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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傲爷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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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几步,君不侮抱拳笑道:
“出门在外,谁也会有不便之时,些许心意,实不足为谢……”
那双跳豆般的小睛一瞪,糟老头道:
“谁说我要谢你?我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老人家并未央你替我付帐,你自己愣要做这顺水人情,与我有鸟的相干?”
君不悔呆了呆一天下竟有如此不通情理的怪人,不识香臭的恶汉——他憋着气,淡淡的道:
“是,原是我自甘为老丈代偿所欠,确与老丈无关”
点点头,糟老头道:
“这还像句人说的话,我这一辈子最怕欠人的情,所以任谁的情我都不欠;小伙子,待我问问你,你可有个名字,今年多大了?”
君不悔本待转身走人,又一时拉不下脸来,只有僵着声音道:
“我姓君,君子的君,名叫不悔,就是决不后悔的不悔,今年带虚岁二十七……”
糟老头嘴里念道着:“君不悔,决不后悔的不悔,二十七岁……嗯,名字有意思,年纪也合适……”
望着君不悔,他接着道:
“小伙子,看来你的境况也不见强吧?”
脸上微微一热,君不悔坦然道:
“是不见强,老实说,再有几天找不着进帐,恐怕亦只好学你的样去吃白食了!”
糟老头却不生气,呵呵笑道:
“吃白食也得有吃白食的本领才行,像我人老皮厚,又时常碰得上像你这般的瘟生,方能笃定白吃,你年轻力壮,不但腼腆害臊,大概也不易引人同情代付欠帐,小伙子,这个主意还是早早打消的好!”
君不悔形色忧戚的道:
“不知何处可以觅得一份糊口工作……”
糟老头像是没有听到,只管问道:
“瞧你这副落拓劲比我好不上多少,小伙子,难道家里没有人照顾你?”
君不悔道:
“我没有家,我自小就是个孤儿,由我师父拉拔长大”
糟老头似乎颇有兴趣的道:
“倒怪他娘可怜人的;你师父是谁?”
君不悔略一迟疑,还是说了:“虎贲刀尊任浩。”
糟老头细眉上扬,皮笑肉不笑的道:
“任浩?就是住在径河东边出相庄的那个任浩?”
君不悔高兴的道:
“老丈也知道家师威名?”
“嗤”了一声,糟老头道:
“威名?小子,我讲几句话你可别往心里放,实话好说不好听,我这个人就是一向憋不住爱说实话--你那师父,几十年耍刀是耍了点名堂出来,却决非如他自我标榜那般不可一世,他那点玩意,实在没有什么了不起,居然关着门起道号,自封‘刀尊’,刀要称尊,兹事体大,岂是他的几手把式堪以承当得的?刀尊?你师父只配玩刀屁股,真正不知浩浩天下他见过几个练刀之人!”
君不悔一听对方辱及师父——虽是不算十分体恤仁慈的师父,亦不禁怒火顿升,愤然道:
“家师祖传刀法,堪称武林一绝,尤其家师浸淫此道凡四十余年,功力精湛,已达出神人化之境,江湖之上,谁不钦服?‘虎贲刀尊’之号,乃两道同源所共赠,意在崇敬推许、由此可见家师咸名早已震慑四海,传扬五岳,老丈何人,竟敢如此污蔑家师,随口作不实之低毁,是可忍孰不可忍!”
摆摆手,糟老头道:
“你且莫激动,我这样说,自有我的道理、我的凭借在;小伙子入你容身的世界大小,圈子太窄;顶头一望,只见你师父那一块天,就以为天仅那么丁点大了!嘿嘿,你可要弄明白,天高千万丈,你师父至多七尺横竖而已!”
君不侮仍不服气:“老丈口气这般狂妄,对家师低估至此,莫非老丈还懂得刀法?”
呵呵笑了,槽老头道:
“可要我再讲实话?”
君不悔怒冲冲的道:
“你说!”
糟老头慢条斯理的道:
“若论刀法,我多少是略通一二——不敢自诺如何高明,本约已练到心与力合、神同刀融的境界,刀魂可通我灵魄,我意念即刀心志;习刀者所谓出刀之际如臂使指,仅乃小成而已,大不了是个收发自如的道行,要念动刀动,意起刀起,神思和刀灵相系相连,这才马马虎虎算得上有点火候,你师父若愣要和我比较呢,咱们不妨比得文雅些一这就好比一个秀才,令师不过粗识几个大字的村夫罢了!”
跟着师父磨了十年刀法,君不悔只知道所学者尽是运劲的诀窍、招式的演变、换气提力的奥妙,至多搭配着腰步眼的锻练,调息行功的技巧,总之师父怎么教,他怎么随着做就是,像槽老头这种近乎幻异神奇的说法,别讲他没听过,连梦也不曾朝这上面梦;一把刀上头竞有恁多不可思议的名堂,无论是铁刀钢刀,都不像是一把刀,简直变成魔杖啦!
恍恍惚惚想了好一会,他又猛的摇头:“不,我不相信你这一套,刀就只是把刀,照你所言,刀岂不是变成活的了?左右是些铜铁铸炼的东西,其中何能蕴聚精灵?刀还有魂、还有魄,还能与人意念想通,我更是头一遭听说,老丈,你恐怕不是在谈刀法,而是讲神话了!”
糟老头微微叹息:“天地辽阔,云山深浩,你没听过的事情大多了,小伙子,你窝在出相庄那个老破井底过于长久,把眼光都瞧短啦;我问你,干将莫邪为传世名剑,分做雌雄,若无生人投炉祭剑,剑即不能成形,这段传闻你可知晓?又龙泉之剑悬于帐端,遇凶兆则自鸣不息,以示警于剑主,宝器有灵,史证书传,皆斑斑可考,怎能说是神话?”
君不悔道:
“便不是神话,也只止于传闻,不曾亲眼目睹,我决不相信刀兵之后,竟能和执用之人这样奇异的搭配!”
仰首望天,糟老头哺哺的道:
“是该叫他亲眼看一遭呢,还是不让他看?”
君不悔没听清楚,疑惑的问:“你在说什么?老丈。”
细细端详着君不悔,糟老头抹了把脸,答非所问的道:
“我很穷,穷得身无长物,家徒四壁——不,根本连个家也没有;但我并非生来就穷,以前我不禁颇有儿文,而且还称得上富足,日子过得十分的风光,之所以穷到这步田地,尚是打六七年前才开始,当然其中另有因由,这层因由合缘则告,无缘自无须提及;从我落魄的那一天起,我就经常在外混吃混喝,而受气受辱横遭白眼乃是顺理成章之事,我因此暗中许下一“个心愿,要是有一次能遇上某个人替我解困舒窘,那怕只是代付一遭酒食钱,亦是同我结一善缘,一饭之赐,必当报其终生之福,这样一来,前情不欠,我心自安,然而,我所报对方的终生之福,也要对方愿意接受得了才行!”
君不悔满头雾水的道:
“老丈的话,我有点不明白……”
呵了口白气,糟老头搓着一双指骨粗大的手掌:“简单的说,你请我吃了一顿饭,我要报答你,因为我不要欠你这份情,可是我报答的方式有些不一样,首先你肯不肯接受,另外,还待看你有没有这份决心和毅力来接受——”
君不悔忙道:
“一顿饭算不上什么,老丈何须报答?再说,老丈不是讲过经常有人为老丈代偿餐资么?”
“这六七年来就不曾碰上半次,大多是一旁看光景,凑热闹,看我的笑话,更有些还帮着瞎起哄,巴不得将我这身老骨头活拆了,同情心?哼哼,同情心都进到狗肚子里啦!”
君不侮窒噎了片刻,涩涩笑着:“那些人可能未曾确切体认老丈的窘况,以为是故意讹诈——”
糟老头冷冷的道:
“不要向我提人性,道人心,小伙子,我他娘今年六十有六,什等样的人性人心都看遍摸透了;且说你的事,怎么着?要不要跟我来?,,
考虑再三,君不悔才道:
“反正我也没什么地方好去,跟着老丈盘桓几天亦未尝不可,但我可不是贪图老丈的什么报答,话要说在前头。”
糟老头从石嗽子上站将起来,咧嘴露出一口稀疏黄牙:
“就算你要接受我老人家的回报,也还得有这个耐心与胆识才行,走吧,小伙子!”
君不悔跟在糟老头身后,蹈蹈走出巷口;天寒地冻,又吹起了要命的北风,他冷得脸色泛青,嘴唇透紫,不住的打着哆嚏,反观前行的老人家,却一摇三摆,形容自若,对这等酷寒天气,恍如没事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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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爷刀第二章:飞虹惊落了响铃
第二章:飞虹惊落了响铃
山助子里长着一片响铃树,这座破落的山神庙便半塌不倒的掩在树林子中间,有条山泉从拗壁上潺潺垂流,泉水原来应该流量较大,如今冻成参差不齐的冰柱雪棘,只有那么一线水源了。
北风刮过,响铃树就不停“嘎巴”“嘎巴”摇响,这种声音听入人耳,不但不觉嘈杂,反而更有一种幽寂空远的意味,真是好个僻静所在。
望着这座粱歪墙颓、满布灰尘蛛网的山神庙,君不悔忍不住连连摇头,这就是糟老头嘴里的“华厦连云”么?玩笑可开得不小!
神案后的山神塑像早已缺鼻子少眼的辨认不清,仅剩那么看似有形的一座泥胚,案侧两边的布幔亦残破不堪,风吹慢晃,倒似鬼影幢幢;庙里唯一不遭尘封的所在,就是这片神案,神案上面还铺得有被褥瓦枕,不过光瞧瞧这套寝具沾着的油污垢,业已引不起人们朝上横躺的兴致啦。
糟老头掀开神案下方用以遮挡的草席,拖出一只小板凳来,顺脚踢到君不悔面前,他自己却丫抬屁股坐到了神案之上。
君不悔就着小板凳落坐,一面东探西望,边道:
“老丈,这座庙就是你的居住之处?”
“怎么样?地方还不错吧!”
敌了敌嘴唇,君不悔道:
“清静倒挺清静,只是,呃,稍稍破旧了一点,四面通风,不够隐密……”
槽老头不以为然的道:
“四面通风便气清流畅,地方幽静足以修身养性,且周植响铃,侧有清泉,一个人独占方圆数丈,前后通达无阻,而我心中坦荡,不欺暗室,何用隐密可言?最重要的是,这么一处好所在却不费分文之需,你说说,普天之下更到哪里去找?”
君不悔笑道:
“老丈若是如此解释,意义自又不同。”
目光游移,糟老头感慨的道:
“居此山坳之庙,已有年余光景,朝夕与神鬼相伴,灵台越见明净;浊世淘淘,人心凶险,还不如寄情玄异虚渺来得和祥平静……”
君不悔好奇的道:
“老丈在辽荒野之地,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糟老头苦笑笑道:
“当然,年来灵台固是越见明净,但无论明净到何等地步,不填饱肚皮还是不行,到外面白吃终归不是正经,岂能顿顿如此?除非馋极了耐不住才打一餐牙祭之外,还是自己煮食的光景多,神案底下我有得一套简单炊具,凑合着把东西弄熟了就成……”
君不悔笑道:
“这种日子倒也逍遥!”
哼了一声,糟老头道:
“逍遥?一点也不逍遥,只是人总得活下去罢了;到我这个年纪犹待为三餐犯愁,过了今天不知明朝,真不晓得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一世才落得这等报应!”
君不悔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过了半晌,他才嚎喘着道:
“老丈吉人天相,这眼前逆境只是过渡时期,迟早也会否极泰来——”
糟老头长长叹息:
“六十六喽,大半个身子业已入了土,今生今世能不能再过几天好日子,就全要看这次我与你的机缘是否得以契合……”
君不悔非但迷惑更有些惶恐的道:
“我?老丈,你可别把我高看了,我算是哪一门子的人物?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我差不多是被赶出师门的,如今两肩荷一口,满眼望出去只剩一片凄茫,正所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有什么法子帮得上你的忙?”
槽老头双目定定的注视着君不悔,语声低沉却十分真挚:“小伙子,我说过要报答你一饭之情,你愿不愿意接受?”
清了清喉咙,君不悔苦笑道:
“一顿饭算得了什么?老丈,就是你要回报,一顿饭的代价又值若干?我接受与不接受实在无关紧要……”
糟者头缓缓的道: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回报不是以实质的比例为依据,我将给你终生之福,予你永世的成就和自信!”
君有悔楞愣的道:
“老丈,看来你是当真的?”
糟老头佛然不悦:
“说了这多遍,原来你以为我是在逗乐子?天寒地冻的我老远巴巴将你领来此地,就算吃撑了也没有恁般兴致!”
君不悔搔搔头皮:“但是,但是只不过请老丈你吃了一顿饭,你就以偌大的恩德回报干我,这种事,未免离奇得叫人不敢相信……”
糟老头大声道:
“人间世上离奇的事情多着哩,别说一顿饭,便一句话亦能博个锦绣前程,一句活也能令人丢掉脑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咽了口唾沫,君不悔又忍不住四下打量,心里暗犯哺咕——就看这位老人家眼前的光景,称得上是一穷二白,四大皆空,连他自己都几乎混不下去,又如何给别人“终生之福”?但瞧瞧对方,模样不似疯癫,亦非神智不清,好像不是在开玩笑。那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可就费人思量了。
糟老头似能看穿君不悔的心事,他板着脸道:
“你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小伙子,你以为我已倒霉到这个程度,自顾尚已不暇,何来余力照应别人,是么?你这样盘算我并不怪你,换成我,一样会做如是之想,然则你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一二之差,就完全不是一码子事啦!”
君不悔谨慎的道:
“还望老丈指点。”
糟老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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