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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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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时无弊便大步来了,进门一跪:“儿子给母亲大人请安。”又向无愆:“妹妹也在。母亲唤儿子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丁夫人示意无弊起身,说:“我打算两日后带你妹妹去广济寺拜会慧定禅师。你也跟着。只是不知老禅师那日是否方便能赐一见,想先打发你亲自过去问问。若老禅师得空,我们便早些时候过去。”
  “母亲不是前些日子才刚去过么,怎么又想起来劳顿?还这么郑重。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也没什么,只是礼佛间突然生出一些个困惑,想请老禅师指点。你不必多问。”
  “是,那儿子这就去换了衣裳出门。”
  丁夫人点头:“早去早回,穿戴齐整素净些。务必要礼节周全才好。”
  “儿子记住了,母亲放心。”
  无弊行了礼正要去,又被丁夫人叫住。
  “叫张义跟着。咱们家虽不讲那些虚排场,可你到底还是年轻的小爷,出门有个人跟着,总是稳妥些。”
  无弊只得应了“是”,方才去了。
  
  2、母子兄弟
  
  宫中。御书房。
  信王谢慜祯垂手立在地当间。当今皇帝、信王的亲哥哥谢慜祚正冲着他大发雷霆、连声斥责。
  “你到底还想跟朕和母后别扭到什么时候?都多少年了,你心里的疙瘩还解不开?当初你是小孩子,朕和母后不怪你。可如今你都多大了?二十了还不明白母后的苦心、还不体谅她当初的苦处?母后对朕的关心疼爱还不及对你一半,你到底还有什么心不足、气不平的?这些年朕和母后对你是百般宠溺迁就,你石头做的心也该和软些了吧?母后为你的亲事操了多少心,你却没有一回叫她省心的,每每弄得她十分难堪!看看你昨儿个把母后气成什么样子了?早起头还疼,如今还躺着呢!你的孝心都到哪里去了?难道一分不剩地全都给了那个罪妇、随她下了葬、烂进泥里去了不成?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娘?糊涂的忤逆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如今朝野上下都是怎么议论你的?饶是有朕跟母后的威仪和你自己这份尊荣镇着,这风还仍旧吹得遍处都是!你就这么事不关己、安之若素?就算你超然物外,不在意自个儿的名声,好歹也替咱们皇家的脸面想想,在群臣那里给朕和母后存点体面!”说到气极处,慜祚连连捶案。
  自己骂到口干,看慜祯却还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只低眉垂手立着,也不吭声。慜祚只觉得气血直往头上涌,顺手抓起御案上的两本折子朝着慜祯就掷了过去。慜祯也不躲闪,折子生生地打在了前额,掉在了地上,额上顿时红肿了起来。谢慜祯仍旧是眉不皱、眼不眨地就那么站着。
  慜祚气得跳脚:“滚!给朕滚回去!永远都是这么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你给朕好好问问你自己的良心、好好思过。滚!”
  “是,臣弟遵旨。臣弟告退。”
  谢慜祯终于开口了,语气极其平静,稳稳地朝皇帝施了一礼,后退三步,转身就要出御书房。
  “没有朕的诏令,一月之内不准你入宫,免得朕跟母后看了你生气!”
  听到身后皇兄这声咆哮,慜祯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径直去了。
  看着慜祯出了御书房,慜祚挥起袍袖奋力一甩,将御案上的笔砚奏折哗啦啦全扫在了地上,御书房内顿时一片狼藉。
  慜祚犹自咬牙直颤:“气死朕了!真气死朕了!他要不是朕的亲弟弟,朕今日非砍了他不可!”骂着在屋内大步来回踱着。
  御书房中伺候的大小太监们早颤巍巍跪了一地,暗自哆嗦,生怕皇帝的怒气牵连到自己头上,遭了灭顶之灾。
  只有御前统领大太监余得水还算镇定自若,一面单膝跪着收拾地上的东西,一面偷眼瞧着皇帝的脸色,试探道:“万岁爷请先息怒,喝口热茶降降火?信王千岁也不是成心要气万岁爷,咱们九王爷就那副性子……”
  “滚!都滚!”
  “是!”
  余得水一个冷颤陡然住了嘴,扭头朝地上跪着的几个小太监低声斥道:“还不滚出去!”
  几个小太监如获大赦,连爬带滚、跌跌撞撞地朝门外逃去。
  “你也滚!让朕清净一会儿!”皇帝又是一声吼骂。
  余得水只得诚惶诚恐地将捡起来的东西放好,躬身退了出去,轻轻把门带上。扫了一眼廊子上侍立着的几个当值的小太监,朝着窗根儿底下站着的一个点点手,低声唤:“小全儿!”
  那名叫小全儿的太监小步跑上前,打个躬小声问:“余大总管使唤奴才有什么事?”
  “方才里边的动静你都听见了吧?”
  小全儿迟疑地点点头。
  “快去元寿宫照实回皇太后的话。要是皇太后正歇着,你就去说给我师傅,叫他回太后娘娘也是一样。”
  “得嘞,奴才知道了。”
  “快去!”
  看着小全儿一溜小跑往元寿宫去了,余得水轻声叹了口气,将拂尘往胳膊上一搭,又恢复了他素日里不温不火、不急不慢的派头,照旧在门外站着听差,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元寿宫寝殿外头,小全儿正附耳跟总领大太监谢功深低声说着方才御书房内的一场暴风骤雨,谢功深侧耳蹙眉听着。廊子下站着七、八个小宫女、小太监,皆是垂首侍立,鸦雀不闻。
  寝殿门轻轻开了,元寿宫的总领女官、正三品令人、皇太后的心腹侍从萧桐香走了出来,吩咐道:“太后起了。锦瑟、玉笙,春枝、春苗,你们四个进去伺候。”
  只见两个浅藕荷色宫装、端庄沉稳的大宫女和两个水粉色宫装的小宫女低头称是,各自捧着一应物事,鱼贯而入。
  小全儿是个机灵小子,见了这情景,便欠身说:“事儿我都回明爷爷了,太后面前,爷爷再细回吧。要没别的吩咐,奴才这就回去回余大总管的话了。”
  谢功深点头:“去吧。劳动你跑这一趟。回去替我跟得水说,难为他费心。打咱家这儿,连着太后、皇上和九王爷心里,都记着他的好儿呢。”
  “是。”小全儿打个躬退了。
  谢功深略一沉吟,走进太后寝殿。
  
  元寿宫内寝殿,凤尾垂珠串玉织花云罗帘静静低垂,鎏金嵌宝莲纹仙鹤铜香炉里燃着瑞脑香,香气氤氲弥漫,殿内淡烟缭绕,幽香细细,如同仙宫。
  “是功深进来了么?方才在外头同谁说话来着?”
  帘内暖阁中,太后的声音缓缓传出,带着几分疲倦。
  “回太后,是奴才。方才是御书房听差的小全儿。奴才的徒弟余得水打发他来回太后的话,因太后歇着,他不敢打扰,就悄悄和奴才说了,托奴才转禀太后。”谢功深在帘外低头恭恭敬敬地回道。
  “御书房?……进来吧。”
  太后一声吩咐,帘内春枝、春苗拢起了帘子,让了谢功深进去。
  太后已经从榻上坐了起来,向着桐香道:“叫她们都到殿外伺候吧。”
  “是。”
  桐香一敛首,朝着地下站着的四个宫女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退下,四个女孩儿便躬身依次退出。殿内只剩太后和谢功深、桐香三人。
  “功深啊,扶哀家到外头椅子上坐吧。在这屋里躺得人越发没了精神了。”
  “诶。”
  谢功深殷勤答应一声,将拂尘往左臂上一搭,右手搀了太后下榻。桐香打着帘子,三人出了暖阁到了殿中。
  谢功深和桐香姑姑扶太后在正中凤椅上坐定,桐香退到太后身侧站着,谢功深后退两步,在太后跟前侍立。
  太后这才缓缓开口问话:“功深啊,是不是皇帝那里有什么要紧的事?”
  “回太后,昨儿宫宴一散,皇上就派人传旨召信王千岁今日早朝后御书房见驾。皇上早早便下了朝,在御书房内大发雷霆,重重申斥了九王爷,好像还扯出了郑庶人。临了皇上下旨,一个月内九王爷非召不得入宫。”
  “皇帝为什么发火?可是为了昨日宫宴的事?”
  “太后圣明。”
  “唉……”赵太后微微一声长叹。
  谢功深静静站着。
  “也不怪皇帝生气。昨日的事,慜祯着实不像话,太由着自己的性子了,全然不顾皇家的体面。哀家和皇帝为他的亲事心焦,嘴都磨破了,法子也想尽了。昨日特地违例为他宴请朝中几位大人携府中千金,想让他用心选选,谁料他竟然屡传不到。皇帝和哀家失了颜面、臣子们面前失了礼数,都倒还是小事。他们兄弟俩这心结越结越深了可怎么是好?这么些年了,你和桐香,还有跟着去了信王府的功沛、吴嬷嬷,你们几个都是知道的,哀家为慜祯这孩子操了多少心!可他总是记着小时候的仇,抵死不肯谅解哀家这个做母亲的,事事都要拧着。真是叫哀家想想就觉得心酸……”
  太后说着落泪,桐香慌忙拿了锦帕替太后拭泪。
  谢功深颇为难地思忖着开口说道:“太后不必伤心。依奴才看,信王千岁的性子内向寡言,凡事都存在心里不爱言语,可并不是不知好歹。太后跟皇上对他的好,王爷心里其实都明白着呢,只是从小儿心里存下的疙瘩,一直别扭了这么些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放下这个脸来亲近。奴才瞧着,九王爷的心里,实则是极孝顺的。至于王爷的亲事,只恐王爷心里有自己的主意。太后一味着急为他安排,可未必就合他的心意,所以不肯迁就,又不愿多说,才怄得太后和皇上生气伤心。”
  “唉,哪里是哀家硬要自作主张替他安排的?哀家老早不知问过他多少回:中意谁家的千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从来一句话都没有。拖到如今,他都二十了!难道还不许哀家着急么?你们也都听见了,这外头现在都偷着议论到多难听了!哀家跟皇帝,只不过是风不吹到眼前,索性装聋作哑地且当傻子,大家存一分假体面罢了!”太后说着,又是生气委屈又是着急。
  “是是是,太后娘娘说得极是!只是九王爷那样的脾性,轻易也拗他不得。奴才的愚见,还是应该太后娘娘跟皇上找个合适的时机把王爷请进宫来,母子兄弟们亲亲热热、推心置腹地好生叙谈叙谈,叫王爷明白太后和皇上的苦心。心里没疙瘩了,王爷才能把他想的跟您说不是?这会儿您再着急,也是急不来的,留神别伤了凤体。”
  太后寻思了半晌,缓缓道:“也好。你说的也是。那就先搁一搁,让他们兄弟都缓缓。哀家也静一静心,回头再找皇帝商量了办。你去吧。”
  “是。”谢功深施礼退了出去。
  
  3、雏妓梅梅
  
  话说信王谢慜祯出宫后,回府换了寻常衣衫,仍旧只带了心腹侍从窦虎,策马到了城外东郊。
  竹溪畔,一块干净的大石上,谢慜祯面水而坐,脸上是亘古不变的寂静容色,不带一丝悲喜和温度,清冷得如同冬夜寒月。
  窦虎在他身后一丈处立着,神情颇紧张警觉。上回那条死蛇叫他至今仍心有余悸,深恐一不留神再落下个护主不力的罪责,因此半分不敢松懈大意。心想着王爷今日被皇上那般申斥责骂,出来的时候额上还留着红印子,眼见是挨了皇上的打,此时心中必定抑郁。窦虎既不敢劝慰,也不敢催着回府,只得远远小心陪着。
  许久,信王才起身,淡淡说了句:“走吧。”两人上马,回城去了。
  
  京城丹凤门街道。
  信王和窦虎远远便瞧见前面乱纷纷围了许多人,一片嘈杂声。正待往前看个究竟,只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小丫头奋力拨开人群挤了出来,直奔着他们这边跑过来。窦虎忙驱马挡在信王身前,手本能地按在了剑上。
  小丫头跑到跟前扑倒在地,磕头哭求道:“二位公子,二位爷!求你们好心救救我家姑娘吧!”
  “你家姑娘?怎么了?”
  “我们是天香乐坊的人。我家姑娘今日去寺里进香,回来马车坏在了路上,车夫修了许久也不成。我同姑娘下车查看,不想一位公子上前拉扯、轻薄姑娘,欲行无礼。姑娘不从,正言斥责,他便出手打人。也不知那公子是什么来头,满大街围观的竟没一个人敢管!”
  “就是前面么?”信王拿马鞭一指。
  “正是!”
  信王脸一沉:“去看看。”
  窦虎遵命,两人驱马直奔前头人群去了。小丫头在后头一面跟着跑一面道谢。
  到了跟前,隔着人群,只见一面貌猥琐的纨绔男子正在卯着劲儿踢打一名衣装艳丽的女子,嘴里还不住地骂着不三不四的脏话。
  那女子却只是伏在地上掩面哭泣,不敢反抗。一旁马车横着,车夫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信王并不下马,只喝问一声:“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目无王法,欺凌一个弱女子?还不住手!”
  那男子正打骂得起劲,忽地听见这一声,停了手,回头瞥了马上的信王和窦虎一眼,立刻把眼珠子一瞪,大骂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管爷的闲事?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去打听打听爷是谁!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蛋,不然有你们好看!滚!”
  骂完回手又要打那女子,被窦虎翻身下马,一把扼住了手腕。
  那厮顿时痛得龇牙咧嘴,指着窦虎大骂:“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放手?想死爷就成全你!”回身向着随从们吼道:“还不快给我打!”
  不等随从们上前,窦虎将金牌往他眼前一戳,上面赫然镌着“信王府”三个字。那男子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像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张着嘴傻在那里。
  窦虎迅速收了金牌,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句:“想活命的就不准出声。快滚!”
  撒手一搡,那男子跌在地上,就势“咚咚”磕了数个响头,带了随从屁滚尿流地去了。人群这才纷纷议论着散去。
  
  “姑娘受惊了,快起来吧,没事了。”小丫头跑上前搀起倒在地上的女子,上前来给信王和窦虎行礼道谢。
  只见那女子鬓发散乱,脸上泪痕和着妆痕,狼狈不堪。看她年纪也只在豆蔻,形容尚小,楚楚可怜。
  她来到信王和窦虎马前跪倒:“小女子天香乐坊梅梅,拜谢两位公子搭救之恩。”说着叩下头去。
  信王下马扶起:“姑娘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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