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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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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父亲还同你说了什么?”皇帝听见韩氏话里有话,盯着她的脸问道。
  宁妃见自己的话皇帝已经听进了耳里,慌忙假作失言,惶恐地从榻上下来跪倒:“妾妃不知。前面提亲的话是家事,故父亲说的明白。后面这话事涉朝政,父亲只模糊提过一嘴,并没对妾妃说明究竟何事。妾妃一向谨记国法宫规,即便是同家父叙话,也绝不敢有半点过问朝政之嫌,故此也不曾细问。还请皇上明鉴。” 
  余得水在殿门口静静听着,头埋得更低。
  皇帝默不作声,垂目注视了诚惶诚恐的韩氏片刻,伸手搀起她:“宁妃,你很懂事,朕深感欣慰。”转朝殿外叫了声:“余得水!”
  余得水应声趋步进来:“奴才在。万岁爷有何吩咐?”
  “拟旨:同心殿宁妃韩氏,门袭钟鼎,训彰礼则,器识柔顺,久昭淑德。美誉光於六寝,令范成於四教。宜升徽号,穆兹朝典。今迁为端华宫贤妃,钦此。”
  此言一出,韩氏喜出望外,忙下拜谢恩。余得水虽颇感意外,却也只得称是。
  皇帝扶起韩氏:“你安心养胎,别的事不必多想,朕自有主张。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就不在这过夜了,你早点歇息。明日叫余得水打发人来替你迁宫。”
  “是。皇上也请早些安置,莫要太过劳累了。”
  韩氏一如既往地贤淑明理、体贴乖巧。殷殷嘱咐毕,仍亲手替皇帝系了披风,就要屈身送驾,皇帝叫免了。
  
  出了同心殿,上了步辇,皇帝一直阴沉着脸。
  余得水心中不安,跟在步辇旁小心试探道:“万岁爷,圣驾是回乾安宫还是御书房?”
  “召韩崇道御书房见驾。”
  余得水暗暗一惊,心中益发不安:“万岁爷,这么晚了……”
  “宫里的油水吃多了,将你胆子养得越发肥起来了,如今连朝政的事也敢多嘴!”皇帝的语气中充满烦躁和恼怒。
  余得水一哆嗦,忙抽了自己一耳光:“奴才死罪!万岁爷息怒,奴才这就去传旨!”
  低声吩咐小全儿和行辇的太监们:“小心伺候万岁爷回御书房!”
  小全儿应了,余得水一溜小跑着传韩崇道去了。
  
  同心殿内,目送着龙辇走远,韩氏目光中渐露杀机,心说:父亲,我这把火已经点起来了,接下来可全看你的了。
  此刻白荻对韩氏的神情却毫无察觉,而是再也抑制不住满心得意,将阖宫的宫女太监统统召唤进殿向韩氏行礼。
  “奴才们恭贺娘娘得怀龙裔、得迁贤妃。娘娘双喜临门,福泽无边!”
  “免了。都有赏!”韩氏气度得宜地淡淡笑着。
  妙瑛喜气盈盈地带着众宫人谢了恩下去领赏了。
  “方才那出戏演得不赖,记你一功。总算没白教你。”韩氏满意地笑望着白荻。
  “谢娘娘!奴婢哪敢居功,都是娘娘的计策好!适才万岁爷的神情可真是吓人,奴婢到现在心里还发慌呢!”
  白荻半是讨好、半是心悸,一面说着,一面殷勤地搀着韩氏:“奴婢伺候娘娘更衣歇息吧。哟,娘娘您脚下慢点!”
  “不急,本殿还不困,不想睡。你陪本殿说说话儿。”
  “是。不过……娘娘,您的称呼可该换换了。”
  韩氏瞟了一眼白荻,见她正笑得一脸谄媚,便突然明白过来似的娇笑一声:“哦,是了,该自称‘本宫’了。”
  “是啊娘娘,您如今可是位列四妃的贤妃娘娘了!明儿咱们就要搬进端华宫。往后这宫里,可就数娘娘您最尊贵了!”
  白荻卖力地拍马讨好,却没想这番奉承话并未使韩氏觉得多么受用。
  她不以为然地冷嗤一声:“区区一个贤妃就算得了尊贵了么?不过是四妃里的末位!上面还有惠、淑、德三宫,再上面还有贵妃和皇后。本宫离着‘尊贵’二字,且还差得远呢!”
  白荻没料想自家娘娘心竟这么大,不由暗生畏惧,赶忙附和说:“娘娘有皇上的恩宠,四妃之首、贵妃之尊都是早晚的事,自不在话下。只可恨这皇后无才无德,却仗着皇太后死死霸住了中宫,要不然,这凤位就该是娘娘您的!”
  “大胆!什么话都敢乱说!”
  “是!奴婢只是为娘娘不平……”
  “呵呵,有什么好不平的!”韩氏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声音轻得几乎能飘起来:“皇太后替她争得来后位,能替她争得来皇上的青眼么?没有皇上的恩宠,坐在凤位上又有何用?”
  不知怎的,韩氏的笑容跟声音竟令白荻无端地感到几分恐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4、磨刀
  
  夜。御书房。
  皇帝脸色阴鸷地听完韩崇道的所谓“密奏”,盯住手里捏着的那封宗政存远写给戍边大将李鸣鹤的密函,良久不发一言。
  那是一封从笔迹到语气、从内容到形式,都伪造得天衣无缝、完全可以以假乱真的函件。这封密函一旦被皇帝采信,便会成为韩崇道的制胜利器、宗政家的追命符。
  内心激烈的兴奋和恐慌使韩崇道两眼直跳,猜不出祸福。他拼命地按捺压抑住这澎湃起伏的心绪,强自镇定地保持着在御前该有的端敬姿态,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
  时间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韩崇道只觉得漫长得无法计量。这静寂得叫人窒息的空气令他越来越觉得心虚和不安,两条腿在官袍下已经开始暗暗发软颤抖,额尖儿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可他不敢擦,也不敢动,生怕自己的心虚露了破绽,只得继续强作镇定。
  正当韩崇道觉得煎熬不堪之时,终于听见皇帝缓缓张口。
  “这信……”
  皇帝开了个头,又顿住了。
  韩崇道的心剧烈地“咯噔”了一下,立即悬到了嗓子眼。他不敢抬头,屏息等着下文。
  “从哪儿来的?”
  “回皇上:这密函是马彪偷偷交给臣的。”
  “马彪?是什么人?”
  “回皇上:马彪乃是宗政存远的部将,一直跟随他不离左右。宗政存远与部属旧交的信件往来都是由他经手递送。”
  “哦?如此说,此人算得上是宗政存远的心腹了?”皇帝不紧不慢地问。
  这里面的弦外之音令韩崇道的心莫名地不安起来,斗胆飞快地暗窥了一眼皇帝灯烛下深沉幽暗的眼眸,却辨不出那里面藏着的,究竟是对宗政存远的痛恨,还是对自己的猜疑。
  “是,”韩崇道小心地思忖着作答:“不过此人深明忠君大义,对宗政存远的逆举十分痛恨。这才向臣揭发了此事。”
  “既如此,为何不早报,却等着朕传你来才说?”皇帝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
  “臣有罪,臣该死!请皇上治罪!”韩崇道仓皇跪地叩首。
  “说说,你罪在哪儿?”
  “臣明知此事干系重大、非同小可,却因顾忌宗政存远在军中的威望和影响、担心朝廷眼下难以撼动宗政氏的势力而瞻前顾后;又兼囿于私念,怕皇上误会、责备臣是挟私报复,因此顾惜私名私利,未敢及时向皇上奏报。臣有负圣恩,罪该万死!”
  韩崇道说毕,除去了官帽重重叩头。
  “嗯,知罪就好。你确实该死。”
  皇帝的语气缥缈,辨不出任何方向。
  这种诡异莫测的气息直令韩崇道觉得生不如死,惟有伏地涕泣颤抖:“臣一时糊涂,追悔莫及!只求皇上念臣一向忠心,饶恕臣的死罪,臣必痛改前非,时时以王事为天,再不敢对皇上有任何欺瞒啊皇上!”韩崇道叩首连连。
  对他这番哀告,皇帝未置可否,却接着问:“宗政存远与李鸣鹤似这样信函往来、密谋不轨多久了?”
  “回皇上:臣问过马彪,他说有确凿证据的密函只此一封。但宗政存远平日私下时有对皇上大不敬的悖逆之语。”韩崇道字斟句酌、如履薄冰。
  “李鸣鹤有回函吗?说些什么?”
  “回皇上:这封密函还未曾发出,被马彪悄悄截了下来递到了臣这里,故此并没有回函。依马彪所说及臣的愚见推测,李鸣鹤还并不知情。”
  “哦?”皇帝瞟了韩崇道一眼,“这么说只是宗政存远想要反朕,李鸣鹤并未参与其中与之勾结了?”
  “这……没有凭据,臣不敢妄议。只是按常理揣测:皇上英明睿智、恩被天下,除了像宗政存远这样不知好歹的贰臣贼子,还有谁会对皇上妄生反叛之意!”
  “哼哼!”皇帝冷笑两声:“韩爱卿倒是很会揣测。那你不妨也来揣测揣测,朕此刻是怎么打算的呢?”
  韩崇道闻听此言,直觉一股如利刃般的寒意倏地窜遍了全身,惊得他魂飞魄散,一头扑倒在地:“微臣不敢!微臣愚驽,向来只知道遵旨办事,肝脑涂地为皇上尽忠效力,从不敢暗中窥测、揣摩圣意!皇上明察啊!”
  “好了,起来吧。”半晌,皇帝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韩崇道抹着汗颤巍巍站起身:“谢皇上,谢皇上。”
  “你说朕该怎么处置宗政存远呢?”
  不等韩崇道站稳,皇帝冷不丁又问了一句,令他不禁又是一哆嗦:“这……皇上自有圣裁,臣不敢妄议。”韩崇道战战兢兢。
  “马彪可敢为此密函当面对质?”
  “敢。”
  “很好。那要是朕此刻派御林军将宗政存远绑来,叫他跟马彪对上一对,你看可好啊?”
  “呃……”
  “怎么?”
  “皇上的主意自然是好。只是深夜出动御林军,如此大的动静,恐难免会惊动太后娘娘。况御林军统领邓通邓将军的父亲乃是宗政存远旧部,与其甚为相熟,只怕……”
  “那依你看呢?”
  “依臣愚见,未若待明日早朝,皇上宣马彪与宗政存远当殿对质,人证物证俱在,看他如何抵赖!如此也能堵朝野上下悠悠众口。一旦罪名坐实,皇上要怎么处置,天下人也必心服口服。”
  皇帝略一思索,道:“也好。那朕就姑且留他到明日。那马彪呢?”
  “臣已将他带来。末卒不敢擅入,正在中门外候旨。”
  “暂收天牢,明日早朝听宣。”
  “遵旨。皇上圣明。”
  “好了,退下吧。”皇帝有些疲惫地摆摆手。
  “是。皇上请早些安歇。微臣告退。”
  “等等。”
  韩崇道忙躬身停住:“皇上还有何旨意?”
  皇帝伸手指了指地下:“你的帽子。”
  “臣糊涂,谢皇上。”
  韩崇道忙捡起官帽戴好,行了礼毕恭毕敬退出了御书房。
  来到门外,终于大松一口气,瞬时志得意满,恨不能立即冲进同心殿,哦不,是端华宫,向女儿报捷顺带贺喜。奈何宫中规矩森严,只得忍耐,先回府布划明日殿参宗政存远的大事。
  
  御书房外的玉阶下,余得水面无表情地站立。看到韩崇道出来,微微颔首:“韩大人出来了。咱家送韩大人。”
  “哎哟哟岂敢!下官怎敢劳动中贵大人!”韩崇道谦卑地拱手。
  虽然余得水只是个太监,但他是御前的总管、皇帝跟前的第一等心腹红人。即便自己的女儿已贵为贤妃,他这个庶国丈也终究只不过是个外臣,又岂敢轻易怠慢?
  “韩大人客气。咱家当的就是这份儿差,应该的。”余得水不冷不热、语带双关:“更深露重,韩大人当心脚滑。慢走。”
  “诶诶,多谢中贵大人!中贵大人留步,下官告辞。”
  “韩大人请。”余得水虚让一下,欠身送韩崇道走出中门,韩崇道连连拱手去了。
  看着他身影渐渐没入夜色中,余得水脸上现出复杂纠结的神色。
  正出神间,猛听得身后小瑞子压着声儿唤:“余大总管,余大总管!皇上叫!”
  余得水慌忙收回思绪,整理了一下衣襟,小跑着进了御书房。
  “做什么去了?半夜了还不知伺候朕回去歇息,还等着朕叫你!朕看你这差是越当越出息了!”
  “奴才该死!奴才刚送韩大人了。”
  皇帝“嗯”了一声:“摆驾乾安宫。”
  “遵旨。”
  余得水朝门口一摆手,小瑞子和小全儿带人早将步辇抬了来。
  余得水小心搀扶着皇帝上辇,叫小太监在前头掌灯带路,自己在辇侧跟着,往乾安宫去了。
  到了乾安宫,余得水伺候皇帝沐浴更衣毕,吩咐了值夜的太监、宫女几句就要告退,却被皇帝叫住。
  “干什么去?”
  “回万岁爷:奴才今夜不当值,正打算回自己屋子迷瞪一阵,明儿一早好伺候万岁爷早朝。”
  “可别走错了屋子,走到你师傅那里。扰了太后养病,朕要你的狗命!”
  余得水忙跪下磕头:“奴才不敢!”
  “你那点花花肠子,别以为朕不知道!朕念你忠心,不同你计较。记着,这次的事要是皇太后听见一点风声,朕拿你是问!”
  “是!奴才记住了,奴才不敢多嘴!”
  “朕看你也不必回屋了,偏殿有的是地方,将就着歇了吧。夜里保不准朕还有事叫你,你随时候着。待明儿伺候完朕早朝,朕准你一天的假好睡。”
  “……是。谢皇上恩典。奴才遵旨。”
  “去吧。”
  余得水跌跌撞撞出了六合殿,直到了院子里,才吁了一口气。缓了缓神,颓然往偏殿值夜太监的下处走去。边走边低低自言自语道:“宗政大将军,此番咱家帮不上忙了,一切全凭您的造化了。太后娘娘、师傅,非是奴才不尽心,奴才实在无能为力了。”
  偏殿当值的小太监一见余得水进来,十分吃惊,慌忙跑上前打躬:“余大总管,您怎么来了?有什么吩咐?”
  “万岁爷命咱家今夜歇在这,咱家不来行吗?!”余得水没好气儿地说。
  “哎呦!万岁爷可真是疼您哪,时时离不了您!那您等着,奴才这就给您铺床去!”
  听了这话,余得水简直恨不得抽他俩耳光。小太监却一无所知,忙不迭跑去里屋将床铺替他整理好。
  余得水衣服也没脱就倒在了床上。小太监识趣地替他脱了靴子,退到了外屋。
  余得水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眠,脑子里仿佛全是韩崇道磨刀霍霍的声音,赶都赶不走。他烦躁不安地坐起来,伸头朝外屋望了望,犹豫着刚想穿靴下地,那小太监已经颠儿颠儿跑了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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