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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英雄传(旧版)-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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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又中了一拳。这一下力道极是沉猛,打得他身子向后一仰。
这两拳不但打得梁子翁惊怒交迸,旁观众人也无不诧异。只有彭连虎精于暗器听风之术,每当梁子翁发招还击之际,两次都听到极细微的“嗤”的一声,知道黄药师是发出了金针之类的微小暗器,打中梁子翁的穴道,只是不见他臂晃手动,不知他如何发出。岂知黄药师在衣袖中弹指发针,那针穿破衣袖再打敌人,对方不知他发射的方位,那里闪躲得了?
只听得傻姑叫声:“三!”梁子翁双臂不听使唤,眼见拳头迎面而来,只得退步而避,那知道刚欲举步,右腿内侧“白海穴”上又是一麻,心中一怔,眼前火花飞舞,眼眶中酸酸的如要流泪,原来鼻子上端端正正的中了一拳,还牵动了泪穴。他想比武打败还不打紧,泪水如果流了下来,那一生的声名就此断送,急忙举袖擦眼,一抬臂才想到手臂已不能动,两行泪水终于从面颊上流了下来。
傻姑人虽痴呆,心肠却软,见他流下眼泪,忙道:“好啦,别哭啦,我不打你就是。”她这三句劝慰之言,比之鼻上三拳,更令梁子翁感到无地自容,愤激之下,“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抬头向黄药师道:“阁下是谁?暗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黄药师冷笑道:“凭你也配问我的名号?”突然提高声音喝道:“通统给我滚出去!”众人在一旁早已好不自在,欲待动手,却又不敢,呆呆站在店堂之中,不知如何了局,听他这一喝,心中为之一宽。彭连虎当先就要出去,只走了两步,却见他挡在门口,并无让路之意,立即站定。黄药师骂道:“放你们走,偏又不走,是不是要我把你们这群奸徒一个个都宰了?”
彭连虎素闻黄药师性情乖僻,说得出就做得到,当即问众人道:“这位前辈先生叫大伙儿出去,咱们都走吧。”侯通海扯出口中布片骂道:“给我让开!”冲到黄药师跟前,瞪目而视。黄药师毫不理会,淡淡的道:“要我让路,谅你们也不配。要性命的,从这胯下钻过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均有怒容,心想你本领再高,眼下放著这许多武林高手在此,合力与你一拚,岂有败理?侯通海怒吼一声,向黄药师扑了过去。
但听得一声冷笑,黄药师已将侯通海的身子高高提起,右手拉住他的左膀,向外一扯,喀的一声,一条手臂连肉带骨,生生的竟被扯成两截。黄药师将断臂与人同时往地下一丢,抬头向天,理也不理。侯通海已痛得晕死过去,断臂口血如泉涌。众人无不失色。黄药师媛缓低头,目光逐一在众人脸上扫过。沙通天,彭连虎等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但见到他眼光向自己身上移来,无不机伶伶地打个冷战,只感汗毛直竖,满身起了鸡皮疙瘩。
猛然间听他喝道:“钻是不钻?”众人受他声威镇慑,竟是不敢群起而攻,彭连虎一低头,首先从他胯下钻了过去。沙通天放开尹陆二人,抱住师弟,杨康扶著完颜烈,最后是梁子翁和灵智上人,都一一钻了出去。一出店门,人人抱头鼠窜,那敢回顾。
黄药师仰天一笑,说道:“冠英和这位姑娘留著。”陆冠英早知是祖师爷到了,但见他戴面具,只怕他不愿露出自己行藏,不敢称呼,只恭恭敬敬的跪下拜了四拜。尹志平见了黄药师这般威势,心知此人非同小可,说道:“全真教长春门下弟子尹志拜见前辈。”黄药师道:“人人都滚了出去,我又没教你留著,还在这儿,是活得不耐烦了?”尹志平一怔道:“弟子是全真派长春门下,并非奸人。”黄药师道:“全真派便怎地?”顺手在桌上一挥,抓下板桌上一块木材,手一扬,将木材向尹志平面颊掷去。
那木材轻飘飘的飞过去,尹志平举拂尘一挡,那知这块小小木材,竟如是一根金刚巨杵,只觉一股大力撞来,势不可当,连带拂尘一齐打在他的口旁,一阵疼痛,嘴中忽觉多了许多物事,急忙吐出,却是十几颗牙齿,这才知道自己半口牙齿已被撞落,又惊又怕,做声不得。
黄药师冷冷的道:“我是黄药师、黑药师,你全真派要我怎么好看了啊?”此言一出,尹志平和程瑶迦固然大吃一惊,陆冠英也是胆战心寒,暗想:“我和这小道士刚才斗口,都让祖师爷听去啦。我对灶王爷所说的话,若是也被他暗中听见,不知他将如何罚我?”
尹志平一手扶住面颊,叫道:“你是武林的大宗师,何以行事如此乖张?江南六怪是侠义之人,你凭什么要苦苦相害,若不是我师父传了消息,他六门老小,岂不是都被你杀了?”黄药师怒道:“怪道我遍寻不著,原来是有群杂毛从中多事。”尹志平又叫又跳,说道:“你要杀便杀,我是不怕你的。”黄药师冷冷的道:“你背后骂得我好?”尹志平豁出了性命不要,叫道:“我当面也骂你,你这妖邪魔道,你这怪物。”
黄药师成名以来,不论黑道白道的人物,无不闻声丧胆,望风远避,那一个敢当面对他有些少冒犯?尹志平如此骂他,确是他近数十年来从未遇过之事。陆冠英暗叫:“不妙,小道士这番难逃性命。”那知黄药师不怒反笑,见尹志平骨头硬、胆子大,倒与自己少年时候性子相似,不禁起了相惜之意,踏上一步,喝道:“你有种就再骂一句。”尹志平叫道:“我不怕你,偏要骂你这妖魔老怪。”
陆冠英喝道:“大胆畜生,竟敢冒犯我祖师爷。”一刀向他眉头砍去。原来他有意相护,心知只要黄药师一出手,十个尹志平也得当场送命,若是自己将他砍伤,倒或许能使祖师爷消气,饶了小道士的性命。尹志平跃开两步,横眉怒目,喝道:“小道爷今日不想活啦,我偏偏要骂。”陆冠英一心要将他砍伤救他,挥刀横斫。却听当的一声,程瑶迦仗剑架开,叫道:“我也是全真门下,要杀便将咱们师兄妹一起了。”
这一著却大出尹志平意料之外,不自禁的叫道:“程师妹,好!”两人并肩而立,眼睁睁的望著黄药师。这一来陆冠英倒也不便再行动手。
黄药师哈哈大笑,说道:“好,有骨气。我黄老邪本是邪魔外道,你骂得好。你师父尚是我的晚辈,我岂能与你一般见识?去吧!”忽地伸手一把将他当胸抓住,往外一挥,尹志平身不由主的往外飞去。满以为这一交定是摔得不轻,那知双足落地,好端端的站著,竟似黄药师抱著他轻轻放在地下一般。
尹志平呆了半晌,心道:“好险!”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再回进客店去骂人了,摸了摸肿起半边的面颊,转身便走。
程瑶迦还剑入鞘,也待出门,黄药师道:“慢著。”伸出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问道:“你愿意嫁给他做妻子,是不是?”说著向陆冠英一指。程瑶迦吃了一惊,只吓得脸色雪白,随即红潮涌上,不知所措。
黄药师道:“你那小道士师兄骂得我好,说我是邪魔怪物,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江湖上谁不知闻?我黄老邪生平最恨的是仁义礼法,最恶的是圣贤节烈,这些都是欺骗愚夫愚妇的东西,天下人世世代代入其彀中,还是朦然不觉,真是可怜亦复可笑!我黄药师偏不信害人的礼教,人人就说我是邪魔,哼!我这邪魔只怕比庙堂之上的圣贤心地还好得多呢!”程瑶迦不语,心中突突乱跳,不知黄药师要怎生对付自己。
只听黄药师又道:“你明明白白对我说,是不是想嫁给我这徒孙。我喜欢有骨气、性子爽快的孩子。刚才那小道士在背后骂我,他若当我面不敢骂了,反而跪下哀求,你瞧我杀不杀他?哼,你在危难之中帮小道士,骨气是有的,很配得上我这徒孙,快说吧!”程瑶迦心中十分愿意,可是这种事对自己亲生父母也说不出口,岂能向一个初次会面的外人明言,更何况陆冠英就在身旁?只窘得她一张俏脸如玫瑰花瓣儿一般。
黄药师见陆冠英也是低垂了头,心中忽尔想起女儿,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你们两相情愿,我就做成这件美事。唉,儿女婚姻之事,连父母也是勉强不来的。”想到若是当日好好允了女儿与郭靖的亲事,爱女未必就惨死大海之中,心中一烦,厉声道:“冠英,你给我爽爽快快,到底你要不要她做妻子?”
陆冠英吓了一跳,忙道:“祖师爷,孙儿只怕配不上这位……”黄药师喝道:“配得上的!你是我徒孙,就是公主娘娘也配上了!”陆冠英见了祖师爷的行事,知道再不直捷爽快,眼下就有一场大苦头吃,忙道:“孙儿是千情万愿。”黄药师微微一笑道:“好。姑娘,你呢?”
程瑶迦听了陆冠英的话,心头正自甜甜的,又听黄药师相问,低下头来,半晌方道:“那要我爹爹作主。”黄药师道:“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是狗屁不通,我偏要作主!你爹爹若是不服,叫他来找我比并比并。”程瑶迦微笑道:“我爹爹只会算账写字,不会武功。”黄药师一怔,道:“比算账写字也行啊!快说,你愿不愿意?”程瑶迦仍是不语。
黄药师道:“好,那你是不愿的了,这个也由得你。咱们说一句算一句,黄老邪可向来不许人反悔。”
程瑶迦偷眼向陆冠英望了一望,见他神色甚是焦急,心想;“爹爹最疼爱我了,只要你请人来求亲,他必应允,你何必如此慌张?”
黄药师站起身来,喝道:“冠英,跟我找江南六怪去!日后你再跟这个姑娘说一句话,我把你们两人舌头都割了。”陆冠英吓了一跳,心想祖师爷言出必行,此事实非儿戏,走到程瑶迦跟前,作了一揖,道:“小姐,我陆冠英武艺低微,无才无学,原本高攀不上,只今日得与小姐相会,却是有绿……”程瑶迦低声道:“公子不必太谦,我……我不是……”陆冠英心中一动,想起她曾出过那点摇头的主意,说道:“小姐,你若是嫌弃陆某,那就摇摇头。”此话说罢,心中怦怦乱跳,双眼望著她一头柔丝,生怕她的头微微一动。
过了半晌,程瑶迦自顶至脚,连手指头也没半根动弹。陆冠英大喜道:“姑娘既然允了,就请点点头。”那知程瑶迦仍是木然不动。陆冠英固然焦急,黄药师更是大不耐烦,说道:“又不摇头,又不点头,那算什么?”程瑶迦微笑轻声道:“不摇头就是点头啊!”
黄药师哈哈大笑,道:“王重阳一生豪气干云,却收了这样扭扭捏捏的一个徒孙,当真好笑。好好,今日我就给你们成亲。”陆程二人都吓了一跳,望著黄药师说不出话,却听他道:“那傻姑娘呢?我要问问她师父是谁。”三人环顾堂中,那傻姑已不知去向。原来她听三人商量亲事,好不厌闷,早溜出去玩耍去了。
黄药师道:“现下不忙找她。冠英,你就和程姑娘在这里拜天地成亲。”陆冠英道:“祖师爷,您爱惜孙儿,孙儿真是粉身难报,只是在此处成亲,似乎过于仓卒……”黄药师喝道:“你是桃花岛门人,难道也守世俗的礼法?来来来,两人并排站著,向外拜天!”
他说话之中,自有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程瑶迦到了这个地步,只得与陆冠英并肩而立,盈盈拜将下去。黄药师道:“向内拜地!……拜你们的祖师爷啊……好好,痛快痛快!夫妻两人对拜!”
这出好戏在黄药师的喝令下逐步上演,黄蓉与郭靖在邻室一直瞧著,只看得两人又惊又喜,又是好笑,只听黄药师又道:“好啦,我送一件见面礼给你们小夫妻。瞧著!”只听得店堂中风声大作,似乎墙壁都是摇摇欲动。黄蓉虽瞧不见父亲身形,却知他是在打一套威力极大的“狂飙拳”,打了一盏茶时分、风声突止,黄药师道:“你们就照这样子练去。这套拳法的精要之处,谅你们也学不全,但纵然只学得一点皮毛,再遇上姓候的这种人,也就不用怕了。冠英,你去弄一对蜡烛,今晚你们洞房花烛啊。”
陆冠英一呆,叫道:“祖师爷!”黄药师道:“怎么?拜了天地之后,不就是洞房么?你们夫妻俩都是学武之人,难道洞房也定要绣房锦被?这破屋柴铺,就做不得洞房么?”陆冠英被他说得不敢作声,心中七上八下,又惊又喜,依言到村中讨了一对红烛,买了些白酒黄鸡,与程瑶迦在厨中做了,服侍祖师爷饮酒吃饭。
此后黄药师再不说话,只是仰起了头,书空咄咄,心中想著女儿。黄蓉极是难受,几番要开门呼叫父亲,总是怕郭靖伤势有变,伸到门上的手又缩了回来。陆程二人偷眼瞧瞧黄药师,又互相对望一眼,谁也不敢作声。欧阳公子躺在柴草之中,虽然腹中饥饿难熬,却是不敢动弹。三间房中六个人默默无言,直到天黑。
天色逐渐昏暗,程瑶迦心跳越来越是厉害,只听黄药师自言自语;“咦,那傻姑怎么还不回来?哼,谅那群奸贼也不敢向她动手。”转过头来,对陆冠英道:“今晚洞房花烛,怎么不点蜡烛?”陆冠英应道:“是!”晃火折点亮蜡烛,烛影下但见程大小姐云鬓如雾,香腮胜雪,门外虫声低诉,风动翠竹,直不知是真是幻!
黄药师拿一条板凳放在门口,横卧凳上,不多时鼾声微起,已自睡熟。陆程二人却仍不动,过了良久,蜡炬成灰,烛光熄灭,堂上黑漆一团。只听得两人低声馍馍糊糊的说了几句话,黄蓉侧耳倾听,却听不出说的什么,忽觉郭靖身体颤动,呼吸急促,到了练功的一个要紧关头,忙聚精会神,运气助他。待得他气息宁定,再从小孔往外张时,只见月光横斜,从破窗中照射进来,陆程二人已并肩偎倚,坐在一张板凳之上,却听程瑶迦低声道:“你知道今日是什日子?”
陆冠英道:“是咱俩大喜的日子啊。”程瑶迦道:“那还用说?今日七月初二,又是我的生日。”陆冠英大喜,道:“啊,那再巧也没有啦。”程瑶迦伸手按住他嘴,低声道:“你……你乐极忘形了是不是?”
黄蓉听得险险噗哧一笑,猛然想起;“今日是七月初二,靖哥哥要到初七方得痊可,丐帮大会岳阳城,却是七月十五,八天之中,那里赶得到?”忽听得门外一声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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