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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胜衣之十三杀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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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绿鹦鹉张着嘴,“帏”字的袅袅余音尚徘徊在舌缝间!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唉,不是李白的“春思”诗末两句?
  好一只鹦鹉,居然还会念唐诗,像这样的鹦鹉,又有多少只?就花上百来两黄金,对富贵人家来说也是值得的。
  即使是巧合,也值得欣赏!
  但她似乎并不欣赏,她没有再作声,只是抬眼望着那绿鹦鹉,眼中连半丝笑意也没有,有的只是不悦之色。
  轻烟这下子又飘到了她身旁。
  她的眼随即垂下去,更不悦!
  只可惜,鹦鹉或许还会畏惧她的目光,烟?万万不会。
  她拂袖,烟飞散,但香气早已蕴茵小楼,那却是拂也拂不开的。
  香,很香,什么香?檀香!
  绿鹦鹉,檀香,不就是“锦衣侯”香祖楼所爱的东西么?
  檀香的香气醉人,能言的鹦鹉也应讨人欢喜,但她分明厌恶到了极点。
  怎么她偏又要坐在鹦鹉下,檀香旁?
  没有人会愿意做自己厌恶的事情,要自己厌恶的东西,除非是迫于无奈!
  灯是孤灯,她人也是形单只影。
  小楼的门掩着,她本来可以自己喜欢怎样就怎样,但她还是坐在鹦鹉下,檀香旁!
  小楼里不错是没有别的人,但她的心头却束缚着无形的枷锁,有人抑或没有人,对她来说都已无差异,亦无所谓迫与不迫。
  她嫁的是喜欢她的人,是必然会迁就她,更不会让她冷落闺中。
  她嫁的若是她喜欢的人,必然她会迁就,日久成自然,不惯的也惯,哪怕鹦鹉学舌耳边,檀香缭绕眼前。
  所以男人要娶妻子最好还是选择那真心喜欢自己的女人,女人要嫁丈夫最好还是选择那真心喜欢自己的男人。
  无疑那是片面的感情,但男女间的感情开始时试问又有多少不是片面的。
  问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知道被人喜欢同样也是幸福的人似乎少得很…”
  不是喜欢她的人,也不是她喜欢的人,那她嫁的到底是怎样的人?
  说起来毕竟是喜欢她的人,只不过也是与众不同的那种人!
  那种人轻财好客,是人们眼中的大丈夫,大英雄。对朋友,那种人总对得住,为公义,那种人甚至会不惜洒热血,抛头颅。
  要是在乱世,那种人是必能叱咤风云,即使在承平,那种人亦不难江湖快意。谁要找朋友,都会先考虑那种人,是以那种人朋友绝不会少到哪里去。
  也就因为朋友多了,那种人顾得朋友,已再无暇理会自己的妻子。
  也就因为朋友多了,那种人无日不是前呼后拥,永不知道所谓寂寞,更不晓得寂寞的痛苦。
  当酒酣耳热,抱铜琵琶,执铁绰板,与朋友带醉狂歌大江东去的时候,那种人绝不会想到自己的妻子孤零零寂寞闺中,方试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做那种人的妻子,的确不容易!
  也用不着旁人说话,那种人自己始终会故态复萌的,要是给挑拨两句,才入家门又出家门还好,为了证明自己的丈夫气慨,难保就他乡作客几月,由着那做妻子的五更千里梦,一日九回肠。
  并非是无情,不过那种人更怕被人取笑!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达人所耻,壮士不为,也就是那种人的信条。
  或许有日那种人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会感到后悔,却恐怕已是若干年后的事。
  那悠长的日子,又岂是容易过的。
  但无论如何,做那种人的妻子还是要规行矩步的好,否则,后果是必不堪设想!
  大丈夫难保妻子不贤不孝,是很久就已经有的说话,家庭里发生了什么,都不关那种人事,更只有同情,不会被非议。
  又岂知对得住朋友的人,未必对得住妻子……
  “锦衣侯”香祖楼也就是那种人,她也就是“锦衣侯”香祖楼的妻子,舒媚!
  寂寞了多少夜,她自己也不清楚,但香祖楼留在家里的日子有多少,她却可以数得出来。
  今夜,她又在寂寞地等待。她已不在乎!
  当然她是可以自己去休息的,但今夜不同,怎样她也要等下去,直到三更。
  那之后,她可能不用再等,也可能永远地等下去,更可能就算她想等也没有命等了。
  她并不是赌徒,但比起任何赌徒她毫不逊色,只因为她不独倾尽多年的私蓄来做赌注,还准备着必要时赔上自己的生命!
  三更……二更也过了,三更还会远么?
  她,也是那么想,眼里的不悦不觉已退尽,然后,她笑了,她是笑自己竟傻到在生那檀香,那鹦鹉的气,不是么,那许多年来都已忍了啊。
  她笑着又再用玉匙拨弄文王鼎里烧的檀香。
  笑中却透着苦涩的意味,她真还有心情来笑?
  那檀香已没有多少,越烧也就越淡!
  帘外,雨已歇,只是檐前依稀还水珠点滴。
  渐渐的,檐前那滴水声也听不到了。
  小楼里不由就更静。
  更鼓声终于又传来,三更!
  她默数着更鼓声,不知不觉地放下了玉匙,站起了身子。也就在这时,小楼那虚掩着的门突然依呀的被人推开!
  “谁?”舒媚失惊的转过身去,面色已变,声音甚至也岔了。
  “是我,潘玉!”推门那人应声着,蝴蝶也似地手舞足蹈地闯了入来,随即又将门掩上,还下了闩。
  “差点没有给你吓破胆……”舒媚抬手拍着胸口,忽的又低声叫了起来,“是什么时候,你怎能到这里来,还不赶快出去,让他回来看见,可不得了……”
  “他若回来,二更左右就应该回来,到三更仍不见人,你以为他还会回来么?”
  潘玉笑了,他不笑时已像是在笑,笑起来更见风流倜傥。
  他也的确很英俊,年纪怕已有二十六七,但笑起来却只像二十二三。
  他表现得很开心,差点儿没有变成了蝴蝶,飘舞着,他滴溜溜地转了两个圈,人已在舒媚面前!
  舒媚怔怔地望着他,忍不住又问:“那你真的敢肯定?”
  “下手的要是别人,我不敢,但是‘银剑杀手孙羽’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孙羽乃是职业杀手中的杀手,杀人对他来说简直就比吃白菜还要容易,他既然应承今夜三更前了事,姓香的就断不会活过三更;何况那姓于姓崔的今夜都没有追随左右,孙羽要解决他还不简单吗?”
  “你倒很清楚孙羽,认识他?”
  “不认识,但我的黄金白银认识。”
  “你的?”舒媚的嘴唇翘得好高。
  “嗅,是你的,但你的我的又有什么不同,难道你我还要分彼此?”
  舒媚噗哧的笑了。“人家跟你说笑,你怎的就当真了。”灯光下,她笑起来显得更漂亮,潘玉几乎看呆了,他涎着脸随着亦笑:“谁当真?”
  “要不是怎的说得那么老实?”
  “口里老实有什么紧,手不老实就成了。”说着潘玉的手已很不老实地搂住了舒媚的纤腰。
  舒媚忽的皱起了眉头。
  “你又怎样了?”潘玉好不奇怪的。
  “我怕……”
  “你还怕什么?”
  “二叔跟三叔他们……”
  “什么二叔呀三叔的,又不是姓香的嫡亲,结拜的罢了,他们最好就少管闲事,否则,有他们瞧的,我总不相信孙羽会有生意也不做!”
  “又找孙羽?那可要很多钱!”
  “为了姓香的那厮。不惜耗尽了你多年的私蓄,但姓香的既然死了,你还用得着担心钱银的问题?姓香的如今没有兄弟,遗下来的财产不消说也就是你的,你可知他的财产共有多少?”
  “我倒没有留心到,你以为?”
  “前些时,我私下给他计算过,天哪,险些没有给那些数目字胀破我的脑子,如果拿那银两来折合,十六档的算盘用起来倒还马马虎虎!”潘玉的眼瞳刹那间像光亮了好几倍似的。
  舒媚对此却仿佛无动于衷,忽然她问:“你计算得那么清楚,不是为了他的财产……”
  不等舒媚说下去,潘玉已连连摇头,连连否认:“不是,不是……”
  他毕竟是聪明人!
  舒媚重新展开了眉头。“不管你怎样,我这次却完全是为了你……”
  “我知我知……”潘玉由摇头变成了点头。他那头斜斜的越点也就越近。很快的他嘴唇已贴近舒媚耳边,语声于是变得更轻柔:“三更也过了,还再说下去,不怕春宵苦短么?”
  舒媚的脸颊不由红了起来!
  潘玉嘴唇贴得更近,语声更低。
  他又说了什么?舒媚的脸颊更红了!
  随即,潘玉将头移开.但手并没有松开。舒媚半张着口,似乎还要说什么,可是语声尚在咽喉里打转,她的人已给潘玉抱了起来!
  床就在那边,潘玉将舒媚抱过去,放好,反手卸下自己的衣衫,随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
  他那双手当然不会就这样停下来,随着他那双手的移动,舒媚那衣衫亦从晶莹如白玉也似的肩头缓缓地滑下。
  里头是鲜红色抹胸,但她的脸颊似乎更红,她埋首潘玉胸膛,媚眼如丝,好不容易说出那么两个字:“吹灯……”
  “哈,我险些儿忘掉了。”潘玉口里尽管说,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但舒媚既然吩咐到,他也就只好听了。
  他将那替舒媚退下的衣衫往旁边的椅背搭好,带笑转过身,还未举步,满面笑容突然僵在那里!他身后,舒媚几乎同时也呆住了!
  两个人,四只眼,就勾勾地望着那盏银灯!银灯仍然是那盏银灯,但灯旁舒媚方才坐过的那张椅子,不知何时已坐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黑色的密钮夜行衣,就连面也用黑布蒙着,只露出闪亮的双睛。他是在望着潘玉舒媚两人,目光很锐利,像剑.利剑,似是要穿透两人的心!
  他右手按着膝头,左手却是搁在桌上,掌心之下压住一柄带鞘长剑,银剑!
  看到那柄剑。潘玉就真的眼也直了!
  “银剑杀手孙羽!”他终于禁不住惊呼失声!
  来的果然是孙羽,他笑了。他是从咽喉里笑出来,笑声出奇的低沉!
  潘玉相应着嗤嗤的笑了两声,却是从牙缝漏出来的,而实在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只不过因为孙羽笑,他也就笑了!舒媚却没笑,双手交搭拥着肩膀,缩着身子,目光却已移到了门儿那边。
  门还是好好关着,孙羽怎能进来?
  她很想知道,嗫嚅着就问,但嘴唇只见颤动,发出来的声音却低得连潘玉也几乎不知她在想说什么。
  孙羽偏偏听得很清楚,他又笑。“窗口!”
  多么简单的答案,舒媚听说又呆住,她奇怪自己竟会提出那样愚蠢的问题,为什么不在事前先想一想。
  “啊,窗口,原来孙兄是由窗口进来的……”潘玉连忙接上口,说的却都是废话。
  孙羽也不理会,只是笑。
  潘玉给笑得莫明其妙,却放下了心,他听得出孙羽的笑声似并无恶意,但他还是想问清楚!
  “敢问是什么事令孙兄那么开心?”
  孙羽收住了笑声,目光更闪亮。
  “人倒霉,到处碰钉子,走运了,就是千万两金银,赚起来也好像很容易的。”
  “孙兄这番话,我也有同感。”
  “舒媚住在这儿我是知道的,但你潘玉住在哪里我还未清楚,本来打算先找着舒媚再找你,不想竟然同时遇上,岂非省却了许多工夫?”
  “的确省却了许多工夫!”潘玉似已完全明白了孙羽话里的含意,他拊掌,点头。“但,前些时我到柳公子那儿听取答复,凑巧见到了孙兄,似乎孙兄只说过今夜三更前了结,并没有提及完事后会亲自找当事人交待清楚,是以在下不免有点儿感到意外……”
  “你以为我是因此到来?”
  “要不是的话,莫非钱银方面的问题?我可已经完全付清,没有短欠分毫……”
  “我知道!”
  “然则孙兄,竟是为了什么……”
  “带你俩去见香祖楼!”
  潘玉舒媚两人听了顿时变了面色,竟不约而同地齐声脱口问孙羽:“他还没有死?”
  “我没有说过!”
  “那他是死了……”
  “死了你俩也可以去见他的!”
  听孙羽那么说,潘玉舒媚面色变得更难看,两人毕竟都不是呆子。
  潘玉还不敢肯定,结结巴巴地追问下去:“你是说要杀我俩?”
  “很抱歉?”孙羽眼中闪起了杀机!
  “为什么?”舒媚叫了起来!
  “二千两黄金!”
  “谁给你?”
  “香祖楼!”
  “他叫你……”
  “杀买凶杀他的人!”
  潘玉哭丧着脸。“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
  “是我俩先出钱雇用你的……”
  “如今事情不是已经办妥么?”
  “不错,是,但……唉!算你有道理好了,既然人已死,你那又何若……”
  “我已答应他!”
  “我相信不外乎钱银的问题,我俩可以再给你,只要你高抬贵手!”
  孙羽还来不及接腔,潘玉已迫不及待地说下去:“他出价二干两,我二万两,怎么样……不成那三万两!四万两……”
  孙羽也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望着潘玉!
  “五万两!”潘玉的额头已冒出了汗珠!
  “就五十万两也不管用!”孙羽沉声,“我从来没有失信过任何人,即使是死人!”
  潘玉几乎没有跪了下去。“孙兄,孙大哥,孙老爷……”
  “潘玉!”孙羽冷然截喝住,“你若是男人,少给我废话!”
  潘玉给喝住,涨红了脸颊。
  “你若是讲理,就杀我好了!”舒媚忽的插口,“钱是我的钱,主意也是我出的主意!”
  孙羽听说,奇怪地望着舒媚!
  舒媚神色颇安祥,倒有几分视死如归的豪气!
  再看潘玉,若无其事的,竟似要袖手旁观了!
  孙羽不由得叹了口气。“你用心良苦,我明白,但如果我放过潘玉,就更不会杀你了!”
  舒媚绝望的垂下了头。
  “姓孙的!”潘玉突然挺起了胸膛。
  孙羽报以不屑的目光。“怎么样?”
  “你不要迫人太甚!”
  “就迫你太甚又如何!”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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