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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骨记-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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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古董在一排排的展架上放着,并没有因为之前展厅里发生过的冲突而损坏。
展厅里明明很安静,但空气里莫名有种浑浊感,在门口的时候感觉就很淡,越往里走感觉也越浓重,桑宁最终停在展厅最里端台子上的铜镜前。
她之前一直都没有来看过,所以不太确定这种铜镜是这么模糊的吗?好像蒙了一层雾,或者说直观上更像是镜子的世界充斥着雾气似的。
桑正信站在她身后,“真可惜现在没有解说员在,关于这个镜子除了正式的来历之外可是有一段很有趣的传说呢。”
桑宁转头,还是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跟桑正信这样心平气和的谈天家常。
于是好叔叔清了清喉咙开始给乖侄女讲蹩脚的故事——
“相传在上古的时候”
“上古?那么久?好扯哦”
“你到底要不要听?”
“听”
“相传这是上古时一个推崇邪神的小国巫女要求打造的,他们将大量奴隶折磨上数十天,然后吊起在高高的笼子里,用箭刺穿身体,就这么直接让血流下来,让怨气愤怒和绝望随着血一起导进冶炼炉中。”
桑正信说的很慢,不知是不是那慢悠悠的语气和独特的嗓音,让话语里的一幕幕仿佛出现在桑宁脑中,看着这个铜镜,慢慢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后来女巫持着这面铜镜开坛布法,让小国的士兵都变得骁勇善战四处征战,每打到一处都摆下祭坛,很快不服从他们的人就都莫名死亡,一度这个小国的疆土变得空前的强大”
桑正信说完又清了清喉咙,还很认真的思考着,“果然不是专业的,讲起来没什么吸引力的样子啊”
“所以这个传说是真的?”
桑正信爽朗地笑着拍了拍桑宁的肩,“都说是传说了——”
——这种身体接触的机会真是多得让人无从选择该从哪一次下手了
桑正信话锋一转继续说着,“不过假如这个传说是真的,倒是不难分析,原因不过是女巫将铜镜作为摄魂工具,先利用崇拜和信仰将本国的士兵摄魂,让他们变成不畏死亡和疼痛的战士。这些战士杀死的人的魂魄也会被吸收,然后利用聚集起来的那些魂魄来让自己的法力提升,就可以继续施法将阻碍他们的人魂魄也摄走。最终国家得到了无边的疆土,而女巫得到了无边的法力。”
“所以这个传说是真的。”
桑宁这一次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她已经明白桑正信所讲的这个传说跟现实的关联,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告诉她。
她抬头,迎上桑正信近乎慈祥的目光,他的手依然放在她肩上,丝毫没有避讳——
“你是我的侄女,既然你已经决定到我这边来,叔叔当然会信任你。”
桑宁觉得愕然,觉得不解,有一种奇妙的违和——
她以为到桑正信身边来会有多么凶险,可为什么如此轻易就得到了信任?或者桑正信根本不相信她,只是用这种无偿的信任来感化她?
可是不管是亲情牌还是信任牌,在他所做的这些事,和那些无辜的人命面前,他真的认为会有用吗?
桑宁看一眼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与此同时也有一道目光在看着她——稍稍侧目就能够看到古珧不远不近的站在那里。
目光相遇的瞬间她突然有一种被保护着的感觉——古珧一直都知道她想做什么。他不在意被她利用,甚至是此时此刻如果桑宁露了陷被桑正信发现,他也会保护她的。
那种感觉就那么清晰地传递过来,像一针强心剂。
没有时间给她磨蹭了,在她跟桑正信玩着亲人游戏的时候,也许随时都会有下一个牺牲品从学校的楼顶跳下来。
这面镜子里,究竟已经聚集了多少人的魂魄?
他利用古珧的魅力将那些女生吸引来展厅,在不知不觉中被摄走的少量魂魄,这么多人累积起来,数量足够可观。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问着,“为什么展厅已经关闭了,那些学生却还在不断出事?”
桑正信也不打算隐瞒她,似乎反而很高兴桑宁能够领悟似的,“只有一面铜镜的话,并不会发生什么大作用啊,你有注意到传说里女巫是摆了祭坛的吗?他们利用的是古时候人民的崇拜和信仰,还有祭坛和阵法,再加上铜镜和施术者才能够施展。只要这些因素都没有消失,阵法也就还在继续运作。”
桑宁听到他的话突然转头去看展厅里的那些古董——
“看来你明白了——这里的每一件古董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每一件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它们的摆放也就构成了整个阵法。只要进到这个展厅里来的人,就跟铜镜之间接上了联系。”
——桑正信来施术,而古珧则代替了信仰。
他用骨魅的魅力吸引女生,所以只有那些女生受到了影响。
她仿佛能够看到铜镜里的烟雾缭绕中,隐约的浮现着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桑正信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会慢慢习惯的。”
“如果习惯不了呢?”
他也只是轻笑,好像完全不觉得这是问题,只是轻声重复,“会习惯的。”
桑正信之前就曾经有用蛇魅来控制她的前科,桑宁一点也不怀疑,如果继续留在他身边,他也许真的有什么手段来慢慢给她洗脑。
第八二章
桑宁感觉着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她该庆幸自己今天穿着无袖的小衬衣;桑正信的手指和她的胳膊上那一小片皮肤的碰触无疑是最直接的联系。
很遗憾;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当这个人的好侄女。
只需要一个眨眼;闭起,睁开——
桑宁整个人定定的站在那里,也许不该意外,但又切切实实的愣住;因为她眼前看到的;是桑园。
四面高高的墙壁,一重又一重的院落;院中婆娑的古树。
这是她熟悉的;千年前的桑园。
桑正信果然是转生过来的,桑宁开始四处寻找,他一定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还是杀了她吧”
她听到有人在谈话,看到一间屋子里几个人,有中年也有老年,正气氛凝重的商量着什么。桑宁看了几眼,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
“女娃自然是要杀,可是男娃该怎么处理?”
“还从来都没有和阴女一起出生的男娃,这样的双生该不会是什么不祥的兆头吧?”
“好歹是桑家的骨肉,总不能一起杀了。怎么说也是个男娃,又不会成为阴女,就留着吧。”
桑宁看进去,让屋里几个人发愁的,就是放在床上的两个婴儿。
看来桑正信告诉她的都是真的——但这样的记忆桑正信其实并不该记得,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婴儿,怎么可能记得当时的情形。或许那没有保留在他记忆里的画面已经留在他了的内心,但未免太清晰。
桑宁还从未看过有人的内心可以这么清晰细致,大多数人的内心都不过是一些抽象的片段,而不会像桑正信这样如同录音带一般。
她看到有人将两个婴儿中的女娃抱了出去,奇怪的是画面似乎就一直跟随着那女娃——好像这里的主角不是桑正信,而是那个阴女一般。
桑宁也只能跟上去看个究竟,看到两个中年人抱着女婴来到后院,解开襁褓,将她小小的身体按进了水缸
桑宁仿佛都能够感觉得到水被溺进肺里的痛苦,她不是第一个被桑家杀掉的阴女,这样的情景早已经不知在桑家上演了多少次。
她们都不过是其中的一员而已
水里小小的身体渐渐不再动弹,就这样连一个哭声都没有发出,就再无生息。
然而桑宁看到她的身体上浮起了一团光,似乎并没有其他人看到这团光,那团光在被捞出来的小小的尸体上方漂浮了一下,就不再眷恋这刚刚来到世间几日的身体,向之前的房间飘去。
桑宁追着那团光,似乎已经知道它要去哪里,见它飘进屋里,依然没有一个人看得见,就这么落向男婴,轻轻覆盖在他身上。
“桑宁?”
桑正信的声音让她突然惊醒,她下意识“嗄?”了一声,心一瞬间提起来,桑正信却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指出来,“你在发呆。”
——没被发现吗?
桑宁随口找了理由,“这铜镜让我有点走神儿”
“这镜子看太久的确不好,早点出去吧。”
桑宁胡乱点一下头,心思都还在刚刚看到的那些事情上。
曾经那些千头万绪至少有被证明两点:一是桑正信没有骗她,他的确有个双生的阴女姐姐;二是如她所想,他的确是转生来的。有这两点,桑宁觉得她的推测没有错,桑正信前生是妖天师,但现在还不是。他还需要一个累积或者修炼或者魔化的过程。
这个过程是什么,要怎么才能做到,以史上那极其稀少的妖天师数量来看,恐怕是没人知道。
这一趟虽然不是毫无收获,但也没有得到什么有实际帮助的信息。桑宁还得找其他的机会再试一次
桑正信已经先一步走出展厅,看起来像是有意给桑宁和古珧留出空间,又让人有些忐忑他其实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只不过不说而已。
桑宁心不在焉的跟古珧并肩走着,突然听到他比平时略低的声音说:“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桑正信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啊,可是”
“他现在似乎比较纵容你,但你并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
后一句桑宁倒是明白,在桑正信面前搞这些小动作的确就像是在老虎身上拔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跳起来一口咬死。
但是前一句桑正信,在,纵容她?在古珧看来是这样的感觉吗?
桑宁抬起头,“可是,你在那里。你当时是想要保护我的吧?”
古珧无奈一笑,一旦被她看穿,他还有什么办法说不是?
他没有隐瞒没有掩饰,微微笑着,说着那句理所当然的:“我会保护你。”
手指轻轻在她发间穿过——“因你而生,为你而死,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这本该温情肉麻的话却听得桑宁一阵发冷,因为这对他来说的确是再真实不过,真实到几乎有些可悲。
这对桑宁来说太沉重了,而她这个罪魁祸首却连安慰都做不到。
她怕有一天古珧真的会因为这句话而死。
古珧轻轻笑笑,手指从发间移到脸颊,指腹抚了抚她的脸,“别这副表情,你知道我是故意这么说的。”
在这一刻他的若无其事却真的像是要把她的心暖化了,她突然上前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免得让自己会在他面前掉眼泪。
这样突然的举动让古珧愣了愣,迟疑半晌才缓缓抬手抚着她的头。
这一刻桑宁心里是有他的,即使在这场爱情故事里他只是个不该存在的附属物。从头到尾无论分分合合这都是月见或桑宁跟玉盏的故事,没有他的位置。
只是这一刻太短,下一秒从他们身旁跌落的重物让桑宁惊觉,转头看到两米之外从楼顶跳落下来的学生,睁圆着一双眼睛,血泊在她身下迅速洇开
看着救护车来把人拉走,警方勘查了现场,桑宁一直只是远远的站着看着,她想她大概永远也不可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普通人不会这样淡漠的看着生死,在她以为自己还是这二十年来在人类社会被养育长大的桑宁时,月见的记忆早已经慢慢把她侵蚀,眼看着人的生死,心里却不知从什么时候渐渐没有了动容。
人命只是个数字,在解决掉这一切之前所要尽量减少伤害的数字。
这一次跳楼的不是历史系的学生所以桑正信早就回了办公室,桑宁不想再浪费更多时间慢慢去套近乎,她走到桑正信的办公室,看到他正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现在也不过才上午他就显出了几分疲色,更印证了桑宁的想法,他现在妖天师的能力根本还没完全恢复,驱动这个摄魂阵法的确消耗了他大量精力体力,他就算再强悍如今也不过是**凡胎。
这些如果不跟在他身边,是根本不会看到的。
她摘下衣架上挂着的衣服,假意去替他盖上,这样一旦他没有睡着也可以有个碰触他的借口。
她要看到更多有关桑正信的前生——
再睁开眼时她的面前站着几个黑衣斗篷的人,虽然看不到人脸,但她却很清楚的找到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幻境的中心,也就是桑正信的前生。
此时的他刚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正跟其他几个人一起迈步走进一栋古宅,白墙碧瓦景观别致,只是在桑宁瞧来却有几分眼熟。
她正奇怪这里又不是桑园,自己怎么会觉得眼熟,那几人已经走进了院子里,站在某个女子的面前——桑宁看清那个女子面容的时候,整个人像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粉裳雪肤,倾城容姿。
那是,颜姬。
古墓里颜青生前的姐姐颜姬,鱼骨妖残笙千年前爱过的人类女子颜姬。
一瞬间桑宁整个人都像是被拉回了记忆里,千年前那一切恩怨情仇开始的地方
连颜姬都出现在这里,桑正信究竟是谁?
她来不及再去看,手腕突然被人一抓,一时惊得桑宁以为自己被桑正信发现了。抬头却发觉是古珧抓着她的手腕,见她回神,一刻也不耽误拉着她出了办公室。
“他马上就要醒了,你就不能不这么冒险?”
桑宁知道古珧是帮了她,可是她刚刚才看到了一点重要的东西,整个心思都还在里面,忍不住就抬头对古珧说:“要我不再冒险,那你可以停下这个阵法吗?你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由你来停止不可以吗?那我自然有的是时间不用急着去冒险啊。”
她知道自己只是这样说,其实已经不能停下来了。
发掘得越多越接近答案,她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停下。
然而她得到的答案却是:“我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
古珧不想骗她,微默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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