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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力-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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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马尿,正打在那满是灰尘的丑嘴脸上,连急带恶心,连隔夜食也呕出来,周身和浇了一头尿粪一样,正比牲口的屁还要难闻。他这里狗食业已呕空,还在于恶心;紧跟着,又是几点热马粪随风打到他们脸上,钻进口中,那东西刚由马屁股里撤出,还未冷透,自然不是滋味,连喷带吐,慌不迭吐出一看,又急又气,低头向下狂喷乱呛,连狗肚皮里的苦胆水都呕出来,几乎闭过气去。
  “好容易将车停住,由手下奴才设法取来溪水,刚弄干净,气还没有喘完,跟着便朝我们连踢带打,骂我们赶车不小心,有意放刁,害他吃苦。稍微强嘴,到了地头,便吊起来,加上一顿毒打,第二天照样为他出汗,还要格外小心。万般无事,还要防他一时看不顺眼,随便踢上两脚,算是点心,哪有分毫情理可讲?那姓金的小舅子,更是万恶,莫说我雷八,这班苦朋友哪一个不把他们恨透?那日为了一个姓韦的老汉被驴日的打得太惨,动了公愤,暗地商量,再要这样把人当作猪狗不如,便一同起来和他拼命,不是内有几个胆子小、又有点破房破田的老汉再三力劝,当夜我已领头动手。别的我不敢保,只要对付这些驴日的,谁听了都喜欢,决不会泄漏一句。至多我再嘱咐他们一声,大哥放心好
  说时,李诚急于上路,已先起身,和雷、韩二人边走边说,不觉攀纵下崖,见那水势越发浩荡,到处恶浪奔腾,骇波山立。将近黄昏时的斜阳返照到大片惊涛之上,卷动起千万片的金鳞银雪。天色照样清明,天光倒影,一团团的白云反映人水,山风吹动,顺水而流,眼睛一花,也分不出是云在走,是水在流。另一面西半天浮着大片晚霞,四边碎云鳞片也似,左近崖上的草木经雨之后苍翠如染,衬得暮春间的天色山容分外清丽。
  恶浪滔滔,挟着一泻千里之势朝前涌去。就这不多一会,水势又高起了一两丈。好些土堆冈峦不是被水淹没,便是冲坍,化为浊流分散。可是南山口外大片高地坡崖联成的水堤,本是高高下下,前后参差,大量山洪冲将上去,反激起千重雪浪,不尽狂涛。此时水势大涨,那冲打堤岸的浪头反倒小了许多。
  登高遥望,只见滚滚洪流,涌到前面环村堤岸之下,随着原有地形曲折萦回,几个旋转,便顺着堤旁往侧面山口外急绕过去。为了山洪己有出路,方才时常狂涌急冲、漫堤而过的大浪山已不再见,水离头道堤顶还有好几尺,后面还有一道暗堤。为了事前设计周密,就是被水漫过,落到两堤中间,也只变成一条宽厌不等的水槽,照着预计往对面桃源庄冲去,反而加急倒灌之力。村口下面,直向对面,横断官道,人工掘成的一条水道,已被洪水冲击,越发加大。照此形势,桃源庄大壑中水至少近岸,也许后庄一带己早淹没,都在意中。当地风景最好,虽为全庄最低之处,从来未有水患。偶然大雨积水,平地数尺,仗着房基颇高,四面均有泄水道路,水流不住。老贼狗子开头定必大意,决想不到害人害己。壑底许多出口都因失修堵塞,另外却被敌人一上一下开了两条倒灌之路,这水说来就来,只等四面大壑中水往上一涌,就是兄弟所引的两条瀑布没有成功,他这无数土人血汗建成的楼台亭阁首先被水淹没上一半,也必不知敌人反水倒灌,只当山洪太大,一发不可收拾。桃源庄尚被水淹,新村定成泽国,万无逃路,十九将人聚在所居高楼之上,不会分散,此去多半一举成功。因是水力已分,有了出路,所以这大山洪涌到新村堤前,略一转折,便绕着长堤顺势而下,往对庄涌去。
  再看韩奎来路,那条离地十多丈的崖坡已被水淹没了多半,正告韩奎,说:“老贼真个狠毒,恶奴又是那么凶恶,惟恐人害不成,竟将谷底水洞打通了一多半,口外伏流又被断峰震裂,以致水势更猛。如非事前有了准备,新村这许多人的生命财产休想保全,至多逃出一半空身的人,所有田产牲畜、房舍用具无不被他一扫而光。这等行为真是万恶。”忽然回顾猪儿跟在身旁,笑说:“水势太大,你人小万去不得。”猪儿还不肯听,李诚正色拦住,不令跟去。雷八又将方才拿去的长箭飞刀要过只得闷闷而去。
  李诚将白马唤来,见雷八寻到那柄断斧,正斫下树枝,想换斧柄,笑说:“地上现成兵器有好几件,随意取用,何必费事?”雷八笑答:“这柄斧头用惯称手,别的兵器没有用过。我又粗人,不会武艺,虽蒙三哥教我飞刀飞箭,刚练了一点准头,还没有试过。打不过时,和这些驴日的拼命便了。”李诚听他说话天真爽直,便韩奎也是一个热肠直性汉子,心中颇喜。仰望天色,已近黄昏,便告二人:“这场水发得还不算巧。要是黄昏之后发动,秦贼全家和手下恶奴都成了网中之鱼,一个也休想逃脱。此时尚早,我必须先往陈四兄家中一行,和人商计一事,好在韩兄认得出入之路,地理颇熟,派来发水的贼党全被猩人杀死,仇敌还不知道,韩兄不妨另走一路,到了前面,先将敌人所备竹排寻到,将雷八兄假绑一旁,顺水入庄,装着途中为水所阻,巧遇雷兄,将其打倒擒住,回庄献功。
  “前面水势如何,敌人是否被困,我尚不知。二位越过官路,最好看清形势再作计较。老贼甚是精细,内中两条人口均有两处崖坡,虽然水来太急,又是逆流,山居的人十九不通水性,会驾船的人甚少,无法查探,就许水未上岸以前有了警觉,生出戒心,命人防守。如见水势不大,不妨顺流冲过,照方才所说而行。有人拦阻,便说擒到雷兄,来此献功,以为人庄内应之计。如其无人作梗,连这些假话也无须说。要是秦贼父子所居两处楼房被水包围,将头层淹没多半,便不必再睬他,可朝西北角高地驶去,必有人来招呼,双方会合,再作打算,切不可以冒失行事。要是到了宫道,看不出庄中动静,或是水势太大,最好就在官道旁边觅地隐伏,候到天黑,庄中如有三枝带着银色流星的响箭由西往东南冲空而过,便到时候。水也必定高涨,不妨随意冲入。如见木排小船之类载了官眷顺水逃出,千万不可上前拦阻,我们只等这块病一去掉,便率领新旧两面土人去向老贼狗子算清那多年血债了。”随将途向和几条路口,以及下手机宜,匆匆指点说明,道声再见,纵身上马,沿着崖坡,先往前面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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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八回 瓮中之鳖
 
  韩、雷二人只匆匆一见,尚未交谈,李诚走后便同起身,边走边说,也颇投机。韩奎来时,早就看见那两付竹排,相隔又只里许来路,一会赶到。见那竹排只剩一付漂浮水上,另一付似已被水冲走,留下半段系排的麻索被那浪花打来打去。仔细一看,上面还附有半段毛竹,也未理会,好在竹篙等撑船用具俱都现成,还是新的,不曾用过,放在崖坡高处,并未被水冲走。匆匆拿起,刚解开索扣,一个浪头涌来,人还不曾伸手,竹排已被浪打出老远,顺流淌去,其快无比,只是波浪奔腾,起伏乱转,摇晃不停。幸而韩奎通晓水性,问出雷八不会驾船,是个外行,便令坐下,自家拿了长篙,独立在前,钩着旁边浅滩崖石,顺流前驶,免得被浪打到中心,水势太深,不能自主。
  就这样不消片刻,便到了山口之外,加上几方会流,水力更猛,一看李诚纵马涉水而渡,忽然立马水中相待,知道有话要说,刚喜呼得一声“大哥”,李诚含笑点头,挥手示意,令其撑排速行,跟着把面具往下一拉,将马往坡侧一偏,等到双方临近,李诚方始笑道:“老贼实在机警厉害,方才我在高处遥望桃源庄内,不特没有十分骚动,他那两处住楼底层虽被洪水淹没多半,楼前后竟会停有好些船和木排。此时天还未黑,楼上已有灯光外映,与我预计好些不符,但是派去的人并无告急信号发出,照北山崖上所立竹竿,又是成功在即的信号,好些不解。三弟夫妇虽然年轻,颇有心思胆力,没有照我所说行事,必有原因,也许想出什么更好的计策,还未发动。我们新村前面临近官道,地势最低,后有一列山坡,里面均是高地,除却东南山口冲人的山洪可以将其淹没,别处无论水势多大,只能淹到前面高地为止。低处虽也种有庄稼,但是树木居多,今日水大,那一带低地至少水深一两丈,正可用作愚弄敌人之计。
  “而新村里面的形势,原有好些高低不等的峰崖遮蔽,为防秦贼由高楼上窥探虚实,早经倪老先生日常留心,将所有空隙之处全都种满树木,也是前后参差,无形掩蔽,远望一片绿油油的树海,看不见里面田地居民。老贼空自建了一所高楼,一点窥探不出内中真相,只有北山崖顶可以远望,但离老贼所居太远,中隔大壑,上下艰难,大雨之后,满山均是瀑布飞泉,环崖下流,不知地理的人无法通行上去。老贼狗子,养尊处优,近年懒得连裤腰带都要人代他系,自然不会上去。新来的人不知地理,当地危崖削立,又有几条大小瀑布,水声如雷,冷气逼人,无法走进。如由别处崖上绕过,又为上面雨后山水隔断,难于飞渡,连系两崖的飞桥,年久失修,常人难走。原有恶奴都是又懒又坏、无用的饭桶,准也不肯冒险费力走这又滑又险的山路,何况今日大水;必以为桃源庄尚且被水淹没了一多半,何况新村。就是老贼想到,命其前往,也必设词欺骗,至多跑到出口那两处高地看上一眼,回复了事,决不致于真个上去。
  “不过此时天还未黑,事情难料,老贼诡计多端,不可不防。好在这条出口偏在官道东面低处黄牛坂,上下两头均被山水隔断,阻断行人,天已黄昏,大量山洪正横断官路,往对面人口倒灌进去,水力极大,防守恶奴存身的小房想已被水冲倒,连那人口一带的两面土坡一齐卷去,未必还有恶奴把守。为了三弟他们未照预计,秦贼父子楼前均有船和竹排停泊,看形势已有准备,你们只得两人冒失上前,恐有差池。我方才所说,还有不妥,前面便是出口,最好将竹排停在隐秘之处,候到天黑,见北山崖上发出响箭信号,然后相机入内。你这竹排颇有用处,千万不可被人夺去。到了里面,如见两盏小红灯同时升起,便是我们的人在彼聚集,可先赶往会合。我还有许多事要先往西庄口山谷之中一行,因见敌人有了准备,并还看出仇敌连同手下党羽恶奴俱都聚在两处大楼之内,另外还有两条小船往来全庄水淹之处,似在威逼土人为他去卖死力。这类事三弟夫妇比我更看不得,至多此时不便出手,转眼必要发作,给这些恶奴一个厉害。
  “我西山口事完,便要赶回,仍照以前那样声东击西,随时出没,使其不知敌人到底是一是二,是人是鬼,惑乱他们人心,以便相机下手。先将那些官眷放走,免得投鼠忌器,将来连累好人。特意等你二位过时再说几句,少时顺水入庄,上来务要避开明处,专走背光的一面。如见三弟他们,可代转告方才所说水火夹攻之计。还有一点顾虑,必须郑重,等我发令再说,不可冒失下手。最要紧是代送官亲的那些车马轿夫,决不会在那两处高楼之内,事前必须寻到他们,由雷兄向其分说,照我方才的话,无论他们多么口紧,也不可露出双方拼斗真情,别的三弟均有打算,事越慎秘越好。我这一去,即便庄中再过,也无暇多谈了。”李诚原是沿着旁边一列有水的山坡,随在竹排旁边,低声急语,说完将手一扬,便纵马走向水深之处,顺着山口一转,往西北方官道一面驰去。
  这时水势越大,竹排业已快上官道出口一带,一面山崖,一面是新村旁边的一列高坡。坡脚石土已被洪水涮去了一大片,因是南山口内山洪和东南山口急流而来的积水一齐到此会合,水势分外险恶。出口左近,大量山洪卷动起一条条大小急流,骇波电漩,箭一般朝对面桃源庄冲去,引得官道上新涨起来的山水也一齐随流朝前直冲。对面山口已成了一条大河,休说原有木栅和把守人所住的几间小房不知去向,连那许多树木也被洪水冲倒折断,好些连根拔起,半沉半浮,挤轧在相隔数十丈的一处石崖之下,随同浪花飞舞,不住乱晃乱滚,时起时落。另一面李诚所说土崖,本比水面要高得多,因受洪水猛烈冲击,底部泥土先被逐渐淘空,上面虚悬在外,本就失去支持,水势一涨,再一冲击,跟着崩塌下来,到了水中,化为浊流,齐朝庄中涌去。横里一面,又被官道上的洪水包围,泥土多半酥溶,于是相继崩塌,口子越来越大。远望过去,最前面是庄中的一列山崖,和对面一些假山亭阁房舍并立,像是一条河。再一直看,前面一片简直成了一片湖荡,中间零零落落,散列着一些没有被水冲完的土石堆和一些断木残枝,另有一些树梢房脊露出水面。夕阳回光返射之中,大好一片园林房舍,就这先后不到半日光阴,方才整齐富丽而又坚好的东庄口,已成了一片荒凉杂乱之境。快落山的夕阳照在水上,闪动起暗赤色的光影。天色又是那么昏黄,大地上已被暗影逐渐笼罩。除了大水,到处都是残破之物,漂浮起伏。日间那样好的晴天,就这一会竟布满一团团的密云,但又不是要下雨神气,星月影子,一点也看不见。因是全庄偏东冷僻之区,地势最低,秦贼父子所住的高楼大屋、花木园林、精华之区,被沿途小山峰崖以及高地上的树木挡住,虽看不见,隐隐却有一两处灯光闪动,分外显得冷静。
  水是越来越大,越涨越高,只管波涛滚滚,澎湃奔腾,向前涌去,官道两边的山沟,早已不见形迹,路比平日宽出许多。遥望西方,只黄牛坂冈顶土馒头也似,微微凸起。
  在天水相连的暗影之中,李诚连人带马正往前面泅去。韩奎因听李诚吩咐,先用长篙勾住路旁树干,将竹排横向一旁,兔被洪水冲进庄去。再细一查探,不禁大惊,原来官道上的水也高达两丈左右,长篙不能到底,李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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