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独孤求败遇见叶孤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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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已睡下，又被闹起来了。任谁躺下又被吵起来都不会很开心的，叶孤城又不是温柔谦和的花满楼，自己这一剑倒也受的有理。
　　
　　“这张便榻是我白日午间小憩用的，你可以睡在这里。”
　　
　　“我要是想睡床呢？”独孤默看着里间的卧室，半月形的门洞上隔着一道银勾珠帘，隐约可见绯色的锦被。
　　
　　叶孤城皱了下眉：“现在叫人准备客房也太晚了些。”
　　
　　“人生难得遇一知己，联床夜话岂不快哉？”
　　
　　“谈论剑道随时都可以，你日间赶路岂不劳累？”
　　
　　“哦？”独孤默上前一步看着叶孤城，被烛影拉长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压迫感：“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在畏惧我？”
　　
　　若说对剑道的理解和领悟，他独孤求败还真不会认第二。
　　
　　叶孤城微微皱了下眉，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我只是在担心会忍不住把你踢下去。”
　　
　　

☆、14

　　叶孤城很早就醒了，而在他清醒的同时，独孤默也睁开了眼，眼睛明亮而有神，一点都不像刚刚从梦里醒过来的人。当然叶孤城也一样。
　　
　　“叶城主倒是有一头好头发。”叶孤城坐起身体，独孤默看着那上好的绸缎般垂落到腰际的长发，忍不住伸出手来撩起一束，感受到凉滑的触感从指尖缓缓泄下。
　　
　　叶孤城握起他的手放到一边：“我不喜欢别人乱摸。”
　　
　　“能睡到你床上的人又岂会是别人？”
　　
　　叶孤城并不是个喜欢虚与委蛇的人，他很爽快的承认独孤在剑之一技的造诣和境界都是世间仅有，因此只是微微点头算是赞同他的话。
　　
　　“昨夜聊了半宿，你不再睡会儿？”独孤默看了一眼刚刚透出白光的窗子。
　　
　　“习惯了。”两世苦修的叶孤城生活作息都极为规律，独孤默心下了然也不多说。这时服侍起居的明月便叩门走了进来。她很是讶异的看着同床而卧的两人，以独孤默的眼力清晰的看到她捧着铜盆的手抖了一抖。但也只是抖了一抖，她接下来就很镇定的按部就班的进行每日的工作了。
　　
　　独孤默迅速跳下了床，微微理了一下衣襟便算了事。他没有脱衣服。他担心两人激烈的辩论起来，很有可能就会直接拿剑通过实践论证一下，或者意见出现分歧的时候，叶孤城辩他不过，会真的踹他下床。毕竟这人的书中一面都是立在云端高洁出尘的，谁知道真正的他私底下会有什么小性子。
　　
　　叶孤城的衣服只是白色，样式也很简单，但那云锦中衣月色外袍却无处不在透漏着“低调奢华”的气息，看着他净面漱口，然后拿起剑走出去，独孤默知道他要开始每日必行的练剑了。他如今已不必计较多少分寸的距离，也不必刻意寻求意中杀机，行云流水般的剑法随心而运便是妙到极处。
　　
　　独孤默稍做洗漱，便飞身而出足下生风一般，盘旋着升上了高翘的屋檐，随即盘腿而坐定气凝神，开始每日必做的内力吐纳和丹田温养。初升的太阳暖融融的落在身上，玄色的衣袍上落上了一层微红的光，晨风轻柔，晨鸟啁啾，独孤默手指捏着发决，腰背挺直，发丝微微飘动，感觉着四周的薄薄生机，花开的声音，草虫的窸窣，自己也与这大好的自然融化在一起，天人合一，大道如真。
　　
　　叶孤城是个清心寡欲的人，限制耳目之欲，声色之欲，自然也包括口腹之欲。他的饭食极为简单清淡。独孤默看着那清粥小菜，虽然精致细巧，但终究不如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来的痛快。忍不住叹了口气，“城主的生活可真算是有声有色，但终究还有缺憾。”
　　
　　信奉“食不言”的叶孤城闻言停下筷子：“何出此言？”
　　
　　独孤默指指明月沧海：“你有这一个最棒的歌女和一个最妙的舞女刚好算是“有声有色”，可若再有一个最好的酒姬，一个最巧的厨娘，凑成一对“有滋有味”岂不就完美了？”
　　
　　明月沧海觉得这独孤先生当真风趣，都压着笑低下头。
　　
　　叶孤城面上却没什么异样：“独孤若要饮酒直说便是，我虽不饮，府中佳酿却有好些。”
　　
　　明月会意早拿了一坛桂花酿过来，满满斟酒一大杯，独孤默眼也不眨的一起喝下，惬意的感叹了一声：“果然好酒！”
　　
　　叶孤城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经常这样饮酒？”
　　独孤默点点头，问道：“你从来没喝过？”
　　
　　叶孤城道：“偶尔一点。”
　　
　　独孤默想起那日他吞酒的样子笑着点头：“看的出来。”
　　
　　叶孤城微妙的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经常饮酒的人很难把智能和体力保持在顶峰。”
　　
　　“这个问题你也问过陆小凤。”独孤默又满饮了一大杯：“不知酒国风光也是人生一大憾事。”
　　
　　叶孤城颔首道“我以为只是普通武者如此，修剑的人却不同，西门吹雪也是不饮酒的。”
　　
　　独孤默也不否认，心想西门吹雪果然在你心里有些不同的，在这一世还记着他，便说到：“每个人的追求不同，诱发他潜力的东西也不同，自然会有不同的。不过，恕我直言，城主的生活当真简单到极致。”
　　
　　叶孤城道“那独孤的追求是什么呢？”
　　
　　独孤默愣了一下，他最早的追求是剑道大成，等到了大成又希望有一个对手，那现在呢，自己果真有了一个对手，天外飞仙的白云城主就在自己面前，可是，这种不满足的感觉是什么？他不仅是一个好的对手，还是一个知己，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一厢情愿这么认为的，叶孤城，他可是等着有一天用自己来试他的天外飞仙呢！
　　
　　独孤默不仅想起那唯一一个得到叶孤城认可的朋友………………直接破坏了他篡位布局的陆小凤，叶孤城肯定不会再对他出剑。那自己若成了他的朋友呢？不，自己跟陆小凤不同，同是站在剑道巅峰的人，他绝对可以更加了解他，触动他。绝对可以获得更亲密一步的关系。他实在不愿伤害这个人，当然自己也不会愿意这样的被杀掉…………
　　
　　“我今生所求，八个字“问心无愧，死而无憾。””话音落下，掷地有声，独孤默看着面前仪容端庄的人：“孤城可愿助我？”
　　
　　独孤求败，他在达到了武学巅峰和人生巅峰的时候，更改了名字，选择了弃剑、葬剑。长剑空利，但求一败而不得，唯有弃之。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没有追求，他的心，更加是冰冷到极点了，恐怕比之决战之后的西门吹雪更胜。西门吹雪为叶孤城的陨落而封剑，却尚有一个陆小凤让他重启封印，而自己虽然傲视天下，但是当时的人生却当真再无乐趣可言、再无目标可寻。唯有从此与雕为伴，了此残生。寂寥难堪，如何不憾？
　　
　　“不违我道，便尽我所能。”叶孤城点头应答，似乎不觉对方突然间更换了称呼。
　　
　　独孤默笑道：“你既应我，便满饮此杯。”
　　
　　叶孤城皱了下眉：“我应便应了，跟酒有什么关系？”独孤默却不依，固执的把满满一大杯酒送到叶孤城唇前。
　　
　　叶孤城终于难得一见的妥协了，张开嘴就他手里饮干了杯中酒，醇美的酒液从喉咙顺着食管流入胃部，便立即感觉到一阵热辣辣的气息伴随着轻轻的痉挛在身体内部翻腾。叶孤城不由得微微蹙眉，伸出手来轻轻揉着胸口，皎白的面容微微泛红。
　　
　　独孤默心里松了口气，这算是一个保证了吧。
　　
　　

☆、15

　　云王府大眼观处俊伟大气细微之处也精致玲珑。
　　
　　那彩瓦绘出九尊麒麟的高墙后是个很大很大的院子，没有红香绿玉，也没有曲水流觞。院子里只摆着一个巨大古老的方尊，却更衬出了这个院子的庄严和开阔。
　　
　　前面大厅的门经常是关着的，想来叶孤城不喜郊游宴饮，更不会有很多客人。云王府落在世俗，却是车尘不到张罗地，很有些大隐隐于市的味道。外人自然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看见廊前那一根根两个人都合抱不住的雕花庭柱和高耸在白云下的滴水飞檐。没有紫禁城九重高阙的厚重肃穆反而有高洁出尘之意。或许到了这种地方，一个人才能真正了解高贵和强大，心里就会不由自主敬畏嗟赏。
　　
　　穿过抄手小门却可以见到后苑秀雅精丽的景致。柳暗花明，曲径通幽，紫藤架后复有碧荷小池，鱼戏青莲，池上汉白玉拱桥如长虹卧波，池畔却又有一林修竹，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倒真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所在。
　　
　　当日独孤默到来一则天色已晚，二则心里焦急，因此全无欣赏之情，如今仔细玩赏，便觉得分外清雅动人。想那书中写到“白云城主不喜欢鲜花也不喜欢美人”，不过如今看来他的身边倒是既有鲜花又有美人，而且花非凡品人非俗粉，却不知是他今世做出的改变还是向来如此，闲暇自娱，以遣永日。
　　
　　池畔的亭子里放着竹椅竹榻，因为用日长久，现在已经微微笼上一层淡淡的黄光，很有点柔和近人的味道，跟他们的主子可不一样。
　　
　　独孤默握着一杯酒看着叶孤城，披襟拦风，心怀大畅，曼声吟道：“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乙丙丁互转。子丑寅卯相交。乾坤离坎兑，相生相克，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本是独孤九剑总决的一部分内容，武林人士翘首以盼，欲闻一字而不可得　，他此时却如此轻易的念了出来，他想看看叶孤城，这个同样处于剑道巅峰的人会做出什么反应。那日晚间两人谈论剑道，宽大的红木床上放着矮脚小漆桌。两盏清茗，一点红灯，无论何时想起都是平生一大乐事。
　　
　　果然，叶孤城默默思索了片刻开口道：“这个法诀所说的应该是天人合一自然相应，万物来于无又归于无，相克相生，幻化不息，倘若再推一步，具体到剑之一技，便是万物皆为我之剑，“无我无形，无我无心，无我无招，无我无敌。”
　　
　　独孤默眼睛微微发亮，这个人果然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失望，不过却听叶孤城继续说道：“想来跟我紫禁之巅决战之后的西门吹雪也可到了这无剑的境界了。”
　　
　　“你很想他？”独孤默心下有些不适，嗓音也变得有些低沉。叶孤城淡淡的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极少，极轻，却又极好看，独孤默此时却忽然不愿意看到了。
　　
　　叶孤城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干净：“那世上，偏偏既有了我叶孤城又有了西门吹雪，诚于人和诚于剑的分歧注定让我们有那一战。我反正总是要死的，倒不如死的荣耀些有价值些，成其剑道，全其剑神之威。”
　　
　　独孤默忽然冷笑道：“如你所说，西门吹雪已到了无剑的境界，无需用剑，世间万物可凭其随意施为，气之所钟便是剑意所至，剑神名副其实，你可满意了？”
　　
　　叶孤城有些讶异，独孤默此时好像在生气，却不知他为何生气，不愿笑不笑便是，这种冷笑真是讨厌。
　　
　　独孤默却又是冷然一笑：“西门吹雪所言，剑之道在于诚，诚于人，那他与你决战之后，幡然醒悟，却又抛妻弃子，这又如何算是诚于人？难道这个诚于人只是形而上的说法，妻子儿女就不算了吗？”
　　
　　叶孤城忽然攥紧了茶杯，一时间手上肤色几与那细瓷茶杯无疑，杯中的清泉微微荡漾了一下，模糊了握杯之人白玉无暇的面容：“剑道无情，有情即伤。”
　　
　　“哦？呵呵”独孤默冷笑更甚，“世人有言，白云城主放弃与西门吹雪的决战，以替身应付，而自己入宫行刺，已算是背离了剑道，剑就是你的生命，那你岂不是背叛了自己？你对人无情，对自己可曾有情？”
　　
　　独孤默的问题是如此尖锐而直击心脏，叶孤城的面色顿时煞白无比，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胸膛急剧的起伏着，半晌才似压下满腔无名情绪，重新开口时声音却变得僵硬无比：“以你所见呢？”
　　
　　“那时的西门已经心有牵挂，决战在即，却心念妻儿，此时的西门已落入凡俗，剑神已经不在，站在剑道顶端只有你一人而已，决战实际上已经失去了意义，剑道的彼此印证，论胜负，诚于剑，更胜一筹，论生死，活着的，却是诚于人。”
　　
　　叶孤城举杯昂头，饮尽杯中清水，神态已恢复了自如，只是那一瞬间的动作却好似仙鹤振翅于飞却深陷足下泥泞，无力挣脱。独孤默轻轻叹了口气，叶孤城终究是白云城的叶孤城。与可以放任朋友烧了万梅山庄产业还交给他如何能烧的快些的西门吹雪到底不同。
　　
　　“一世人生有炎凉，晨要担当，暮要担当。丈夫遇事似山岗，毁也端庄，誉也端庄。”叶孤城冷声说罢便起身而去。独孤默看那如雪白衣划出冷冽的弧线，心下敬其责守，却更添怜叹之意。
　　
　　两人对坐，如今只余一人临风长嗟，独孤默也没了兴致，叫明月拿了一壶小酒，一边喝着一边慢慢走在那清雅暗香的园子里。走着走着脚步一顿驻足花坛，随手摘下一朵红月季，轻轻俯下身体似乎欲要嗅那花香，但却忽然劈手掷出。
　　
　　“嘭！”“哎呦！”一个瘦猴一样的少年从花池里滚了出来，抱着小腿乱蹦。“疼疼疼，你干什么？”正是莫枯。
　　
　　“我该问你才对，小鬼你在干什么？不要偷窥我，否则会误伤哦。”
　　
　　“哪里误伤，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切！看出来了。”独孤默故作失望的扭过脸。
　　
　　“……………你当小爷我眼瞎！”莫枯蹦起来指着自己一双猫一样圆亮的眼睛。独孤默毫不客气的一把提起他的领子，像晃着一只兔子：“老实招来，你鬼鬼祟祟的藏到云王的花池里做什么？偷窥漂亮大姐姐洗澡吗？”
　　
　　“哪有？我只是刚刚看到云王接到了一封文书，但云王好像不大开心的样子，看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咳咳咳”莫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