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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胜衣之十三杀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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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你说他?他,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这么说,比起你俩他岂非更可怜?有—天发觉,比起你俩他岂非更痛苦?”
  “痛苦,三个人……”
  “又何必,一个人痛苦总比三个人同时痛苦好得多,倒不如,你俩索性与他说明白,他若是个明理之人,相信亦不会勉强下去……”
  “他若不是呢?”
  孙羽回答不出来。
  “男人多数都很慷慨,我知道.但一个最慷慨的男人.也绍不会慷慨到甘心将自己的妻子拱手奉送与人!”
  “说不定……”
  “没有说不定,你不是不知道,我向来不做没有绝对把握的事。”
  孙羽只有住口。
  “要解除一个人的痛苦,并不是只有一种办法,就算只有—种办法,在我来说.也只是这种办法—一”柳展禽眼中寒芒暴闪,冷酷地从牙缝中拼出这样的一个字:“杀!”
  杀!这的确是柳展禽一生所奉行的信条!
  孙羽更就无话可说。
  “因为她,因为他,三年来,我无日不在忍耐,也无日不在准备,三年后的今日,我实在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我也自以为已经准备足够……”柳展禽突然住口,颓然垂下了头。
  “抱歉!”
  “我早说过你不必抱歉,但无论如何——”柳展禽猛回过头来,迫切地望着孙羽.“这次你一定要帮我的忙!”
  孙羽仍不作声,偏过头,避开柳展禽的目光,人也从旁绕了开去。才几步,又回到了柳絮池塘边。
  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两声。
  孙羽深深的吸了—口气,目光停留在碧苔上,嘴唇牵动,欲言又止,但终于还说了出来:“这—次,跟以往—样.钱,事先你已给了我。”
  “我深信你绝对不会令我失望!”
  “所以,事情完了,我根本可以不必到来,除非你再次飞鸽传召。”
  “是这样,然则你倒来见我,莫非又为了什么?”
  “老实说,我本来是向你辞行!”
  柳展禽一怔,睁大眼,好像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到底他还是相信了,没有再问为什么,只是问:“你不是说过要赚够五千两黄金?”
  “现在我已经赚够这个数目。”
  “这么快?”
  柳展禽一面疑惑之色,“前些时我替你算一算,好像还不到三干五百两……”
  “的确还不到,可是这一次,我多赚了二干两。”
  “二千两。”
  “也因此,我杀了潘玉舒媚两人!”
  “替香祖楼?”
  “除了香祖楼还有谁?”
  “香祖楼呢?”
  “我不是活着?”
  “那么他就一定已死了,应承过的事情你当然一定会做到。”
  “出了口的说话也是一样。”
  柳展禽俯首不语。
  “柳兄,可还记得你我当初相见?”
  “怎么不记得,是五年前的中秋。”
  “你吹箫在江边,月下树下。”
  “吹的点绛唇,混江龙,六么遍。”
  “我囊空如洗,蒙着面,硬着心肠,只管打你的主意。”
  “一战之下,惺惺相惜,我多了一个朋友,你却变成了职业杀手!”
  “我真不知道应该多谢你还是恨你。”
  “五年,这就五年了。”
  “逝水东流不复,年华又何尝不是一去不返。”
  “五年这样子的生活,我实在已经过腻,不能再忍受下去。”
  “你是说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
  “人各有志,你一定要走我也没办法,只是,这最后的一件事,我的事……”语声一顿,柳展禽恳切地望着孙羽,他要强调的正是这“我的事”三个字。
  孙羽又沉默了下去。
  好半晌,缓缓地回过头来一字一顿的:“交给我好了。”
  柳展禽眉头乍展,长揖到地,“多谢帮忙!”
  孙羽看在眼里,微喟:“对你,她当真那么重要。”
  “有生以来我就只爱上她一个!”
  “她适合你?”
  “最适合不过。”
  “他又如何?”
  “一个市侩,重利薄情,终岁奔波在外,一任她寂寞闺中。”
  “她若是适合你,必然能歌擅曲,嫁作商人妇,的确委屈了她。”
  “然则她不是生活在痛苦之中?”
  “她这样对你说过?”
  “没有,但我想象得到。”
  孙羽眼中似有笑意。
  又是一阵风吹过,平静的池面荡起了一片涟漪。
  “吹皱一池春水……”孙羽到底笑了出来。
  “孙兄是笑我自作多情?”
  “你以为?”
  “不,“柳展禽一声长叹,“心有灵犀一点通,有很多事情是无法说出来。”
  “哦……”
  “纵然她不说,我也听得出,看得出她心中的寂寞,悲哀……”
  柳展禽当然听得出,看得出,他并没有忘记那一夜,那一夜……
  柳依依,花可可,云淡淡,月弯弯。
  小池旁边,也有些月,也有些风,也有些香。
  水影浮花,花影动帘栊。
  人在帘栊中,琴声,歌声却已传到了帘外。
  柳展禽披了—身花影,就负手木立于小池边,帘栊外。
  琴声悲苦,歌声又何尝不幽怨……
  恰相逢,又折鸾和凤,
  往事如春梦,
  倩飞鸿,欲寄音书,
  恨少丹青,描不出心头痛,
  纵青云路可通,怕红颜命易穷,
  向风前强把孤弦弄……
  “向风前强把弧弦弄……”柳展禽凄然一笑,“她并非无情,只是不幸错嫁了—个无情夫婿……”
  “你因此怜惜?”
  “不单止怜惜!”
  “要不是,为什么要到今时今日?”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他不肯答应?”
  “我没有问过他,我甚至也没有见过他……”
  “那么你又怎知道他不是你的对手?”
  “我,我……”
  “你不敢面对现实!”
  柳展禽痛苦地垂下了头,突然这样问:“孙兄可曾听说过‘—剑杀龙手’祖惊虹?”
  “祖杀手?”
  “你认为他的武功怎样?”
  “左手剑未逢敌手。”
  “他也是左手剑的能手,江湖中传说,十八岁他初出道的时候,就找上了祖惊虹比剑,竟然能够接下祖惊虹雷霆三十六击!”
  孙羽虽然蒙着面,看不出他的神情变化,但他的眼中分明已露出了惊异之色。
  “孙兄又可曾听说过金丝燕,柳眉儿,雪衣娘,满天星,拥剑公子?”
  “全都是当代高手。”
  “却都先后败在他剑下。”
  “这个人到底是谁?”
  孙羽眼中惊异之色更浓。
  “沈胜衣!”
  孙羽顿时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震,脱口惊呼:“沈胜衣!”
  柳展禽出其不意竟也给吓了一跳,随问:“孙兄也知道此人?”
  孙羽呆呆地怔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柳展禽在问,没有回答,甚至也没有说什么。
  柳展禽更是奇怪,忍不住追问下去,“孙兄莫非认识他?”
  孙羽依然木立不应。
  柳展禽急了,猛提高嗓子:“到底怎样了?”
  孙羽—如睡梦中突然醒来。浑身又是一震,目光暴闪,逼视柳展禽,像箭、像刀、像剑,森冷、锐利、闪亮。
  柳展禽猛吃一惊,不知不觉间,倒退了两步。
  孙羽目光更见凌厉,一身衣衫竟似无风起舞.人未动,剑在鞘.杀气已飞扬。
  杀气迫人眉睫。
  柳展禽也感觉到了,本能地反手握住了腰插玉箫。
  一刹那,只不过一刹那,杀气突然又消逝,孙羽在冷笑,“你是说沈——胜——衣!”
  “正是沈胜衣!”柳展禽吁了一口气,松开握住玉箫的手,“孙兄认识他?”
  “认识。”
  “有仇?”
  “无仇。”
  “有怨?”
  “无怨。”
  “真心话?”
  孙羽冷笑。
  “看情形分明不是,不过孙兄不说,亦是无可奈何!”柳展禽一笑,转过话题,问:“对于这个沈胜衣,孙兄自问有几分把握?”
  孙羽只是冷笑。
  “可要我联手?”
  “用不着!”
  “那么说,孙兄是成竹在胸了!”
  孙羽不答。
  “要不要我描述他一二?”
  “对于他你知道多少?”
  “惭愧,我只知道他二十四五的年纪,七尺长短身材,发长披肩,爱穿白衣,因为用的是左手剑,所以与人迥异,一口剑是斜挂在右腰……”
  “我说过认识他!”
  孙羽突然截住柳展禽的说话。
  柳展禽苦笑,“我能够告诉你的也就只有这些。”
  “那么你最好闭嘴。”
  柳展禽只好闭嘴。
  孙羽也无言,好半晌,忽然问:“还有什么?”
  “没有了,只问孙兄何时可去?”
  “现在就去。”
  “何时可回?”
  “此去不回!”
  “钱?”
  “钱已多余!”
  “我怎能过意得去?”
  “目前你还用不着这样说。”
  “孙兄亦是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我信得过孙兄。”
  “多谢。”
  “事成之日,孙兄一定要来喝一杯喜酒!”
  “不怕言之过早。”
  “不怕!”
  孙羽冷冷地望着柳展禽,一甩头,突然说:“珍重!”
  “且慢!”
  “五年来,孙兄一直与我蒙面相见,今日一别,再会或恐无缘,还请……”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只管说…”
  “你我之间只是雇主关系,我从来就没有将你当做朋友。”
  柳展禽神色一阵异样,就像是给当面掴了一巴掌。
  “错过今日,便成陌路,我一定会将你忘记,你最好也将我忘掉。”
  “我明白孙兄的心意。”柳展禽黯然,“但望孙兄此去,回复本来,而我,一待事成,亦自洗手不干。”
  “柳兄爱她如此之深。”
  “她也是—样。”
  柳展禽笑在眼里,笑在心里。
  “是真的话我倒希望你俩能够同谐白首!”
  “多谢!”
  孙羽一跺脚,再声:“珍重!”
  “且慢!”柳展禽忽又叫住。
  “柳兄几时变得这样子婆婆妈妈?”
  柳展禽轻叹:“既是此去便成陌路,孙兄何不留片刻,听我重吹当日一曲?”
  孙羽没有作声,也没有举步。
  柳展禽取过玉箫,调寄点绛唇,呜呜的吹了起来。
  孙羽静静地听着,蓦地里一声长啸.按着调子,引吭高歌
  可爱中秋,雨余天净
  西风送,晚霞归洞,
  凉露沾衣重……
  箫声、歌声,直冲云霄,剑气,杀气,摧落了千瓣梨花,万丝柳絮!
  秋光宇宙,夜色帘蟾,
  谁使银栊吞暮霭,
  放教玉兔步晴空,
  人多在,管弦声里,诗酒乡中!
  萧声更急,歌声更响,人舞在梨花柳絮中。
  剑光如匹链,似惊虹!杀气更浓!分明是春初,竟似已秋暮!
  烂银盘拥,冰轮动,
  碾玻璃万顷,无辙无踪,
  今宵最好,来夜怎同,
  留恋嫦娥相陪奉,
  天公,莫教清影转梧桐……
  箫声急落,剑光狂飞,满地梨花柳絮又被剑风激起,点点粉碎!
  孙羽心中千重恨,万重怨,也似已尽寄歌声,剑影!
  直须胜赏,想人生如转蓬,
  此夕休虚废,幽欢不易逢,
  快吟胸,虹吞鲸吸,
  长川流不供……
  听江楼,笛三弄,
  一曲悠然未终,
  裂石凌空声溜亮,
  似波心夜吼苍龙……
  唉——我今欲从,嫦娥归去,
  盼青鸾飞上广寒宫——
  箫声未竭,歌声突断,人影一敛,剑光亦敛散,铮的剑已入鞘,孙羽突然仰天狂笑:“才不过春初,几时等到得秋暮,这里无长川,这里无梧桐,又哪来夜月,又哪来西风送,又哪来凉露沾衣重,又哪来嫦娥相陪奉……”
  狂笑声中,孙羽就披了一身梨花柳絮,踩着遍地柳絮梨花,头也不回,大踏步而去!
  朝雾淡淡的还未散尽!
  狂歌笑语却都无处追寻。
  空余一缕凄凉的箫声飘忽在小池边,梨花旁,柳树下。
  孙羽终于消失在薄雾中。
  柳展禽缓缓放下了玉箫,目光凝视着孙羽的去向。
  朝雾迷蒙,他的目光也是迷蒙一片。
  是朝雾迷蒙了他的目光还是他的心。
  “二千两,二千两黄金!”他的嘴角突挑起了一丝奇异的笑意:“你懂得自己去找生意,赚大钱,当然要离我而去。”
  “若不是你真的从此罢手,又怎会再为我冒险?”
  “我一生最恨就是被人欺骗,孙羽呀孙羽,你若是欺骗了我一定会后悔。”
  “我一定要你后悔!”
  柳展禽自言自语,猛地背转身,奔向池畔的小楼。
  一个人的外表不一定等于内心。
  一个人口里说的与心中想的更未必一样。
  雾渐散,风仍旧一阵又是一阵。
  风中突然响起了两声狗吠!
  两只一身金毛的猎狗嗅索着窜出了花丛深处,柳荫荫处。
  狗颈上套有皮带!皮带操在柳展禽手中!
  “汪汪”的又是两声狗吠,两只猎狗猛奔了出去。
  柳展禽一笑。
  这岂非孙羽的去向?
  雨后天,轻寒。弄晴莺舌出众巧,着雨花枝分外妍。
  杏花,春莺啼在花枝头。过了这片杏林,江宁府城也就不远了。
  花林中一条小径,径上铺了落花,一个人踏着落花而来。
  落花如梦凄迷,色未退,香还在,但这个人脚步过处,落花便与泥同,色香俱杳。
  好无情的一个人。
  这个人二十四五年纪,七尺长短身材,一身白衣,发长披肩,剑一口,斜挂腰右。
  沈胜衣!
  衣白,他的面色比衣还白,比雪还要白,他的神情更是比雪还冷。
  他的相貌平凡,但任何人只要看上他一眼,都绝对不会再有平凡的感觉。
  他的眼,闪亮,锐利,像剑。
  眉宇间,三分落寞,七分肃杀!
  他一踏入杏花林,周围便似也平添了一层肃杀的气氛。
  杏花无语,就连莺鸟也封住了嗓音,好厉害的杀气!
  剑仍在鞘,杀气当然不会发自剑上,杀气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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