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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夜游-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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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为了验证这一点,她伸手摸了自己的脸一把,却摸着一手香粉,滑腻得很,却一点儿也不令人欢喜。
那张圆脸上骤然显露出来的不快令人可以很容易地捕捉了来,才刚要发些脾气什么,摆出少奶奶的架势,门口一声咯噔响开启了她心中的那扇子幽静小窗。
是脚步声,二爷的硬底皮鞋踢在地上发出的脆响,她欢愉得很,像是要随着这脚步一起跳起恰恰似的。
拢了拢鬓角,也并不是很乱,偏生她就觉得自己身上乱糟糟的,无处容身了一样,端庄肃穆站了起来,迎在门口,门便恰巧地开了,一声灰绿色缎子马褂,果真是二爷瘦长的身形。二爷被这女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方才瞧见是她。
“啧,你站在门口倒是叫我吓了一跳。”二爷方才惊魂未定的模样似乎是被她瞧在了眼底,他觉得被这妇道人家看见实在是尴尬丢脸,忙开了口,摆出正经的模样,眼神也是阴鸷起来。
她却是没想过这男人会这般说,立即赔笑道:“二爷说笑了,只是想着今天晓棠说你回来一趟,我便想着你夜里大抵是会回来的,迎接在了这里,却不曾想你怎么又这般胆小,快些坐下,外面夜风刺骨得很,进来,进来,受了寒可就不好了。”
“不是还有布莱克医生么?我常同他学习些洋文,都是朋友,生了病倒也不怕。”他这番话有些小孩子气,她便被惹笑了,不知是哪根筋被他触及,她埋怨道:“二爷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说这番话,身体还是自己的,生了病要吃药,纵是有洋医生,也免不得吃药打针,受了苦我们又替不得你去,还是精神些,让自己好受些才是正经。”
二爷也只是听见她先前话中说到了晓棠,一下子面色不太自然起来,做个掩藏罢了,怎么会同她再对这扯场面的话多做探讨,便干咳几声笑道:“时间也是不早了,我累了。”
便脱了外褂,坐在床上,踢了鞋子,径直爬过去甩开被子钻进去,她是阻拦也不是,说些话也恐怕惹人讨厌了,又只好是又埋怨又幽幽叹气,关好门上了门闩,也脱了衣服同二爷睡在一处,只是也不敢碰他,怕是惹恼了人家。
她那串项链就那么摆在桌子上,还在夜间微弱的光中折射出些温润神秘的色彩,她看着出了出神,便也是困了,就这么躺了下来。
睡梦昏压压的好似是被魇着似的,但也是清楚得很,醒来之后也是天光大亮了,不知为何今日晓棠没有来叫她,她惊了一下想起每日早起给老太太请安去,今日这都这个时候了,怕是会叫大房三房那两位笑得不成样子。
懊恼地爬了起来,想着晓棠这是越来越过分了,打断了她的腿,瞧她还怎么四处乱跑!二爷早已是不在了,旁边的床铺还散发着些微微的热度,她怔了一下,俯身过去,也不顾什么请安还是笑话,自顾躺在了那一边,躺在二爷睡过的地方,蜷曲了身体。
躺着躺着便有些想哭,自己嫁到这里来也并不为钱或者名利,只是媒婆说媒了,又瞧着二爷风流倜傥又像是个能托付的人,便暗暗地喜欢了,嫁进来后二爷并不曾这样放肆过,然而自己却是在几年后这般领略过了二爷的无情。
四处找女人也是算了吧!她如此想着,自己正房奶奶的名号还在,就不惧惮,日后分家,二爷时常在家中,分得家产也该是最多的吧!能陪着那人就好。
乱想了一阵子觉得还是改起了,平日里晓棠早该端着水盆和手巾来的,今日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她更是恨得牙痒痒,只好唤了陈妈打了水过来,草草洗了把脸,才打算梳妆,晓棠便瑟缩着进来,端了毛巾。
“呸!小贱人,你去了哪里?好家伙,架子够大的,你也是不是要往我头上骑了?”她登时提高了嗓音,尖牙利齿起来,一时不解气,抓起了毛巾,也不知是晓棠又怎么,竟是湿漉漉的,她便顺手抄起来往晓棠脸上抽打,甩出来的水印子还混着粉红色的皮肤。
一道一道红色印子就显露在了那孩子脸上,晓棠死死地挨了几下打,才回过神来像是知道了自己被打一般,躲闪起来,陈妈脸上被甩了几点子水,连忙过去:“二奶奶何苦这样,不如听她来解释解释。”
“解释解释?谁又会听我说话的?你瞧瞧她的模样,可真是叫我丢尽了脸!”朱颜愈发生气起来,力道也重了一些。
陈妈知道这殴打也会持续些时间,便悄然退去了,至于她后来端着茶壶站在厨房那里烧水的时候,和那些用人们说起来,都会说二奶奶的神情,好似是鬼一般。
晓棠瑟缩在角落里,也实在是没有地方可以后退了,被毛巾抽得血红血红的一张脸狰狞起来,火辣辣的疼,于是她也不知怎么,平日里虽是遭受些殴打,但也是低眉顺眼乖觉的很,不知为何,她从昨日的事情开始,便开始厌烦起来。
都不曾把她当作是个人,兜里掖着的那翡翠项链,二奶奶平日里最为看重的翡翠项链,方才二爷硬是塞在自己手中,拉扯一番还是被丢在了自己面前,只好是拿过来本想给了她,却被打了一顿,她便抓紧了项链,死也不肯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就灌满了,她抬了脸揪紧了毛巾,一把扯过来,把朱颜闪了个踉跄,好家伙,这下子朱颜更是惊异起来,恼羞成怒,仗着自己还是站在高处,晓棠坐着,便一脚踹在了她腿上。
晓棠被踢得生疼,却也是被自己方才的勇猛吓到了,更瑟缩起来,不敢再反抗,只是心中默想着日子何时是个头,若是可以,便请让这时间快些流走,苦苦捱着,难受得很。
听闻说二房打丫环了,打得还是异常凶猛,只是没有听见惨叫声人们也是不以为意,琥珀趴在墙头早就是看了个清楚,回来禀告给了韦湘,一脸神神秘秘的气息。
“啧,你也学会别人去偷听了么?”韦湘故意这般说着,抄起了核桃夹子收拾起来,又瞥向了还急急忙忙穿衣服的三爷,压低了声音,“打死了?”
“怎么会!”琥珀一惊一乍的神气让她愈发觉得好笑,便凝神侧耳听了琥珀讲的一些,又想起来琥珀昨日同自己说的,便也是勾出一个微笑来,低了头剪指甲外侧的死皮。
三爷穿好了衣服,过来同她笑,她也凑过身子去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三爷并不会说话,纵是看见了她这般不情愿,也是说不出什么来反对这软绵绵的暴力,只好是转了身走了。神情落寞得很。
琥珀探头探脑看着三爷走远,才大笑一声,立即坐在了韦湘腿上,逼得她只好是把小镊子放下,双臂环住了这孩子,轻笑道:“二房打丫环同我又有什么干系?”
“啧!师父!你真讨厌!”琥珀立即扭过头去正好是对上了韦湘似笑非笑,便鼓起腮帮子来,“师父,你明明知道怨灵已出,最近要有血光之灾,你看,整个秦家都风平浪静的,就二房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你说,会不会很有意思?”
“真是胡闹,若是这宅子里的人都死光了,你才是觉得有趣么?”韦湘也知道琥珀并非是这个意思,但就是要逗弄她,惹得她生气,才好从自己腿上下去。
腿麻……
果不出其然也,琥珀立即跳了下去,在地上狠狠跺了几脚:“师父坏人!你才恶毒!”
“嗯,我恶毒。”韦湘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她心情好得很,琥珀一闹腾就掩盖了昨夜三爷硬是要同自己行事的不适感。
“哼……师父,若是有人要被怨灵缠绕,我们便去救她,可好?”琥珀声音一下子软了下去,撒起娇来,韦湘却觉得全身发麻,调整了半天心里状态,方才适应了这般境遇,沉思一下,转头抓过来铁盒子,想要抓糖递给琥珀,却发觉昨夜给秦扶摇带走了好些……尴尬地放下盒子。
“也好,你再去看,把白烛拿出来,以备不时之需。”她沉沉地下了指令,琥珀却是瞪大了眼睛:“师父,有我就可以了,不用秉烛的,你的本命烛不长了哎……”
“你何时靠谱过,不必多言,为师自有分寸。”于是她真个儿就不多言了,转过头去看半掩的窗子外面的爬山虎蔓延过窗边来,她微微一笑,走过去把它拉在窗里,多了份生机。她便高兴起来,笑得眉眼弯弯。
琥珀喉咙深处发出几声呜呜叫声,似是表达不满,但还是乖觉地走开了,去取了乌木匣子,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许若鸢却是那头不太安稳,听见二房打人之后自己坐卧不安,好似做这事儿的是自己一般,她那时还在纳鞋垫,本是不用她来做的,只是这种事情也不好假借他人之手,上面有几个英文字,她不认识,不过却是有人说过的,她便记下来,用茶水涂在桌子上抹来抹去描摹着,也是记住了样子。
鞋样子还在桌子上随意摊放着,墨梅也都看在眼底,最终也不说什么,只是微微躬了身,给她码好了丝线,一束一束递过去。
秦扶摇却是没听过那边的各种消息,也就不再说些什么,她继续回去,长衡总是这般宁静,连封信也收不到似的,她其实心底也是殷切盼望着,学校那边寄来信说要复课,若不是有这新来的嫂子,她怕是一天都呆不下去,想来三嫂是个有趣的人,只是自己每日去骚扰,若是惹人厌烦了怎么好?
况且,她也全都看得出来,她那三嫂,不过是对她客气,而心底的想法,却是全然隐藏。
纵是如此,韦湘的性格却是叫她喜爱得很,究竟是与大嫂二嫂都不同的,至少,三嫂不读女诫。
她觉得憋闷得很,立即跑了出去,老妈子在身后呼唤她,叫她回来赶紧穿些衣服去,她身形单薄,受了风寒怎么办!
然而那位小姐却是没听见她的声音,走出了院门,不远处有一处院落静寂得很,同上午的喧嚷截然不同,似是另外一个世界,她便起了好奇心,还未穿好鞋子,只是趿拉着便跑了过去,才看见那是昨夜看见的地方。
那道锈迹斑驳的铁门白日看起来也并未多么可怖。杂草在白日看起来却是叫人心烦,她皱了眉头觉得该是心理作用,昨夜才被三嫂吓了一跳,也被那琥珀吓得险些出丑,全然太过丢脸了些。
想着想着就脸红了好些,也好奇透过铁门看向对面,却还是比人都高的杂草,层层叠叠,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她皱了眉头,本打算走过去仔细探寻一番,却发觉自己衣冠不整,又去爬门,实在是不雅观,便收敛了这心思,想着日后若是有机会便要去瞧瞧。
老妈子刚巧也是蹒跚着追了过来,看见她,叹气:“小祖宗哟,你快些穿好衣服。”
“啊!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她羞涩笑一笑,接过了衣服,着着急急地套在身上,又急忙拉了老妈子皱巴巴如同树皮的手,指着那边的铁门,“那边是甚么地方!为何是锁着的?里面有什么?”
这话本是无心的,老妈子的身子却是陡然一哆嗦,然而秦扶摇此时只注意老婆子在说些什么,全然没有看见她脸上怖惧战兢的神情,也就错过了许多。
老妈子勉强撑起一个褶皱布满的笑容,才勉强道:“小姐,那边只是一处荒了的院子,钥匙只是在老爷那里,长久不开,我们也都不知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是不是情感线被我隐藏了!我改!我改!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到底也是买来的丫头,三天两头地挨打。
韦湘这么对琥珀说,特意斜眼瞧着这姑娘要从她眼睛里看出些害怕的模样,谁知道琥珀却是全然都听不懂她话里绵软的意思,只是秉承了自己不要脸的原则,挺胸抬头地拿了核桃酥塞了满嘴。
“你不是不喜欢这个么?”她故意笑,琥珀僵了一僵,又梗着脖子含糊不清,喷出些碎末末来:“哼我今天要换口味。”
“本来晚间是要拿糯米团子做夜宵……看你要变换口味,便就罢了吧!”韦湘勾起了嘴角,那种神情如同大雾一般将自己笼罩进去,也是看不清楚面孔的。
二房又打了丫头,晓棠真是命苦得很,她自己嗟叹着那孩子没有遭遇一个好主子,但是走过这么些年,也都看得清楚。
她看见命途漂泊之人终生悲戚,看见勤恳劳碌之人捕风艰辛,看见骄奢淫逸之人饱享安息,看见同是一人所生却手足相残。
这些都是看惯的东西,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因这些儿女情长而流露些难过神气,不会失去理智从而盲目同情不吝惜眼泪。只是这些东西都是最为虚幻的,她无法预知。
眼下她还是摆出目空一切的傲气,只是对着琥珀还是亲切的很,琥珀视糯米团子如同自己一般,立时眼睛亮了起来:“师父,我还是觉得糯米团子好吃……”
“是吗?”她故意逗琥珀,琥珀皱了眉,别扭哼了一声,继续去吃那核桃酥,吃得满桌子都是碎渣。
她知道师父会纵容她宠着她由着她任性胡闹,纵是她把这秦家吃空了,师父大抵也只会带着自己再往别出去,她一点儿也不担心。
这里是一派祥和,相互包容睦邻友好。
然而传出消息的二房却是那般不宁静。鸡毛飞了一地。
晓棠现在可当真是恨得牙痒痒,她真的是恨恶起了二爷,那日朱颜看了自己的空空的首饰盒子,当即就恼怒起来,她那宝贝似的翡翠项链已经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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