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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起解山庄-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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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竟乌黝黝的像一块铁,姓柯的便执着这么一件家伙,上场挑战来了。

  第四个面人不待招呼,马刀一扬,就要迎上,庄翼连忙低声提出警告:

  “小心对方的兵器,常子秀,那是用苗区特产的一种『靛钢』铸造,表面上看不起眼,实则削铁如泥,锋利无比,最好避免和他硬碰!”

  叫常子秀的面人颔首道:

  “弟子记住了,六爷。”

  这边常子秀尚未跨出两步,柯宗魁已一剑刺来——双方距离明明隔着丈许,姓柯的短剑挥出,居然眨眼间已到了跟前,光景像是他懂得缩地之术一样。

  常子秀早有防范,敌剑一到,他大旋身斜开七步,马刀弹起,洒现刀花朵朵,宛如漫空璀灿星两,暴泻齐涌向柯宗魁!

  姓柯的并非自诩,果然不是省油之灯,他一声轰笑,陀螺似的连连转动,短剑便随着他身形的急速绕穿刺飞舞,乌芒织成如匹练般剑势,带着狂风骤起的劲道,反卷敌人。

  双方都属高手,动作之快,应变之疾,简直令人目不暇给,柯宗魁剑术凌厉,常子秀刀法刚猛,正是谁也不让谁,只一瞬息,彼此已拚过十招十一式!

  与古瑞奇、皇甫秀彦并立的这五位英雄好汉,业已出马四员,剩下的一个,身材健壮,颔下蓄有一把花白胡须,长相极是威猛,他此时二话不说,扣起手中紫金刀,便龙行虎步的直逼过来。

  樊庆堂横房向前,铁拐交叉于胸,面罩后的双目精芒闪烁,意气昂扬,大有豁死一拼之势!

  那高大老着来近,却并不立即动手,出人预料的竟先点头为礼:

  “老朽渭水『钓龙叟』齐昌,特来向老弟台领教高招。”

  樊庆堂没有回答,只冷冷注视着对方。

  齐昌微微摇头,道:

  “这叫先礼后兵,老弟台何须忌讳?”

  双臂倏沉,樊庆堂两拐暴出,劲力强浑,去势如电,同时心中骂了一句:

  “去你娘的!”

  又重又厚的紫金刀直挑而起,“呛”一声已将樊庆堂双拐荡开,齐昌掂步抢进,乃走似虹,边气定神闲的笑着道:

  “老弟台可真是干家,说翻脸就翻脸,呵呵,狠着哪……”

  樊庆堂闷不吭声,铁拐交错纵横,运展得密不透风,齐昌却大刀捭,稳若盘石,两人对阵不过须臾,樊庆堂已感到压力渐增,有吃重之苦。

  一顿红漆棍,古瑞奇目注庄翼,嘿嘿笑道:

  “姓庄的,你身边蕃篱已撇,单剩下光棍一条啦,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威风可使?我们折在你手上的四条人命,眼下就要你连本带利偿还!”

  皇甫秀彦接口道:

  “古前辈,尚有两个被他弄残废的,这笔帐亦该算上!”

  古瑞奇连声道:

  “这个当然,我们并肩子服侍他便了。”

  庄翼神色平静的开口道:

  “看在江湖道义上,二位总不能让我赤手空拳来自卫吧?”

  重重一哼,古瑞奇道:

  “你待如何?”

  庄翼摊开双手:

  “为了起码的公平,也为了二位将来不落人话柄,可否请赐还我的兵刃?”

  古瑞奇与皇甫秀彦二人互觑一眼,不约而同的齐声大笑起来,古瑞奇频频顿着他的红漆棍,好像听到一个令他大为开怀的笑话也似:

  “庄翼啊庄翼,不知你是急糊涂了抑或吓糊涂了,居然提出这等滑天下之大稽的要求来,你当我们是在喂招套式,磋砌武技?大伙只是比划比划而已?娘的皮,这可是在拚命,在斗死,半步也不能让,你没有家伙,算你倒霉,我们活该要占这个便宜,江湖道义算个鸟,你认命吧!”

  皇甫秀彦也阴沉的道:

  “总提调,江湖上没有道义,只有利害,江湖道义仅是一般人挂在口朗上的说词罢了,谁相信这一套,就是白痂,如今你手无寸铁,纯属个人的失算无能,怨不得别人,设若我们拿剑还你,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背.这种蠢事,怎能做得?”

  庄翼苦笑道:

  “看了二位是铁了心肠要行此不仁了?”

  皇甫秀彦生硬的道:

  “生死交关之事,何来仁慈可言?”

  古瑞奇大棍舞起,暴喝如雷:

  “操你个娘,且到阴曹地府去请公道吧!”

  红漆棍当头而落,有知泰山压顶,庄翼脚步轻滑,人已侧走五步,皇甫秀彦身形猝闪,猩红的火旗“霍”声舒卷,一片赤焰似的罩下。

  庄翼然左右摇幌,斜肩侧掠,人已有如水中游鱼,闪出丈外。

  古瑞奇抡棍急追,口里怪叫:

  “看你能逃到那里!”

  皇甫秀彦凌空一个筋斗翻起,欲截庄翼去路,火旗挥展,声同裂帛。

  庄翼脸色极其平静,平静到谁也猜不透他已生玉石俱焚的打算,火旗卷来,他不但不退不躲,反而以更快的速度迎上,眨眼里,猩红的旗面已裹住他的身躯,并顺势猛抛斜扯,就在这刹那间,他的丹田突陷,一声腹鸣宛若沉雷,赤漓漓的一股血箭从他嘴中喷出,劲道之锐,彷佛怒矢脱弦!

  双方的距离既近,皇甫秀彦又在全然意外的情形下,要想闪避,如何及时?

  他的上半身才往后仰,血箭已射中他的脸孔,裂骨绽肉的闷响传出,大蓬血花立刻并溅扬洒,蒙蒙的一片赤雾涌升扩散,业已分不清是谁的血了,皇甫秀彦原来端整的五官马上变做烂糊糊的一团.还有脑浆自额顶淌向,模样恐布之极!

  庄翼的身体在空中翻了几翻,正待坠落,古瑞奇狂号着连挥棍扫劈,棍风呼裹下,庄翼迭挨两记,整个身子往横摔跌,古瑞奇二步不让,急抢上前,又是死力一棍对准庄翼的后脑敲下!

  于是,庄翼突兀侧移两尺,棍头重重空击地面,掀砸起大把泥沙,他倏然回头,双目光芒凄怨毒,第二股血箭再次喷出,像煞一抹赤虹划过夜暗,蓦而化成艳丽的蕊瓣开绽在古瑞奇的胸膛中间,姓古的那种嗥叫,乖乖,简直不似人声!

  “玄阴教”教主舒鹏视线触及的须臾,不禁斗志顿消,动作方一僵滞,薛重双环已擦过他的小腹,“嗤”声之后,瘰沥纠结的肠脏自腹腔涌出,他嘶吼如啸,拂尘回弹,根根钢丝抖得肇直,有如一蓬刺般扎进了薛重心口。

  薛重放声大笑,双环又施,舒鹏头颅飞起,滴溜溜斜抛丈外,他抽身暴退,染血的大蓬钢丝从胸口拔出,前襟立时成了鲜红一片。

  “黄狮”余开泰叫一声不妙,狮爪骤翻,大力掀开面人的短矛,尚未及有第二个行动,薛重已疯牛似的一头撞上他的腰眼。

  这一撞,差点便把余开泰撞得闭过气去,他身子甫始歪斜,眼瞅着那对短矛已齐并插入自己胸腹,他有心奋力挣扎,却全身瘫软,宛如所有劲气,都打胸腹间两个血窟窿里漏光了。

  那位“判官头”任纪云半声不晌,猝然抽身便走,使倭刀的面人飞快三刀都未能沾上对方,姓任的已掠出十步之远,人正想腾空拔起,横里一棍掷来,不偏不倚,刚巧打在他的右腿胫骨之上。

  清脆的骨折声骤响,痛得任纪云一个黄狗吃屎的姿势就扑跌于地,他赶忙用山叉接立欲起,寒芒已映过他的眼角,恍惚间,他似乎感到后颈一凉,怎么原来的身子就隔得那么远了?

  看着姓任的那颗判官脑袋朝外滚,庄翼十分庆幸方才那一棍丢得正是时候,棍子是古瑞奇留下的,老古恐怕做梦也想不到竟会用来给任纪云送终。

  一洒倭刀上的鲜血,面人鱼忙过去探视倒在地下的薛重,等他将薛重的身躯翻正,跳入视线的,赫然是一双凸突不闭的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周遭的灯光已从自上往下照变成了由下朝上映,原因是执灯的人们都不见了,一盏盏本来高挑的风灯疏疏落落搁置地面,冷清的灯光明灭闪烁,别有一股凄凉意味。

  现在,除了庄翼这边的人马,对方只剩下了两员残将,一个是『半尺剑』柯宗魁,一个为渭水“钓龙叟”齐昌,两个人改变战法,凑拢一块背靠着背双向迎敌,看上去,颇似一对负偶的困兽。

  樊庆堂,常子秀,和他们使短矛的伙伴分成三角形,各立一点围住敌人,手握倭刀的面人抹去泪水,霍然起身加入阵营,大有斩尽杀绝的气势!

  “半尺剑”柯宗魁的扁脸上满沾汗水,他气吁吁的喘叫着:

  “姓庄的,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庄翼斜倚在门框前,手抚左胁折断的两根肋骨,面色惨自,声音微弱的道:

  “说吧。”

  咽了口唾沫,柯宗魁大声道:

  “我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眼下的过节,就当做不打不相识,横竖正主儿都已死了,彼此再拚下去毫无意义可言,大家何不歇手?”

  庄翼沙沙一笑,哑声道:

  “如今才悟透这个道理,你不嫌迟了一点?”

  柯宗魁幸幸的道:

  “人在人情在,我们是被请来帮场助拳的,原主活着,总得表现表现,卖几分力气,原主挺了,就没有执着拚命的必要了,这全是实话!”

  庄翼闭闭眼睛,道:

  “你的伴当怎么说?”

  齐昌的面颊微微抽动,咬着牙道:

  “老朽尊重宗魁兄的意见。”

  柯宗魁忙道:

  “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化干戈为玉帛,现在正是时候,庄翼,端看你一句话了。”

  呛咳一声,庄翼道:

  “如果我答应,自此之后,再无——?”

  柯宗魁不停点头:

  “这个当然,我先时说过,我们之间原本往日无仇,今日无怨,为朋友尽了力,交情也算卖过,犯不看纠缠下去,损人又不利己……”

  略微沉吟,庄翼沉沉的道:

  “二位可以离开,但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件小事相请。”

  柯宗魁有些紧张的问:

  “什么事?”

  庄翼低声道:

  “尚烦赐告,我的木色剑被皇甫秀彦置于何处?”

  柯宗魁暗里松一口气,十分合作的道:

  “哦,原来是这档子事,我知道,你的剑就放在后面那间砖瓦房的内室,一口樟木箱子里,皇甫会经拿出来让我们观赏过!”

  庄翼轻呼:

  “谷牧远,你去。”

  执倭刀的面人答应一声,抽身而去,柯宗魁又开口道:

  “庄翼,剑拿来,我们就可走人了吧?”

  庄翼漫应道:

  “不错。”

  片刻之后,谷牧远已匆匆转回,左手斜捧着的,正是庄翼的木色剑。

  接过剑来,庄翼只在掌上掂了掂,已颔首道:

  “二位,请便吧。”

  柯宗魁悄悄一扯齐昌一角,二人二话不说,拔腿便走,由于柯宗昌走得太急,还险些将搁在地下的一盏琉璃风灯踢翻。

  樊庆堂抢至庄翼身边,俯身轻问:

  “六爷,伤得重么?”

  庄翼有气无力的道:

  “肋骨断了两根,肩胛接合的地方又错开了,那两口『丹血箭』尤其耗损本元太大,可能内腑已受震荡,这一会只觉全身瘫软虚脱,一点劲道没有,四肢百骸轻飘飘的,像在腾云驾雾……”

  樊庆堂急道:

  “六爷伤势相当严重,不能冉耽搁就医了,弟子请六爷的示,送六爷去那里?”

  庄翼孱弱的道:

  “『老龙口』里,就数范六指范松寿的医道最高明,你知道这个人不?”

  樊庆堂道:

  “弟子晓得他,就住在菜市口里面头三家子里,他自己还兼开药局……”

  庄翼道:

  “先送我回住处,再去找范六指来。”

  樊庆堂机伶的道:

  “弟子和子秀、牧远蕴送六爷回去,叫沙九狱往请范六指,分头办事,比较不占时间!”

  眼皮沉重得都快抬不起来了,庄翼语声混浊:

  “你看着办吧……记得把薛重的遗骸带回堂口……”

  樊庆堂面罩后的眼神悲戚:

  “是,弟子不会疏忽。”

  于是,四个人一齐行动,由樊庆堂小心翼翼的背负庄翼,谷牧远抱起薛重的尸体,在常子秀与沙九狱的回护下迅速脱离现场。

  几幢孤伶伶的房屋沉寂着,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血污狼藉的散卧四周,有悲号似的犬吠声隐隐传来,像在悼慰这些横的窟魂……。

  空中,无星无月,云霾浓黑,随风滚荡疾走,好一个肃煞的冬夜。

      *          *          *

  范六指忙活了一个通宵,直到天亮才算把庄翼身上的内外伤势料理妥当,这冷的天,居然汗透重里,气得他直喘,虽说伤者的大小刽伤够麻烦,而诊治过程中的场面也颇为触目心惊——室内是三个杀气腾腾,虎视耽耽的面大汉,室友守着两名牌色冷肃的官差,范六指强持镇定,按规矩行事,总算未出差错,等他净过手,外面车子早已套好,专等着送他回府了。

  庄翼的精神略略恢复了些,顾不得养歇,即时传唤钱锐进来,劈头就问:

  “钱锐,仇贤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我爹回来没有?”

  钱锐的表情有些奇怪,苦着一张脸,支支唔唔的道:

  “老总且请安养,这些事我自会加以安排!”

  一颗心骤往下沉,庄翼缓缓的道:

  “我在问你,仇贤的事办得如何,我爹回来没有?钱锐,照实回答,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钱锐搓着两手,呐呐的道:

  “老总的伤势这回重,还是尽少烦心为要,这些事,过几日等老总病体稍愈,我再一一呈报!”

  庄翼身子朝上移了移,冷着声道:

  “是不是出了纰漏?”

  钱锐吃力的道:

  “昨晚上,仇贤的伙食里不知被什么人下了毒,幸好发觉得早,经过急救,人是没死,却仍在晕迷状态中,直到如今尚未苏醒过来……”

  长长吁一口气,庄翼疲惫的问:

  “有没有生命危险?”

  钱锐迟疑的道:

  “大夫说要经过这两天观察才能确定,下的毒很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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