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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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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作样探询本地的民情风俗、他生得俊,气概不凡,而且官话流利,真把那些土财主给唬住
了,老老实实有问必答,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毕恭毕敬把他看成满城来的权贵人
物。
  天一黑,他在院子里吹箫,悠哉悠哉自得其乐,如泣如诉的箫声,把一些旅客感动得鼻
酸泪涌。
  二更天,他闭房熄灯入睡。
  宝珠门福寿坊一条小巷子里,全是低矮的土瓦房,窄窄的大门小小的窗子,有些已破败
不堪,仅能聊蔽风雨。总之,这一带都是些小户人家。弯弯曲曲的窄巷,大白天也缺少光线
甚至还有遮天棚,人在下面走,真以为是走在室内的走廊里,阳光很本无隙透入。天一黑,
就没有几个人走动了,偶或有一两个提灯笼赶办要事的人,之外,就只有更夫和窃盗在此走
动。
  一座幽暗的宅院座落在巷中段转角处,门阶下的香插点了三枝拜天香,大门紧闭小窗没
有灯光映出。丝毫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右边第六家也是一座小宅,一位半死不活的人,正坐在阶石的坐阶歇凉,手摇竹片编的
六角扇显得悠闲而孤单,大门是虚掩着的,小窗透出微弱的灯光。
  一个黑影沿小巷而行,逐渐接近了这家小宅脚下发出匀称的履声,不慌不忙从容迈步。
天太黑.看不请像貌,但可以看到青衣小帽的概略轮廓,人像是这一带短衫长裤的穷苦小
民。
  歇凉的人听到了脚步声,但不言不动,仍在轻摇竹扇。
  片刻,人已到了切近。
  歇凉的人仍保持原姿势,似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青衣小帽的人影突然止步转身注视着歇凉的人,双方相距不足八尺。
  “有何发现?”青衣小帽的人低声问。
  竹扇掩位胸口要害,“你说什么?”歇凉的人讶然问。
  “你不是监视陈家的人吗?”青衣小帽的人继续问。
  “你胡说些什么?”
  青衣小帽的人一声轻笑.跨出两步伸手便抓。
  歇凉的人吃了一惊,竹扇向抓来的大手一拂,同时飞脚进攻,招出魁星踢斗,反应之
快,有如电光石火。
  “噗!”青衣小帽的人闪身一掌劈中踢来的腿膝,乘势推近,一把扣住了对方的咽喉干
净利落,打击恍若电耀霆击。
  “嗯……”歇凉的人仅低叫了半声,丢掉扇双手急扭抓脖子上的大手,双脚也发狂般乱
蹬。
  反抗毫无作用,挣扎渐止。
  “你老兄证实了此地是监视站,很好。”青衣小帽的人低声说,将停止挣扎的人拖起
“里面大概还有几个人。挑掉可免去不少麻烦。”
  推开门,小厅中神案上的长明灯光线微弱,桌上有茶具两侧的排椅放了两件外衣。他闲
上门,倾听片刻。
  他将咽喉已破的人塞入神案下,掀开东厢的门帘,进入黑暗的走道。左首,是第一间厢
房。前面是东厢或东院,必定有走道统至天井或内院,这一带房屋的格局,与江南不尽相
同。
  厢房厢房内传出鼾声,里面一定有人。他伸手试试房门,房门应手而开,他毫不迟疑地
跨入。
  他出来时,鼾声已停止了。
  绕至后厅,在天井就可看到大开的厅门灯火外泄。
  厅中有两个青衣中年大汉,据坐桌两侧小酌聊天,一壶酒三碟下酒菜,两堆花生蚕豆。
两人皆在腰带插剑,所穿的青衫紧身又薄又柔软,辫子盘头用青帕缠牢,一看就知这两位仁
兄晚上要出动。
  “单兄。”坐在右首留大八字胡的人说:“太平无事,就没有发国难财的机会了。这里
已没有油水可捞,兄弟打算尽快离开另找出路,不知单允可有打算?”
  “兄弟有些同感。”单兄不住点头“要不趁咱们还年轻多攒聚些钱财,等提不动刀剑就
来不及了。简兄,今后的去处是否盘算好了?”
  “兄弟不打算投奔任何人,自己打天下。”单兄说“要不了三五年,就会天下太平,就
不会有暴发的机会了,所以绸缪须及早。天色不早,咱们准备到陈家走走,办完事早点休
息。”
  “对,早点休息。”厅门口传来第三人的语音:“早点到坟墓里去永远休息。世间少了
你们两个冷血凶残丧心病狂的人,虽则不见得天下太平,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
  两人骇然变色,倏然而起左右一分。
  “皇朝密使!”单兄惊呼:“外面的人……”
  “外面的人死了。”韦家昌踱入厅门:“你两位也得死。要不要保证?”
  “阁下,此时此地,密使的身分吓不倒在下。”单兄稳定下来了,脸上杀机怒涌:“你
不该来的。老实说,在下之所以甘心替你们卖命,并非自认天生奴才命,而是利用你们图
利。咱们正打算离开,宰了你再远走高飞尚未为晚,你从命吧!”
  一声剑鸣,单兄晶亮的长剑出鞘。
  简兄徐徐从侧方易位,手按剑把随时准备拔剑,从移动的方位估计,显然意在堵住厅口
扼退路。
  韦家昌冷冷一笑。匕首出鞘,映着灯光反射出蒙蒙的蓝芒,冷气森森迫人肤发。
  剑比匕首长了一倍。一寸长一寸强。单兄志在杀人灭口,必须速战速决,先下手为强,
后下手遭殃,猛地长剑骤吐,无畏地发起凶猛狂野的抢攻,狠招长虹贯日走中宫排空而进,
剑气陡然迸发,锐不可当。
  韦家昌身形微挫,在剑尖行将及体的刹那间。鬼魅似的一晃让剑从胸前擦过,匕首以令
人目眩的奇速吐出,无声无息地没人单兄的心坎要害。同肘,他的左手也不可思议地扣住了
单兄握剑的手掌,信手一振。
  “铮!”单兄的剑,架住了简兄配合进攻点来的一招灵蛇吐信。简兄的剑被震得向外
荡。
  几乎在同一瞬间,匕首随韦家昌急旋快速移位的身形流动,蓝芒疾射有如电光一闪奇准
地划破简兄的咽喉。
  他的行动快速绝伦,但举手投足皆轻灵飘逸相当美妙,不带丝毫火气,进退闪移有如舞
蹈。
  三方接触说来话长,其实为期极暂,自开始至结束,只是刹那间的事,所有的动作,似
乎是事先配合好了的。单兄发招抢攻至简兄的咽喉被划破,像是在眨眼间完成。
  “砰!噗!”两人几乎同时倒下了。
  韦家昌闪动的身形并未停顿像电火流光般消失在厅外沉沉的夜色中。
  内堂传出脚步声有人用懒洋洋无精打采的语调叫:“你们还没走?二更将尽啦!想偷懒
吗?”
  堂口帘子一锨,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人,睡眼惺松不住打哈欠,吓得骇然大叫,接
着向前一栽。
  陈家黑沉沉,看不出任何异状、三更正,子丑之交。
  一个黑影从天井飘降,无声无息像是幽灵的幻影。
  内堂门是大开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就在黑影将着地而未落地的瞬间一道谈芒破风而
至。
  黑影似乎早就料到内堂中有人发射暗器。双臂一振,行将点地的右足尖反而上缩,下落
的身形陡然停降,反而上升,然后缩成一团,再次快速下落,比先前飘落的速度快了一倍,
随着落地的堕势传出怪异的瑟瑟风声。
  一个黑影随在暗器后面,从黑暗的内堂冲出天井。
  入侵的黑影缩成一团着地,蓦地一晃,突然失去踪迹,像是平空消失幻化了,也像是士
遁走掉了。
  ‘咦!”从内堂冲出的黑影骇然惊叫身形倏止,手中剑已伸出戒备护住身前要害转首用
目光摸索四周。
  内堂窜出另一个黑影,讶然问:“真妹,怎么啦?人呢?”
  小姑娘仗剑戒备,用不稳定的嗓音说:“人确是纵落了,也确是不见了,难道是……是
鬼?可能吗?”
  “是猫吧?”
  “猫决不会从屋顶住下跳,也没有那么大的猫。”
  “也许是人眼花了,天好黑,像要下雨。”
  “眼花?我射出的飞刀没听到落地声。替我戒备,我搜屋角和廊下。”
  天井并不大,四角摆了一些盆栽,檐下搁放着一些无用的杂物,伏一个人真不易分辨。
  小姑娘搜完对面两端的天井角,推推通向前厅的门,门是闩上的,廊下空荡荡,看不见
任何异物。
  “奇怪,怎么会不见了?难道我真的眼花?”小姑娘一面嘀咕一面转身“我的眼睛从没
失误……咦!保姐,保姐……”
  叫不下去了,天井中鬼影俱无,她的同伴已经失去踪迹。按情理,同伴不可能一声不吭
就走掉的,何况她根本没听到脚步声,更没听到其他声息。
  也许,同伴发现了什么异状,追上了瓦面或者回内堂搜索,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她收了剑隐在肘后,急步向内堂口,刚一脚踏入门限。肩部被一以巨钳股的大手,从后
面搭住了,同时耳中听到发自耳畔的清晰语音,“你应该记得,我们的事还没了结呢。”
  她想动,浑身像是僵了,她想叫,咽喉像是被扼住了,她想站稳,但身躯却不由自主往
后倒。
  神智清醒时,她发觉自己身在床上,蚊帐分挑,可看到坐在床口的韦家昌。桌上灯火摇
摇,她的剑就搁在灯旁,还有她藏在衣下的皮制飞刀囊。
  “你那两位同伴,曾经把我的事告诉人吗?”韦家昌含笑问。
  “什么事?”她硬着头皮问。
  “在古城寨途中。我施展流光遁影轻功的事。”
  “说过了。”
  “所以你找不到我,飞刀偷袭也落空。姑娘,你出手要我的命,好像不止一次了。”
  “你……”
  “你们好像都不大讲究规矩。”他用嘲弄的口吻说:“你收了我二十两黄金,用匕首扎
我情有可原,叫两位同伴闯入房中就不够意思了。对不对?”
  “你能找到我这里,这表示你神通广大。”魏真咬牙说:“也表示你的身份十分可疑。
落在你手上,你的功劳不小。”
  “你提醒了我。”他作出恍然的怪相。
  “提醒你什么?”
  “功利。”他说,伸手抚摸魏真的脸颊:“我这人很讲求功利从不做亏待自己的事。善
财难舍,你收了二十两金子,对不对?”
  “你……”
  “我得讨回我的代价。”
  “你……你干什么?”魏真惊慌的叱喝。
  “我在替你宽农解带,你知道我要干什么。”他真的在替姑娘宽农解带“你早知道会有
什么结果的,是吗?”
  酥胸半露,他的手像在宝山探宝。
  “你……你你……”
  “花了二十两金子之后,这才发觉你是个又涩又酸的果子,金子花得真冤。”他反而替
姑娘将衣掩盖住酥胸,摇摇头“以同样的代价,我可以和几十个比你更美丽、更丰满、更妖
艳、更成熟有趣的女人共度春宵。”
  “你尽管侮辱我吧。”魏真的眼中充满泪水:“我连命都不在乎岂怕人侮辱?只要我不
死,我会向你报复,你决不会是旗人,而是无耻的汉奸,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你永远没有这种机会。”他抓住了魏真的头发拖紧,语气凶狠:“说!是谁主使你向
在下行凶的?”
  “我,是我。”魏真大声说。
  “谁是主谋?不招,在下弄瞎人的眼睛,揪掉人的耳朵,或者把你们这屋子里的人卖给
官府、那个什么王副爷王梦煜一定肯出高价购买你们的。满城的旗人,更肯出高价与在下交
易。”
  “除死无大难,你吓不倒我的。”魏真咬牙切齿说,她手脚不能动,想反抗力不从心,
头被揪住拉紧,脸部出现坚毅的神色:“本姑娘如果怕死,早已和那些意志不坚的人一般逃
散了。”
  “你还年青……”
  “人总是会死的,与其奴颜婢膝偷生,不如轰轰烈烈而死。壮志末酬身先死,我好
恨。”
  “把仇恨带进坟墓的人,不止你一个。”他冷笑:“你有什么好恨的?成王败寇,满
人……”
  “满人并不可根,可恨的是你们这些汉奸,没有你们这些认贼作父的汉奸帮满人打仗,
满人早就死光了。娘娘领义军奋战三载,八旗兵死伤近千,五次增援难越雷池一步。要不是
王梦煜贪图重赏被满人收买倒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好恨……嗯……”
  她的舌头向外一伸,牙关突被韦家昌扣住了,想嚼舌自尽已晚了一刹那,韦家昌早就防
备她采取这唯一可采取的手段自杀。
  韦家昌不要她死,将她的头向枕上推落解了她手脚的穴道,最后拍合她的牙关。
  “在下不管你的事,你也不要再打扰我。”他站起冷冷地说:“你们五处秘密聚会的地
方,都被汉奸走狗所严密监视,他们在等候机会一网打尽,赶快积极应变。右边第六家就是
监视站里面的九个人,全被我宰了,天一亮,你们恐怕连老鼠都逃不掉。姑娘,保重。”
  灯光倏灭,微风飒然。
  “韦爷……”魏真急叫,顾不得衣衫凌落跳下床来。
  室中已空,韦家昌已经消失了。
  天没亮,全城各处锣声震耳,兵勇们扼守各要道,全城戒严、封锁、罢市、搜查。
  整整穷搜了两天两夜,捉住了五六十名浪人、鼠窜、逃奴、罪犯……而真正的所谓山
贼,一个也没搜获。
  第三天解禁,市面恢复平静,但满城四周,仍然戒备森严,守备府派来大批官兵,尽夜
警戒严禁闲人接近。
  已牌左右,韦家昌出现在东山下。东山也称龙首山,是卧龙山的东脉,再往东称横岗
岭。这一带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园林,往西的几条小径草木葱笼,本城的名胜分布其间,府学
县学环翠楼等等,目前依然完整地保留着。站在上面的城根下,附瞰全城一览无遗不但可以
看清府衙、守备府、县衙,连满城也—一在目。
  他沿小径向东行,城东的马鞍山、莲花山、笔山等等亘岗连阜,白石江(汀江)如带环
城,城西河面那座太平桥显得极为壮观,三十间桥屋架在七座石桥礅上,工程之浩大可想而
知,居高临下观赏风景,令人心旷神怡俗念尽消。
  他的俗念无法全消,前面坡下出现一队穿号衣的兵勇,中间有十二名穿锐健营号衣的佩
刀健卒,拥族着一位穿短甲,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军官,正神气的迎面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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