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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金笺(正册) by无幽 (虐心+推荐)-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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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意味,在场之人皆听懂了,于是一阵嘘声。
那娇楚再不理会他们,只举了桌上玉杯起来,豪气万分一干而尽,道:〃得罪诸位,诸位也太不饶人,奴家这里给诸位赔礼还不成?可不兴再取笑人家了!〃
季晨幼失姑恃,乃是婶母亲手养大。季吴氏对这侄儿倒十分尽心,不许他轻易学坏了。后虽因他婶母与卫府大夫人是手帕交,他识得了卫敏。小时候又同着卫敏一处上学,这卫敏小小年纪却每日家缠他读书对弈。时时也弄得几个私塾同学出去踏青玩耍。两人亲密无间,直到了两年前,卫勒补了杭严道按察史的缺,卫府举家南迁杭州府,这才同卫敏断了消息。
偏他季晨又是个不善交际的,当年在京师中有卫敏拉他游山玩水,也不曾去过烟花之地。后来卫敏一走,初时还有些信笺来往,排遣寂寞。后来自己寄出的信笺如石沉大海一般遥无音信,他却也不晓得那些烟花之地的好处。
及至后来遇见太子东宫侍读陆栎,两人一见如故,由他引见了太子。连同着窦元宗四人一处煮茶论酒,更是不曾与同僚出去花天酒地。
此时见娇楚这等青楼红倌儿作足姿态,自然大窘。
那娇楚饮下酒去,顿时面孔绯红,一脸艳光。又自斟了杯酒来,凑近季晨唇边,娇声嗔道:〃季大人也不帮忙,人家定要你饮下酒去,给奴家陪个礼。〃
于是众人闹他:〃小乖乖果然厉害,方给咱们陪了礼,又缠季大人罚酒,岂不教季大人心恨咱们。〃
季晨此刻虽已教这娇楚逗得欲动,却仍未失警觉之心。正与众人热闹,忽然注意到先前娇楚攀着的青年男子。此子与那米粮行平秋有数分相似,衣着虽是寻常,偏偏一双眼睛锐利幽深,甚是出色。众人调笑之际,只他气定神闲,季晨早注意到这位奇人,此人见季晨目光谨慎,却是淡淡一笑。
季晨于是心头一震,暗自警觉。
这边娇楚正缠他,那边就又有个可人儿偎了过来。季晨听那些常客哄笑,才知道,这小相公名唤未央,也是红倌儿。只此子以出淤泥而不染出名,等闲得不了他身子,只肯作些陪酒营生,倒与那娇楚大是不同。所谓同行相忌,风月场中,两人见面绝无好脸色。此番竟到了一处,真真难得,这也是此宴主办之人平悠好本事。
季晨不着痕迹地环视四下,猜想这平悠恐怕就是对席那位引起他格外注意的仁兄了。于是心中更是警惕。
正自思忖,怎禁那娇楚狠狠堵住自己唇瓣,强把酒液硬渡了过来。季晨躲闪不及,愣被他亲了个面红耳赤。
众人见状于是闹了起来,哄笑不停。
一杯酒水下肚,季晨只觉顿时天旋地转,渐渐得什么物件都忽然涨大了起来,耳中鸣音,明明当是悦耳万分的曲律却是振聋发聩。
他挣扎着想起身,却又跌了下去。正自懊恼,只见面前一片热闹忽然寂静了下来,他双眼朦朦胧胧见对席那平悠猛地站立了起来:〃长公子!〃
长公子?他是唤谁?
季晨竭力抬头去看,见门前一人正缓步而入。
眼到处一片殷红,季晨却是如何都看不清来者的面目,只依稀听那人开口道:〃我平生最恨旁人瞒着我办事儿!〃
季晨觉得此人的声音真好生熟悉,随手抓过身边温暖的物体,他努力试图起来看个究竟。只觉手里那暖香袭人的物体忽然浑身一颤,季晨正觉奇怪,面上立时一痛。
〃劈啪〃一声脆响,平秋几乎惊呆,他知道长公子是个心绪波动极大的性子,却没想到,此时他的面色居然如此愤恨,火辣辣一个嘴巴子,毫不容情地打在了监察御史脸上。平秋只听得他咬牙道:〃不成器的东西!枉费我一番苦心。〃
平秋并不晓得这季晨同长公子有什么瓜葛,却知道这一回,长公子乃是动了真怒。于是忍不住扭头去看他二弟,他向来清楚二弟是个厉害角色,也知道二弟同着长公子是在做大事的。二弟虽然从不给自己好脸色看,却总在父亲面前护着自个儿。因而今次二弟开口教他弄些厉害迷药来,自己便尽心去做。可如今看来,二弟这回做事居然是瞒着长公子的,且此时东窗事发,二弟的所作所为已惹恼了长公子。
心中暗自度忖,只听见长公子回首厉声喝道:〃平悠,今趟你做得太过分了!解药拿来。不然莫怨我翻脸无情!〃
正有些惧怕二弟此时的面色,却听他若无其事道:〃这事体我并不晓得,怕是大哥卑劣性子又犯才做下的。你素日是知道我的,季晨是什么底子你也知道,我拿这没用的东西来下手,还怕没的落了自己身份呢!〃
言罢,立时别过脸去,也不看平秋的脸色。
眼见他姿态漠然,平秋似是忽然教什么东西给攥住了胸膛,呼吸不由一窒。见长公子一脸狠厉瞪着自己,于是不由倒退一步。
〃平秋,你做事是越发得没了分寸了。〃正愣在二弟随意嫁祸下,就听长公子〃呵呵〃笑道,〃我不想自贬身份,你自己动手。〃缓缓醒过神来,只见一把尖利匕首被甩在自己脚下,抬首去看二弟,见他正目不转睛瞪着醉得不知今昔何夕的季晨,丝毫无为自己开脱之意。于是不禁惨笑一声。俯身将那匕首拾了起来,他慢慢对长公子道:〃你放心,只须泼他一身凉水便可解了药性。〃
他自然清楚在座皆是二弟同长公子的手下,莫说是长公子向来心狠手辣、不好相与,就是门中规矩,也是无人敢背。
擅自动手,坏了规矩。便是门中重罪。可怜他自幼不得父亲宠爱,母亲身份低下,虽为平家长子,却似是个奴才一般养大,没少受罪。后来有二弟注意到了自己,本以为终于有了个亲人,因而随他一同入了首阳门。为他办尽力所能及之事,甚至不惜同他勾连,扮个登徒子去调戏那个同长公子有八、九分相像的少年,他可知道当时他已是吓得腿脚发软?只是他依旧为他办了此事。
只为初时二弟那一声〃大哥〃,他从无怨恨。原指望兄弟同心。日后见他一生富贵,儿女成群。也有几个小小侄儿围着自己叫伯伯,以享天伦。到头来,原来尽皆是空。
自己不过他手里一颗棋子,面前一道挡箭牌。
我欲将心比冰魄,却付东流逝水中。
忍下心,反手使力刺了自己一刀,抬头看向已将季晨抱在怀里的卫敏,他说:〃你可满意了?〃
〃这回便罢了,我不想再见有下次。〃见卫敏丢下话已去,平秋忍痛看向一旁满脸凄然的未央,展颜轻轻一笑:〃未央,今趟得央你领我去访珠儿了,只不晓得他此刻是否神志清醒,不然可来不及妙手回春。〃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便是什么都不知的了。
第十回:捉狐尾静气稳细作 势纵横楼船按歌声
却说这日太子由君瑞随着入了杭州府内。
太子同君瑞两人虽是言语如常,只那日独处的事儿,无人再提。君瑞心知自己是做了越礼之事,因恐太子怪罪,这些日子倒是十分温顺。他同太子处了三岁,却实不知他此时心绪,若说太子有所恼恨,偏不见他寻自己晦气;若说太子心中无事,又觉他太子言行举止,竟有莫测高深之感。
他这里心思百转,却总不得落地,因而渐渐就不免举止惶恐了起来,时常走了神倒也罢了,有几回竟连连犯过。
太子也不责他,却又有些疏远了他去。
如此一来,君瑞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也不晓得自己手脚该如何摆放。
他虽是这般兵荒马乱的心思,却也注意到一件怪事。
自他入得杭州府来,总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偶尔听着几句〃长公子〃如何如何,不禁抬眼去看,却又见他们各自转头,装做若无其事。君瑞心中虽乱,倒也猜得了几分。
走了两日,这情形也俞演俞烈,几番有陌生人上来献媚。君瑞因而细细看了,其中多半是些商贾,只有几回,偶然遇见州府衙役、寻常兵卫,甚至几个参议、参政、卫镇抚、千户,竟也皆对自个儿恭敬万分。
君瑞先前已听说此处有个卫敏,与自己极是相似。他却心中疑惑,听说那卫敏只是个官宦子弟,虽说其父官居三品,也断不至子弟如此尊贵,更有上回那名唤平秋的登徒子出言侮辱,怎么反进得杭州府来,眼里见的,耳中听的,却全然不是先前自己心中度忖的情景?
这是其一。
二来太子也当是察觉到了这等希奇事体,却为何又不动声色,反不论到得何处,全要自己作陪?莫非太子就不怕,带着自个儿是引得了全杭州府的注意,斯时莫说是要察探案子的了,不打草惊蛇,就该是件怪事的了。
他这边想着,却见太子住了步子,原满面阴霾却片刻间烟消云散,反偏过脸去暧昧一笑,问赵醒:〃好奴才,昨日你寻来的美人儿,究竟是哪个勾栏院儿里的?〃
君瑞闻言倒是一愣。太子是喜欢那少年?君瑞心中虽做如是猜想,却不敢贸贸然然说出口来,疑窦重重看着太子,见他面上分明无半点怜惜之意,于是心中莫名一松。
正觉得自己心思也怪,尚不及细想,就见那赵醒挠首,干笑一声:〃奴才不晓得,是关照客栈老板寻来的。〃
君瑞一惊,猛然间回头去看赵醒。
这个看来粗莽直肠的汉子,究竟怀有的是如何的心思?太子白龙鱼服,万金性命全交付他手,若说他人不稳妥,是绝不可能的。今趟却为何竟随意弄了个身份不明的人来近太子万金之身,君瑞虽不曾驭女,却听窦长卿说过,此时,乃是男子最无防备之时,尤是危险。
赵醒。。。。。。这人,究竟是忠?是奸?此事究竟是你一时疏忽,亦或是。。。。。。故意为之?
见赵醒忽然也是浑身一颤,面色顿时煞白。君瑞心下立时雪亮。
旦听得太子哈哈一笑,压低了声儿道:〃回头叫那老板把人送来官船吧。如此一个妙人儿,本宫倒有些念着他了。〃
及至此时,君瑞方才知道,太子心下已决意返回官船,奉诏登岸。
君瑞暗自度忖,太子究竟意欲何为?本自以为三载相处,自己也是有几分知道他心思的,却为何这一趟出来,竟件件不懂他心中所想?
再看赵醒,面上一抖,虽是笑嘻嘻地应了下来。君瑞却分明见他眼中一道轻蔑之光闪过。
他当真是放下心来了么?
〃你这又是何苦。〃一阵悠长叹息,却出自那个同样想不开的故人。平秋嘬着满腔悲愤,却是又笑了出来:〃你不懂。〃
珠儿着一身雪白内袍,也未扎腰带,随意趿着一双便履,上身却轻轻压在平秋的胸膛上。满头青丝四溢,甜丝丝地挠着平秋的鼻子。珠儿悄悄摁了记平秋尚在渗血的伤处,看那白布上头又沾了点血迹,嗤笑道:〃我怎么不懂,真好生深切的兄弟之情。〃
他撑起身子,默默看着平秋,见他笑得更温和了些,面色却隐约有些泛白,于是不禁又叹了口气:〃你又逞强了。我怎不知道你是已寒了心的。〃他不自觉地摸着腕间的麝香串子,看向敞开的窗棂外头,〃今趟是平悠头一回卖你,你自然是还不死心的。你可知道,这首阳门里的,心都是铁铸的。你可还记得当年毅然求去的佟雪离?〃
平秋思索了片时,却想不起来。珠儿笑着摇了摇头,披了件外袍起身坐到窗前:〃我忘了,那时你同平悠还不是门里头的。自然不知道他。那个自散了一身功力,三跪九叩磕破额头求门主放行的傻瓜啊。见过他做那傻事儿的,谁能忘记呢?〃
话到此处,珠儿忽然声儿一顿,随即似有感触一般,低吟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指影向谁去?〃
平秋不懂他说的这番话,只觉他笑得分外凄楚。冷冷的,似乎一些湿气渐渐笼罩了他一身。
忽然想起了城外客栈里那与长公子长得十分相似的少年来。粉雕玉琢的一个簪璎子弟呀。却是好生干净的一个人儿,儒雅温和,骨子里透出的倔强。好个教人瞧着只觉心中如沐春风的少年,兴许真是天皇贵胄,深阁里头抱大的孩子吧。自己去逗他时,那双清澈乌黑的眼睛诧异地瞪着自己,圆圆的,仿佛是水中月影般明亮。
明亮得很像是当年那个蹲在自己面前,好奇地看自己缩在角落里哭的孩子的眼啊。
这么暗自想着,便沉沉睡了过去。
夕阳落时,珠儿静静坐在窗前,目光却落在床榻上那唇角微微向上弯曲的平庸男子身上。这个惯了醉卧美人膝的男儿呐,见他日日放浪形骸,此时却笑得如此温存,许是真做了什么好梦吧,他猜想。
窗外云烧日落,红光似锦。
不觉想起了那个最爱这景色的男子。
〃珠儿这名儿不雅。〃是何人如此温存,近近贴着如雪薄耳说话?
记得那时自个儿软软笑着,搂住那人脖颈:〃那依你说,得替奴家起个什么劳什子的名儿呢?〃
〃冯俅不是就好!〃那人浅浅笑着,隐隐露着狡猾。那时自己说了什么?。。。。。。啊,对了,那时自己稍稍一呆,忽然便醒了过来,忍不住涨红了脸,举手去垂那人:〃冤家,你又占人家便宜。〃
〃冤家?消停片时,可莫要又人唤‘檀郎'了。〃眼眉弯弯,那人笑着左右躲闪花拳绣腿。
只是这些,那人却全都忘记了。郎君何其薄幸,负了春光寒了奴心。
正想着,不着意间偶然瞥过窗外,忽然眼瞳狠狠一缩。
平悠正同个女子说着话,两人似乎正为什么事儿吵闹了起来,那女子猛一抬手,甩了平悠一个巴掌,随即气咻咻扭过脸便走。
珠儿认得她,也晓得她必是来的自己房里。于是起身,寻了衣裳穿戴整齐,坐回原处。果然,不多时,自己房里的侍侯丫头便领着她进来了。
珠儿未开口,依旧坐于窗前。冷眼看那女子步态优雅地款款而来,圆润可爱的红酥玉手略一动弹,自左袖中取出个五指宽的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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