔伯的告示。他以为这样一来我在情报中心那里便‘完蛋’了。”
  “是的,”其中一个军官补充说,“当时,肯特发了一份电报给情报中心,同时证明你被捕和逃跑的事实。但是在情报中心这里,为了能够继续进行‘大赌博’,我们答复肯特说:奥托大概已经投敌……”
  “正是这样,”我接着说,“必须让他们相信这种说法,你们应定期地给潘维茨发电报,不断提出这一个问题:奥托在哪里? 再过几个星期,你们通知他说,你们得悉奥托已经逃到了拉丁美洲。潘维茨和肯特知道了这消息,就会开始认真考虑来莫斯科,但是,你们实行这个计划,就等于对‘红色乐队’仍在德国人手里的所有战士宣判死刑。潘维茨临走前,必定要消灭一切证人,好隐瞒自己的罪行……”
  我又强调说:“与此同时,你们必须想法挽救那些还活着的人……”
  他们不回答,站起来使出去了。
  我被迁到一个小牢房里去,在那里度过漫长的几个星期。
  单独一个人……待遇要严酷得多。我逐渐地习惯了千篇一律的每天生活:早上六时,看守的脑袋出现在小窗眼处,一声嚎叫,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起来! ”
  大家便起来,拿起水桶,方向:厕所,呆上至多三分钟,然后到水房,两分钟洗脸,然后回到牢房里。七点钟:早餐。一碗咖啡,经常只有一碗白开水,一块糖,面包口粮。
  在牢房里什么都禁止。严禁躺在床上,严禁背向着门坐着,只能来回踱步,从这一堵墙走到那一堵墙,然后,在小板凳上休息片刻。永远是走来,走去。
  这样走法,每天都可以走几公里路……午饭只有一饭盒的汤,也就是一点油腻的水,上面漂着几个大麦面团。晚饭也是同样的菜谱。战后的年代,全国都苦于供应紧张,监狱里的口粮就愈来愈少了。往往,吃的汤是用咸鱼头做的。只有饿急了才咽得下这种发恶臭的东西,但是,习惯成自然,大家还是吃下去了……为的是不致于饿死。
  晚上十点钟,小窗口又打开了。还是那个阴森森的声音嚎叫道:“睡下!”
  噩梦开始了。即使在床上,也不能想怎么躺就怎么躺,必须仰卧着,双手放在被面上,脸朝着小窗口……灯火通夜长明。无法翻身,无法躲开那刺眼的照射,眼皮都叫它穿透了。以后我学会了囚犯睡觉的一些窍门:例如把一只袜子放在眼睛上。
  老—套又来了……有人来找我,把我带到侦讯军官那里。
  在屋子的一个角落,有一张小桌子和——只小板凳,是给囚犯坐的。对面是一张办公桌,一个上尉坐在那里。我坐了下来,“把手放在桌子上!”
  那军官拿过来一张卡片,审问开始了:“姓什么,名什么? ”
  “特雷伯·利奥波德。”
  “民族? ”
  “犹太。”
  “你既然是犹太人,为什么名叫利奥波德,这不是一个犹太人的名字。”
  “可惜你没法问问我父亲,他死了。”
  他不动声色,继续说:“哪里人? ”
  “波兰人。”
  “社会出身? ”
  “什么? ”
  “你父亲是工人吗? ”
  “不是……”
  他—边记录,一边念道:“出身:小资产阶级……职业? ”
  “记者。”
  “党派? ”
  “从1925年起加入共产党。”
  他写着,嘴里还是高声念道:“……他自己说从1925年就加入共产党……”
  审讯完毕了。我走出来,嘴里有一股子灰味:波兰犹太人,“出身”小资产阶级。这就是我这个二十年党龄的党员的履历。我想哭一场,但是我忍住了泪,不能让他们痛快。
  每天晚上十点钟,便有人来找我去受审,一直审到清晨五点半,我有一个星期没有睡觉了。我问自己还能支持得多久。我记起了在巴勒斯坦的绝食斗争。我发现“绝睡”要更为痛苦。而这一次,我是个非自愿的“绝睡者”。我一直抗拒审判。什么审判,不如说是想用疲劳战术把我搞垮而已……
  每夜,同样的把戏又再重演。
  “坦白你反对苏联的罪行……”那侦审军官说,而我则象个机器人一样回答:“我没有犯罪,没有反对苏联! ”
  接着的一个阶段,那上尉装出对我不感兴趣的样子,他在看报,时不时地重复他的问题,眼睛都不抬一下。我机械地一再说,    “我没有犯……”
  审讯放松了。时间在过去。我不做声,已经习惯坐在我的小板凳上,一连七个钟头,一动也不动。
  清晨,人家又把我带回牢房里。过了片刻,看守又一个牢房一个牢房走过去嚎叫道;“起来!”我还没有睡下,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他们想把我压垮。走来走去,坚持,坚持,坚持下去。
  侦讯开始后的第二和第三卜星期,每七天里,只有一夜让我睡觉。我变得昏昏沉沉,第二天,戏又开场了……
  第四个星期的头一天晚上,一个小个子,脸色蜡黄,面带病容,走进了审讯室。他神经处于十分兴奋状态。这就是侦讯组的上校组长,整个卢比昂卡都知道他以残暴,狂虐出名。他亲自动手打人,从中取乐。他二话不说便问那上尉:    “你得到什么结果没有? ”
  “没有。他顽固地否认他的罪行,还没有松口招供……”
  那上校转身向我,并不住嘴地破口大骂,足足有半小时。
  操娘,骂街,恫吓,侮辱,问中也夹着日常用语的一些词藻。一般上,用俄语骂人,都是从娘开始的。他这个人更是个老练的专家,就一直骂到祖宗三代、四代!他的“学问”当时对我产生了强烈的印象,但是以后我知道他不过在背诵预先准备好的经文而已。这是经过仔细研究的,是一个上校侦讯员必修的基本课程。
  我保持缄默,没有反应。他好象碰在一堵墙上,突然住嘴了,威胁说:“卢比昂卡的休假,就此结束。我会想出办法让你讲话的。你必须承认你的罪行! ”
  他歇斯底里大发作,把门打开,嚎叫道;“给我把这个混蛋拉出去! ”
  看守们扑过来。这还不过是清晨一点钟,为了争取几小时的休息,只好忍受这个小丑的丑恶表演。
  以后,晚上就没有人再来找我了。
  第三章 勒福托沃
  我在卢比昂卡一个多月了……一天晚上,看守到我的牢房来,照例喊叫:“跟我走!”
  我便踩着他的脚后跟走,他又说;“带上你的东西! ”
  这么说,我“搬家”了? 费不了多少手脚我就把全部财产收拾好了……在严密的警戒下,我出了监狱。一辆车子停在门口,这是莫斯科人所熟悉的,叫做“黑乌鸦”。它外表上同任何运货的小卡车没有一点分别;两旁用大字漆上“鱼,肉,面包”,里面的布置是为了运载另一种货物的:车身分为许多小单间,安排得让乘客无法互相串连。我给推上车去。
  路上大概走了半个小时。
  我们便到了闻名全苏联的勒福托沃监狱。那幢大楼使我想起了圣·让,达克尔堡垒。勒福托沃是座军事监狱,建于沙皇时代,由于残酷虐待,犯人出狱时,往往成了残废。十月革命后,监狱给关闭了。但是斯大林1937年下令重新使用,把图卡捷夫斯基以及他的战友关了进去。那里面建设得象个马戏场,有三层环形走廊,牢房的门都冲着走廊,中间是一大块空地,从那里可以上上下下进行观察。
  我又经过了搜身;这是荒唐的,因为我是从一个监狱迁到另一个监狱啊。但是这个明显的道理是监狱管理官员无法理解的。人家把我所有的衣服都泡在消毒药水里,拿出来就软得不成样子了。我给关在一个单人牢房里:墙壁潮得淌水,松起泡来。我很快就发现我的衣物全都潮了。但是,房牢里却有一种“奢侈”的设备:洗脸盆有条排水管接到厕所去。
  由于水管堵塞了,我只好用我吃饭的饭盒来把脏水舀出去。
  我到达第二天,理发师就来了。他给我刮了胡子,然后抓起一把剪子……
  “现在,”他宣布说,“我要给你把头发剪掉……〃 “可是,我又不是个犯人!”
  “没有关系,大家都一样。要是你不肯,那就只能剃个阴阳头,中间给你开个十字! ”
  勒福托沃的看守,要比卢比昂卡的凶恶得多。囚犯没有一刻安宁的时间,他们无时无刻不停地打开小窗眼,找出各式各样的借口,一个小时走进牢房里十次:“你走动得太多”,“你坐的时间太长”,“你动弹的不够”等等。至于饮食方面,我以为已经尝过最坏的了,但这里的比卢比昂卡的还要坏。
  每天晚上十时左右,监狱便醒过来开始非常紧张的夜生活:门不停地砰砰作响。押去受审的人来回啪嗒啪嗒地走动……我到了不过几天,就轮到我头上了。
  审问我的上尉给我提出了奇奇怪怪的问题:“你给我说说,一个象你这样的波兰公民,怎能进入苏联的?是谁帮助了你? ”
  他听我回答,但不作记录,粗声大笑,厚颜无耻。审问持续了一夜。过了几天,我——又一次! ——给带去受审。
  还是那个上尉,他再次发动进攻:“那个所谓共产主义大学,就是你在那里读过三年书的,那帮子头头现在怎样了,你知道吗? ”
  我给他讲了几个老布尔什维克的名字;马希列夫斯基,布博津斯基,弗伦金纳……
  “所有这批家伙都暴露了,他们是反革命分子,你不知道吗? ”
  “要是这样,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我就是这批家伙当中的一个,我为此感到自豪! ”
  他冷酷得象座冰山……
  “可惜你当时离开了苏联,不然的话,早就把你结果了,我今天就用不着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
  然后,又是老调重弹。
  “交代你反对苏联的罪行……”
  在这一连串的审问中,对我战时所做的工作,没有提过一个问题,对“红色乐队”也不提。我觉得我入狱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在“这帮”老共产党员里面,也有我的份,他们在战前就给清洗掉了……我能死里逃生是不正常的,我的侦审官正在设法加以纠正。
  一天夜里,大概清晨四点钟左右,我刚受审回来,牢房门又打开了。两个看守进来,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已经失去知觉。他们把那个受伤的人扔到空着的床上,一句话也不说便出去了。我走近他,拿一块湿布拭擦他那肿胀的脸,上面布满挨打的伤痕,那人趴在床上,不停地呻吟:这是一个红军军官,刚刚受到一次强化刑讯。早上,看守把他抬到另一个牢房里去。
  晚上,人家又把我找去;主持侦讯的是个上校。他得意地微笑着,提出第一个问题来……
  “怎么样,今天早上你看见了吗? 你有些什么想法?”
  “你想说的就是那个给打得不成样子的,抬到我牢房里去的人? ”
  上校说:“就是那一个,我们想让你看看人家可以如何对待你!”
  “你听着,上校,我郑重警告你,如果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拿手指,拿一只手指动一动我,你们就再也不会听到我的声音了。如果你们拿这种可耻的办法来对待我,我就把你们看做苏联的敌人,并且,在这种信念下,我就要作出反应,即使把命送掉也在所不惜!”
  那上校望着我一会儿,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接着就发作起来。于是我听到了一阵臭骂,使我的词汇大大丰富起来。最后,他出去了,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我的侦审官平静下来,要求我识相点,不要向他挑衅。
  我一点也用不着他关心。
  “我并不认为你们是苏维埃政权的代表,”我对他说,“我希望,而且我一定要活得比你们长,哪怕长一天也好。
  至于你那天谈到的那‘帮’人,都是你们在这里或在别的地方杀害的。你不要存什么幻想;你们也要遭到同样下场的。”
  “为什么你侮辱我呢I ”那上尉恼火了,“我只是执行我的职责……”
  “你的职责? 你以为我就那么天真,竟至于不知道基洛夫死了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里是‘阎王殿’。但是,你不要忘记了,你的许多同类同他们的受害者一样,落得了同样下场。”
  他不回答。我发了这顿脾气后,心里舒服一些。在出来的时候,我对他重复说:“你可以长年累月问我:‘坦白你反对苏联的罪行! ’你能得到的就只有这个答复,  “我没有犯汪何罪,没有反对苏联。’”
  这是我同那个上尉侦审官最后一次会面。
  好几个星期,我留在牢房里,与世隔绝。一个晚上,房门又打开了……
  剧情是永远不变的:“收拾你的东西,跟我走……”
  又要搬家? 搬到哪里去呢? 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回到了卢比昂卡。我颇为高兴重新住进我的牢房,差不多觉得回到了家里。人家让我安安静静地过了两个礼拜。然后,一天晚上,十点钟,我又去受审了。一个新的侦审官,是个上校。他接管了我的案子。
  他大概四十岁上下年纪,面貌和气。他请我坐下来。气氛是不平常的。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包卡斯贝克牌高级香烟,请我抽一根。战争年代,我抽烟抽得很厉害,而三个月以来,我没有吸过一根香烟了。我看着那根烟……看着那雪白的小烟卷儿。我想抽想得要疯了,但是我说:“不,谢谢,我不会吸烟!”
  拿一根香烟,就等于买他们的账,就等于开始投降。他的头一个问题在我的耳朵里引起了奇怪的感觉。
  “你身体觉得怎样? 经过这么些审问,不累吗? ”
  我是在卢比昂卡吗? 还是在咖啡馆里呢? 已经那么长时间,谁也没有关心过我的健康了!审讯组的头头显然改变了策略……我的侦审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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