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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大侠狄龙子-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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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招呼,另一条人影又由林中飞出,箭也似急,朝敌人身前纵去,跟着便听一声惨号。定睛一看,原来林内飞出那人,正是明霞之父八仙剑李均,那股白光,乃是口中喷出的一股水箭,将敌人弩箭打落以后,因恨对方暗算,纵身追去,刚一落地,雷四先生突在敌人身后出现,只一把便将人抓了起来。
姚人英自知必死,妄想杀人出气,瞥见一股水箭由林中射出,将暗器打落,再认出来人是少女之父,心正发慌,猛觉后心一紧,好似中了一把钢钩,痛彻心肺,挣扎回顾,正是雷四,不由惊魂皆颤,急呼:“雷老前辈饶命!胜负还未分呢。”雷四啐道:“放屁!说好一对一,谁叫你暗放冷箭,无故害人?今日万容你不得!”说罢,将人举起,手中一紧,疼得姚人英通体汗流,颤声悲号起来。李均和明霞、沈煌也自走近。
沈煌终是心软,虽恨仇敌,因见敌人被雷四抓到手上,疼得面如上色,头上汗珠有黄豆大小,先又受伤,血流未止,神情十分惨痛,忍不住劝道:“四先生,你饶了他吧。”雷四笑道:“你倒是好心肠,方才如若无人解救,你只中上他的冷箭,焉有命在?
你此时看他可怜,可知这厮和先死那贼无恶不作,害人甚多,不乘此时除去,将来是你两人的隐患么?”明霞含笑接口道:“四伯既这等说,我倒要放他了。”雷四见她说时看了沈煌一眼,笑道:“你只重人情面,可知这厮乃沧州洗手多年老贼黄金拐的门徒,党羽甚多,方才你那一剑,伤又不重,日后你们在外走动,你爹和我们这班人一不在旁,早晚受人暗算,却休怪我。”明霞娇嗔道:“四伯老是看不起人,不想将来多杀几个毛贼,还不放他呢。什么叫重人情面?本来说好一对一,由侄女亲手杀他,这厮虽然阴险无耻,所放冷箭已被爹爹水箭打落,你老人家如不动手,我早赶上将他杀死,也无话说,你老人家只顾看了有气,这一伸手,这毛贼做鬼也不服气,何苦来呢?”雷四笑道:
“什么叫不服气?他自该死违约暗放冷箭,将他千刀万剐也不冤枉。你此时慈心,将来不要后悔。”明霞答道:“侄女平日从无后悔之事。”
姚人英因受不住那痛苦,本想咒骂激怒敌人,求一快死,又怕雷四手辣,求不到痛快,反而多受活罪,先还不信敌人能够放他,正在咬牙忍受,忽然听出大有转机,痛极之下,也不顾再充好汉,哀求告道:“如蒙诸位放我残生,从此洗手归农,改行向善。”
话未说完,雷四迎面啐了一口,随手将人掷向地上,怒喝道:“狗改不了吃屎!你当我看不出你那狼心狗肺,妄想说此忏悔的言语,便可求生么?”姚人英连受重伤,先吃雷四一啐,觉着唾沫打在脸上,铁于也似,再被这一掷,疼得满地打滚,不住哀号。
李均始终望着两小姊弟,微笑不语,见状笑对雷四道:“这厮虽是可恶,你方才杀了他也好,偏又给他受这活罪。我想此贼已然够受,三女素来性强,小儿女家多是心软,把此贼放了吧。”雷四把怪眼一翻,怒道:“你太惯纵你那女儿了!适才我见沈煌跟来,全无心机,早料狗贼要放冷箭,后见你在林中,料无妨害,便打好了主意。乖乖等死,还可给他一个痛快,否则至少也使受上三天活罪才死。只顾惯你女儿,留下后患,将来弟夫人却休怪我。”李均微笑道:“这个无妨。我想区区毛贼,也留不下什么大患,何况小女和沈贤侄近数年内各有托庇,黄金拐老贼有多大胆子,还敢向那两位上门生事不成?”
雷四冷笑了一声,转指姚人英喝骂道,“似你这样猪狗,也不想你改邪归正,三月之后,这两个小孩全在峨眉后山白云窝左近,极易寻找。如想报仇,不论何时均可寻去。
过了三年,他们各随父母人山,与关中九侠一同隐居,再要寻他们,休说艰难,你也没有那大的胆。今日便宜了你,还不快滚!”姚人英知道再稍多口,必受凌辱,只得诺诺连声,正往前走,忽听李均喝道:“恶道缪三玄等伤亡殆尽,现正搜索余党,你往那面走,想作死么!”姚人英闻此,便绕着林后小路逃去。
他这里刚一走,便听林外脚步之声。沈煌一看,乃是九侠中的简静,同了男女四人寻来。互相礼见一谈,才知当夜杨冲所约贼党甚多,只逃走了一个缪三玄,另外两个新由外面赶来,还未动手,看出形势不妙,知难而退,余者差不多全数伤亡,无一得免,便恶道缪三玄,也是李善夫妻想借他引出一个隐迹多年的老贼,故意放走,否则也难活命。
李均笑对沈煌道:“沈贤侄只顾在此观战,那百尺竿头洒金钱的沈家独门手法也未看成,差一点还受了毛贼暗算,岂不冤枉?”雷四接口笑道:“他才不冤呢。”李均一面拿话岔开,拉着沈煌的手,笑问:“你师父呢?”沈煌忽想起简冰如一直不曾再见,天已将亮,恐周老师船上悬念,转间:“李伯父,方才见到家师没有?”简静接口笑道:
“你师父想令你拜在雷四兄的门下,你意如何?”沈煌知道雷四性情古怪,直言不愿,十九不快,恭答:“雷四先生剑侠中人,如蒙收容,自是心愿,无奈小侄年幼,凡事均须禀明家母才敢承命,再说也对不起简老师的恩义……”还待往下说时,雷四怒喝道:
“你还看我不上么!”沈煌见他发怒,忙分辩道:“小侄怎敢无礼?以四先生本领之高,得蒙垂青,求之不得,无如母命难违,意欲先随简老师峨眉习武,学成之后,禀明家母,再拜在四先生的门下。如蒙恩允,实是万幸。”雷四怒道:“如愿拜我为师,当时就随我走,连你三姊也在一起。过了今天,我就不要你了。”沈煌闻言,方自为难,心恋明霞,又不肯背母行事,辜负简冰如的恩义,方想婉言拒绝,瞥见明霞秀目流波,正似嗔似喜注视自己,面有不快之容,越发为难,急得脸涨通红,答不上话来。正在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忽听有人接口道:“你们几个偌大年纪,逗小娃儿家着急,何苦来呢?”
随由林内走出一人,正是简冰如。
沈煌大喜,忙喊:“老师!”上前拜见。冰如含笑命起,众人也各分别礼叙。沈煌看出李、雷诸人对冰如似极恭敬,越发心喜。冰如和众人谈不两句,见明霞走近身前盈盈下拜,随手拉起,笑道:“想不到三四年之别,贤侄女竟快成人,又练有一身武功,真个难得。我和令尊、雷四弟他们还有话说,你带煌儿去往那旁桂花林中玩上一会。我们谈完,再唤你二人同来上路如何?”明霞本来有话想间沈煌,闻言应诺,笑呼:“煌弟,你随我来。”沈煌见冰如已到,知将起身,巴不得能和明霞亲近些时,询问日后何处相见,连忙笑诺跟去。
那桂花林本在林中一座小山之后,山势最为隐僻。二人并肩同行,沈煌越看明霞越爱,偏说不出道理。明霞见他边走边朝自己注视,娇嗔道:“你老看我做什?”沈煌面上一红,无言可答,心正发急,忽闻到桂花香味,往前一看,当地气候较暖,九秋天气,桂花虽然开残,尚未落尽,满地金粟,时闻花香,又值黎明不远,大半轮冰盘大的明月,斜挂对面松梢之上,光影昏黄,暗香浮动,小山丛桂,景更幽清,赔笑答道:“姊姊,怎九月天气还有桂花?”明霞知他发急,借题岔开,也未往下追问,微笑道:“我又不是此地人,谁知道呢?给我坐下,还有话要问呢。”沈煌见明霞玉手指处,乃是桂花树下的两列石条凳,想拉明霞同坐,又觉不便,方答:“姊姊请坐。”明霞笑道:“呆子,莫非我站着陪你不成?”说罢,用汗中挥去石上浮尘,先行落座,二次把手一指。沈煌见所指之处,就在身旁,忙即挨坐上去。明霞也未闪躲,呆了一呆,正色问道:“方才四先生问你,怎不答话?不愿拜他为师么?”
沈煌闻言,想起雷四曾说如肯拜师,便与明霞一起,想悦实话,惟恐明霞误会,又不肯口是心非,方一作难,偷觑明霞,已有怒容,心正着急,继一想,自己只此慈母,无论如何不应违背母命,明霞这等好法也不应欺她,主意打定,赔笑说道:“小弟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此次拜师远行,实是家母之意,如若见异思迁,使老母担忧,何以为人?
明知雷四先生武功高强,又和姊姊常在一起,如在平日,真乃求之不得,此时却是碍难,虽然舍不得姊姊,也只好等到将来再见了。”
沈煌以为明霞娇惯任性,已和自己投缘,不舍分离,有此常相聚首良机,竟会放弃,这等说法定必不快。谁知明霞闻言,立转喜容,笑道:“爹爹和各位伯叔均说你天性纯厚,简太伯父更擅相法,说得你更好,果然不差。如果只图和我一起习武,结伴好玩,那成什么人呢?你当真听话,对我好么?”
沈煌见她说时星眸流波,满脸喜容,皓齿嫣然,更增娇艳,一时爱极忘形,拉着明霞的手笑道:“方才我早说过,以后无论什么,无不惟命是从。还有小弟幼遭孤露,并无兄弟,能有这样姊姊,便家母知道,也必喜极爱极,怎会对姊姊好是假的呢?”明霞笑道:“爸爸爱你,就为你能孝母。这样固好,但想和你一起,却不知要隔多少时才能相见呢。”沈煌惊问:“先不是说妹姊也在峨眉住家么?同居一山,如何不能见面?”
明霞笑道:“呆子,你哪知道!峨眉全山地方大,休说相隔路远,彼此又在用功之际,随便见面,如何能够?”
沈煌闻言,好生失望,沉吟未答。明霞知他恋恋不舍,便安慰他道:“你不要难过,事尚难料。我不过照情理而言随便一说,也许我那师父和爹爹一样爱我,准我二人无事时互相来往。我不知你师父住在何处,如离舍身崖不远,见面就容易了。如今人还未去,你先发愁做什?”
沈煌见她说时笑容满面,映着刚出山的晨曦,宛如朝霞和雪,倍增光艳,口气又是那么诚恳亲切,不由又生出一点希望,化愁为喜,笑道:“我真不想离开姊姊,但盼以后能在一处习武,就喜欢了,此时已然天明,一会简老师便来带我回船,周老师必在船上等得心焦。我和姊姊少时就要分手,峨眉地理我不知道,听说那山又高又大,一过九月,大雪封山,半山以下还好,所居如在近顶之处,上下往来均极艰难,姊姊住在何处,去拜何人为师,快对我说,以便日后往寻如何?”
明霞道:“不是不对你说,我师父是位女侠,年已过百,孤身一人,性情十分古怪,你如投缘,不必你去寻我,她必会令我和你常在一起,甚或将她独门越女剑法传你都在意中,否则她住那地方乃山中最高险之地,只知与舍身崖近,我也不曾去过,常人足迹万不能到,差一点的人前往,事前不曾得到她允许,去了不死必伤。她本人自然轻易不会出手,守山灵猿先放来人不过,轻则戏侮一顿,给来人吃足苦头再行放走,去的如是盗贼恶人,就能保得一命,也必残废回去。除非我先寻你,或是禀明师父引你同往才行呢。”沈煌道:“好姊姊,到时千万寻我才好。你何时起身呢?”明霞笑道:“早着呢。
我和你分手之后,还要回到老家,与爹娘各位尊长聚上些日,再送父母入山,也许要等过年春天才往峨眉从师,就能见面,也在半年之后了。”
沈煌闻言,方觉日子太久,忽见简冰如走来,刚喜喊得一声“师父”,忽听明霞“噫”了一声,赶上前去,拜倒在地。冰如含笑命起,问道:“贤侄女有什事么?”明霞笑道:“我还忘了和太世伯说呢,你那猿公剑法八十三招,独步海内,侄女意欲遇便求教,不知大世伯肯传授么?”冰如笑道:“传你容易,但你师父性情古怪,肯让你从外人学习剑法吗?”明霞闻言呆了一呆,笑道:“别人难说,如由大世伯传授,当无不愿之理。”冰如朝两小姊弟看了一眼,笑道:“事尚难料,且到时再议吧。”明霞喜道:
“只太世伯肯传授,不问师父性情多怪,均有法想。”冰如笑道:“如此甚好。你父亲和李七伯父夫妇三人均被主人请往款待。我因离船时久,恐同伴周先生盼望,急于领了煌儿回船,不曾随往。不久峨眉当可相见,你自去吧。”明霞笑诺,随向冰如师徒辞别走去。
冰如见人已走,沈煌仍在回头凝望,正色说道:“煌儿,你看李家三姊好么?”沈煌面上一红,因见师父神色有异,不知何意,方一迟疑。冰如随道:“你李伯父人最情痴,昔年有一爱侣,历经波折,未能如愿。虽然娶有妻室,夫妻情分也极深厚,终不能忘情故剑。到六十岁上,明霞之母方始来归,与元配结为姊妹同侍一夫。因仗灵药之力,驻颜难老,关中九侠,只一二位服药时年均老大,余者看去至多中年,女的更是芳容如昔,望若三十许人,第二年便生明霞。因其具异禀神力,人又灵慧美秀,父母固是珍如掌珠,便各位尊长对她也极钟爱,从小习武,练就一身惊人本领。近因九侠相约入山,明霞不能同往,乃由明霞义母浦文珠引进到峨眉后山隐居的木师姑慧昙门下学习剑术。
此女生得虽极文秀,性实刚烈,休看她和你谈得投机,她却另有深意,以后再见,稍失检点,立刻与你绝交。她师父更不好说话,甚或惹出事来都不一定。这类已近剑侠一流的少女,心地光明,看似不拘形迹,最难说话,现时年幼,还较天真,稍长言行便要格外自重,况你寡母在堂,抚孤不易,此去峨眉,不论文武,均要用功,否则便明霞对你甚好,你文才武功均不如人,岂不遭人轻视?休说无以对我,便周老师对你那等爱护苦心也会辜负,我更不会要你了。”
沈煌闻言,急得通体汗流,又愧又急,忙道:“师父,弟子决不敢贪玩。先前因见三姊只比我大一岁,练有那高本领,心生羡慕,意欲同在一起习武,容易用功。师父既不以为然,弟子在武功未练成以前,不与她相见就是。”冰如笑道:“你说这话又不对了。彼此父师至交,相见何妨?同在一处,互相切磋,彼此均有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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