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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枭中雄-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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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飞同样被眼前的优势所眩惑,他的气色也马上变了:“贺大哥,娘的,所以说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海氏三妖』古怪是古怪了点,可是人家确然有两下子,举动狂的人便有他卖狂的道理,看看,就连燕铁衣这样不可一世的人物,居然也被『海氏三妖』圈稳了!”

  喃喃的,贺大庸道:“这付情景,真是难以思议--北六省的绿林巨擘、黑道上的大豪,『青龙社』的魁首燕铁衣,竟也会落到这等窘困无奈,命在旦夕的绝境!”

  呵呵一笑,卓飞振奋的道:“十年风水轮流转,今天也总算熬到我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值得,真值得,尽管花了大票钱财又流了这许多血,折了这么些条人命,只要能活剐了燕铁衣,再多损耗我也甘心乐意!”

  贺大庸被眼前的形势,压窒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似的道:“我们事先就没想到扰乱姓燕的听觉这个法子,否则,我们也能将他收拾了亦未可知,但无论怎么说,姓燕的今天总也劫数难逃了。”

  卓飞痛快的道:“人间最为爽心之事,莫过于能以报仇雪恨,眼见仇家受戮当场;贺大哥,且等着看我亲自手刃燕铁衣,剜其心肺以祭我兄弟亡魂!”

  贺大庸紧张的道:“我会看的--但眼前还是注意海家兄弟先放倒姓燕的要紧!”

  全神凝注中的任广柏低促的道:“不用太久了,燕铁衣业己破绽百出,招架无方--海家兄弟扰乱了他的听觉,他就变得又聋又瞎,像个无头的苍蝇一样,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啦……”

  在周遭环伺的人们中,只有石钰是最不愿看到燕铁衣落得悲惨下场的,但是,他却无能为力,他心痛如绞,愧疚至极,这一阵,他像僵木似的非但无法活动他的肢体,甚至连思维也近乎麻痹了。

  就在这生死将分的俄顷间,燕铁衣已经最后决定了他搏命求生的痛苦方式--。

  在四周盈耳的锐风、啸音、金刃破空声交杂激荡里,汗透衣衫的燕铁衣,陡然双剑并飞,二百一十九剑四散穿射,幻成了一大蓬长短参差,又密集又凌厉的光芒,彷佛一个硕大的光球爆碎,而燕铁衣倏然跃空翻滚,斜落一角,飞上堵截燕铁衣的,正是海承佳!

  海承佳的大弯刀恍同新月落,暴劈而下,外面,海公伯的“幻刃箫”也流星过空也似一闪来到,带起一路的厉啸尖号!

  燕铁衣突然拳身缩腹,双剑却不挡不截,铮声指地--。

  于是,海公伯的“幻刃精”与海承佳的“大弯刀”,已疾若电单般沾上了燕铁衣的身体!

  四周的观战者齐齐张大了嘴巴,一阵由腹腔内挤迫出来的呼叫,刚才涌向喉头,尚未从口中凝成音浪前的一刹那。

  燕铁衣紧紧绷曲着的身体,像一根拉扯扩张到了极限的机簧一样,在海公伯与海承佳的兵刃掠触到他身体的瞬时,蓦然弹起,宛若圆球在空中翻滚!耀目的冷芒紫电,快速得不可言喻的掣闪飞旋,寒光流灿,往四面八方蓬射穿掠,刀锋的破空声顿时恍同鬼号!

  狂嗥尖叫的音浪像是泣血一般扬起,海承佳的身子速速翻滚扑跌,溅酒的鲜血加杂着飞溅的,大小小一的肉块,似是被凌迟了一般散扬各处。

  海公伯也又急又快的踉跄倒退,额门上皮肉翻卷,前襟处血涌如泉,他的左手五指也完全齐根削断,只剩下一只光秃秃的巴掌!

  现在,他们见识到燕铁衣“冥天七剑”的第五式“天颜震”了!

  燕铁衣的听觉遭到了干扰,他的目不能视,耳又不能闻,在先前的苦苦支撑中,他已意识到危在旦夕的险况;他有生以来,遭遇过无数次的生死难关,也经历过无数次的血腥风浪,但却极少有这一次的险恶与艰困,他当然不能认命,也不甘认命。以他的威望,名份,地位,及武功修为来说,如果丧生在“海氏三妖”或“大红七”的手中,实在是一种羞辱,也是一种委曲,因此,他必须要求生,要挣扎,要活下去,但他看不见又听不清,而他又须活下去,不在混乱中遭致杀戮,他就只有用一个痛苦的方法来挣扎--用他自己的身体,实际接触敌人的兵刃,当敌人的兵刀割切到他的身体时,便是最明确的指示出敌人方位的答案,所以,他便用了这个方法。

  当然,燕铁衣深切明白使用这种方式的内涵乃是极具冒险性的,异常凶危的,而且避免不了肉体上的痛楚,但他却只有这唯一的一条求生之途,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不愿送命,便只有挺身试刀。

  他不愿在试过之前揣测这样做后成功或失败的可能比率,他只须去做;至少,他知道一点--施用此法尚有求生之望,不然,便必无幸理!

  现在他总算成功了,但成功得并不完备,燕铁衣未曾料及对方的出手是这样快,而刀锋的切割又竟是如此锐利,几乎刚在刀口沾肌的一刹那便已裂肤穿肉而入,他的反应已是奇速无比,可是,仍然免不了在背脊上留下一条长有半尺的血槽在,左胁间翻卷了一道三寸长的皮肉!

  连心的痛苦扯着他脉搏的跳动,背后胁间的伤处,更似火炙般抽搐着,他落地之后,也是和他的敌人一样踉踉跄跄,几乎站立不住。

  在瞬间的惊变里,四周的观战者再也叫不出声,喊不出声了,原先那一鼓作气准备好的欢呼,立即变成了一声骇噎合着苦汁也似的,回小肚内!

  震骇过度的海明臣,在俄顷的僵窒后,狂叫着扑向了他的兄弟,这时,“大红七”与一干党羽们方才如梦初觉,想到了围截燕铁衣!

  但是,燕铁衣却不会再给他们围截的机会,他在几步踉跄之后猛然往前暴施、双剑电飞,两颗人头抛空而起,那个手执三节棍的仁兄甫始挥棍横扫,燕铁衣已顺着棍端飘起抖手一剑,将这提棍者通了个喉穿颈裂!

  贺大庸往上一扑,手上家伙尚未放上位置,燕铁衣剑势如雨,当头已将这位“三心老狐”逼得手舞足蹈的没命奔开!

  那先扮充年轻道士的黑壮青年拚命截到,一柄“蛇信剑”斜起猛刺,燕铁衣咬唇切齿,平起横掠,双脚翻弹,“碰”的一声已将那假道士踢了个四仰八叉!

  假道土身子一跌,燕铁衣的身形已侧飞而出;千不该,万不该,偏殿的侧门与后头边门中,就在这时涌进了大批闻惊赴援的“大红七”手下,他们蜂拥奔进,杀喊震天,却不觉造成了形势的混乱,以及--告诉了燕铁衣门户所在的正确位置!

  锋刃的寒光蛇电也似,掣掠闪缩,随着燕铁衣的身影流旋飞腾,顿时呼号惨抖,血肉迸溅,人挤人,人推人,兵刃撞击,化喝吼骂声乱成了一片!

  像一抹幻发的烟雾,就在这混乱嘈杂又蒙胧昏暗的局面里,燕铁衣飞身逸去。“不要往里挤啦,这里就有几个死人躺着啊!”

  不知是谁在嚎叫,声音像在撕裂着什么一样。

  “操你六舅,你的像伙小心点,别往老子身上挨呀!”

  “喂喂喂,你站远几步,莫把我朝前推!”

  “天爷,这是谁的断腿哇?”

  “我的乖乖,怎的一伸手就摸了一掌的血?”

  “大家静一下,静一下,正点子那里去啦?”

  就当这几成修罗场的偏殿里大呼小叫,呐喊声掺合着呻吟悲号,乱得不可收拾的时候,卓飞突然抖亮了火摺子,暴跳如雷的吼叫:“龟孙王八蛋,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头和杂种,那一个叫你们闯进来凑热闹的!看看这个场面简直是混成一团了,姓燕的呢?姓燕的又跑到那里去了哇?”

  贺大庸目光回扫,气急败坏的叫:“不得了,这里全是我们的人,姓燕的影子不见,八成是溜掉了!”

  “大红七”的几个人到处乱转,一边惊惶莫名的喊将起来:“坏事了,老大,姓燕的不在这里啦!”

  “老大,姓燕的一定逃了,殿里没有!”

  “得赶快去追呀!老大!”

  头大如斗,面色灰败的卓飞急出满身冷汗,他嘶哑的大吼:“亮火摺子,快亮火摺子清查,我操你们这群饭桶的老娘啊!”

  贺大庸口四溅的帮着吼:“马上四面搜,有火摺子的亮火摺子,其他的人预备火把,这里没有就得搜山,决不能让姓燕的逃掉!”

  点点的亮光纷纷燃起,几十只火摺子,便照明了这间面积不大的偏殿,青红的火光摇晃着,更有些人搜向了观里其他的角落。”

  但是,那有燕铁衣的影子!

  偏殿中,遗狼籍,伤者仍在辗转呼号,血肉斑斑,触目惊心,尤其在这点点鬼火也似阴森青红光晕映幻下,越增恐怖和厉的气氛。

  海明臣坐在地下,一面替乃兄海公伯敷药包扎,一边满脸沾黏着纵横的涕泪。

  隔着他们几步远,血糊一团的海承佳体,早已僵冷!

  “大红七”已然确定燕铁衣业已突围脱走,这时,他们正在慌乱的调兵遣将分头追赶,当一拨一拨的人手匆匆离开之后,卓飞和贺大庸讪讪来到海家兄弟身边,两个人的脸上,全都流露着一种“不知说什么好”,以及“阁下如今打算如何”的尴尬与愁苦表情。

  殿角一隅,石钰依然僵立着有如石雕。



枭中雄第四十四章 深沉夜 何处归途



第四十四章 深沉夜 何处归途

  夜暗已经笼罩了大地,尤其山野林间的晚上更是黑得怕人;这里缺少人家的灯火,没有城镇里惯有的,比较持久而普遍的照明工具,因此那一片浓郁的黑暗,就更加沉翳得化不开了。

  “虎林山”地势崎岖而又辽阔,山顶崖峰之处,偶有道观宫庵的一点星火明灭,却越发显出那种无奈的凄冷与孤伶,天上无月无星,真可谓伸手不见五指,黑得叫人心头起疙瘩。

  在这样的环境里,大家的眼睛全管不了多大作用,视物的差距有限--燕铁衣总算暂时求得了较为公平的竞争立场。

  由眼前那一片白雾的蒙胧,在此刻已经转成晕黑的沉翳开始,燕铁衣知道外面的天色业已暗了下来,他从逸出“长春观”外开始,便以他的“太阿剑”作为探路的引杖,就像一个真正的盲者一样,摸索着点点触触的采地而行。

  他非常非常焦急,他晓得身后追兵即将赶来,但他心里尽管着急,却快不了,他不但要留意地形的高低起伏,更须摸清方向,他不能迷失,一旦迷失,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也只是前行了盖茶时分,后面,已经随风飘来了隐约的人语声--其中包含了叱喝喊叫的喧嚣,兵刃的碰撞,以及,脚步的奔踏声。

  燕铁衣看不见,否则,他将还会发现那点点的火把光芒。

  任是春末夏初的季节,山间的晚上,仍然有着料峭的寒意,风吹来,冷栗栗的,拂在人身上,照样能叫人肌肤起粟。

  只是摸索了这一段路,燕铁衣已然撞跌了好几次,当然他尚不至于整个摔个,仍能在脚步踏虚,或身子滑落的顷刻间站稳,可是,衣衫却已挂破多处,身上的零碎擦伤也有不少。

  他不在乎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有外来的袭击,因为任何动态的东西,都会带起风声,抑或使平静的空气波动,只要有这微不足道的绝小异状,便能引起他的感应,从而做最迅速最适当的防范;但他却耽心静态的事物,譬如说,现在,那里有一个坑,一道壑,一座悬崖,或是一片起伏的地形,他都不知道,而这些却全是安静的摆在那里,如果忽略了某些几乎不可发觉的征兆,便要吃上很大的苦头了。

  燕铁衣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往前走,他不知道他已走出了多还,来到了什么地方,后面的追踪者所带起的音响仍然时续时辍,而且方位不定,一时在左一时在右,或许隔得很远,或许也就在附近;隔得较远的时候他仍照旧往前摸索,来近了,他便就地隐伏下去。

  从来没有像这样充分的运用过他的官能感觉,他仔细的聆听,用鼻子闻嗅,以肌肤的细微触觉来判断四周的事物,甚至他连汗毛的颤动,发梢的吹拂也极度敏感,当然,他也不会忘记“太阿剑”探路的功效。

  燕铁衣一向明白眼睛的功能是如何重要,但是却从不知道竟然重要到这等地步,缺少了视觉的痛苦,简直不啻失去了大半的生命,非但彻底影响了半身的安全,更严重妨碍了生活的规则,生存的本能。

  一个视力如常的人,将永远难以想像失明者的世界是如何悲惨,看不见蓝天白日,青山绿水,看不见花草枯荣,万物滋长,看不见有形的一切;那百丈红尘,那铜罄黄卷,那亲人的笑靥,芸芸众生的相,完全隐融进一片无边的黑暗或晕蒙中,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模样也看不见,只能凭着触摸,凭着想像,而这却又多么隔阂,多么不切实际,又多么遥远。

  燕铁衣总算深刻领受了这种痛苦,品了这种悲惨,尤其是,他在完全体验了这些之后,尚得在此种煎熬之下,艰辛的逃命!

  天下之大,眼瞎目者尽多,可是,他们不见得都要在眼瞎目之后,还得费尽心力的在四面楚歌之下,亡命于荒山野岭吧?

  燕铁衣如今遭到的是双重厄运--一个失去光明的人,一个强仇追杀之下的奔逃者!

  他生平承受过许多艰险,许多次危难,但无可讳言的,这一遭,可算得上最惊心动魄的了。

  也不知来到了一处什么所在,燕铁衣觉得这里的山风似乎刮得较为强劲,他刚刚伸出“太阿剑”往前试探,风声里,已突然传来另一种声响--人在急速奔掠时的衣袂飘动声!

  于是,他立即扑地侧翻,这一翻滚,背上与胁间的伤口又痛得他全身抽搐,几乎把一口钢牙咬进了下唇!

  他感觉得到泥土的气息,草梗的芬芳,是了,草梗的芬芳,有几茎草梢磨娑着他的面颊,痒兮兮的,但他屏息无声。

  衣袂震响越来越近,他躺在那里默默聆听--大约有十几个人,而且都是颇具武功根底的练家子。

  他可以听到他们来到附近,也听到他们的行动逐渐慢了下来,像是经过了一番搜索,那些人就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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