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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大侠狄龙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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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答道:“我走过时,曾见他满地打滚,梦中伸腿,并未踢人。”元相闻言,似颇失望,朝沈煌细看了看,又似不甚相信,欲言又止。
  等往后殿拜佛之后,沈煌见他似有话相问,不曾出口,笑道:“我和你年岁相同,彼此投机,极愿大来结一方外之交,有话但讲无妨。”元相似忍不住,悄声说道:“小施主你进殿门时,四先生当真没用脚绊你么?”沈煌料有原故,告以前事。元相大喜道:
  “我原说呢,四先生睡西边,并不挡路,怎会滚到路口?他竟绊了你两次,均未跌倒,这太好了!”沈煌惊问:“他无缘无故绊我两次,至今腿还生疼,怎会说是好事?”元相连忙摇手,请其低声。探头外望,见无人来,低语道:“小施主你不知道,此时也无暇详言,等吃完素面回船之时,推说回去怕不认路,师父如命我陪去,我再对你明言,否则你固无害,四先生必怪多嘴,就要累我受罚了。”说时正往外走,又一少年和尚走来,朝沈煌笑说:“面已煮好,请往禅房侍茶。”
  沈煌应谢同行,因问出当地是座古庙,连方丈师徒四人,平日无什香火,也不应佛事,全仗庙后十来亩薄田勉强度日,十分清苦,有意多给香资,偏生上岸时没想到走远,所带银钱不多,心正盘算,不觉走在禅房门外。那禅房在一小偏院内,快到前瞥见门内人影一闪,正是方才殿廊上所遇花子,先未觉异,等到里面落座,老方丈普静由里间迎出,忽想起那形似花子的雷四先生,先前并未见他走来,禅房偏院就在后殿左侧,有人出入不会不见,怎会在此出现?进来偏又不见人影,禅房两明一暗,里外三间,疑在里间之内,假装观看墙上书画,朝里间一看,哪有人影?方才明见此人在内,并未走出,又无别的门户通路,怎会不知去向?心更惊奇。
  方丈随请用面,果然味美,吃饱之后,因离船时久,恐老师悬念,随起告辞,笑说:
  “匆匆上岸,带钱不多,身边只有少许银两,聊供香资,望乞笑纳。”说罢将身旁散碎银钱全数取出,正要放向桌上。普净笑拦道:“本庙虽然寒苦,平日无什香火,向不计较银钱,何况施主年幼,此去路上许还要用,真要布施,请待将来吧。”沈煌疑他嫌少,便说:“请命元相随往船上,取银布施。”话才出口,瞥见元相站在普净身后连示眼色,摇手示意,方一迟疑。普净似有觉察,朝元相看了一眼,笑说:“我非谦让,更非嫌少,不久须用,自会向施主募化。出门人身边何能不带钱?小施主定要布施,少留一点,见个意思如何?”沈煌共带有二三两碎银,见普净只取了钱许重一块,余均交还,其意甚诚,以为对方见大人不同来不肯多收,心想回船命人送来也是一样,便起告辞。普净未等开口便说:“庙中人少,不能命人陪送,请小施主原谅。”沈煌见元相暗中点头,面有喜容,与前说之言不符,不知何意,只得罢了。普净师徒一同送到山门方始回转。
  沿途留心,雷四已不知何往,心急回船,正往前赶,忽见道旁小酒铺中有人争吵,过去一看,正是前遇花子雷四,为了酒后无钱,欠账不允,店主说他常时装疯卖傻,太已可恨,非给钱不许出门。雷四说:“日常不少照顾,今日并非有心欠账,只为会账的人还未到来,无心说出,被店家听去,定要先钱后酒,酒未吃完,如何要钱?”店家答说:“既未带钱,还要多吃,难保吃完无赖,倚醉装疯。要酒容易,早晚一样会账,付完钱再吃,彼此放心,再不,将钱取出吃完再算也可。你一个穷酸,每年常来黄桶庙,一住三两月,除老和尚外,几曾有人理你?等人会账,明是说诳,想骗酒吃。”旁边酒客口气均帮店家,说:“你一个穷人,这大酒量,难怪人家多心。店主人先钱后酒固然不该,你不会把钱取出给大家看看,也显理直气壮?”雷四拍桌大骂:“店主狗眼欺生,旁坐酒客也是势利小人!谁都吃完会账,单我一人先钱后酒。你们以为穷人就没有好朋友?少时有人会账,该当如何?”店家和旁坐酒客见对方说话伤众,全都激怒,七张八嘴,纷纷嘲骂,店家更是气势汹汹,意欲动武。
  沈煌见状,激于义愤,顿忘腿痛之恨,忙由人丛中钻进,对店家道:“我便是他朋友,来会账的,吃了多少钱照付好了,你们欺人作甚!”店家和众酒客俱是当地土人,见沈煌年纪虽轻,衣冠华美,颇有气派。雷四似见沈煌一到,证实前言不虚,越发气壮,不住拍桌大骂。店家自知理屈,便转了口风。沈煌也不理他,自将所带银钱取出,正要交与店家,口中说道:“酒账之外,下余赏你,下次不可欺生……”话未说完,吃雷四一把抢过,朝沈煌喝骂道:“你这娃儿真欠踢打,我共总吃了四大碗酒,还不满五斤,他们就狗眼看人低。你敢多给他一些钱,不打死你才怪!”随即自言自语道:“这酒十二文一斤,算你五斤。内里兑了三成水,我也大量,不再计较,共是六十文大制钱。吃了你半斤牛肉、两个锅魁,共十八文。还有一碗豆花,一文半制钱,却不能白便宜你。”
  说完,取了几分碎银和六枚制钱,合成七十九文,再取一枚制钱,用手指一夹,便成两半,连银钱递与店家,说是公公道道,两不吃亏。店家先见沈煌倾囊会钞,出手甚大,方自惊喜,未容称谢,被雷四平空夺去,心正悔恨,又见沈煌没有大人跟来,本想放刁争吵,见那径寸制钱,对方只用二三两指一夹,便和刀割了一样,立分两半,幼童明是一个富贵人家公子,雷四竟敢随口怒叱,摸不清什么来历,空自悔惜,不敢发作。雷四会完账,便朝沈煌喝道:“你一个小娃儿,到处乱跑,随便乱用钱,实在可恨,还不回去!”
  沈煌先前挨骂,本来有气,因初进门时激于义愤,自称雷四之友,不便再与争吵,正自忍耐,忽想起日前曾读《汉书》但桥三进履之事,猛触灵机,暗忖:“张子房为忍一时之愤,便成千古英贤,此人言行举止好些可疑,天下无此不通情理不知好歹的人,也许隐迹风尘中的异人,和但上老人一样,故作不情,以试自己度量,照着平日母师教训,量大才能福大,志在于秋,于人何所不容?身是幼童,前途远大,对方如是异人奇士,固不应为此区区小节失之交臂,如是妄人,当他疯子,何值计较?”心念一动,立改笑容,静听喝骂,一言不发,及见雷四二指夹钱,宛如刀剪,越知所料不差,因已拜师,虽然不便相从,却打好了结交主意,闻言笑答:“家师现在船上。后辈一时腹饥,偶往庙中吃面,不料与四先生相遇,真乃幸会。”还待往下说时,雷四喝道:“谁问你这些!各自走吧。”随即往外走去。沈煌见他似往道旁树林走进,本意跟去,继一想还是回船禀明师父为是,忙即追上,笑说:“后辈离船时久,要先回去了。”雷四闻言回身,忽改笑容,欲言又止,答了一句“也好”。沈煌看出他想引自己跟去,故作不知,恭恭敬敬行礼辞别,往回飞跑,中途遥望雷四,尚立林外未走。
  回到船上,简冰如不知何往,问知文麟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命人上岸寻找,也无踪影,不禁大惊,待要寻去,幸而冰如入定回醒,力言“无妨”,随即上岸,文麟才略放心。等了半个多时辰,师徒二人全未见回,正在愁虑,沈煌忽回。跟着冰如也回到船上,面有喜容。沈煌说起经过,冰如听完笑问:“你果然眼力不差,度量更大,将来前途无限。你如愿从此人为师,也颇容易,你意如何?”沈煌力言:“弟子怎敢辜负师恩?况有母命,任他天大神仙,也只敬重,能与结交,于愿已足,绝无此意。”冰如微笑未答。
  一会开船,沈煌问所遇雷四先生是否异人,冰如先是微笑不答,后说:“此人性情甚怪,早晚他必寻你,忙着打听作什?”沈煌虽觉冰如人甚和易,到底新近拜师,又奉母命,心中敬畏,不敢絮聒,只得闷在心里。
  等到船行,到了黄昏,开来夜饭,冰如令文麟当夜早睡,无论什事不须多虑,夜来带了沈煌同出步月或往访友,如若寻到友人,也许明午才回,明早吩咐船家只顾开船前进,自会沿江寻去,周兄病体新愈,元气未复,务要静养,不宜劳动,像昨夜那样实是有害等语。文麟见他说时朝沈煌不住注视,面现喜容,方欲探询所寻异人是谁,冰如已先笑道:“周兄不必多问,日后自知。今日我留神查看,周兄禀赋甚好,又是童身,真气内蕴,颇为纯厚,此去峨眉,也许能有遇合,望自保重。”文麟不便再问。
  船早泊岸,夜饭后,师徒二人同往船头闲眺。文麟见皓月流光,清辉如昼,天光云影,上下同清,遥望江边,鱼灯明灭,时有孤帆,迎风映月,顺流夜渡,江上夜景,分外清空,江风浩浩,正觉爽快,偶一回顾,冰如不时留意岸上,似有什事,心上盘算神气,想起方才访友之言,笑问:“简先生访友怎在夜间?此时已交二鼓,还不起身?”
  冰如含笑答说:“我所约的人似还未到,稍等片刻不来,也该走了。”忽听沈煌惊呼:
  “二位老师快看!”
  文麟朝所指东头一看,远远天空中忽飞起一串红绿火星,微闻身后船家惊“噫”之声,方想时当秋暮,怎会放出这好流星花炮?猛又瞥见岸上竹林旁有两条黑影如飞驰过,往那流星起处赶去,紧跟着又有一条白衣人影一闪不见,似朝前两黑衣人追去。那流星只起了一次,比新年所见寻常“炮打灯”、“流星赶月”等花炮要大得多,红绿二色作一串飞起,为数竟达二十余个,由东方远处直射天空,离地数十丈忽然爆散,化为二三十蓬火雨满空飞射,方始消灭,十分好看,底下便不再现,遥闻人声呐喊隐隐传来,回顾船家正在交头接耳,面有惊惧之容,心方奇怪,忽听冰如从容笑唤:“煌儿,随我往老龙场谢善人家去。多带一件夹衣,以防天亮受凉。”沈煌在舱中取衣同行。
  二人刚走,文麟笑问:“船家,可知那放流星的是什人家?”船家先是迟疑不答,文麟生疑,再四盘问。船家悄声说道:“这位简相公怎此时往老龙场去?又带着小相公。
  今夜要遇上什事,如何是好?沈家素来厚道,我们苦人常受他的好处,小相公又是他家一条根,千金之体,何等重要,如非昨夜亲见那么厉害的强盗会被两只大雕打伤逃走,那雕偏听简相公的话,好些奇事,方才拼担不是,也不让小相公走了。只知放流星那家今夜有事,对头就许老龙场谢善人家,简相公偏在此时前往。我们久跑江湖,早看出他不是常人,不敢问也不敢拦,如今走后才说,就有什事也来不及,但盼今夜无事才好。
  这类有本事的高人,小相公拜他为师固然是好,也有坏处,因为这类人多有对头,一个不巧便要受他连累。小相公既拜他为师,不请到家教习,却连周相公也随了去,令人不解,相公以后,真要留心。”
  文麟闻言,虽然有些失惊,因和冰如相处这一日,看出他虽是隐迹风尘的异人,但极温文尔雅,举止安详,此行料无害处,也就听之,想起淑华只此孤儿,关心大切,仍然不免悬念,正想二次设词探间老龙场谢善人和那放流星对头的名姓来历,因何结怨,忽见岸上走来一个身材矮瘦的穷汉,走到船旁,朝里面看了一眼,略一沉吟便自回身走去,文麟先未在意,往前走不几步去而复转,像要上船神气。
  船家久跑江湖,似见那穷汉花子不象花子,九月底的天气,穿着一身葛布短装,已然破;日,在岸上探头探脑,时当夜深,神情太已可疑,不禁喝道:“你这是做啥子?
  趁早快给我走!想挨一顿堆锤么?”穷汉把两只怪眼一翻,冷笑道:“我在岸上闲走,又没到你船上,干你屁事!无知鼠辈,也敢欺人,今日我老人家有事,便宜你们。”船家听他回骂,不禁大怒,同声暴喝:“你敢到船上来,还不打断你狗腿!”内中有一个名叫王老么的,性情最暴,见穷汉生得文弱,倚仗人多,怒喝:“打这痞子夜游神!”
  声随人起,正要往岸上奔去,刚到跳板之上,猛觉疾风飒然,一条人影迎面扑到,来势又猛又急,心中一慌,往侧一闪,当时站立不稳,跌落江边浅水之中,闹得满身都是泥污,再看穷汉,已到船上,越发恼羞成怒,就水里抓起一把烂泥,朝那穷汉打去,眼看打中,穷汉也未回顾,身形微微一偏便自避开。船老大站在对面,和另一船夫正向穷汉喝骂,不料大团烂泥迎面飞来,闪避不及,竟被打了一个满脸花,这一来全都激怒,忙擦面上泥污,一面去抢船上竹篙。
  文麟见那穷汉,深秋天气穿着一身黄葛布的短衣,动作如飞,由岸到船,连那斜坡何止两丈,只把身形微晃便轻轻落到船上,最奇是和王老幺已然对面,眼看撞上,身又凌空,照理无法闪避,竟吃他微微一偏便自凌空而过,身法灵巧好看已极。自来旁观者清,文麟本就心细,再见对方那等穿着貌相,与沈煌日间所遇之人相同,不禁心动,因船家怒极发昏,不知厉害,也没想到对方怎么上船来的,王老幺正走对面,如何不曾撞上,竟敢恃众行凶想要动武,先前还在自命老江湖,岂不可笑?知道讨不了好,连忙喝止。
  船家知周老师是秀才,此行以他为主,人又宽厚,不敢不听,忙即停手,还自愤愤不已。文麟已朝穷汉长揖笑道:“来者是雷四先生么?学生周文麟,日间门人沈煌回船,说起先生隐迹风尘,栖迟古庙。为了赶路心急,未及前往拜见,至今耿耿,不料深夜光降,真乃幸事。先生此来,当有见教,请至中舱一叙如何?”来人正是沈煌黄桶庙所遇异人雷四先生,闻言朝文麟上下仔细一看,意似怀疑,听完微笑道:“周先生虽似我辈中人,但看体气人情,文学不知,如论武功,似不应是那小娃的老师,莫非日前中什邪毒未愈,元气亏耗太过,看不出来么?”文麟便说:“我并不会武,只教沈煌读书,武艺乃另一人所传,也是初学。”雷四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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