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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霸九天-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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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士安年纪已老,走了这几步便有些喘息,寇准忙扶他坐下,才道:“老相爷,您现在可以说了吧!”
  毕士安递给他一叠的卷宗,道:“寇准,你先看看这个吧!”
  寇准将信将疑地看了毕士安一眼,坐下来看着那叠卷宗,越看脸色越是难看,看完了,抬起头来道:“这,真的到了这步田地吗?”
  毕士安叹了一口气道:“寇准,你天纵奇才,远在我之上,因此我数次全力荐你为相,不管做任何事情,我都全力支持你。年轻人血气方刚,一心建功立业,我也年轻过,自然都能明白。可是先皇两次北伐,已经耗尽了大宋的元气。你可知河北一带,连耕种的壮年农夫都找不出来了?”
  寇准道:“那以老相爷之见呢?”
  毕士安摇了摇头,道:“我能有什么见识,只不过当年我曾有幸聆听老丞相赵普谈北疆之事,确是极有道理。他曾说:观历朝历代的各国相处之道,若能以财帛平息,便兵戈不兴。只有用金钱解决不了的纠纷,才会发生战争。秦始皇扫六合一统天下何等威风,犹有筑长城防匈奴之举;隋炀帝远征高丽,以致于财尽民怨失了江山。北方部族的侵扰,并非自我朝始,亦不会自我朝而结束。历朝历代以来,中原安定,则北国不犯,中原板荡,则北方骑兵大举南下。自唐末以来百余年战争不息,直至我大宋立国,百姓方有这太平日子。立国之本,以民为贵,战乱连年,非是国家的祥兆。他认为我们只消得在边关一带,加强防护。城高河深,契丹人都是骑兵,难以进攻。中原地大物博,只消得有几十年的太平日子,国自然富,民自然强。辽人南下若是无所得,北方苦寒,必为争夺水草而自相残杀,我们自可得渔人之利。”
  寇准道:“对,此番萧太后急着议和,亦是看到了这一点,我们何不借此逼他们达成我们的目地。”
  毕士安欲要说话,忽然只觉得一阵心悸,伏下身去喘息半晌。寇准急忙上前扶住唤道:“老相爷、老相爷——”只觉得手上扶住的这个老人衰弱无比,那一头白发此刻瞧上来格外地令人心惊。
  毕士安喘息住了,才道:“寇准啊,和议和议,双方必然有所和解,方才议得成啊!你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别人,那这战就停不下来了。就算签了协定,也保不长啊!萧太后虽老,辽帝还年轻啊!”
  寇准不服道:“老相爷的意思,还是主和了?只是好不容易御驾亲征,才落得个这么一点成果,下官实不甘心,下官不能附议!”
  毕士安看着他,缓缓地道:“你必须附议。你可知道,军中已经有人传言,说你寇准挟主邀功,希图久掌兵权,所以不允和议!”
  寇准一听,只觉得一股血气涌上,怒道:“这是诽谤!”
  毕士安叹:“我知你知,这是诽谤,但是既有此言,五代十国挟兵弄权的事太多,本朝最忌这个。寇准啊,你的性子太烈,有我一日,我有时候还能够阻止一下你,另外官家还能听得进我几句倚老卖老的话。我只怕我去了之后,你处处要强,这样的诽谤会不止一个啊!如今和议已定,你不要再坚持了!”
  寇准仰天长叹道:“忠而见谤,我尚有何言啊!”
  毕士安闭目养息片刻,睁眼道:“寇准,我力主和议,除我朝情况和辽国情况均是到了应该议和的时候,还有第三点”
  寇准看着毕士安:“第三点是什么?”
  毕士安缓缓地道:“宋辽和议达成,对辽国来说,夏州李继迁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我们正好借此收回银夏五州。”
  寇准浑身一震,缓缓施礼道:“是,老相爷深谋远虑,寇准所不及也。”
  因寇准不再坚持,两方使臣奔走多日,和议终于初步达成。真宗有旨,虽然是有汉唐前例,和亲亦是国耻,因此必须“一不割地,二不和亲”。
  辽人放弃关南之地的要求,但是辽国穷困,要宋国每年都付给金帛支援,称之为岁币。
  毕士安叫三司使丁谓算出,一旦宋辽和议达成,除却省下军费以外,每年光是宋辽边境中榷场贸易中就可得一百五十万贯。和议达成,这每年榷场收入,算是额外所得,正可用来支付给辽人的岁币。
  毕士安在上报时,以决不可动用现有的收入,请真宗按最保守估计为每年榷场收入所能得到的一百万贯作为谈判底线。
  真宗将这个数字亮给曹利用,曹利用领旨后出了宫帐,寇准已经早候着他了。临行前,寇准对曹利用道:“皇上虽有敕旨给你一百万贯和议,但是你听着,若是答应的数字若超过三十万,我便以皇上所赐的御剑先斩了你,再向皇上请罪。”
  曹利用心中一凌,道:“寇公放心,曹利用必不负使命!”
  宋真宗景德元年,即公元1004年12月,宋辽和议达成,史称“澶渊之盟”,主要内容如下:
  辽兵北撤,退出所占的十几个城池。宋国每年输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给辽国,“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双方交换誓书,彼此以平等的地位相待,并且约同“所有两朝城池,并可依旧守存,淘濠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拔河道”。这条约也永久有效,所以共同声明“质于天地神祗,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鉴,当共殛之”。书中两方都称宋皇为“大宋皇帝”,辽主耶律隆绪则为“大契丹皇帝”,不称辽。
  议和成功,大赦天下。朝廷收瘗战殁遗骸之余,也同时停太宗当年为北伐所增一的江南榷酤钱,及罢民间飞挽。宋辽互市后,进行榷场贸易,每年给辽国的岁币,皆从榷场岁得之息。此后宋辽不加兵者一百二十年。
  澶渊之盟签订后,辽军撤出已占领的十余座城池,退至雁门关外,两国罢战。
  黄河以北的这块土地,自唐末以来一百多年,就从未停止过争战。便是中原定鼎之后,黄河以南的百姓已经得到安居乐业,而这里却仍然是受战火侵害,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先是后晋占据此地,然后是辽太祖南侵,此后又为北汉所占据。后周世宗柴荣攻辽,得回了关南之地。宋太祖三次北伐,灭了北汉得一胜战,高梁河之战、雍熙之战却是两败。此后辽国报复,年年举兵侵扰。虽然是两国交兵,互有胜负,却正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边境百姓子不识父,妻不见夫,或因战乱遭劫倒毙路边无人收尸,或因两国相互报复被掳埋骨异国,或因被临时征兵抓伕血溅沙场多不胜数。
  如今竟知道可以两国罢兵,边境互市,不少老人相扶着涌上街头,竟是伏地痛哭道:“不想此生此世,还可以活着见到太平日!”
  辽人北撤,真宗亦派出使臣,到受战争侵害的各州,安抚流民,开仓放粮,掩埋尸骨,促进农事等。
  真宗亦亲自驾临澶州附近慰问军队与百姓。车驾到处,无数百姓遥望着车驾磕头,山呼万岁。真宗自车驾中遥遥见到,心中感动,对身边的刘娥道:“人生能得此时,夫复何求。中国百年板荡,但得百姓能有百十年安定,也就罢了。若是天下不定,枉自征战,到头来还不是与他人作嫁衣裳!”
  刘娥沿途看着百姓的欢呼,她的感受比真宗更深。自从随真宗出征以来,沿途所见的赤地千里,沿途所见的百姓逃难,时时令她想起昔年的蜀道逃难之情。她想到王小波、李顺等人,想到百年征战,今日终于有了一个结束了,心中感慨万千:“官家,古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话从古到今,有多少为君者都是挂在嘴边,真要放下自己的虚心名而能做到,能有几人!臣妾幼年受离乱之苦,于此深有体会,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真是胜过任何表面上的丰功伟业!”
  真宗点了点头,辽军虽撤,他亦是不忙着回京,意欲多巡视边关。不料京中急报传来,留守京中的雍王元份忽然重病不起。真宗大惊,因车驾到京,还需数日,因恐京中无人,立刻派了参知政事王旦快马回京,权任东京留守,暂主持大局。这边立刻传旨,准备车驾回京。
  
第四十一章
  过了数日,车驾回京。此时和平消息,已经传扬京城,此时汴京繁华,已经有五六十万百姓安居,繁华日子过惯了,原听说辽人逼近京城,都是惴惴不安,此刻听得辽人北撤,天下太平。家家户户备了香案,早早准备迎接圣驾还京。
  回到京中本已是岁末,景德二年开春,真宗以与辽国达成和议,大赦天下,同时,大量裁减河北诸州的士兵回乡。此一举不但省下大量军费,而且春分正是农耕时节。河北诸州之地已经荒了数年,转眼已见到处兴盛之势了。
  刘娥回到了京中,从广阔的天地回到宫庭,忽然间,她对这个住了许多年的宫庭,感觉到不习惯起来了。虽然出征前后,也不过未到一个月时间,然而这一个月的变化对于她来说,却比这十几年来得更加强烈。
  她站在院中,四周是高高的宫墙,只有头顶上一方小小的天空,这一方天空她看了十几年,从紫萝别院到嘉庆殿,都是这么一方小小的天空。她十几年以来习惯了这一方小小的天空,然而现在,她却感到无比的压抑,她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出征路上沿途看到的那一望无限的旷野,那策马飞驰的自由,那城楼上的床子弩闪着寒光,那城楼下千军万马中的一点红袍飞扬。
  回宫之后,她依例去拜见皇后出来后,没有回宫,而是走上了宫墙城头,站在城头向远处遥望,缓缓地吐出心中的一口郁气来。现在她明白,为什么真宗那一次远征回来之后,会天天来到城楼上遥望远方一会儿了。
  她原可以如出征前一样,在皇后宫中呆足一天,可是她却只请过安之后就匆匆离开了。她已经失去那份耐心,失去了那种从容闲笑着和皇后斗着机锋口角的心情,过去她不管顺境逆境,她都可以永远以微笑相处。忍不下的,硬生生也忍下,该得意的,也可压抑三分以免刺激到对方。多年来,她周全完美,她喜怒强抑为了什么,为了息事宁人,为了不起风波,为了永远不让自己再度遭受当年的被逐,被弃,为了让别人无可挑剔,她处处求全,她永远在被动地接受着挑战,永远要在事前做足准备,事中被动应战,事后一忍再忍。
  忽然之间她累了,厌倦了,如果不是这一次的出征,这一次的险被谋害,这一次的拼死脱逃,这一次的走出宫庭,也许她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跳出这一方宫墙,仔细地看看自己,看清周围的一切。
  “取镜子来!”刘娥忽然道。此时她出行走动,自然也有一二十名宫女内侍跟随,带着一应用具。她一言既出,一面铜镜立刻递了上来。
  这么多年来,她天天看着镜子,却只为整理容妆,看看自己的表情笑容是否不到位,可是此刻,她却只是想认认真真的看清自己。
  “这是我吗?”看着铜镜中那张雍容华贵的宫妆美人,重重的脂粉,永恒的微笑,仿佛一张假面具似地套在脸上。她有多久没这么仔细地看过自己了,记忆中那个爱哭爱笑、敢言敢怒、俏生生的小姑娘到哪里去了,那张曾经对着皇泽寺的则天神像发问,对着强横无比的桑老大据理力争,对着太宗皇帝倔强申辨的面容哪里去了?
  完美无暇的微笑忽然间有了裂痕,她轻轻地颤抖起来,“我要这样永远永远用这样的表情,过完我的一生吗?我何必要强颜欢笑,何必要甘守其位?”那一刹那,皇后的暗讽、雍王妃的明嘲、皇泽寺的则天像、澶州城下的大红袍一骨脑儿涌上心头来。
  “啪——”地一声,那面精工巧制的铜镜从高高的宫城上面飞了下来,越过积雪的树梢头,扫下一堆积雪摔落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刘娥一拂袖:“回宫!”
  次日,真宗亲自驾临雍王府,探望雍王元份的病情。
  刘娥静静地坐在嘉庆殿中,泡了一壶消滞化气的药茶,等着真宗回宫。
  一个时辰之后,真宗回宫。
  未进内殿,远远听到走廊上真宗的脚步声已经充满了怒气,过了片刻,真宗掀帘进来,刘娥含笑站起来问候:“官家今日探望四爷,他的病可好些了?”
  真宗哼了一声:“不消说起了。有这么一个女人在,四弟的病,还不越来越重了!”
  刘娥早料定此事,故作不解:“怎么了?”
  真宗坐下,喝了一杯热茶,这才说了今日所见。却原来雍王妃十分悍妒,雍王元份重病,身边竟然连一个侍女也没有,只用些僮仆侍候。真宗当场暗怒,却碍于雍王病重,不便当着他的面发作,只坐了一会儿,便要起身离去。
  刘娥听完笑道:“原来为此事生气,这有何可气之处呢,臣妾有个主意,不知道成不成?”
  真宗问道:“什么主意?”
  刘娥笑道:“雍王身边既没有侍女照顾,甚是可怜,官家是他的亲哥哥,不知道倒罢了,如今知道了岂能不管不问。雍王妃敢将雍王身边所有的侍女逐走,可是官家御赐几个宫中女官照顾雍王,谅这雍王妃也不敢将宫中之人怎么处置。如此,雍王有人照顾,官家也放心了。”
  真宗点了点头:“这倒也罢了,就依你的主意。”转念一想,怒气不息道:“当日朕未登基时,便听说此人悍恶,王弟身边所有侍女,略亲近些,都会被她鞭杖而死。近年来不闻她的恶行,只道她年纪渐长晓事些,谁知道依然如此不堪!”
  刘娥淡淡笑道:“官家做了天子,日理万机,哪里顾得来这些寻常家长里短的言语,自然是到不了您的耳边。人家或看雍王的脸面,或以为她是皇储的生母,许多事不敢说不敢传的,这人种种可笑的不堪的事儿多着呢!”
  真宗挑了挑眉:“哦,还有什么更不堪的事情不成?”
  刘娥早令雷允恭等人退下,这边喝了一口茶,才闲闲地道:“臣妾也只敢告诉三郎,听说雍王妃自恃是皇储的生母,俨然以未来的皇太后自居,背地里把自己衣服器皿上,都偷偷弄上皇家的龙凤式样,底下人不许称她为王妃,要称她为娘娘。她还纵容府里头自己娘家的人,私下里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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