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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江湖-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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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凤仪怒目道:“那你们准备要怎样?”
  那人凄然长叹一声,诚挚地道:“在下兄弟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若非被毒瘾煎迫,断不甘被天火教利用,是以特地表明苦楚,恳请姑娘成全,将解毒之药,允赐一枚,只求能解脱毒瘾,从此挣开枷锁,重新做人。姑娘兰质慧心,想必不致各惜一枚解毒之果,用来拯救两个苦海中的可怜人吧!”
  他这番话,说得极是悲哀诚恳,显然不是虚妄之词。
  但金凤仪听了,却冷冷地摇头说道:“不行。”
  那人惶急又道: “风姑娘,你忍心任咱们永远沦落在魔窟中吗?咱们虽有挣扎反抗的心愿,无奈毒瘾煎迫,无能为力,江湖中人仗义拔刀,祸福与共,姑娘,我们在这儿求你,因为我们的心还没有死,只求能重新做一个正大光明的人……”
  金凤仪仍然摇头道: “不行,这些毒果关系着三四个人的性命,我怎能分给你们。”
  那人浑身颤抖,几乎要屈膝跪下,哀求道:“我们也知道这些毒果耗费了令尊十多年心血,得来不易,但求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我们实在不能忍受毒瘾发作时的痛苦煎熬了。好姑娘,只求你给我们一枚,或者半枚也可以,于姑娘无损,于我们却恩比天高……”
  金凤仪有些心软,想了片刻,道:“半枚毒果,虽然未必有多大损失,但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们最好等我爹爹回来,当面去求他老人家。”
  那人黯然叹道:“如能面求令尊,我们就不必等到现在了,姑娘是聪明人,你大约总猜想得到,咱们与令尊,原是熟悉之人,如今蒙羞至此,再有什么在见令尊。”
  金凤仪耸耸香肩,道:“这就没有办法了,毒果是我爹爹的,我要是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胡乱就将东西送给了你们,明天怎样向爹爹交代,对不起,恕我不能答应帮忙。”
  那人听了,垂首无言,眼眶之中,竟蓄着两眶愧悔羞惭的热泪。
  另一个蒙面人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忍耐不住,低声叫道:“师兄,善求不能,咱们只好……”
  先前那人回头叱道:“不!师弟,这是咱们唯一摆脱魔掌的机会了,万万不能再轻易放过,你想想看,咱们这些时候,过的什么日子?只要能解脱毒瘾,咱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旋过身子,又向金凤仪道:“风姑娘,你能不能先赐解毒之果,明日一早,咱们兄弟愿意亲自登门,向令尊谢罪,只要能摆脱苦海,颜面、羞惭,咱们都不顾了。”
  金凤仪心念一劝,芜尔笑道:“解毒之果,关系重大,我实在不敢作主送给你们,不过,你们若能答应我两个小小的交换条件,我可以把你们的心意,详细禀告爹爹,明天咱们另约个时间,只证不会使你们失望,也许一枚,也许半枚,那就说不定了……”
  那人狂喜道:“只求能解毒瘾,纵使赴汤蹈火,咱们都义然反顾,姑娘请快说。”
  金凤仪明眸一转,伸出一个指头道:“第一个条件、你们要设法在天亮以前,援救高世兄的生母和杨姑娘以及铁算子马无祥脱险,平安回到无升客栈。”
  那人怔了一怔,迅速跟师弟交换了一瞥目光,毅然颔首道:“咱们兄弟愿冒死一试,只求姑娘相信得过,天明之前,请令尊或高少侠到城北三里左右一片柳林边来接应。”
  金凤仪点点头,道:“这个自然。”接着,又伸出第二个指头,笑道:“第二个条件、你们现在必须把面巾摘下,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是谁?”
  “这个……”
  那人仿佛吃了一惊,脚下倒退了一大步,情不由己,举手按住脸上面纱,颤声说道:“姑娘既赐我等自新之路,又何必定要知道咱侗是谁呢?”
  金凤仪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神态,道:“我总不能糊里糊涂,把珍贵的解药,送给两个不知身份的陌生人吧?”
  那人沉吟半晌,顿足道:“也罢,姑娘必欲查询我等身份,也是情理使然,但在下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金凤仪爽然道:“请说吧!”
  那人愧作地道:“我等身份,求姑娘暂勿告诉令尊及高少侠,倘若解毒有效,让咱们自己向令尊表明请罪,万一无效,姑娘须发誓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金凤仪毫不犹豫,点头道:“好!就这样一言为定吧!”
  那两人互望了一眼,长叹一声,齐齐举手摘下了面纱……
  面纱掀处,金凤仪骇然大惊,失声叫道:“呀!原来是你……”
  禹王庙濒临大江,萧索冷落,一派荒凉。
  庙前一大丛芦苇,高可及肩,芦苇根沿,便是终年呜咽的滚滚大江,左侧倚崖,右边有一块乱石围砌的空地,大约只有两丈方圆。
  玉笔神君金阳钟和高翔,在二更刚过,便赶到了禹王庙,放眼四顾,荒野沉沉,流水嗽瞅,不但庙中空荡荡,周围百丈,也见不到半个人影。
  两个人在附近绕了一圈,毫无所见。
  高翔剑眉微皱,担心地道:“这地方如此偏僻,三更眼看就到了,怎么不见天火教的人呢?”
  金阳钟游目张望,也道: “晤!的确有些奇怪,此地荒无人迹,咱们别中了徐纶的调虎离山之计才好……”
  语声未落,忽听嚏地一声轻响,一道亮光,起自庙前芦苇丛中。
  高翔霍地旋身,叱道:“什么人?”
  “哈!哈!哈!”
  刹时间,芦苇丛中,一片火光腾空而起,挟着一阵震耳敞笑,火光中,出现一艘漆黑的大船。
  高翔眼快,扬目望去,原来那船早就隐在芦苇丛里,左右船舷上,分立着十余名黑衣蒙面大汉,手执长竿,拨开被火引燃的芦苇,船身才现了出来。
  火光闪耀之下,只见船头放着一把虎皮交椅,椅上盘膝坐着一名浑身锦袍的半百老人,修眉长目,头束金冠,手中摇着一柄羽扇,齐鼻以下,飘垂一幅薄纱,相貌十分威武轩昂。
  在那锦衣老人两侧,竖着两付金色长牌,分镂“天火”两字。
  号牌下首,雁字般排列足有一二十名蒙面老者,个个神色肃凝,拱卫着虎皮交椅。
  那锦衣老人举起羽扇,遥指而笑,说道: “金庄主,别来无恙否?”
  高翔迅疾摘下铁筝,紧紧握在手中,低声问道:“伯父,他……就是天火教教主?”
  金阳钟点了点头,也轻声答道:“你注意两侧,不可妄动,今夜咱们恐怕已落在他的圈套中了。”
  两人并肩屹立在庙前大石上,夜风拂动,芦苇燃烧得正烈,一阵阵热流,扑面灼人,金阳钟微一拱手,冷冷道:“徐兄,三十年阔别,想不到竟会在此地相见!”
  锦衣老人仰面笑道:“但能相见,便是有缘,老夫自被牛鼻老鬼陷害,只说今生将随草木同朽,想不到三十年后,还有跟金兄对面答话的机会,多年违晤,金兄也已经名成利就了。”
  金阳钟冷哼道: “你既然还记得三十年前往事,就该扪心自问,当年若不是师妹和我从泰山玉皇顶将你救回,只怕你早巳饱了兽腹,先师纵或责罚你过重,我和师妹却待你不薄,你劫书逃走,也还罢了,为什么又将怨毒之念,加于天下无辜之人……”
  锦衣老人哈哈笑道: “金兄,事到如今,何必还那么假作慈悲,你若不是垂涎我妹子美色,当年岂屑一顾我这废人。”
  话声略顿,接着又道:“可惜的是,事与愿违,我妹子却偏偏看中了九天云龙,十载索怀,相思难酬,你纵然囚得住她的人,也囚不住她的心,现在她儿子都长大成人了,你犹不死心,还中什么用……”
  金阳钟突然怒喝道: “住口!金某乃磊落丈夫,岂似你无耻奸诈!”
  锦衣老人吃吃而笑,道:“何必老羞成怒呢?老夫大难不死,当有后福,目下已有点小小成就,天火教一旦开坛,光耀武林,受八方尊崇,一统天下,谅你区区一个金阳钟,也不足撼动天意。舍妹生是高家人,死是高家鬼,奉劝你趁早绝了痴心妄想,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献出私藏的罂粟毒花,诚心归顺本教,老夫不念旧恶,仍当赋予重位,否则,就是你自绝于天下,届时休怪老夫不留情面。”
  金阳钟怒目道:“匹夫,你在胡说些什么?”
  锦衣老人道:“老夫句句金玉良言,荣辱利害,你不妨三思,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说着,举目一望,大片芦苇,已将烧尽,羽扇轻挥,两舷教徒齐扬手中长竿,便欲撑舟离岸。
  高翔突然一摆铁筝,厉声断喝道:“且慢!”
  锦衣老人冷冷扫了他一眼,傲然道:“孩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高翔朗声道:“听你刚才口气,劫掳我娘,竟是一番好意了?”
  锦衣老人扬眉笑道:“傻孩子,怎么问出这种话来?你娘是老夫胞妹,难道老夫还会害她。”
  高翔道:“那么你掳去铁算子马无祥和杨姑娘,又是何意?”
  锦衣老人晤了一声道:“他们胆敢抗拒天火令牌,出言不逊,辱及老夫,才被下令擒获。”
  高翔接着又道:“你方才嘱命手下教徒送信,声言以花换人,假如我们答应给你毒花,你也愿意将我娘和马无祥一齐释放吗?”
  “这个——”
  锦衣老人略一沉吟,随即笑道: “以花换人,仅限马、杨二人,至于你娘,一则她是老夫同胞,二则你父亲死后,她一个居寡妇人,诸多不便,自是留在娘家比较妥当。”
  高翔厉声道:“假如我爹爹并没有去世,你还有什么理由,胁持她回到天火教……”
  金阳钟闻言大惊,连忙沉声叫道:“翔儿——”
  但话出如风,已经阻止不及了。
  锦衣老人猛然变色,精目之中,凶光陡射,沉声道:“你说什么?九天云龙他……他还没有死?”
  高翔昂然道:“你别管,刚才你自己说过,我娘生是高家人,死是高家鬼,如果我爹爹仍在人世,你答不答应让她老人家回家跟爹爹团聚?”
  锦衣老人双目连转,阴阴笑道:“你爹所持药丸,仅敷一月之需,断药将近一年,他如当真还在人世,岂非天下笑话!”
  高翔冷笑道:“你不要以为区区罂粟花毒,天下便无物可解,老实告诉你吧!咱们不须栽种罂粟,一样可以化解花毒,我爹活在人世,便是最好的证明,你要以花换人,咱们就换吧!现在人在哪儿?”
  锦衣老人听罢,眼色惊疑不定,默默沉吟,竟没有回答。
  高翔又大声喝问道:“喂!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锦衣老人忽然发出一阵阴恻恻的奸笑,说道:“交换之事,暂时休提,一个月内,老夫在太白山莲花峰本教陕南分坛候讯,你若能将你父亲和四盆毒花带到大白,换人之约,尚可再作计议,否则,老夫就用他们头颅祭纛了。”
  话声一落,挥手喝道:“退!”左右船舷十八根长竿一齐撑开,船如箭矢,迅速滑向黑沉沉的大江。
  高翔勃然大怒,喝道: “好好贼,食言反悔,不要走!”身形一矮,便待纵扑过去。
  金阳钟迅速探手,一把将他拉住,沉声道: “翔儿,稍安勿躁,追不及了。”
  果然,那漆黑大船退离岸边,芦苇大火也已熄灭,激流澎湃的江水中,隐约传来阵阵冷笑之声,分明已在数十丈以外。
  高翔切齿恨道: “好个言而无信的老匹夫,原来所谓以花换人,只是一个借口,根本就没有丝毫诚意……”
  金阳钟叹道:“岂止以花换人是个借口,甚至今夜约会,全是那老匹夫的圈套,其目的不过要诓我们离开客栈,以便他下手劫夺四盆毒花。”
  高翔惊道:“咱们赶快回去吧!别让凤仪世妹吃了亏。”
  金阳钟道:“风儿武功不俗,加上老骆,大约还不致失手,但你刚才一时激动,透露了你爹爹仍在人世在消息,这却是大大的失策。”
  高翔垂头道:“侄儿只想将计就计,假说已有解毒妙法,欲令老贼莫测高深,想不到他满口仁良,竟是个无耻的匹夫。”
  金阳钟感叹道:“话已出口,追悔也来不及了,老贼此去,必然会加速赶人川中,青城隐祸不远,咱们不要耽误时光,早些回店再作计议吧!”
  两人仰望天色,五鼓将近,连忙展开脚程,离了禹王庙。
  回到无升客栈,东方天际已微曙光。
  高翔心里焦急,当先纵登屋顶:回目一望,客栈中竟一片宁静,房中灯光犹在,只是房门大开,金凤仪正提着长剑,不安地在门前徘徊。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双双飘身而下。
  金凤仪一见两人归来,喜出望外,急叫道:“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赶快去,城北三里,有一片柳树林,天亮之前一定要赶到,快些!快些!”
  金阳钟和高翔猛吃一惊,都出了一身冷汗,异口同声说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凤仪不细说,只顾催促道: “别问原因,你们快些去接人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高翔如坠五里雾中,讶然道:“世妹把话讲清楚一些,去接什么人?向谁去接人?”
  金凤仪顿足道:“唉!叫你先别问,详细情形,一时也说不清楚,反正你们快些赶到那片柳树林去,自然有人援救师姑和马大哥、阿媛妹妹出险,约好是天亮以前,请你们早去接应。”
  高翔听说是接应母亲等人出险,登时惊喜交集,也不再多问,回头便奔,金阳钟微微一怔,紧接着也纵身而起。
  金凤仪追到院中,仰面叫道:“记住了,城北三里,一片柳树林,别弄错啦……”
  高翔漫应一声“知道了”,人已射出十丈之外,和金阳钟一先一后,恍如星丸飞射,迅疾向北而去。
  金凤仪目送二人去远,天色不过五鼓刚半,不期长长嘘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时间还赶得上……”
  突然,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接口道:“好什么?说给我老人家听听。”
  金凤仪霍地转身,手中长剑绕身划了半圆弧形,扭头看时,不觉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院落阴影之下,不知什么时候已并肩立着两个妇人,一老一胖,赫然竟是独眼鬼母骆天香和她那怀抱毒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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