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满香+番外 作者:步蟾(晋江2012-06-23完结)-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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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说话间，已是过了月白桥。文静回头看了一眼，碧光灿烂的湖面荡漾着杨柳依依、亭阁静谧，几只水鸭子躲在疏影里亲昵地相互啄着颈项，还有些小白鸟歇在湖心那刚刚露出尖角的荷叶上。

被这春晚夏初的晨光感染，文静也心情大好，回头看去，文渊已走在了前面，月白的长衫轻轻沾染了些晨露的微湿，在两边绿树夹荫的小路上，显得分外生动。

如果在这里生活，好像也不错。

唇边的笑容变深，这一刻，好像回到了二十岁那年，和同学一起去苏州园林游玩的情景，只是那个时候，她的名字叫庄文静。


　



第10章　午后窃听
一声“公主”响在耳边，文静方才从美景佳人中回过神来。

叫她的是晴儿。晴儿禀报，中政处指挥使晋云常夫妇轿子已在门外。

文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文渊挽着她的手出去迎接时，她才后知后觉。古代女子嫁入夫家，应该早起奉茶拜见公婆，怎么她却好好端坐在晋王府里等着晋家二老主动上门来要茶？

想到这一层，文静顿时紧张了起来，抬头看文渊似乎并无异常。晋家二老对她也和善有加，尤其是晋夫人，颤抖的双手握着她的手，几乎都要把她捏疼了。文静配合着晋夫人激动的感情，回答着她的话，“夫人说的哪里话，蒙公子垂爱，这份情谊天香感激不尽，自当好好照顾公子。”

晋夫人声音颤抖，“好，你有这份心意，我就知足了，难为你了。”

原来，按米那国的风俗，新妇的确要晨起奉茶拜见公婆，只是晋家二老又体恤文渊体弱不宜多劳累，且文静是邻国公主身份，按理也的确比中政指挥使职位高，所以免了他二人清早大老远顶着晨露回晋府奉茶，反而是二老前来配合他们完成这一礼节。

文静知道后，自然对二老生出感恩，心也不知不觉温暖也许多。

“大嫂真美！”正当文静陷于这种情感的海洋里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声稚嫩尚存的声音传来，穿过满堂深沉的声音。

文静循声看去，发现文渊身边站着一个男孩，身高刚齐他胸前，长得唇红齿白甚是可爱。这么一比较，文静顿时就发现，文渊的脸色果然是苍白多了。

小男孩是文渊的弟弟文汇，跟着父母一起来看望新婚的兄嫂。小孩子口没遮拦，有话直说，见文静新妇装扮娇俏可人，由衷地赞叹。

虽然文静对这种赞叹唯有尴尬，但还是装作很开心的样子，把文汇拉在身边问些家常话，以示友好。跟文汇说完话，再抬头去，却看见晋云常正一脸严肃地对文渊说着什么，文渊脸上依旧带笑，却明显有为难担忧的神情。

一旁的晋夫人瞧见，直接走过去拉开他父子，“文渊好不容易得几天闲，又拿你那些磨人的事来烦他了。”

文渊扶着母亲，哄了几句老人家开心的话，又替父亲顺便说几句好话，晋夫人马上就转嗔为喜，“你和皇上关系好，原也是该帮衬点，只是别太费心了，身体要紧。”

晋夫人边说着慈爱地拍拍文渊扶在手臂上的手，再回头向文静伸出一只手，将文静送至文渊身边，“且你现在不单一个人了，多些时间好好疼爱妻子才是，别像你爹，忙起朝政来，什么都不顾了。”

晋夫人说话着近乎嗔怪地看了晋老爷一眼，晋老爷被妻子这么看一眼，顿时失去了平时八面威风的气势，连连讨好地为自己辩解，一时间厅上充满温情笑语。

待热热闹闹的早餐结束，晋家二老带着文汇离开，临别还叮嘱文静多回去走动走动。

送走晋家二老，文静回过头看着文渊，金色晨光下他的脸色不再是苍白无色，多染了些许气晕光泽。

“在笑什么？”文渊有些纳闷文静盯着他看。

文静摇头，“你父母真好。如果真的和他们住在一起，我想我不会介意的。”

这一瞬间，文静忘了当初文渊安排他们与父母分开生活，不是担心她会与二老不合，而是，他们原本就不是真的夫妻，一开始就不是。那天早晨的气氛太过融洽，融洽到她真的以为他们结婚了，然后她遇到了很好公婆。

只是，有一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晋夫人会感激她嫁给文渊。是的，晋夫人对她所表现的喜爱里，一多半的原因是因为感激，老夫人从来不掩饰这一点。而另一个疑问则是对文渊身子，文渊不过就是脸色比一般人苍白一些，除此并无其他异常，可为什么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弱不禁风。可不，就连晋家二老都认为他无法冒着晨露走过两条街的距离去晋府给父母请安。

因为新婚，文渊不用去宫里到任，可以陪文静一起熟悉齐御王府的环境。暮春的景色恰应了那句“绿肥红瘦”，满目的绿意盎然，阳光灿烂，生机勃勃。

看着这样令人舒心的颜色，呼吸着满心的新鲜自由空气，还有身边这样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男子，前些日子的紧张害怕似乎都随着那些在暮春里飘落的不胜风力的花瓣纷纷飘落了。不知不觉，笑容多了些，开朗了些，话也多了些。

“这里真的好美，我猜以后他们肯定会后悔的。”

这一处，他们走到的是一个雅致的庭院，牌书“逸心苑”，不知是做什么用途。红墙绿瓦，琉璃嵌的窗子，纯净透明，原本折射得有些耀眼的阳光，在满庭的春光中也退了炽烈。院子里种了些暮春的花木，此刻也纷纷扬扬的花瓣飘落一地，松软的青草地上全是一朵一朵点缀着，还有的飘到了窗棂上，在窗纸上剪出最美的图案。院子左边角落一棵百年老树斜长着，枝繁叶茂，几乎凭空覆盖了整个庭院，那花瓣就是从上面飘落，仍有些舍不得的，还隐在绿叶中间和树下的人捉着迷藏。

“你说的他们是指……？”

“还能有谁？”文静扶着树干轻晃，似乎想要把那上面残留的几瓣花朵给摇下来，“皇宫美是美，但不是爱情的好去处。他们不想娶我，殊不知，我可过得比他们舒服多了！”

文渊很好，那是她的幸运。但想想那金枝玉叶香消玉殒的天香公主，文静心里对那两个不负责任的皇子多少还是有怨的。潜意识里，她把公主的死因归于对米那国情况的预知。当皇帝能不负责任到这种地步，在文静的记忆里，上下五千年，史无前例。

文渊只是含笑着听她言语里的抱怨，并未多说什么。

“文渊，”文静坐在树下的长椅上，仔细地想着措辞，“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说说看？”

“当初两国和谈，”文静小心着措辞，“老实说，我们并没有多大把握，所以才提出和亲为条件。可现在看来，米那国根本就不稀罕和亲，为什么还是答应退兵呢？”

文渊看了她半晌，最后笑了，“楚翼兄绝世人才，岂会做没有把握之事？和亲是为稳固邦交，若只是退兵，他一人即可敌千军万马。”

文静嗖嗖瞪大眼睛，意识到自己情绪外泄，连忙低下头来。

连文渊都能对秦楚翼如此自信，那到底是南月国的皇帝不信楚翼之才，还是天香公主不相信？明明不需要和亲就可以退兵，为何她非要来和亲？记得和亲途中，一个护送她的士兵说过，她是自动请愿来和亲的。秦楚翼对天香公主的爱恋她看得分明，他不曾反对么？以送嫁大使的身份，亲自护送自己的爱人远嫁？

思绪被不知不觉地带离了原先的轨道，文静却丝毫未觉，等她反应过来时，文渊已经站起来，唤她一起离开。

*
午后的庭院，暖意融融，暮春的太阳已开始炽烈了起来。午饭过后，文渊倦乏先去午休，文静近来心里有事，浅睡一会便醒了过来。见文渊依然睡得酣实，不想惊动，只是悄悄披了衣服出门。

“你说那么美的公主，怎么会这么命苦？”

陌生的声音。文静一顿，放轻了脚步，循着那发声处望去。视线止于藤蔓缠绕的绿篱，篱笆那边是厨房，上午只是稍微看了一眼。

“可不就应了红颜薄命么？”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惋惜叹息。

文静微微皱了皱眉，估计是厨房里的小丫头干活累了，歇着唠嗑儿。听她们那语气，是在说她么？

“唉，好好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大老远离乡背井不说，未过门就被丈夫抛弃，还被两个男人推来推去，换个寻常人估计早就活不了了。”

“不过幸好有咱们公子。”

“有什么好的？公子就算再好，还不就是个病秧子……”声音停歇了一会，继而又听到小小的声音响起，文静努力凑近篱笆。

小小的声音这样说着，“你知道吗？公子根本不能洞房。今儿早晨萍儿去收那白绢儿，干干净净的。”

文静心陡地一沉。

“什么？”另一个声音突然放大。

“嘘，小声点。”

“你是说……那夫人岂不是……”

“守活寡。”

文静没注意去听她们后面说什么。那“白绢儿”是什么她当然知道，只是，按一般的猜想，得出的结论不应该是她婚前不贞么？怎么反而……

“你说说看，摊上这种事，身边还没有一个贴心的人，有苦没处说，只能强颜欢笑。依我看，还不如抹脖子来的痛快呢。唉，造孽呢。老夫人想给公子冲喜，也不该白白糟蹋了这天仙般的人儿呀。”

“谁说不是呢？不过据说若不是公子娶她，她也活不成了。要么干死着，还不如做做好事，也许公子真好了，倒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一桩美满姻缘，也算老天开眼了。”

“那倒也是，以公子的人品，想娶什么姑娘没有，偏一副病弱的身子，谁家姑娘敢嫁过来呀。哎，你还别说，昨天我去送菜，瞧见公子气色真比以前好多了。”

再往后，又是一些家长里短了，文静沉思着悄悄转过身子想离开，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来，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大的太阳，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文静这才注意到她已经从荫凉下移到了太阳里。其实午后的太阳已经不怎么炽烈了，以前各项体能训练少不了晒太阳，这点太阳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多晒太阳有益健康。”文静回答着，同时猜测他站在身后多久了。

文渊没有再给她询问的机会，直接绕过院子，往前院去。


　



第11章　溯津阁
“我以后可以做些什么？”毕竟是契约婚姻，有些事情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文渊从书里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微微笑容里全是宽容。

文静原本也学他捧着书努力看着，却无一不是字形奇怪复杂，好不容易看懂一句话，还是生硬晦涩，只得无力承认，语文学得实在太烂。

“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当和以前一样。”

天香公主喜欢做什么？谁知道？

“嗯。那你呢，你喜欢做什么？”

文渊轻轻扬了扬手里的书。

“看书？”明明有心理准备了，文静还是诧异，“只有看书吗？”

她竟然嫁给了个书呆子！想当初她是多么瞧不起那些书呆子，虽然那多少有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是酸的”的嫌疑。

文渊的表情有一刻的僵硬，但很快恢复正常，“欲晓天下之事，当览天下之书。看书虽然只是简单一件事，但其过程或在心里却是做了无数的事，去了无数的地方，看了无数的风景……”文渊说着说着眼神变得更加温柔，脸上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最后，勾唇笑道，“既然看书这么好，那么就只这一件，又有何妨？”

文静听他道尽读书无数好，只能暗里撇嘴，面上却不敢表达，只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以后你都会在这里看书？”

文渊笑了，搁下书站起身，“我在宫里当差，在这里看书的时间不会很多。”

“你当什么差？”

文渊回头略带疑惑地看了文静一眼，然后留下两个字，“看书。”

*
“溯津阁”在米那国朝野上下有着独一无二的尊崇地位，不只是因为它是皇家的藏书阁。更因为当时的文人普遍拥有的两个愿望，都与之相关。其一，“津溯阁”书藏古今，文人墨士无一不希望有朝一日能进入“溯津阁”阅览群书，以长见闻；其二，则是梦想着他们的作品有一天能被收录进“溯津阁”的书库里，因为一旦能收录进“溯津阁”，就意味着名垂青史。

除了藏书的功能，“溯津阁”也是王子皇孙学习的地方，其他一些王公大臣家的公子，若是人品学问过关的也可以以侍读的身份进入此间学习。当朝官员年轻之时也多在此读书学习，对“溯津阁”都有一种怀旧的依恋之感。只是自从三年前先帝身体欠佳，两位皇子因为帮忙辅政，不常来“津溯阁”上课，此功能已是名存实亡。但它在满朝文武心目中的地位却丝毫不因此而有动摇。

而这“溯津阁”的管事，正是文渊。

与“溯津阁”的奇怪地位同样奇怪的是文渊的地位。他父亲晋云常是中政指挥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却只是皇宫藏书阁的小小司长，负责管理“津溯阁”的藏书。无论是宫中皇室来此阅书，或者朝中官员过来查典，他都需要在旁辅助寻书或是答疑。只是，这“溯津阁”中的书，文渊尽览，若有需要，只需要问他即可，这样一来省去查书的诸多麻烦，提高办事效率，所以朝中上至皇上王子下至学士史官，无不对他尊重有加。当时人还编了一句顺口溜流传于世，“溯津阁，书高搁，文渊不若文渊哥。”

文静总算是明白那天文渊在疑惑什么了。以文渊在米那国的名气，她真不应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他若算是米那第一才子，那南月国定有耳闻，且以他和秦楚翼的交情，天香公主也不应该不知道。

尽管文静不喜欢看书，但当她踏进“溯津阁”时，也被那安静浓郁的书香味深深吸引住了。那天文渊说他第二天要回宫里复职，她想也没想就说要跟着来。文渊自是有些迟疑的，但文静表示极喜爱看书，且一个人在偌大的晋王府闲着无聊。当然，这只是她冠冕的理由，其事实是，她不想离开文渊，在这个处处凶险的地方，只有在他身边时，她才能完全安下心来。

文渊先是惊讶，但随即笑了，只点点头，答应了她。

“溯津阁”东、南、北三面各三个藏书阁，西面的三阁阁楼，一个是曾经用作上课的书房，一个是休息室，一个是书阁司长以及几个主事办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