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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蓝与黑 作者:王蓝-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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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的话,很出我意外。姑父虽然正直,但对于唐琪的同情,从未有如此露骨的表示。我似乎被鼓舞起无限勇气,我瞅着姑父脱口冲出来:
“姑父,唐琪的遭遇实在是值得人同情、援助的!”
我满希望姑父同意我的说法,甚而帮助我设想一种有效的,援助唐琪,解救唐琪的办法。可是,姑父却把面孔绷紧,严肃万分地一瞪我:
“醒亚,我郑重警告你:同情别人是可以的;但绝不可把自己拖到陷阱里去。唐琪是你今天救不了的!你懂不懂?”
我张口结舌,不知如何答辩。姑母却为我解围:
“你别对孩子这份神气呀!”她对姑父这么说,“醒亚是最听话的孩子,他对唐琪早就死了心啦,这两天我正托咐当初给震亚保媒的陈二爷与刘三爷,赶紧给醒亚提亲哩,他们说已经有了眉目——”
表姐跟着起,轻声对我讲:
“别不高兴啦,该请‘吃糖’喽!”
姑父和姑母走开后,我对表姊说:
“当初你是‘拥唐派’,现在你竟也变成‘中立派’了——”
“小弟,”表姊歉然地瞅瞅我,“我始终是同情唐琪的;可是爸爸的话也很有道理。同时,我也不希望你为唐表姊懊丧一生!”
姑母的话,竟真在两天后兑现。她拿给我一张陌生少女的相片,并且说热心的“保媒专家”陈二爷与刘三爷,已代为约好后天准在新开幕的中国大戏院包厢里,听马连良、张君秋
、叶盛兰的戏,同时进行男女两造“相亲”。
说真的,那相片上的少女,相当俊美,眉清目秀,嘴边还有一丝羞答答的微笑,姑母说她五官好,家教好,性情也一定好,大有不“相”也可“定”下之势;可是,我实在无心应命。我也曾一度动摇;认为唐琪既然可以跟捧“戏子”的男人交际,又可以任意被舞客搂抱起舞,难道我连另交一位女友的权利都没有吗?我是给谁守的这份“贞节”呀?我是要去中国大戏院的,我要叫唐琪和其它的人知道,除了唐琪,我照样可以获到女人或妻子!如果我能订婚、结婚,我还要特别请唐琪来“观礼”——然而,这种念头立刻就被自己的良知打消了。我奇怪自己怎么竟会产生出这种寡情的,愚昧的念头?唐琪有甚么值得我去报复的呢?她如果早已不再爱我,我的报复不是毫无意义吗?她如果仍爱我如初,我的报复不是太卑鄙太残酷吗?
我请求姑母,等我读完高中再谈婚姻不迟。姑母却坚持己见:
“大人不能骗小孩儿,当初你震亚大哥订婚时,我就答应过尽快地给你提亲的!”
“相”的前夜,我几乎通宵未眠——天破晓时,我偷偷溜出家门,径奔老龙头火车站,搭最早一班快车到了北平。
我给姑母留下一封短信,请她饶恕我这次的违命。我没有跟贺蒙留一个字,心中似乎愤愤不快地想着:
“你多在天津跟表姐谈几天恋爱吧!正好少要我这个‘命不济’的人‘夹萝卜干儿’,‘冲’了你们的‘’!”
三十
谁不喜爱春天,赞颂春天呢?
然而,我的春天是这么阴暗,这么凄清,这么寂寞啊。
回天津度过的春假,真如一场噩梦。更悲哀的是梦醒之后,摆在眼前的日子仍是一连串漫长的无止无休的辛酸岁月——
在这漫长的辛酸岁月里,唯一给我安慰,令我振奋的,是连续不断地发生在平津一带的抗日除奸事件。华北汉奸头子王克敏在北平金鱼胡同被刺(虽然并未刺死,可也大快人心)
,伪华北准备银行总经理程锡庚在天津蛱蝶电影院被打死,伪天津市商会会长王竹林在天津丰泽园饭庄被打死,日本宪兵在天津东马路被打死,伪北平新民报编辑局长吴菊痴在评剧(崩崩戏)皇后白玉霜作陪的宴会后被打死,日本天皇派来的两名御钦差在北平东皇城根被打死——
这一串惊人的爱国行动,给全华北沦陷区的人民带来无限欢欣与信心!在兴奋之余,我极度感到愧疚:我也曾是一个那么热爱祖国,一心向往参加抗日工作的男儿;可是,我这两年多来,对祖国对抗日有何丝毫贡献呢?我已被爱情的困扰,摆布到这种可怜的颓废不振的田地!难道那些出生入死冒险犯难地干着地下抗日工作的小伙子们,竟是铁石人儿,毫不需要爱情吗?如果他们天天在爱情的纠葛与烦恼中度日,怎会再有心思、时间、精力去和敌人拚命呢?我时常抱怨老天爷不公平,又抱怨自己命不济,难道要他们去洒鲜血、掷头颅,而我却躲在一边坐等胜利,公平吗?难道一旦他们被捕就义,必须跟他们所爱的父、母、手足、女友、恋人或妻、儿,与世上一切永诀,只换得一个烈士头衔,是比我的命更“济”吗? 我以企求赎罪的心情,渴望参加抗日工作;可是,我没有“门路”。
有两次深夜,日本宪兵和汉奸特务跑进我们的学校宿舍,我前后亲眼看到有三位同学被逮捕而去。那三位同学都是我平口相当熟悉的,只是一直不知道他们竟是抗日份子。我一面对他们肃然起敬,一面又责怪他们当初为何不吸收我也加入工作!他们三人一去便永远没再回来,我一面深深哀悼,一面又羡慕他们能够壮壮烈烈地死去,比我萎萎缩缩地活着痛快得多。我想获致一个有意义的死,而不可得。
转眼一年过去——当我读高三的时候——二十九年,一个天大的喜事意外地降临——去四川以后一直渺无音信的贺力大哥,突然神秘地回来了。
我和贺蒙高兴得手舞足蹈,争相紧抱着贺力大哥,在他的额头狂吻。我们又向他一遍再一遍地敬礼、鞠躬、拱揖,并且不住地把一切恭敬崇拜的名词或形容词都加在他的头上:
“伟大!勇敢!爱国志士!抗日英雄!青年人的灯塔,沦陷区的太阳!”然后,我们干脆把他高高地举起来,狂呼不已。
贺力大哥不许我们给他太多的赞美。他说:两年来,他亲眼看到的前线与后方的忠勇军民,才是应该接受赞美的人。随后,他便讲给我们一段又一段,似乎永远也讲不完的,那些军民创造的可歌可泣的事迹。他一讲就是半夜,讲得连连伸腰打哈欠,立刻就要睡着了,我和贺蒙仍不放松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发问。很快地,我们便学会了好多首。
我们又要求贺力大哥教给我们唱抗战军歌(这几年来听到的尽是令人厌恶的东洋调与糜糜之音呀)。贺力大哥真了不起,他居然会唱又会教。每逢我们三人碰面,若无他人在场,便立刻一起大唱起来:
鎗,在我们肩膀,
血,在我们胸膛,
我们来捍卫祖国,
我们要齐赴沙场——
向前走,
别退后,
牺牲已到最后关头——
亡国的条件,
我们绝不能接受,
中华的领土,
一寸也不能失守——
炮衣褪下,
刺刀擦亮,
冲锋的号响,
冲,冲过山海关,
雪我国耻在沈阳——
贺大哥不能长居北平,因为北平没有租界,不如天津比较容易掩护秘密抗日工作。无疑地,贺大哥必有使命在身;可是,他却对我和贺蒙守口如瓶,并且再三郑重告诫我们:绝不可对任何人泄漏他重返平津的消息,连我姑母全家也包括在内。
我一变“旧习”,几乎每周周末都回一次天津,和贺大哥见面、谈话、唱歌已成为我精神生活上不可缺少的课程。姑母见我回家回得很勤,非常高兴,我推说因为要请她宽恕我上次违命未去“相亲”的罪疚,所以才每周回家向她问候请安,聊尽孝心以赎前愆。同时,我还顺便禀告姑母,如果再给我“保媒”,我可又要被吓跑掉,不敢回来了。
贺大哥行踪神秘,有时我一连好几个周末,都白跑了天津,见不到他的影儿。我似乎有些失望;不过贺大哥在他这次回来第一天,就告诉了我:他绝对负责在我和贺蒙高中毕业后,立刻带我们到南方去。我全心相信贺大哥的诺言,我现在唯一期待的正是那一天的来临。
日子在平静与充满希望的心境中,似比往常过得更快,一晃我就要毕业了。就在毕业的前一个月,贺大哥告诉我:
“我们南去的交通线——由津浦铁路搭火车到徐州,转陇海路到商邱,再经亳州、十字河、双沟,到达中央军的防地界首——断了。因为由那儿来往的地下工作者、青年和商人日益增多,敌伪的刁难检查变本加厉,尤其发现学生身分的人,一律扣押,甚而杀害——”
贺大哥非常焦急,因为要走的不只我和贺蒙两个人,还有成百上千,甚至更多的爱国青年!贺大哥告诉我们:不管如何艰苦,他一定要克服种种困难,重新开辟一条新的交通线。
贺大哥到河南去了一个月。我们刚刚行了毕业典礼,他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原来他只身冒险深入伪皇协军防地,以民族大义打动了伪军头目的心,他们答应借路,甚至护送经由他们防区投奔中央的人。
“由北平搭平汉路火车到河南彰德,”贺大哥颇为得意地叙述他一手开辟出的新交通线,“再由彰德到水冶镇,皇协军可以护送我们越过他们的防区,然后穿过那一片‘小刀会’
、‘大刀会’、‘红枪会’出没的青黄不接的三不管地带,就可以到达太行山边,进入太行山中央军的辖区了。”
这真是天大的喜讯。我马上就可以呼吸到祖国的自由空气,又可以重新看到美丽的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帜了,在那儿我将获有朝气蓬勃的新生命,我将开始奋发有为的新生活——
我担心姑父母阻挠我的行程;经过贺力大哥跟他两位老人家恳谈之后,姑父母竟一口答应下来。贺大哥回到北方半年,姑父母始终不知道;这次为了带我走,势非他亲自出面说服姑父母不可,他这张“王牌”倒是真有分量,当他告诉我姑父母允诺我随他南去的消息后,我越发感觉到他的神奇与伟大,当他站定在我的面前,他那充满胆识与魄力的神采与那魁梧英挺的身材,在我充满感激与崇敬的心目中,变得比中外历代伟人的塑像更有光彩!
我们就要动身了。我再也不能把一桩心事继续忍耐下去,我已经忍耐了太久,这是我绝对不能放过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我要通知唐琪,并且带她一起走。
我为甚么不带唐琪走呢?我,已经是一个二十岁的大男人了!我并不胆怯,我并不懦弱;也许以前我是;现在,我相信我有足够的勇气与足够的理由带唐琪到南方去!
当然,我必须先和贺大哥商量。我想,这准是他乐于帮忙的,因为他是那么开明,又那么爱我。
天,他竟一口拒绝。他亳不留情地说:
“你一定要带甚么唐琪,我就一定不带你!”
随后,他又紧跟了一句:
“老弟,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爱你!”
天,为甚么爱我的人都非要使我心碎才甘心哪?!
姑父知道了我要带唐琪同走的事,大发雷霆,他叫我到面前,说得好沉痛:
“我所以答应贺家兄弟带你到南方去,第一、因为你早有壮志,多年以前你就曾经要求参加抗战行列,现在你既然已经高中毕业,我不愿再强迫你继续留在沦陷区,远走高飞或会给你带来绣前程;第二、老实说,我看你这孩子有点痴情,似乎心中一直没有淡忘唐琪,我愿意你能在一个新天地里发奋图强,摆脱开旧日情感的束缚,重新追求正当的人生幸福,也正是我答应你离开北方的原因。如今,你要带唐琪一路走,那你干脆留在天津和她鬼混不是更近便,更容易吗?”
贺力大哥又告诉我:
“如果这次我们仍是走以前那条经徐州、亳州到界首的路线,或许我还能同意带唐琪走;可是太行山这条路,真是艰苦万分,险恶重重,别说一个女人,连你和蒙弟能否受得了,也不无问题。何况还要经过皇协军防区,还要经过‘小刀会’、‘大刀会’、‘红枪会’出没的青黄不接的‘三不管’地带,说不定那些伪军和那些慓悍的河南汉子们一时犯了脾气,跟咱们开个玩笑,翻一下脸,咱们跑都跑不掉,怎能再带一女人?就算万幸到了太行山,哦,你以为太行山和天津北宁花园、中山公园里的假山、土山,那么矮,那么好玩啦?你去爬爬看吧!我在太行山国军游击部队待过许多日子,那艰险崎岖的山路,普通行军一天得走九十里,碰上有敌情,来个急行军,一昼夜跑上两百里也是常事,如果正式开了火,咱们都得拿着鎗打冲锋;——你要真爱一个女人,何必非要她跟你去受那种罪?”
我倒是长大了,任凭谁说得“天花乱坠”,都不容易动摇我带唐琪同走的决心。我向贺力大哥仔细解说,坦剖白,百般哀求,只差没给他跪下磕头了。贺力大哥似乎受了我的真情感动,居然有了承诺的迹象,不过他又肯定地说:
“唐琪不见得愿意跟你走!”
“不,她一定会跟我走,”我立刻反驳,“如果她早有跟我一路到南方的机会,她根本不会演戏,伴舞。”
“可是,她已经演了戏,伴了舞,就再不会跟你去受苦啦!”贺力大哥猛地抓住我,“喔,我还忘了问你,唐琪已经答应了跟你同行吗?”
这一下,他可击中了我的要害!是啊,我还根本没有去找唐琪呢!在贺大哥尚没有答应她与我们同行,纵然能找到她,又有甚么用呢?因此我决定先把贺大哥这一关打通,再去找唐琪。或许我应该没有一口咬定“唐琪绝对会跟我走”的资格,因为我已经和她断绝往来这么久了;可是,我有一种信心,一种强烈的信心,因为我仍旧爱她,因为我爱她的心一直未变。这爱,就是她必跟我同行的最有力的保证。
“只要您答应了,我马上就去找唐琪!”我告诉贺大哥。
“好。但是,我相信她一定不会跟你走!”贺大哥仍不肯抛弃他的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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