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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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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昭嘴里发苦,如今看来,这已经不仅仅是应邑与母亲的战争了。

    前世的真相,如同台上这折戏,抽丝剥茧般,渐渐清晰起来。

    戏中的蔡恭少跪在仙人面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锣鼓之声变得愈加铿锵有力,蔡恭少革职除家,流放千里,嫡母诰命加身,重享荣华。

    是大团圆的结局,听音堂里太夫人率先拍掌,赞了声好。班主携柳文怜,与其他几个角儿出来叩头谢恩。

    三夫人一抬手,就有个小丫鬟捧着缠枝填金托盘端上戏台,里面有十锭纹银,赏了鸿云社一百两。在定京权贵簪缨之家里,也不算寒酸了,主家赏银占大头,其他的随礼就好。

    太夫人听《训子》听得心情舒坦,吩咐素青取了十锭银子去赏。应邑见状,也赏了一百两下去。

    厢房里的黄夫人,黎夫人都各有赏。

    那班长捧着托盘,愈加喜气,隔着碧湖扬了声调:“鸿云社在此恭祝诸位夫人,福寿安康,少艾永葆!给您磕头了!”

    谢了又谢后,笑盈盈带着社员退下了戏台。

    天色渐晚,屋檐下已有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仆从们恭谨侍立。

    定京城里的习俗是下午唱堂会,留下来用晚宴,再各家诉各情。三房请来的多是清流人家,在朝任官,如同百年老松藤蔓交缠,临安侯府虽是勋贵,贺琰在朝堂上却任有重权实职,此时有机会,自都是攀附套交。

    三夫人招呼着众位:“羊汤锅子可都暖好了!诸位往花厅里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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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一章 余音

    众人笑盈盈地应了,便簇拥着应邑长公主与太夫人往花厅去。

    走在抄手游廊里,天际处有已停在山腰的夕阳,透过暖洋洋的红灯笼看去,血色残阳。

    到了花厅,雾气萦绕,羊汤铜锅子都烫在了桌上,冷盘热盘烫菜都拼在一块,花团锦簇,瞧上去十分热闹。

    几位夫人坐在上席,未出阁的小娘子们坐在下首,男人们在外院摆桌。

    将开宴,三夫人便斟满了一盏酒,起了身先敬:“谢过诸位今儿个赏脸来。我们一家才从湖广回定京,各门各路都显得生疏了,万望各位姐姐妹妹们提携相助。”话音一落,便甚是豪爽地将满杯酒一饮而尽,倒杯示意。

    夫人们纷纷起身举杯相迎,小娘子们却只能抿抿身前的甜果酒。

    行明尝过一口,便冲行昭挤着眉毛,一副被辣到的样子。

    行昭捂着嘴笑,凑近她说:“端庄贤淑啊。想想二婶今儿出来嘱咐你的话——”

    行明一挑眉,看上席的二夫人正同黄夫人说得火热,又想到黄夫人家里还有个考上廪生的郎君,更怕自己母亲把她说到这黄家去,虽面上不以为然,身子却坐直了,嘴边一撇向行昭耳语:“那黄夫人奉承不了上边那几个,就来哄我娘罢。”

    虽是耳语,但边桌能隐约听个全。

    行昭一听,便晓得不好了。

    黄家是寒门出身,拢共才富贵了两代,这一代考中两榜进士,和贺三爷走得近,就想巴着缝儿攀上头来。读书人家看重名声,以声誉立家,行明这话说得过了。

    果然,边桌坐着的黄三娘,十一二岁的年纪,将银筷子往桌上一掇,就扭头过来,满面通红:“贺三姑娘这是什么话!”

    行明心里越想越不过味,方才应邑长公主嘴里说临安候的女儿,把其他的贺家姑娘放在哪里了,倒显得自个儿站起身像是不要脸地往上凑,火气正大,放下筷子就要回过去。

    行昭连忙拿手按下行明,语气婉和地往黄三娘那头说:“不过说三婶家的黄花鱼新鲜这些话罢了,黄姐姐莫恼莫恼。”

    那头黄三娘也不是个省油灯,嘴角一挑,就拿眼瞥行明:“俗话说得好,半罐水响叮当,李逵也姓李,唐太祖也姓李,可惜啊,一个只能当冲锋去送死,一个却是英明果决的圣上。”

    这话戳在行明心尖尖上了,父亲是庶出又不争气,靠嫡兄活,连她在与行昭交往中,母亲都要教导她,要捧着行昭要让着行昭。

    一样的姓贺,别人看,却还是有尊卑秩序,三六九等。

    行明一抹脸,把眼角的泪擦干净,父亲争不来的气,她来争。正要还嘴,却听行昭慢条斯理,一本正经的话。

    “黄姐姐姓黄,黄花鱼也姓黄,可惜一个是清流世家的小娘子,一个是遭人饮食的畜生,是大不相同的,黄姐姐可是想说这样的道理?”

    行昭一手玩着掐丝珐琅松竹梅酒盏,一边笑吟吟地看着黄三娘说。

    话音将落,七娘便笑出了声,难得说句话:“一个是清流,一个是在水里游,随波逐流的,都是水里的货色,区别也不太大。”

    黎七娘向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一桌的小娘子们面色瞬间就不好了,有一个七品官出身的秦娘子,撂了筷子便轻声嚷着:“什么叫随波逐流,什么叫水里的货色,你说清楚。”

    大周朝重文轻武,文人酸腐气十足十。头悬梁锥刺股读出来的,大抵都看不起勋贵世家躺在祖先功劳簿上的高傲模样。勋贵人家又看不上那起子读书人在朝堂上一副自视甚高的模样,特别是那些御史逮着什么参什么,生怕不能一头撞死在太极殿的柱子上。

    行昭出身勋贵,甚是觉得清流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见对自己有利的便腆着一张脸,那时候就忘了读书人的意气了,着实讨人厌。明明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有时候投胎也是项运气,怨不得谁。

    便垂了眼,拉过行明转身坐过来,又给七娘夹了块黄花鱼,同她笑称:“你尝尝,方才三姐就是在和我说,今儿个的黄花鱼可新鲜了,嫩着呢。”

    黎七娘抿嘴一笑,还是一副讷言谨行的模样,嘴里嚼着黄花鱼,听身后还在不依不饶,淡淡说了句:“你若不晓得,就去上头问问贺太夫人和你娘,长辈们见多识广,定能和你细细说出一二三四五。”

    身后一时间缄默无声了,行明拿着银箸将盘里布的羊肉,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烂了,同行昭与七娘小声喃喃说:“是我言辞无状,倒连累你们两个来帮我收拾场面。”

    行晓这时候倒站出来了,帮着行明斟了盏梨汁糖水:“三姐姐本也没说错啊。”

    行昭轻笑一声,推了推行明。行明没理贺行晓,绕过梨汁糖水,又拿起了甜果酒来,这次一口而尽,小娘子没饮过酒,强忍下咳嗽和呛口,面脸通红,眼眸却亮得像繁星。

    行昭习惯性地抬头看上首,下面有动静,上席选择仿若未闻。一抬头,却对上了应邑长公主的眼睛,应邑弯了绛唇,微微歪了头,一派天真,举杯向行昭遥遥致意。

    行昭同样端起酒盏,皓腕向前一伸,露出腕间的那方赤金嵌青石镯子,向应邑笑得甜,仰头将酒盏中的甜杏果酒一饮而尽。

    果酒偏酸浓厚,流芳唇齿之间,久久不散。

    屏风后的天际已是昏黑一片,花厅里也酒酣餍足,夫人奶奶们起了身,准备告辞了。

    行昭去扶太夫人,太夫人却向大夫人一努嘴:“去扶你母亲,她今儿个被灌了几杯酒,这会儿正难受呢。”

    大夫人手里掐着帕子,蹙眉扶着额头,靠在黎夫人身上,左边是二夫人搀着,二夫人笑道:“弟妹新酿的酒,后劲足,大嫂平时酒量也不差啊,被长公主灌了几杯,这就扶不住了。”

    行昭心头一动,没答话,扶过大夫人,大夫人面色酡红,满身是清冽的酒气,这哪是才被灌了几杯酒啊。应邑是个极天真且喜怒行于色的人,现在的手段也尽于此了。

    “贺大夫人将门虎女,极豪爽,敬酒就喝,应邑自叹弗如啊。”应邑在后手里捂着暖炉,娇笑说着,在红灯笼映照下愈显娇艳,如同一朵牡丹花。

    说着话,还冲行昭眨了眨眼睛,笑不露齿。

    行昭抿嘴一笑,同其也眨了眨眼,又凑近大夫人,温声轻言:“母亲母亲,您可难受?”

    大夫人皱着眉头摇摇头,复而又点头,眼神迷离像在寻找什么。

    行昭又是一笑,也不说话了,一行人便往外门去,还好大夫人只是难受,神智还清醒着,行昭人小扶不动,大夫人还是靠在二夫人身上居多。

    将踏过三寸朱红门槛,贺家的马车就等着了,贺琰与贺二爷,骑着马候于前,见女眷也出来了,就下马来扶太夫人。

    太夫人看着儿孙,高兴问:“景哥儿呢?时哥儿身板小,这冰天雪地的我也不叫他再骑马回去,景哥儿可是练着的呢。”

    “景哥儿喝趴了,在马车里呢,您快上车吧。”二爷弓着身子扶太夫人上马车。

    一听,全笑起来,二夫人快人快语:“儿肖母,这句话可真没错!这不,母子俩像商量好似的,醉在一块儿了!”

    行昭人矮身小,藏在大夫人身后,看到贺琰的眼眸,迅速黯了下来。

    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厌恶。

    行昭挽着行明也上了马车,贺行晓也在后面跟着,行昭挑开马车帘子,露出一条缝。

    马车吆喝着往前跑,她看到,应邑立在灰墙绿瓦下,眼神灼灼地望着贺家的马车,渐行渐远。她的眼神却像一只已猎到兔子的狼。

第一卷 第十二章 亲事(上)

    马车拐过顺真门,临安侯府就近了。不多时,就听到外面喧喧嚷嚷的,各房各院的婆子丫鬟都等在门口,扶着主子往回去。

    贺琰、贺二爷和太夫人告了安,便一个回正院,一个回东跨院。

    太夫人倒是拉着贺琰交待:“你媳妇喝多了,是应邑淘气给硬灌的,你可不许冲她吹胡子瞪眼。”

    贺琰听后,面色晴暗不明,只好点头应了。

    行昭神情淡漠,敛过裙袂蹲身行礼:“父亲母亲,二叔二婶走好。”便转身扶过太夫人,往荣寿堂走。

    前面两个小丫鬟打着羊皮角灯,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投在地上。或听风啸声,又闻树叶簌簌声音。一静下来,行昭便心如乱麻,低着头数步子,一步两步,离正堂愈近,眼前的光亮就愈刺眼。

    “阿妩,你从听音堂出来就不对劲,我让素青问莲玉,莲玉咬死不说,只说你受了冻。”静谧中,老夫人的声音有种不急不缓的安抚感。

    行昭低着头,听太夫人话,先是一愣,将眼神直直盯在青砖上,先摇摇头,又点点头,便不言语了。

    太夫人也不追问,将踏进正堂,太夫人一挥手,丫头们颔首退去,莲玉颇为忧虑地看了眼行昭,行昭冲她点点头。

    丫头们一退出门,素青便拉过莲玉,正要开口问,却见莲玉忍着泪偷偷往里面张望,素青心里兀地一痛,吞下了嘴里的话。

    正堂里只余行昭与太夫人二人。

    太夫人解下大氅,行昭接过踮着脚挂在花架上,太夫人斜靠在炕上,端起茶盅:“是因为你母亲?”

    行昭紧抿了唇,端了个锦杌坐在跟前。

    老人家什么风浪没见过,眼毒着呢,行昭自诩两世为人,很肯定今日行事为人仍在竭力沉稳周到,没想到贺太夫人竟也看出来了。

    太夫人见状,笑着道:“你是谁带大的?你是什么性子谁最清楚?你回了听音堂后,端茶盅的时候,手就一直抖。听完一折戏,你便去看你母亲。虽是一直在笑。”

    太夫人一边说,一边拿手指了指眼睛:“那笑没有达到这里头。”

    行昭在马车上便一直在想,要不要同贺太夫人说。说了,老人家将如何自处?儿子与媳妇孰轻孰重,将事情一说,老人家万一受不住该怎么办…

    行昭攥着手,闭了眼,难以抉择。再一睁眼,似下了狠心。眉眼坚定地看着太夫人,语声婉和:“祖母,阿妩这世上最愿意相信的人只有您。今日您也累了,上回没歇息好都难受了一天,明日一早,阿妩铁定同您一五一十全说了。”

    太夫人看着眼前的小孙女,握了握行昭的手,小娘子一双手沁凉到了指尖,再将她散在鬓间的发挽过耳后,轻轻说:“阿妩,你记得就好。无论发生了什么,你总还有祖母。”

    荣寿堂终是熄灯安谧下来,二爷的东跨院里却将闹开。

    月华阁里,行明正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便将揪在手上的帕子扔在地上,边哭说:“我不嫁到黄家去!谁爱嫁谁去嫁!黄家能是个好的吗?祖上是个货郎担!这两代才有了出息就开始不得了了!什么东西!”

    “看你这撒泼的模样!又像个大家娘子了!?亲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哪里轮得到个小娘子来说嘴!还不是父母让你嫁谁,你不就得嫁谁…”二夫人扶着额头,扳着指头和行明细细数:“你看,我们贺家是门楣高,但你爹是个什么官儿啊?是封爵了还是入阁了?好点的人家凭什么不要贺行昭来要你?黄家是根基浅,根基浅也有根基浅的好处,只要贺家在一天,他们就一天不敢怠慢你…”

    旁边的刘妈妈捡起来帕子放在黄梨木小案上,又拧干了帕子边给行明擦着脸,边说:“我的姑娘诶!您见过哪家的太太夫人还和小娘子商量亲事的?这是夫人心疼您呢!”

    行明语塞,温水擦在脸上,气却堵在心里头,深感黄家不是个好去处,又不好将宴上黄三娘的话说出来,一抬手将刘妈妈的手打落,哭成个泪人儿:“母亲哪儿是心疼我!是将我往火坑里推!行昭若是平嫁,嫁的也是勋贵世家,若是高嫁就嫁成皇室媳妇儿了!这我不敢肖想,可是我也不嫁个自以为是的货郎担!”

    二夫人怒极反笑,站起了身,踱步边说:“好好好!我是那坏心的后娘,竟将女儿嫁到那火坑里去!”

    刘妈妈劝完这边劝那边,叹口气:“三姑娘这是拿话戳你娘的心窝子!何况说亲说亲,不到处看看说说,亲事哪里来啊?”

    行明听话听音,赶忙抬头问:“那和黄家的事儿还做不得准?”

    “现在肯定做不了准啊!是黄夫人开的头,约定过两日就和二夫人去定国寺上香,顺道相看相看,相看不行,还不是做不得数。”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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