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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的雪 作者:[苏] 尤里·邦达列夫-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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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的声音,补充说。“骑兵军遭到重大损失,已经撤退了。使人产生这样一种印象,司令同志,似乎德军的主攻目标将在我集团军的右翼,因为那边离斯大林格勒最近。”
别宋诺夫满有兴味地瞅着雅岑柯,把注意力集中在他那按老式样剃得光光的脑袋上(战前在军官中流行剃光头)。这位肥壮而整洁的将军,乍看起来不象一位有见识、通文墨的参谋长,这也许由于他的长相有点粗鲁、嗓门低沉得象个司务长的缘故。此外,雅岑柯身上发出浓得刺鼻的混合香水味,使别宋诺夫感到恼火。
别宋诺夫抑制着对参谋长的戒心,想,“他说得对,正是右翼受攻击的可能性最大。”
“是的,曼施泰因从这里到被围德军集团不过四十公里路程,”别宋诺夫把自己的想法肯定地说了出来,接着,他又考虑到:“倘若敌人从这里突破防线,打开一条通向被围德军的走廊,那么只须再打两三天,斯大林格勒地区的局势就会变得有利于德国人。那又怎么办呢?”
但这个想法他没有说出口。这个问题他可能还是第一次问自己。
坐在桌边的人都在紧张地猜测着别宋诺夫将会采取什么行动。当一支大部队的司令部里来了一位大权在握的新人物,而他还未拿出行动方案、也未与任何人交换过意见的时候,几乎总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然而别宋诺夫却倦意沉沉地看着画满标志的地图。蓄电池灯明亮地照在地图上,给人以舒适的感觉。他听了参谋长的报告后默默不语,继续考虑着在预期受攻击的方向上敌我力量对比的情况;“假如让三、四个德军坦克师突破防线,首先到达梅什科瓦河,而我们的集团军却来不及赶到那里并在右岸展开队形,那么他们就会将我们击溃。这也是很明显的。”
但这一点他同样没有说出口,因为讲出来没有什么意思,可能在座的人人都懂。
别宋诺夫从地图上抬起头来。
宽敞的房间里依然很安静。逛上窗帘的宙子外面有司令部的汽车开过,霞得玻璃微微颤动。风呼呼地穿过草原,刮过屋顶,微微的穿堂风隐约可觉地吹动着伪装的窗帘。
在墙角里几条长凳的上方,有一幅被烟熏黑的古老圣像在闪着亮光,圣者的脸上仿佛流露出对有史以来人间的罪过、战争、探求真理和种种苦难的悲痛记忆。圣像底下交叉地挂着两块白色粗麻布手巾,手巾上还有人精心地绣上了花纹。这位不知名的圣徒忧伤地斜视着蓄电池灯光。别宋诺夫微微苦笑了一下,心里突然想;“你能知道些什么呀,圣徒?真理在哪儿呀?在善良中吗?哦,在善良中……在怨人和爱人的德行中吗?到谁那儿去寻找呢?你知道我和我的儿子的情况吗?
知道曼施泰因的情况吗?还有他的坦克师呢?要是我信神的话,当然会祈祷的,跪下来祈求你指点和帮助。但我不相信上帝,也不相信奇迹。四百辆德国坦克——这就是真理!并且这个真理巳经放在秤盘子上了,——在善与恶的天平上,这可是个危险的重量啊。现在许多事情都取决于这个重量:四个月的斯大林格勒防御战、我们的反击和在这里包围德军。这也是一个真理,就象德国人开始从外线反攻一样。但是秤盘子还得去碰一碰。我有这个力量吗?……”
桌边的沉默长得令人难受。谁也不敢第一个打破它。参谋长雅岑柯疑问地看看另外半间屋子的门,那边嗡嗡地响着蜂音器,不时传来副官们打电话的声音。但雅岑柯没有站起来,沉重的身子依旧笔直地坐在凳子上。过了一会,他用散发着混合香水味的雪白的手帕擦了擦光头,又不安地瞟瞟那扇门。
维斯宁沉思地摆弄着桌上的香烟盒。当他发现别宋诺夫用游移不定的、奇怪的目光看着那越来越刺眼、可厌的圣像时,他为好奇心所苦,竭力想探索司令此刻的思绪。
别宋诺夫也觉察到维斯宁在注意他,心想:这位相当年轻、漂亮的军事委员公然这么起劲地观察他,未免太过分了。于是他便问了一句本来不想开头就问的话:“跟方面军司令部的联络接通了吗?”
“一个半小时后接通。我指的是有线通信。”雅岑柯用手指指着手表,很有把握地说。“全部工作将一丝不苟地完成,司令同志。我们的通信主任是个很认真的人。”
“我需要这种一丝不苟的作风,参谋长。”别宋诺夫站起来。“就是要一丝不苟。就是要……”
他拄着手杖,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在这几秒钟里,别宋诺夫想起了斯大林在宽敞的办公室的大台子旁,以当家人的姿态顺着长长的红色地毯,缓慢地、摇摇摆摆地踱步的情景,想起了他那勉强能听到的清嗓子和咳嗽的声音以及在最高统帅部里那整整四十分钟的谈话。别宋诺夫两鬓出汗,站停在房间的角落里。“这是怎么啦?象魔力一样,怎么也摆脱不掉,”想到这里,他对自己很恼火,于是背朝大家站了一会,一个劲儿地瞅着挂在圣像底下的绣花麻布手巾。
“这样吧,”别宋诺夫依旧站在角落里,转过身来说,他接触到雅岑柯迎面投来的目光,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立即命令机械化军军长,叫他不必等燃料,一分钟也不许耽搁,将弹药装上能够开动的汽车和坦克。我们所有空着的汽车,不论是司令部的或后勤机关的,统统都调给这个军使用。命令军械主任和机械化军军长:如果两小时后各旅不能带着全部弹药到达指定地界,就作失职论处!”
“是呀,我早就料到啦。他开始把集团军抓在手里了。是开门见山……”维斯宁倾听着别宋浴夫吱吱呀呀的声音,心里这么想。
“第二点……”别宋诺夫继续说,走列桌边看着炮兵司令洛米哲将军,打算对他讲这么几句话:“很遗憾,目前在我们这个地段,无论空军或坦克都不占优势。不过谢天谢地,我们有足够的炮兵,这是令人满意的。”这几句话在他头脑里萦绕了半天,但他嘴里讲出来的却是另外几句;“我想有必要修改一下最初的炮兵防御计划。所有的炮兵,除军属炮兵外,最好都用直接瞄准射击。排成步兵战斗队形,打毁敌人的坦克。最主要的是打毁他们的坦克。我们自己的坦克一定要到紧急关头才参加战斗。在这之前,我们要象爱护眼珠一样爱护它们。”
“明白了,司令同志,”雅岑柯说。
“那么您认为怎样……将军?”
炮兵司令洛米哲少将是个四十岁的黑发美男子。他正偷偷地在拍纸薄上画着半张着小嘴唇、翘起小鼻子的女人侧面像。这时他合上拍纸簿,用那双热切而闪忽不定的眼睛看着别宋诺夫,说:“司令同志……这样一来,我们会不会把所有的炮兵都搞光?打完第一仗就搞完了。我想提醒一下:榴弹炮打坦克不那么有效。就射击速度来说,当然比反坦克炮要差。已经命令全部‘七六’炮炮连进行直接瞄准射击了。”
别宋诺夫仔细看了看洛米哲,对他的异议感到有点吃惊。
“我知道我们在冒什么风险。就是落得一炮不剩,洛米哲将军,也比‘脚底抹油’好得多!”他有意用了这个特别鲜明的士兵用语。“比脚底抹油’、带着炮兵溜到斯大林格勒去好得多。因此我再重复一遍:使用一切手段打毁坦克,消灭德国人的主要突击力量!不让一辆敌军坦克冲到斯大林格勒去。要打得他们抬不起头来!你们知道在曼施泰因发动反攻之后,在包围圈里的德国人高兴得手舞足蹈吗?他们在那里等着……一小时一小时地等着突破包围圈。我们要时刻记住:对方不是新手,而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将军。请大家好好理解这一点:我认为,我们集团军在战斗第一阶段的丰要任务就是消灭坦克。有问题吗?”
没有人提出问题。
“全明白了,彼得·阿列克山德罗维奇,”维斯宁想稍微缓和一下别宋诺夫说话时的激动语气。
“德国人跟过去不同啦,”洛米哲嘟嚷着说。“他们冲不过来的,司令同志。”
“德国人还是跟过去一样,”别宋诺夫表示不同意,并且皱了皱眉头。“将军,请您不要那么轻敌。说句不客气的话,这种论调早已过时了。”
洛米哲又打开拍纸簿,用削得很尖的铅笔闷闷不乐地在本子上画着。坐在旁边的维斯宁一看,乐了:炮兵司令在女人的侧面像上加了一撮浓密的小胡子,然后是大胡子,胡子里插着一根挺长的香烟,在冒出一圈圈的轻烟。随后,他又在图画上面写了几个大字:“我知道他是对的,但实在太……您说,军事委员同志,他搞得我们这么难受干吗?自己不抽烟,也不让人家抽。这里是女修道院还是怎的?”
维斯宁微微一笑,把洛米哲的拍纸簿拉过来,在纸页边上写了一行端正的小字:“我们慢慢戒吧。我自己也想抽,想得快要发昏啦。”
洛米哲立即回答,用削尖的铅笔扭扭歪歪地写了几个简短的字:‘戒不掉呀!天晓得!”
别宋诺夫微跛着腿在房间里踱步,装作没有注意他们的笔谈,他暗暗问自己:“我想知道:我们彼此能够彻底了解吗?”
他将手杖撑着地面,站停在集团军反谍处处长欧辛上校面前。
欧辛没有坐在桌旁,而是静悄悄地坐在房间的角落里。他的骨架子大,长着一头淡黄色卷发,圆圆的脸上显出严肃而恭敬的神情。此刻,他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被马裤绷紧的膝盖上放着一本拍纸簿,也在记着什么。他一直低着头,没有讲过一切话,也没有改变过姿势。
别宋诺夫心里想:“这位上校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鲍日契科少校!”司令唤了一声。
房门打开了,隔壁传来电话机的蜂音信号,鲍日契科精神饱满地走了进来,眼睛里还含着笑意,因为他刚在那边讲过笑话。
少校在门口把靴跟一碰:“有!司令同志。”
“准备汽车。”
“将军同志,”鲍日契科作为副官,有着关心司令生活的不可剥夺的权利,他带着几分执拗的语气说,“饭准备好了!您要了饺子。再过十分钟就好了。”
“少校的点子不错,”维斯宁说着,霍地站起来,把他那张愉快、红润、生气勃勃的脸对着鲍日契科。“我‘赞成’,而且不反对来一杯驱寒。好主意呀,彼得.阿列克山德罗维奇!”
别宋诺夫冷淡而又客气地拒绝了:“谢谢您,维塔里.伊萨耶维奇。等会饿了,我就不客气,在杰耶夫师里吃吧。”
他把手杖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穿上了副官拿给他的短皮袄,扣着扣子,对雅岑柯说:“同意您的意见:他们的主攻目标是右翼,这是毫无疑义的。我到杰耶夫师的观察所去。请您把一切重要持况向那边报告。”
大家送司令到门口,只有雅岑柯将军跨出门槛,走到又黑又冷的前室里。这里看不见他的脸,但在寒气中可以闻到混合香水的气味。别宋诺夫觉得参谋长在告别时似乎想握握他的手表示团结一致.只是没有拿定主意。
“让我们满怀信心吧,”别宋诺夫说罢,跟雅岑柯匆匆握了一下手,就走到街上去了。
十二月的夜晚,寒风凛洌,繁星满天,夜色笼罩着草原和镇子。别宋诺夫走近停在路上的发黑的汽车,忽然听到背后屋门一响,接着,从台阶旁边的雪地上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他转过半个身子,以为参谋长还有什么话没说完,但走来的却是维斯宁。
维斯宁迈着白鹭般的长腿,大步走近别宋诺夫,有点局促不安地说:“彼得·阿列克山德罗维奇,去它的吧,水饺不吃了!一道走好吗?要是我跟你一起到观察所去,你不会反对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据我所知,军事委员要上哪儿没有必要征得司令的同意。你可自行决定……”
维斯宁毫不介意地笑了起来。
“彼得·阿列克山德罗维奇,请原谅,你的直率简直使我不知所措。我该怎么回答呢?……”
“是这样的……”别宋诺夫把维斯宁从汽车跟前拉到一旁说:“我还想向你提一个非常直率的问题,就象一个共产党员对另一个共产党员那样直率……维塔里·伊萨耶维奇,要是有谁建议你象看管小孩那样监视新来的司令,特别是当他刚刚就职的时候,那么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有可能变得复杂化。我们就难以相处下去。”他沉默了一下,维斯宁也没有打断他。“如果不是这样,我准备马上为刚刚讲过的话道歉。”
“彼得·阿列克山德罗维奇,”维斯宁甚至一把摘下了眼镜,瞪着两只近视眼忧郁地注视着他。“谢谢你的坦率。我也老老实实对你讲,要是有谁企图让我来注意你的行动,我就让这个傻瓜见他妈的鬼去,甚至给他再历害点的颜色瞧瞧!其它我没有什么话可说。”
“谢谢你,”别宋诺夫笑了笑。“请原谅我讲了刚才的话。”
“恰恰相反,”维斯宁说,“我倒希望找个时间详细谈谈。不过当然不是在车上。”
“到师里去谈吧,”别宋诺夫表示同意,但立即补充了一句,“当然,要是德国人允许的话……”
鲍日契科少校在他们面前打开了车门。
第八章
深夜两点多钟,杰耶夫上校的师经过两百公里行军到达了指定地区——梅什科瓦河北岸。部队没有休息,就立即布防,开始在冻得象铁板一样硬梆梆的土地上挖工事。现在大家已经明白为什么要占领这条河。在人们心目中,这条河是斯大林格勒的最后屏障。
前面,从战斗正在进行的远方,不断传来沉闷的轰隆声,这种声音到夜里三点多钟显得更为剧烈了。南方的天空微微发亮,紧靠地平线,在黑沉沉的夜空下有一道淡红色的弧形亮光。在短暂的寂静中,从整个河对岸,从那个可以感觉到某种不可见、不可知的东西逐渐迫近的方面,传来铁锹碰击多石的土壤、十字镐迟钝地敲打地面的声音以及口令声和马儿喷着响鼻的声音。在这里挖工事的有两个步兵营、一个独立反坦克炮营和炮兵团的三个连。它们经过连接村庄的唯一的一座木桥,被调到南岸来,在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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