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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天香血染衣-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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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愿的身子很沉,她根本无法抱住。两人一齐倒在了地上。

  小姑娘被郑愿压住,急切间脱不开身,只得抬头央告道:‘小姐,求求你把他弄起来。”

  那双绣花鞋走进院门,鞋尖轻轻踢在郑愿大腿上,将郑愿踢得滚了开去。

  然后,那个冰冷的声音叹道:“把他抱回房里去。他要再敢跑,你就用绳子把他捆起来。”

  这里是小姑娘的家。可现在这家的主人却已不是她爹,也不是她,而是那个穿葱绿绣花鞋的女郎。

  小姑娘昨天醒过来时,郑愿已面色发黑,呼吸已极微弱。

  她无助地坐在他身边哭泣,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时候一双葱绿绣花鞋儿移到她身边,她抬起泪眼,就看见了一个冷冰冰的年轻女郎。

  小姑娘不得不承认,这个女郎美得吓人。也冷得伯人。

  但小姑娘感激女郎,甘愿被她叱来咤去,就因为这女郎救了郑愿的命。

  可现在小姑娘有点恨她了。

  因为这个又冷又美的女郎看来不仅认识郑愿,而且和郑愿的关系还很不一般。

  郑愿呆呆地躺在床上想心事,眼睛睁得很大,但当门外响起脚步声时,他的眼睛就闭上了。

  他听得出来那是谁来了。

  他不是不想看见她,他是怕看见她,而且也没有勇气看见她。

  脚步声在他床前停住了,郑愿的眼睛闭得更紧。

  女郎冷笑道:“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郑愿点点头,但还是没有睁开眼,他的脸色惨白发灰。

  女郎道:“你居然也知道没脸见我,真是天下奇闻。”

  郑愿悄然一叹,低声道:“谢谢你救了我。”

  女郎冷冷一哼,道:“我本来不想见你,但又想听听你对我有什么交待。”

  郑愿苦笑道:“没有,一点都没有。”

  女郎冷笑:“真的一点都没有?”

  郑愿半晌才吁了口气,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

  他发现她已经瘦多了,愿来圆圆的下颌已变得尖了,原来就很大的眼睛也显得更大了。

  被人称为“冰雪牡丹”的花深深,竟已憔悴成这个模样,谁会想到呢?

  连郑愿都想不到。

  花深深水是个又冷又艳的女孩子,世上有许多人想获得她的芳心,但都没有成功。

  她把这颗心给了郑愿,可郑愿居然不要。

  花深深笑起来足可倾城倾国,可花深深从十岁起,就极少笑,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一睹花深深的笑容,但他们都失望了。

  花深深只对一个男人笑过,而且笑得又甜又美。

  这个幸运的男人就是郑愿,可郑愿居然看见她就想躲。

  郑愿看着花深深,许久许久没有说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花深深也冷冷地瞪着他,脸色越来越白,眼中的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地,那雾气凝成了两颗大大的晶莹的露珠。

  郑愿转过了眼睛,叹道:“深深,你莫要哭好不好?”

  花深深还是哭了,而且哭出了声。

  郑愿苦笑道:“深深,有话好好说。你这一哭,让人听见成什么样子?”

  花深深呜呜地哭着,哭得好伤心好伤心,泪珠儿不住滚落,落在郑愿的手上。

  郑愿只好不劝了。女孩子在哭的时候,越劝会越伤心。

  他听着花深深的哭声,默默地回想着往事。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但他知道一点,那就是他对不起花深深。

  而且是非常非常对不起。

  去年四月初,他兴致勃勃地跑到洛阳去看牡丹。

  郑愿在洛阳也有一个朋友。他的朋友名叫荆劫后,是天下著名的“天香园”的主人。

  天香园的牡丹号称天下第一,每年春夏之交,天香园的园门都会被游人挤塌。

  郑愿虽是个爱说话的人,荆劫后却沉默寡言。他们居然会成为好朋友,也是奇事。

  荆劫后的父亲据说就是昔年离魂门的门主荆楚,他的母亲就是血鸳鸯令的少令主吴越。

  荆楚和吴越劫后余生,相逢在养麦谷中,已不再过问江湖中事。

  天香园原本是洛阳武林的领袖人物令狐一招的产业。

  自令狐一招死在荆楚的离魂伞下之后,天香园数易其主。

  荆劫后买下天香园的目的是什么,众说纷坛,但没有人认为这不合理。

  因为荆劫后的祖父荆傲雪就是被令狐一招设计害死的。

  郑愿到天香园作客,荆劫后自然是喜出望外,两人特地在当晚设席天香园中,赏月下之花,品酒中之友情,其乐融融,荆劫后话也渐渐多了。

  酒到半酣,荆劫后突然压低声音道;“注意,花深深来了,别转头看,否则她会不高兴的。”

  郑愿很奇怪,问道:“花深深是谁?”

  荆劫后低声道:“洛阳花家的三小姐,一笑倾城,却从未笑过。”

  郑愿更好奇了:“她是来看你的?”

  荆劫后叹道:“你看她是不是比月下的牡丹更迷人?”

  郑愿笑了:“她是不是很冷很傲,对男人不假辞色?”

  荆劫后点点头:“不错,这月下的牡丹,本就是只配她来赏,她就像是月下的仙子,不带半点人间烟火之气。”

  郑愿看着荆劫后,微笑道:“哦?”

  荆劫后道:“人们都称她为‘冰雪牡丹’。想睹其一笑者不计其数。……她每年这几天晚上,都会独自一人来赏花,我也不敢惊动她,总是事先就避出去,以免她不高兴,今晚……”

  郑愿微笑道:“今晚怎样?莫不成为她一人赏花,你要赶我回去睡觉不成?”

  荆劫后微笑道:“正有此意。”

  郑愿大笑起来:“你老兄是不是对这个什么冰雪牡丹有意思了?”

  荆劫后看见花深深愤然离开了,才叹道:“你把她气跑了。”

  郑愿笑道:“你若要真的有那个意思,我去花家给你做媒。”

  荆劫后苦笑道:“惟愿能睹其倾城一笑,已足慰平生,不敢妄生非分之想。”

  郑愿道:“这好办,包在我身上。三天之内;我让你亲眼看见她笑。”

  荆劫后自然不相信,两人决定打赌。

  花深深有一条爱犬,每天清晨,花深深都会牵着爱犬在天香园外散步。

  花家和天香园恰好是邻居。

  第三天清晨,花深深又牵着爱犬出现了,薄薄的晨雾笼着花深深,像是一幅最美最动人的画。

  只可惜花深深的面上冷冰冰的,而且身后跟着四个保镖,否则这幅画一定更动人。

  荆劫后躲在篱笆后面,郑愿却迎面走向花深深。

  郑愿一面走,一面转头乱着,口中大叫道:“三叔,三叔你在哪儿?”

  花深深看见了郑愿,眉头皱了起来。

  她讨厌在散步时有人大呼小叫,更讨厌看见公子哥儿。

  而郑愿就是个公子哥儿,而且也正在大呼小叫。

  四个保缥也戒备地瞪着走近的郑愿,怕他会对三小姐有什么企图。

  郑愿的眼睛扫过花深深冷漠的面庞时,还是黯淡的,但一看见那条狗,顿时就亮了。

  他突然间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冲那条狗叫了一声:

  “三叔,您老人家好。”

  花深深先是一怔,旋即笑了,而且笑出了声。

  躲在篱笆后面的荆劫后差点没有魂飞魄散。郑愿却站起身,忍不住恶作剧地又冲花深深喊了一声“三婶”。

  从那以后的整整一个月中,郑愿都在逃命。

  花家的人一定要杀了他,为花深深所受的羞辱雪耻。

  花深深的四个哥哥、两个姐夫、四个嫂嫂、两个姐姐、外加花深深,都出动了。

  花家本是武林世家,和花家联姻的六家同样也都是武林世家,七大武林世家的人追杀一个郑愿,可算是轰动一时的新闻。

  郑愿除了拚命逃跑,还能怎样呢?

  郑愿逃出洛阳,逃出河南,逃出中原,逃到了大沙漠中,仍然逃不脱七大世家的连环追杀。

  然而无情的大沙漠却阻止了原本无法阻止的血腥残杀。

  七大世家的数十名好手被困在沙漠的腹地,人困马乏,更要命的是他们已没有水了。

  幸亏郑愿的朋友中,有一个宋捉鬼。宋捉鬼的仇人中,又有“大漠七只抓”中的第三条狐狸铁至柔。

  郑愿曾和宋捉鬼联手抓住过铁至柔,而且是深入这片大漠,在“狐狸窝”中抓住他的。

  郑愿总算还没忘记该如何找大漠七只狐。

  他收拾了许多驼粪狼粪,堆成七堆,燃起了七股浓浓的狼烟,招来了大漠七只狐中的六只。

  大漠七只狐答应救七大世家的人,条件是郑愿必须在回到中原后,想尽一切办法将铁至柔送回来。

  已渴得昏死过去的七大世家的高手们终于拣回了命,他们对郑愿只有感激,只有花深深一人,仍恨他入骨,时刻想杀他。

  但当郑愿将铁至柔送回大漠,回到中原时,郑愿的情人已嫁给了吕倾城。

  不几日,花深深就在曹州一家酒店里找到了醉熏熏的郑愿。

  她之所以来找郑愿,是因为她听说金蝶离开郑愿的原因是因为她,她必须杀了郑愿,向世人证明传言之不确。

  可她下不了手。

  郑愿已瘦得脱了相,而且也醉得不认识她了。

  结果是她陪郑愿在酒店中泡了十几天。

  她像一个最贤慧的妻子似的照顾他,可他不理她,总赶她走,每次酒一醒,更是远远避开她。

  但他也有自动回到她身边的时候,不多,只有一次。

  那次她晚上出去找他,被淫毒凶残的黄河五魔缠上了。

  花深深虽然会用毒,但黄河五魔的毒功也不比她差。

  花深深的武功虽然高强,黄河五魔的武功更高。

  最危急的关头,郑愿终于赶来了。

  黄河五魔在那天晚上正式从世上消失,他们的致命伤都是一个小小的刀口,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刀刺的。

  花深深知知道。

  她为了救活中了九剑十三刀的郑愿,整整花了二十一天时间。

  这期间,她仔细地检查了他的身体。

  若说世上还有一个人最熟悉郑愿身体的话,这个人就是花深深,而不是郑愿自己。

  花深深发现了刺死黄河五魔的刀。

  一柄难称其为刀的刀。

  一柄精巧美丽、光华四射的刀。

  一柄比匕首还短三分的小刀。

  郑愿的命拣回来之后,却不告而别,气得花深深差点吐血。若不是她的兄嫂们赶来,她只怕会天涯追踪,擒拿郑愿。

  兄嫂们是听信了流言才匆匆追来的。

  那些流言说。花深深已和郑愿同行同止,好得蜜里调油了。

  花深深的父亲、花家的主人花老祖大怒,他至今仍不肯原谅郑愿,怎肯让花深深和郑愿呆在一起?

  花深深只好回家聆听父亲的教训。

  郑愿本以为她早就忘了自己了,不料想这回又碰上了她,而且被她救了。

  他该怎么办?

  郑愿并非不懂花深深对自己的一片心意。

  他原本就是个浪子,而浪子对女人和美酒懂的都很多。

  但他不愿接受她。

  他是个浪子,是个经常在血海中打滚的人。他已习惯了这种酣畅淋漓、快意恩仇的浪子生涯。

  金蝶已离开了他,且走得很决绝,一点解释都没有。

  他不恨金蝶,一点都不恨她。他理解金蝶的选择,因为他理解浪子,也理解女人。

  女入就像是一朵花,若要这朵花开得美丽动人,就不仅要有土地、肥料、阳光和水分,更需要护花人的满怀柔情和精心护理;否则这朵花会很快凋零残败。

  女人是一朵有灵性的花。如果你不能使她开得饱满舒畅,她就会走,走进另一个花盆里,走进另一片阳光中。

  而郑愿知道,他如果有了一个女人,肯定会走掉。他养不活这朵花,因为他是浪子。

  金蝶是一朵美丽的鲜花,所以她会离开郑愿。花深深这朵花更是娇柔文弱,郑愿更养不活。

  力所不能及的事情,郑愿不愿去做。

  他不想让花深深伤心,更不想让自己再痛苦一次。

  浪子在这个世上没有人疼,如果他们再不痛爱自己一点,天下的浪子就至少会死掉一半。

  郑愿有了钱的时候,会去青楼流连数天,钱花光了就走。他认为这种生活最适合孤独的浪子。

  浪子不需要女人的心,也害怕真心的女人。因为他们无法回报以真心。

  可惜这一切他都没法和花深深说。因为花深深每次都会哭,让他没法说下去。

  花深深还在哭,暮色却已渐渐深了。

  郑愿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淡淡的残霞。

  小姑娘出现在门口,冷冷道:“该吃饭了。”

  她看起来很有点不高兴。

  难道她已经真的吃花深深的醋了?

  花深深抹抹泪,从床沿上站起来,背对着门,寒声道:

  “郑愿,你的毒伤已全好了。该走了。”

  郑愿试了试内息,发现自己的内力已经恢复,一跃下床,冲小姑娘拱了拱手,微笑道:“这两日打扰甚多,小姑娘冷笑道:“饭菜都已做好,你们不吃,就只好喂猪了。”

  她狠狠剜了花深深一眼,一甩辫子,扭头而去。

  郑愿只好苦笑着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要去哪里?”

  花深深冷冷道:“我要回家。”

  郑愿如释重负,道:“好。”

  花深深道:“你好像很松了一口气,是不是?”

  郑愿道:“是。

  花深深转过身,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郑愿仍然在微笑:“好。”

  花深深若真要杀他,他已不知死过多少次了,昨天她只要不救他,郑愿现在也就不可能站在这里气她了。

  她是姑妄言之,他是姑妄听之。

  花深深忽然叹了口气,转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终于摆脱了花深深,郑愿感到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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